趙雲讓最後一組己方兵士從自己的身後快速離開,這才緩帶馬繩,不急不緩的往谷中撤去。沒有得到命令的曹兵也不敢冒失的獨自進谷,對於谷內的一切,沒有人知道情況,誰也不願輕易的因爲自己的冒進而失去寶貴的生命。直到李典的快速出現,追擊的指令也同時傳達下來,被傳令到的第一組十人曹兵顫顫趔趔驅趕着自己的坐馬,整齊劃一的用緩速馳進山谷。
每間隔五步,下一組十人立時跟進,李典是隨同第五組進入之人,之前進去的四十名兵士一直沒有傳回危險的信息,讓剛入谷的李典稍微放下緊懸的心頭巨石。來回擡望山壁,常年的雨露,讓光滑的石壁佈滿黑青的青苔,滑不留手,就連這快要進入嚴冬的季節,山谷兩壁照樣流水潺潺,叮咚的脆響在每個人的耳畔時有響起,宛如奏響出一篇歡快的樂章。
寂靜的山谷內只有那些北方的高頭大馬整齊劃一的邁進,兵士們盡都全神貫注着注意左右,以免出現難以預料的危機。好在這一段小路不似真的那些蜿蜒盤旋着的山道。在往來京畿、荊襄等地,帶動商業、農作物品交易的商旅默默無聞的開墾下,路面盡顯平坦,岩石鑿開處經過歲月的變遷和踏行,早已磨去赤露的棱角,讓戰馬能舒舒服服的輕踏其上,不顯顛簸。
渾然不覺中,李典帶領的前隊人數在五千上下的騎兵全都開進谷中,可剛纔偶爾還在前方狂奔的趙雲部士卒現在全都消逝了蹤影,李典也不由得心絃緊繃,無名的恐懼擔心起來。谷內狹窄,十分不利於大隊人馬並排通行,敵人由於大部份乃步軍,奔逃也無所顧忌,不像自己這樣還要時刻提心吊膽觀察周圍動靜,故而片刻就丟失了敵人的身影,衝着一點,李典就躊躇起來。越想越不對勁的李典,低聲朝邊上的一位親兵焦急的吩咐道:“某有種不祥的預感,爾快快回去通知後面跟進的夏侯將軍,勿要讓其身冒矢險揮軍進入谷內,快去!!”
“喏!”馬上的騎兵正想調轉馬頭,可回首一看下,倍感震驚,原來己方大隊都是成並排行進,谷中卻已沒有多餘的空隙可以迴旋,想要調頭而去,除非舍馬步行方能回去通稟夏侯惇的後部。還在猶豫不決時,耳畔傳來李典的咒罵:“怎的還沒執行?”“將軍,戰馬無法迴轉。”親兵愁容不展的小聲應道。“那爾就不知道下馬跑步趕去?再不執行,吾就判爾一個抗令之罪。”更顯着急的李典抖動着面頰就差點對着親兵罵孃的吼叫道。“喏!”
山谷中的曹軍動態全都落入靜候多時的張飛眼中,雖說張飛發自內心的看不起那白面書生,可自從打開那錦囊後,感觀已有所變動,因此才一直耐着性子看着山下那緩步前進的曹兵,氣得在心裡直罵:“該死的曹賊,找死都如此愚笨,速度比那田中老牛都不知慢上幾許,等會惹起爺爺火頭,定殺爾等片甲不留。”
另一面的江郎則要比張飛沉穩不少,性格看似兒戲,在訓練兵士時也多嘻嘻哈哈,這幾年中新野的新兵大都喜歡在這好似孩童一般的將軍手下做事,至少可以讓那枯燥嚴格的訓練之外來得相對輕鬆愜意一點。可瞭解這將軍的士兵都清楚,只要當這將軍沉下臉時,那就千萬不要去招惹,否則後果的嚴重,只有那幾個享受過折磨懲處這一特殊待遇的士兵才深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最前列的觀望哨卒打着幾個手勢,這是周翔、江郎幾人借鑑後世盜用而來的最爲簡易的通訊手法,明白其所表達的含意後,江郎比出一個“OK”手勢,再用眼神示意繼續觀測,然後又如老僧入定一般,沉寂起來。
趙雲還是走在自己部曲的最後,雖然知道兩側荒草叢中埋有引火之物,可這點火的重任卻又不在自己手中,這可是軍師再三交代之事,帶着些許的迷惑,見身後的追兵遲遲沒有趕上,明白這到了軍師交代過的“引敵三步”最關鍵的第三步。想當初軍師的面授機宜,趙雲還一直不太明白,何爲“力抗—示弱—激怒”,現今總算悟出了點心得,原來軍師之意就是要先對敵需使出力戰之態,其次示敵以弱,最後激發敵人怒火,矇蔽心智,才能讓敵人徹徹底底的踏進早已爲他們預伏的墳墓。當趙雲擡起俊彥時,臉上的笑意已不自覺的舒展在其嘴角,口中輕喝一聲,隻身一人又再次返回谷中面對強敵。
當趙雲的再次出現,立時引發了最前面的曹兵的騷動,見其孤身一人,紛紛加速戰馬欲搶下戰功,可惜他們的願望距離破滅只存在了幾秒,十多條漢子就紛紛倒在銀槍之下,輕傷者墜落馬下苦苦哀嚎,正遂了趙雲欲吸引後面曹軍的主意,省去不少的麻煩。槍頭鮮豔的血液滴嗒,趙雲漠視一眼地下的傷者,卻沒有再上前奪命,他的目標,只是那緊緊跟隨而來的曹軍將領,只有吸引住主將,這場好戲纔會更加精彩。
