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一戰,讓雄心勃勃想表露一番的張郃從此低調做人,以至於後來通過不斷反省勤加修煉,終成爲太祖武皇帝曹操的五子良將之一。此乃後話,暫且不表。
趙雲仍舊白馬白衣,放開繮索,白馬四蹄奔騰,不日就趕上公孫大軍後部。此時的後部則由因表現搶眼,再加上田楷喜愛及公孫瓚無心打理軍務、大戰後缺少將領等因素而被提升軍議都尉的周翔統率,趙雲更得公孫瓚喜愛,被瓚遷爲騎都尉一職,不過現在的趙雲仍不知罷了。
兩兄弟自袁紹追殺公孫以來,多日未成相見,分別時日雖短,但好似間隔甚遠,不禁唏噓感嘆。
另一方的袁紹不放心麴義以不足八百的先登追擊公孫大軍,不等高覽部曲休息就下達繼續急促行軍的嚴令,士卒的不滿抱怨之聲在行走間流傳,幸好高覽帶兵有方,幾番管教後,沒引起較大的騷動。
急於給公孫瓚滅頂之災的袁紹纔不管這些,從高覽部尋得良馬後就狂奔而去,嚇得身邊的武將謀臣紛紛尾隨追去。
如驚弓之鳥的張郃生怕趙雲追來,自己手下的五千大戟兵在昨夜血戰後就基本覆滅,僥倖沒死的現在也不知流落到何處,如不是遇上麴義,張郃想潛逃的心都有了,畢竟是五千部曲全滅,任務也未達成,新主公袁紹會不會因其戰敗而治其殺頭之罪,張郃心裡根本沒譜。
馬背上正在錯愕間的張郃突然驚醒,原來道路的遠端隱隱傳來奔急的馬蹄聲,正待細細看來,一匹奔馬上方安坐一員身着烏金甲,頭戴鎏金盔的將領,韓馥太快的讓位,使得張郃同袁紹一直未曾會面,也互不識得,有點心灰意冷的張郃就待扯繮讓馬,然對方也已瞧見張郃,減緩馬速,警覺起來。
半路忽然看見一員武將,衣甲不整,頭盔斜戴,手掉長槍之上血跡還未曾乾枯,袁紹狐疑,知其手下將領都在後面趕來,也不懼怕,隨口就問道:“汝是何人?爲何如此狼狽?”
張郃也觀對面之人架勢十足,怕是來頭不小,就先下馬抱拳回道:“吾來河間張郃,敢問來人可是袁公乎?”
“張郃?”袁紹跳馬立定,不覺驚奇的續問:“吾可曾嚴令其率兵趕往界橋滯留攔截公孫瓚敗軍,汝爲何在此?汝的兵士何在?”
張郃一聽,即知對方正是主公袁紹,忙下跪痛哭流涕:“主公!吾軍遵令早早埋伏於界橋荒村,挖掘陷坑,本欲夜間突襲,不曾想被公孫巡夜將領發覺,導致功虧一簣,敵兵甚多,一番廝殺,全軍只餘末將孤身得逃,後遇上麴義將軍及其部先登,繼而追之,然突現白馬義從,其中有一猛將,白衣白馬,厲害非常,麴義將軍也被其刺於馬下身死,先登潰散,遭此再敗。盼主公再予數兵,郃願再爲先鋒,不取公孫人頭誓不罷休。”
驚聞噩耗的袁紹一口逆血涌上嘴角,眼前一黑,就欲栽倒,張郃手快,趕緊扶之。頃刻之間,高覽、田豐、逢紀、郭圖等大大小小武將文臣紛至,看得一位年紀不大,面生將領抱着袁紹,心急的高覽以爲袁紹遭其毒手,頓時大喝:“勿那賊子,還不放下吾主。”抽出馬脖之旁懸掛着的長弓箭羽就待張弓射來。
“慢!”田豐冷靜的在旁出聲制止。說完率先靠得近前,看袁紹面白無色,恐急怒攻心,忙手掌順其心胸,袁紹才得以緩緩醒來。
醒後的袁紹大嚎:“公孫匹夫!不死不休!”
