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同周翔不由的冷抽口氣。落入眼簾的是隔河對壘着的兩支氣勢龐大的軍隊。兩人這才明白爲什麼袁紹會親自帶兵夜行,原來是馳援抵抗公孫軍的進擊大軍,根本不是追擊自己二三十人的小股逃兵。也是,一兩個小小的副將縣尉怎能引起擁有整個河北冀州的袁紹注意。
袁紹眼下正爲公孫瓚大軍的不出戰而惱怒,每日大軍消耗掉的糧草日益增多,當得速戰速決纔可。
自從上次麴義以八百先登營精兵出其不意的大破其先頭精銳騎兵,公孫瓚便一蹶不振,連日停臥於榻,手下衆武將謀士也焦頭爛額愁眉不展,失去了主心骨的公孫軍士氣一落千丈,好在還有田楷、單經苦苦支撐防禦,否則恐怕早已被麴義率領勢頭正盛的先登軍一鼓作氣趁勝追擊。
憤怒中的袁紹對着手下咆哮:“信都同高陽的援軍何在?都過去五日,還沒趕到,何時才能行合圍之勢??”
隨行謀士逢紀上前寬慰道:“主公勿急!或許文將軍、高將軍等路有異事發生,纔會有所耽擱。現公孫士氣低落,本是打擊追殺的最好時機,然我們兵力懸殊,僅僅靠麴將軍的八百先登營及主公的一千強弩營再加現在親自帶來的三百親騎禁衛同公孫的三萬精兵相鬥,勝算不大。某有一計,可使公孫老兒更加心驚敗逃,那時再選兵進擊,當可擊破公孫大軍。”
袁紹由於震怒,血氣上涌下的臉色通紅,聽得逢紀出列所言,按耐下心情的波動,柔聲詢問:“元圖何以教某?”
逢紀永遠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拱手後侃侃而道:“董卓滅亡後,天子思歸洛陽,曾派劉虞之子劉和逃出長安,偷偷出武關去尋劉虞,令劉虞率兵前來保駕。然劉和途經袁術駐地,將此事告知了袁術。袁術反扣留了劉和,讓劉和給劉虞寫信,答應等劉虞率兵前來爲袁術後援,一起奔赴長安迎駕。公孫瓚知術會叛變而勸止劉虞,奈劉虞不聽。公孫瓚擔心袁術知道後恨他,派他堂弟公孫越率千餘騎兵到袁術處相結好,而暗地又讓袁術扣留劉和並奪佔劉和兵馬。因此,公孫瓚與劉虞的矛盾仇恨深結。只要勸說劉虞此時出兵公孫後方幽州重地,想公孫只有敗逃一法。”說完後的逢紀笑容陰險無比。
袁紹一聽,大喜。遂派遣快騎執行。
一直靜伏的趙雲周翔等人,遲遲在距離雙方大寨百丈外的小山頭上關注,想平安率領衆人往北而去,磐河是必經之地,雖然磐河的水流不急,河勢也不寬闊,但北方的寒冬仍沒過去,河面之上薄薄一層冰雪,並沒消融完畢,熟悉北方的世人都知曉,冰雪消融的河水最爲刺骨,因此要想過河必打磐河上那唯一的木橋而過。
交戰的雙方遲遲沒有再次的交鋒,讓周翔他們不得不也跟隨着在此滯留,尋求稍縱即逝的機會。
好在沒過兩日,袁紹的軍隊終於再次全軍出動。嘹亮的號角在袁軍大營上空響起,三百人的騎兵分左右兩列出寨,經過上次激烈交手後的先登士卒也排列整齊的魚貫而出,最後出來的就是上次預先埋伏着的一千強弩悍卒,然這次他們沒再裝備上次的立功的恐怖武器巨型強弩,全改換成三石強弓,個個精神飽滿,斜揹着的箭囊裡裝滿白色尾翎的黑杆勁箭。袁紹幾年的韜光養晦,練武強兵凸現戰果。
隨着全副武裝的袁紹豪邁的大喝:“出發!”大軍整齊有序的往木橋而來。
河西的動靜驚醒了公孫軍營裡的田楷、單經等人,只好被動的匆忙調派一萬步卒在單經的整頓下集合,田楷召集其餘衆人升帳商議。最後得到一個大家都翹盼的答案:“撤軍!”