前面傳來的慘叫,讓李典心急如焚,知道終於還是上了敵軍的當,在這寬窄不過數尺的地方,想施展騎兵的優勢根本是異想天開之舉。如今之際,唯有勇往直前,一條道走到黑,祈求前面埋伏的敵軍照樣兵力不會太多才好,否則,最後的結果怎樣,李典真的不敢想象。
趙雲照舊毫不留情的槍挑着瘋狂涌來的曹兵騎軍,可這些人又那是身手又獲得提高不少的趙雲對手,一槍之下,一合之人皆無,非死即傷的境況同剛纔如出一撤,不同的是傷者的叫喊聲更加響亮,人數增加多點罷了。
好在李典到達及時,看見己方有主將出現,曹軍兵士頓掃恐懼心理,振奮軍心後手中的兵器陰冷的再次揮向敵人,雖然效果不強,也總比在無限恐怖中丟棄性命來得要好。李典看着自己的子弟兵躺倒大片,更加憤怒萬分,踩踏在死去的部下身上才姍姍擠進戰圈,豁亮的大刀帶起刀風急速劈斬過去。藝高膽大的趙雲全然無懼,銀槍同樣迅速的刺挑,擋開攔腰而來的大刀後又刁鑽的劃破身側敵人的喉嚨,激射的熱血噴灑開來猶如綻放的鮮花,格外絢麗多姿。
就在趙雲同李典的前部血拼之時,夏侯惇帶領下的後軍也踏進了山谷的最後土地,苦於行軍的速度被地形限制,緩慢的進度讓夏侯惇無可奈何,只好大聲的催促部下加速,以圖宣泄內心的急火,可這也效果甚微,畢竟人力無法扭轉現在的局勢,大吼幾遍也只好悻悻自嘲:“晦氣!”
江郎心有所感的睜開緊閉的雙眼,對面山腰正出現張飛傳來的動手信號,靈活身形一躍而起,風中傳出急令:“放箭!”人影也出現在伏軍的最前沿,俯視着山下密密麻麻的敵人蹤跡,一時間,帶着火焰的箭矢紛紛朝下射去。讓曹軍搞不懂的是,這些箭支的目標不是高坐馬背之人,反而是射向那半腰高的雜草叢中,隨着熊熊燃燒而起的火舌,滾滾的濃煙在谷口蒸騰,嗆人口鼻。受火光和濃煙的刺激,坐馬全都驚嘶不已,熟練控馬的騎兵也紛紛自馬背摔落而下,局勢立時混亂起來。
“不好!中計了!”夏侯惇用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的坐騎後心道,可惜爲時已晚,身後剛還平靜的谷口這刻也跳躍起烈焰,大火把退路給嚴嚴實實的堵截起來,摻雜着一些零星的利箭,退無可退。
“不要驚慌!壓住陣腳往前衝。”可是戰亂一起,將令無法快速下達,在谷中的曹兵好比沒頭的蒼蠅,除了團團尋找控制坐馬之法外,基本都在原地打轉。被山間射出的勁箭射殺不少,倒斃的馬屍、人屍逐漸增多,前進的道路更顯擁擠。夏侯惇無奈下,只好猛刺幾匹倒下未死的戰馬,一路大吼:“往前衝,只有衝纔有出路,勇者無敵!”
穩住心神的曹兵這才稍微平定下驚慌,紛紛操控自己的坐騎或前或後的陪同主將往前疾奔。可是這段谷中小路,在此時就如同很深長一般,人擠人,馬擠馬,根本發揮不利騎兵的速度。
當大火濃煙在山谷後段升起,趙雲虛晃一槍,磕開李典大刀和一把長槍的同時,急轉馬首,捨棄對手,風行電掣而去。正感有點力竭的李典頓覺壓力大減,伸手輕拭額上虛汗,耳邊就被身畔的兵士的驚喊震動:“火……火!”掉頭一看,後軍路段火光沖天,無比的恐懼蔓延全身,李典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這也解決不了眼下出現的危情,好在李典身爲將領,情急之下,判斷能力還是有的,見自己這塊路段,火勢還未燃起,忙朝左右吩咐:“快快衝出山去。”說完就自己帶頭打馬揚鞭,絕塵而去。
可是身爲劉備軍軍師的諸葛亮又豈會犯下遺漏,當趙雲的白馬策出山谷,劉備、諸葛亮、周翔幾人的身影就正穩穩當當的出現在眼前,一直含笑着的諸葛亮見趙雲全身而退,低聲對身旁的主公劉備稟道:“主公!可以開始了。”
劉備手中的令其舞動,埋伏峽谷兩側的五千軍士從隱身之處閃出,紛紛點燃隱藏的引火物品,把曹軍的最後通路也給引燃,噼啪聲中,騰空的火苗轉眼就漫布開來,連成一堵火牆,讓撤退後遠遠在外的劉備軍衆人也能感受到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
“主公!走吧,我們去新野迎接我們的英雄三將軍及將士們的歸來。”諸葛亮一掃眼前的火勢,根本不擔心曹軍是否還有能力再做追擊,就算曹軍真能突破這烈火的吞噬,損兵折將也在所難免,成軍追擊,那不過是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