張郃也在田豐急救袁紹之時轉告其他衆人,衆人才得以知道袁紹的確是憂心麴義陣亡,先登潰散而急火攻心昏迷。
團團圍着袁紹的衆人先後又分析了公孫瓚大軍的現況,得出結論:公孫軍在兩役過後也傷亡慘重,如不是有白馬將軍、義從的貿然出現,恐怕早就被麴義及張郃兩部攔截在界橋,現雖然得以脫逃,其傷兵必會延緩行軍進程,如急追緊趕或還能趕上。
袁紹聽後,當下首肯。公孫瓚這兩次的反擊讓袁紹悲憤異常,帳下大將麴義的戰死也激發麾下衆人怒火,大軍就在一片復仇聲中快速前進。
“稟報將軍!後方出現煙塵,恐是敵軍追擊將至,後軍都尉請教何以對敵?”探子滿頭大汗跪于田楷馬前。
“來的這樣快?看來袁紹是不滅吾軍誓不收手啊。”田楷也是一頭愁緒。
趙雲看着田楷因爲近日不斷操勞使得兩鬢早早斑白的銀髮,揪心道:“將軍!主公神智還是沒有好轉,大軍不能沒有將軍您,所以,敵軍的問題還是交給末將吧。”
田楷老眼溼潤,因爲他知道趙雲所率的白馬義從在那夜的戰鬥後也所剩無幾,千把人的白馬義從能是袁紹大軍的對手?這一去,怕是再沒回轉的餘地,可現在手頭也缺兵少將,除趙雲外也沒人能當此重任。輕輕的拍打趙雲的厚實肩膀,田楷點了下頭,沒有說話就轉首他顧。
趙雲抱拳:“請將軍代爲照顧小弟衆人,雲這就去也。”調轉馬頭,一個呼哨,白馬義從從四周往趙雲遠去的身影跟去。
“子龍不愧乃忠義之士也!”田楷獨自贊道,眼角晶瑩的淚珠在眼眶打轉,不是男兒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時。
趙雲不敢同周翔告別,因爲其內心知道,如同周翔相見,翔絕對不會讓其孤單離開,到時兄弟倆恐怕就得雙雙戰死沙場,趙雲不願意。
久久沒有等到探子回報的周翔內心升起不安,好像葛溫老人死亡之時,自己也有過這種感覺,越覺越不對勁的周翔交代了下身邊的衛兵後,打馬來到田楷的中軍,“將軍!可知吾兄長子龍何在?”周翔心急,連見禮的規矩都給忘記。
望着高覽的前軍高速通過,趙雲不爲所動,直待看見中軍大旗出現,趙雲纔打出手勢,一片白色波濤從道路兩旁涌出,聲勢震天,高覽也如張郃那夜驚見白馬義從般,不曾堤防,手下的兵士也大吃一驚,趙雲率領着白馬義從可不管這些,敵人勢大,能多殺就多殺,一會被其圍住,被屠殺的就只能是自己這千多人。
銀槍飛舞、旋轉,觸者不死即傷,身後跟隨的義從排列呈三角錐形衝鋒,猶如一把尖刀在高覽大軍的心臟無情猛刺。
“結陣困住他們。”高覽大聲疾呼指揮兵士。
越來越多的兵卒持刀握槍裡三層外三層的斷去趙雲所部衝刺方向,地上一片狼藉,屍體遍佈,戰馬被侷限的範圍越來越小。
趙雲的親兵常山鄉人狗蛋揮出一刀,劈在馬前的兵卒前腦,不料後背長槍中的,一口鮮血噴灑而出,彌留間,發現趙雲紅着眼睛,大聲的在喊着什麼正努力往這邊靠來,眼皮的分量從來沒有這樣沉重,狗蛋好想睡覺。
“狗蛋!狗蛋!”趙雲看着中槍的狗蛋,卻沒有辦法,馬前都是袁紹的兵卒,殺都殺之不盡,死一個又上來兩,掌中的銀槍也逐漸變得沉重。
“將軍!快突圍吧,狗蛋先走一步了。”含笑着的狗蛋身上瞬間又中一刀兩槍,身體如漏氣般傾灑着血水,身體慢慢倒栽馬背,圍攻的袁紹兵士手下毫不留情,剁狗蛋屍身成一灘爛泥。
“狗蛋……”趙雲從沒這樣悲傷過,銀槍再展,蕩起一股銀色漩渦,周圍袁兵刀斷槍丟,頭飛身倒,衝出一條血路後,白馬也快成了紅馬,白衣也成了血衣。
高覽也被趙雲的兇猛震撼,停下剛抹殺一白馬義從的闊口長刀,任其不斷滴血,大讚:“真乃猛將也!”
跟隨的白馬義從漸漸都消失在人流中,趙雲兩耳充斥的只有河東口音的兵士叫喊:“殺!殺!殺!”趙雲也想再衝殺一陣,可早已脫力的手臂連舉槍都感困難,內心無奈,只能依靠白馬速度在人海里急奔躲閃。
高覽大吼:“殺!殺了白馬之人。”
遠處兩聲長嘯,三匹烈馬電光火石的帶頭衝進戰團,其中一人面黑豹首,持一杆丈八蛇矛,另一人面紅長鬚,持一青龍偃月刀,最後一人居中舞雙劍,大耳面白長手。
眨眼間,三人各執兵刃帶隨身後百來人追殺隨在趙雲身後的袁軍兵士,所向披靡,檔者都不是其手下一合之敵。片刻殺散追兵,高覽得見趕來三人武藝高超,以爲乃趙雲強援,恐其部曲皆不是其對手,遂鳴金收兵暫且退去。
趕上筋疲力盡的趙雲後,耳大之人開口問道:“敢問將軍可是公孫伯珪手下將領?可知伯珪現在何處?”
趙雲感激三人援手,聚起全身最後一點力道在馬上抱拳回道:“末將正是公孫主公帳下騎都尉趙雲,不知三位尋某主公何爲?”
