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吃苦

顧夫人不相信是表哥讓這樣做的,顧良能微笑:“夫人,你仔細認認,是不是皇上的筆跡?”顧夫人把信還他:“不用再看,是表哥親筆。”

既然是蕭護的意思,顧夫人不再多問。她本來是怕顧良能過年想到家人,又恨上死去的韓憲王,有心來勸解的。現在不是,顧夫人放下這件事,由表哥而想到在京中的女兒:“元秀還不回來?”

顧元秀髮現京裡一堆的表哥,數都數不過來,皇帝舅舅又留她,苗姐兒蘇小雅全在,她也不回來。

就要過年,當父母親的思念女兒。

顧良能輕撫夫人小腹,一面想女兒,一面笑:“幸好她不在,不然你又有了,元秀又鬧着要抱,可怎生是好?”

顧夫人更依着丈夫,甜甜的一笑。

第二天,兩個人去見訓哥兒。

出門前,顧良能讓夫人也換上普通衣服,坐的也是一般的馬車,不太好認。又出城,在外面轉了幾個圈子,才往城中來。

顧夫人啞然:“這,竟然像在辦大事情?文王還小,他能嗎?”

“夫人啊,你見到文王殿下可千萬別這麼說,我記得我頭一回辦事,也有人這麼說,把我氣得幾天沒過來,”顧良能語聲又頓住,面上有感傷。

顧夫人知道丈夫又想起沒了的家人,忙用話岔開:“我就是擔心他還小,不過想來表哥一定派上許多的奴才跟着。”

“並沒有幾個人,殿下辦的是大事情,我們見他也要隱密。”

顧夫人哦了一聲。她是五舅老爺的愛女之一,生下來就衣食無缺,對於辦隱密的事情不過聽上一聽,沒有多想。

直到車停下,顧夫人下車,才瞠目結舌,對着眼前地方瞪眼:“這是……”她羞於啓齒青樓兩個字,只對着丈夫快要發怒:“他纔多大,怎麼容他來這種地方?他在哪裡,我要去說說!”

顧良能正取過一件披風給她罩上,這一罩上,從外面看像個丫頭。他輕笑:“夫人息怒,來這種地方,也是你家表哥答應的。”

“胡說,表哥纔沒這麼糊塗!倒是你,在你眼皮子下面,你也不管!”顧夫人怒氣沖天:“帶我去見他,我要讓他趕快走!”

下車時,顧夫人還在猶豫這種地方怎麼能來?現在她全然忘記這不是好地方,自己不僅不能來,說也不能說,讓丈夫帶路,她跟在後面上來。

上樓以後,顧夫人小有驚訝。這裡寬敞溫暖,明亮又正規。正中看臺上,一個女子手抱琵琶,自彈自唱。下面坐的人,也有三教九流,但大多是衣着整齊,陶醉在樂聲中的人。

顧良能湊到她耳邊:“夫人,請你上來,你才知道冤枉我和文王。”這裡分明是聽正經曲子的地方。

“那,爲什麼叫那個名字?”顧夫人指的是樓外掛的匾額。上面有三個字“憐香惜玉”。顧良能低笑:“晚上麼,做的就是別的生意,”顧夫人才要啐,顧良能忙道:“夫人不要發怒,我們不少抽稅錢。”

顧夫人嘟嘴:“讓你說的噁心人,以後我只吃自己的,穿自己的。”顧良能駭然,不再逗她,對隨從點一點頭,見手指一個包間,他前行,顧夫人隨後,一起進去。

包間內,比外面要嚇人的多。

一老一小兩個人,一個坐在前,一個坐在中間,一起閉着眼睛,腦袋隨着樂聲,晃三圈,停一停,再晃三圈,好似中邪。

再看臉上,都有紅暈,是這裡熱捂出來的。表情,說猥瑣不是,說正經不是,全是陶陶然,悠悠然,欣欣然,樂樂然……

與殿下應該有的肅穆大不相同,半分正經也沒有。

乍一進來的人,還以爲見到兩瘋子。顧夫人更是大驚,讓嚇得站住,分辨一下那個小些的正是文王殿下,纔要過去,外面樂聲飛流而下,樂女歌聲也轉爲悲傷,是在訴說着情感上的痛苦。

那一老一小面色大變,隨着露出傷心和難過,就差掉眼淚。顧夫人再也忍不住,撲過來抱住文王:“殿下,你怎麼了?”

顧良能急道:“噤聲,不能這麼喊!”