率先發動攻擊的這次換成了袁紹的強弓部隊,旗兵手裡的號旗一展,整齊劃一的兵士在橋頭分裂開來,隨後的弓箭部隊成三排上前,當第一縱排的數百弓手射出手裡的弓箭後,第二排替換,第三排的持弓半蹲,交換間箭矢間隔無差,因此現在的木橋上空早被黑漆漆的利箭遮掩了天空。
上次交鋒吃了大虧後的公孫軍這次沒再慌亂,在立住陣腳時就有步卒早早的豎起大盾,單經是公孫瓚比較重視的三員手下之一,同嚴綱、田楷合稱“遼東三傑”,三人執掌的部隊也不相同,嚴綱個性冷漠、剛毅統帥公孫騎兵,單經穩重、沉着統帥步卒精兵,田楷爲人精明,善計好謀,公孫軍的謀劃策一般皆出自此人,而田楷也深得公孫瓚信任,負責公孫瓚安全的親兵則歸田楷掌握。
當飛矢臨頭,單經的一萬部隊,分四個圓形大陣各自緊縮,盾牌兵有的上舉,猶如一隻團縮着的烏龜,盾牌就是烏龜的龜甲,牢牢的護住各自陣型內的己方部隊。
嘭嘭嘭,厚牛皮的盾牌艱難的抵擋天空中如豪雨瓢潑般的箭矢。這就是步卒的優勢,失去了騎兵擁有的衝刺速度,卻擁有了手中盾牌牢固的防禦。
幾輪箭雨過後,袁紹手裡的弓箭部隊也到了油枯力竭的時候,而觀對岸的單經步兵,損失不大,四個烏龜圓形大陣都沒有露出較大的空隙,偶爾出現也會很快的被單經指揮着給及時彌補,袁紹的眉頭皺的更緊
公孫瓚也不愧遼東之主,手下人才各有所長,自從經過討伐張純、張舉和青州黃巾後亂的兩次大的戰役,勢力大漲,將士也在不斷的血與火裡成長錘鍊,現在體現的就是身經百戰後的效果。
袁紹不敢把手裡僅有的三百騎兵投入進去,雖然騎兵號稱是兵卒的噩夢,然兩相數量對比下,差距太大,過早的投入絕對獲取不了最大的收穫,這點袁紹看的透徹。而上次一戰成名的先登營兵力也過於懸殊,損失雖然不大,但還沒及時補充,這時用之,怕也是羊入虎口罷了。
經過再三思考,袁紹就要下令撤兵。麴義觀其臉色,猜想正確的他上前請命:“將軍!請允許末將帶兵踢營。”
袁紹本想怒斥,後一想,不可戰前消磨將士的士氣,只好鬆口說道:“麴將軍請少安毋躁!勇氣可佳,但不可其時也,待弓箭營再來兩輪勁射後,再觀情況出戰吧。”
麴義只好諾諾而退。
多射兩輪後的弓手再也忍受不住雙臂、手指的痠痛。幾個時辰的不斷開弓放射,身體疲乏還算小事,嚴重的弓手的手指早以被弓弦割裂,沒有保護措施的手指那經受的了長達幾個時辰的不斷動作重複,沒有因爲疼痛而出現哀號,這證明了袁紹軍的整軍嚴厲,可這樣的傷勢下,弓營的將領只好戰戰兢兢的跪請袁紹放棄弓矢攻擊。
袁紹沒有責怪,他內心也明白今日之戰,只怕也只能到這種情況,如果公孫沒有昏迷,恐怕還會招致公孫騎兵的隨後進擊。隨眼也看見逢紀投遞來的贊同眼神,袁紹下定決心,“鳴鑼收兵!”
周翔着急了,相比趙雲而言,周翔的穩重就要差上幾分,現在的周翔就好比油鍋上的螞蟻,在小山頭上不停來回走動。無它,磐河之上的兩支大軍還在持續對壘,攻也攻不下,退也不見退,卻苦了山頭上忍飢挨餓的數十人。
“小弟!別再亂動了,大哥頭都要被你轉暈了,安分點。”趙雲難有的劍眉深鎖道。
周翔用焦慮的口氣迴應:“大哥!大家三天前就沒進食了,如再不想法,恐怕再也支持不住了。”
趙雲下意識的點頭道:“這點大哥豈能不知,可現在去那找尋糧食?來時就發現附近方圓幾百裡沒有人煙,那想被這兩家軍隊給堵在這裡,而山下面可是兩支軍隊,難不成去截糧?危險太大!!”