“吾乃劉備,字玄德,涿郡涿縣人氏,這兩位是吾義弟,臉紅之人是二弟關羽,字雲長,臉黑之人是三弟,張飛字翼德。今北上只爲投奔吾師兄遼東太守公孫瓚,見其白馬,疑爲師兄手下將領,故援之,不曾想果然對之。”大耳劉備款款道來。
趙雲正待見禮,然力竭的他那還有多餘力氣,差點摔下馬背,好在關羽眼疾手快驅馬上前扶之,才得以身免。見幾位是尋找主公公孫瓚的故人,又助其殺退袁兵,趙雲只好帶領三人及部曲往前追趕公孫大軍。
“爲什麼會成這樣?”看着公孫瓚頹廢無神的模樣眼神,劉備驚詫,後聽得田楷一席話,才得知公孫瓚由於連番戰敗,心情沮喪,一時思緒紊亂才變成這樣。不斷搖頭的田楷只好誠請劉備開導主公,希望能有所進展。
袁紹、張郃等人這次跟隨後軍進擊,半路遇上回撤的高覽,不由又吃一驚,這一路的震驚真是太多太多。還沒等袁紹問話,高覽就拜頭跪倒回稟道:“末將無能,半路又遭公孫伏兵伏擊,不過這次公孫軍損失慘重,在衆將士的頑強浴血下,除一白衣白馬小將被另一波突然出現的強援救走外,公孫老賊的白馬義從估計自此消亡。”
“哈哈!公孫老兒也有今天。汝說白馬小將被人救走,可知是其何人乎?”袁紹先是開懷,平靜後才問到關鍵。
“覽不知。只看見領頭乃三人,一面黑,一面紅,還有一大耳人。三人武藝實在高強,尋常兵士十數人根本無法近其身,因此,覽才私下決定回撤,等主公趕到再行決斷。”高覽大致說明當時戰況。
袁紹豈能輕易放過給予他奇恥大辱的公孫瓚,想都不想即道:“隔日文丑將軍的援兵一至,管他援兵是誰,敢援助公孫老賊的一律誅殺。”兇狠的味道讓麾下衆人膽寒不已。
“報!冀州急報!”
“宣.”
逢紀一個箭步,奪下傳令兵手中竹簡,打開一看,臉色頓時變綠,袁紹一至盯着,知道這份竹簡之上肯定發生重大變故,隨命令逢紀大聲宣讀。
“主公容稟:今黑山賊不斷吸收招徠流民,聚衆之態更趨嚴重,時下黑山衆已達三十萬之多,對外號稱百萬,在首領張張牛角等的領導下時常襲擊吾冀州重鎮南皮,清河、廣宗、趙國、石邑等郡縣也飽受荼毒,黑山軍各山、寨、谷相連縱橫,大軍出擊均難成效,惟恐事態越演越烈,故急急報於主公定奪。”“主公!這是沮授沮公與用八百里快馬急傳來的冀州最新戰況。”
“快遞上來。”袁紹火急火燎的喊道。
聽到逢紀所念內容,謀士們早就在大腦裡開動謀劃,田豐清晰無比的感受如照所念內容繼續發展下去,整個冀州都要被黑山羣賊侵蝕,失去土地,冀州人如何生存,將士沒有糧食如何保家衛國,因此冀州不能有失,也不容有失。
而郭圖也想到田豐所想,不過他還是一個察言觀色之人,比田豐更多想到一點,那就是主公袁紹的心態,袁紹自逢紀設計出圖謀冀州之計時,野心就變得甚大,連公孫瓚的遼東、劉虞的遼西也無時無刻不在其貪婪之念中。這次可是難得的取代公孫瓚的機會,只要幹掉遼東太守公孫瓚,劉虞又豈是袁紹這頭貪婪之狼的對手。因此,袁紹絕對不願意放棄追殺公孫瓚的絕好機會。
“主公!現公孫瓚如同亡命犬般逃奔,正是殲其的最好時機,等放回去東山再起,恐又難圖矣。”郭圖進言道。
田豐、逢紀同時開口勸住:“主公不可!公孫自此一戰,元氣大傷,本的確是殲滅其的最好機會,然吾根基冀州不容有失,動其根本的話,糧草無收,兵餉全無,以何爭霸?更何況給予黑山賊衆發展,勢必動亂更烈,爲害更甚,更難絞殺,故危害在公孫之上,必先絞之。公孫自此元氣大傷,雖會東山再起,然必得花些時日,待滅得冀州如毒瘤的黑山賊衆後再圖之也爲時不晚。
郭圖同逢紀本來就勢同水火,一個說東另一個絕對說西,兩廂爭執,誰也不能說服誰。最後的難題還是交還給袁紹。袁紹本就缺少決斷,但更怕被斷其後路,終於決定揮軍撤退冀州,並遣人送信給天子請人給予調停袁紹、公孫之戰。
初平四年(即公元193年),太僕趙岐奉命勸和,袁、公孫雙方宣告休戰。公孫北上遠走盧龍,三月,袁紹南下薄落津。河北雙雄得以暫時並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