周翔也沒了平時的多智,換作別的人,恐怕早就更加心煩意亂。趙雲的話語提醒了周翔,現在的衆人要想活命,惟有搶糧一途。好好想想,周翔又陷入思考。
半響後,周翔神態輕鬆,至地一躍而起,“大哥!吾有辦法解決現在的窘境了。”難以言表的興奮感染着周圍無力躺倒的衆人。
趙雲來到周翔面前,沒有說話,等待周翔自己開口。果然,周翔見到趙雲靠近,早已按耐不住說道:“連日的觀戰,一直沒有發覺公孫瓚的出現,怕是身體有癢不便掌軍,公孫大軍失去主帥,能頑抗到現在一是得力於現在雙方的兵力,待袁紹的援兵一到,公孫滅亡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必須要搶在袁紹援軍來到之前進攻或撤退,現在公孫士氣大跌,怕進攻不易,撤退是遲早之事。而袁紹現在也不敢緊逼,否則激起公孫軍慢慢消失待盡的士氣率全軍行使最後一搏的話,最後的勝敗難說。”
趙雲細細聆聽着周翔的分析,不是同意的點頭,但仍然沒有出聲打斷周翔的談話
周翔也沒他顧,見衆人都在垂聽,順順嗓子繼續着道:“吾等想逃出昇天,唯一的辦法就是期待雙方的再次開戰,並且還要快速,因爲時間長了會餓死人的,我們的吃食早就告磬,拖延不起。而觀現在雙方的情況,都沒有打算再次進行決戰的意思,因此就需要有人去挑動雙方戰火,儘快出戰。袁紹一方是不可能再去的,那就只好試試公孫,大哥!這事既然是小弟所出,理所當然的是小弟親自去說動公孫軍,這裡的事情就全拜託大哥了。”
說到最後,趙雲才大吃一驚,孤身去公孫大營做說客?這裡面的危險可是萬分驚人,一個不好,引起對方的猜忌,只怕死的就是說客自己。何況周翔趙雲等人也不認識公孫軍內任何人,想使得別人信任,可不是件輕鬆之事。
然看着周翔信心滿滿,趙雲知道周翔決定了的事一般很難動搖,沒有勸解,只上前緊緊的擁抱着周翔,那一刻,周翔趙雲的內心翻涌,昇華起一種血脈手足相連的感應。
公孫大軍帥帳,田楷代表公孫瓚接見了名不經傳的周翔,當看見周翔如此的年輕時,早過而立之年的田楷自覺蒼老太多。上下打量周翔一番,睿智的雙眼就直直鎖住周翔的眼睛,沉聲問道:“少年英雄求見老夫,敢問有何指教啊?”
疲倦的神情掩蓋不住周翔身體散發的強烈鬥志,老道的田楷自打見面就發覺了周翔的不凡,從其挺拔的身資加上背後斜背長槍槍尖上的血珠,槍刃上磨損的痕跡,還不能說明眼前少年絕對擁有一身難得的武力是什麼。
周翔一欠身,抱拳道:“小子家鄉受戰亂迫害,家園全毀,故欲同衆鄉親北上尋一躲避戰亂之地安身立命,那知亂世的戰火早已燒得天下無處不在,現於磐河就有兩軍對峙,封鎖唯一渡河的木橋,小子不才,被鄉人舉薦來求於貴軍大將軍,可否高擡貴手給予放行。”
周翔的回答條理清晰,口氣中肯,讓田楷聽得十分信了六分,遂再問道:“那小英雄槍尖的血跡是怎麼回事呢?”
周翔半真半假的回道:“乃半路遇上搶奪軍士,同其拼鬥所至,事後才知道那羣兵士乃袁紹帳下,也因爲這原因纔沒去將軍對面的大營尋求幫助。”
田楷一捋短而粗的黑鬚頗爲愛才的道:“原來如此!觀少英雄氣宇不凡,可否報上名諱,待某舉薦主公帳下效力?”
“謝過將軍!小子姓周名翔,乃常山人氏,會點區區武藝實爲防身強體,至於投效那就要回報吾家哥哥。”周翔客氣的回拒道。
田楷一聽,這少年還有哥哥,想必也是一武力高強之士吧。也正同田楷所想,然趙雲又豈是武力高強就可能說明一切的人呢。
不待周翔再說,田楷就急問道:“那小英雄的哥哥可也在行人內呢?”
“在!不過在照拂衆鄉親。”
“好!好!”田楷大喜,隨後不經意的透露出眼下內心的困惑:“然主公還在昏迷,要不楷當立報主公,或許可爲主公尋得不世出的良將彌補失去嚴綱的遺憾。”
周翔立於階下,耳聰目明的他自然聽得分明,內心暗喜,果如自己所想,公孫昏迷中還未醒轉,而眼前之睿智的將領怕就是現在掌握實權的人物,自己衆人能否突破磐河北上,其關鍵也恐怕就在此人身上。正在思慮中,田楷已走近周翔身旁,對其用一種發現財富時才能發出的聲音說道:“少英雄可迴轉稟告汝哥哥,就說吾主公孫求材若渴,望其帶領衆鄉親下山相投,當予以高官後祿得以重用。”
周翔沒想到會有如此的結果,這田楷怕是一個在後世聽說的可觀面相定人前程的神人,在他還沒見過大哥趙雲就開始拉攏爲其主公效力,太意外了!
聽得田楷如此真誠相邀,周翔都差點脫口答應。好在及時收口才改換話語回答道:“小子當領命迴轉,這就告辭。”說完抱拳一躬轉身離帳而去。
回到小山坡上,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之衆人,趙雲也十分好奇,覺得不可思意,當一想到衆人眼下的困難,趙雲沒有半分的猶豫,就說道:“如能換取大家的安然,雲哪怕血濺當場也決不縮頭,更何況這是個不錯的機會,還可以噹噹大官,享享福也說不定呢。”
周翔一聽,也覺得這機會可以把握,於是也同意,衆人一直信服他們兩人,也沒多話,葛溫老人出來表率諸人心聲:“將軍!不必思考太多,大家都是逃過多次死亡的人,既然投靠將軍,當效死命!凡將軍一句話,衆不敢不服,不敢不聽之。”
趙雲望着諸人,久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