文王睜開眼,譚直睜開眼。文王咦一聲,笑逐顏開:“表姑母,表姑丈。”在顧夫人懷裡蹭了蹭。他小時候顧夫人幫蕭老夫人帶過他,文王和她很熟悉。

譚直則和顧良能見禮,他們都歡喜的時候,顧夫人傷心淚落,捧着殿下的小臉兒泣道:“我的訓哥兒,你這是當的什麼差,要小小年紀跑這麼遠,到這種地方來。”

文王微紅面龐,跑來聽曲子不是當的差,是當差時蹭的光。他羞於解釋,想了想道:“姑母不用擔心,父親是知道的。”

“是啊,是知道的。”譚直也作證。

顧夫人瞪他一眼,明明看到你拐帶殿下嬉戲,你不要說話。譚直看得懂她的眼神,摸摸鬍子笑得更響,顧夫人還不信,可我明明是過了明路,陪殿下出京聽曲子的公差。

就不解釋,只述舊。顧夫人讓人取出一個包袱,裡面有給訓哥兒備的幾色衣服,從裡衣,汗巾子到帕子全有,送完東西后,顧良能對夫人笑容可掬:“夫人啊,”按我們在家裡說的,此時你可以退下了。

顧夫人也瞪他:“我不走,你們說吧,我得盯着,不然你也教壞他。”譚直嘿嘿,這誤會越來越大,只有到京裡才能解釋得清楚。

顧良能對文王使個眼色,文王收起玩樂的表情,清清嗓子正色起來:“姑母有所不知,父親讓我有幾句話專門帶給姑丈,姑母你聽聽是沒有什麼,不過父親說單獨說……。”擡出蕭護來,顧夫人才不情願地起身:“好吧,不過不許再說不好的話。”

在青樓這種地方,還能說什麼?

她出去,譚直也就出去,包間裡只有顧良能和訓哥兒,訓哥兒就把事情說了一遍:“很是奇怪,這女人不是瘋了,就是藏着什麼。”

“她藏着什麼。”顧良能很肯定。

訓哥兒疑惑:“姑丈知道?”

“這事要從石明那裡說起,石明手中不僅是血統,還備的後着一出又一出。他當年同盟的人,就有韓憲王。石明曾在韓憲王封地呆過,他死後,有些東西應該是落入韓憲王手中。臨安王當年肯用小女兒和他兒子定親事,就是想要他手中的那個東西。這東西一旦有條件,且拿出來,對皇上的皇位將有威脅。”

訓哥兒敏銳的抓住疑點:“那當年韓憲王沒用這個東西?”顧良能欣賞的笑笑,殿下年紀不大,就有雛鳳清於老鳳聲的姿態。

顧良能解釋道:“當年韓憲王就是用這個東西,和別的郡王等人勾結。具體是什麼,可能只有臨安王才知道。他在京中稱帝,張太妃出面,像是他拿出了什麼。後來兵亂,我殺了他全家,他自顧不瑕,又得了頭疼瘋病,臨安王又不聽他的,這東西就一直沒出來。皇上囑我一直查找,也沒找出來。”

“當年對父親不起作用,現在也不會有什麼。”文王嘀咕。

他這種大氣天成的態度,顧良能很是欣賞。細細對他道:“這東西,只能是威脅,再就是攪和一下。再或者,是那個叫金子的女人只想爲韓憲王報仇,才把這東西拿出來,另外,她必須有兵權,不然不起作用。”

“是了!”文王想到原因:“我說去關外,她沒有讓曹守過反對,那關外,一定有人會聽她的!”

曾祖名!

兩個人心中同時閃過新上任沒多久的曾副帥。事情也就一點一點的清晰。

“韓憲王不肯明着亮出來,是當年誰當皇帝誰倒黴,大家一起打他,他怕這東西有丟,大勢沒成的時候,不肯亮明。後來他死了。他一定用這個給曾祖名看過,而曾祖名當年一定是看風向,而且當時關外也打得兇,曾祖名在這一點上還有可取之處,他幫着袁樸同抗敵,也有藉口不理會韓憲王。現在關外暫時風平,金子這時候跳出來,一定會把這東西給曾祖名看。”

文王覺得自己全明白了:“金子有一樣東西,又把曹守過當成韓憲王的遺腹子,就只差兵權!而曹守過的身世,也有可信之處。他的年紀,和摔下去的孩子相當,說他大上一歲,也可以解釋過去。要麼,就說曹守過的母親與韓憲王有染,他是韓憲王的私生子,唯一還留在世上的後人,”殿下無語:“這個女人的的確確是個瘋子。”

他鑑定完畢。

顧良能打心裡佩服,佩服的是皇帝蕭護,這麼聰明的兒子是怎麼生出來的。再道:“現在就只看曾祖名是什麼反應?”

“不不不,不僅這些,”文王殿下陷入沉思。他支肘,撐住稚嫩的面龐,再一臉憂國憂民狀,有些好笑,也有些讓人震撼。

想上片刻,文王有了主意:“不管那瘋子揣着什麼,要麼曹守過知道,要麼她到最後關頭會拿出來。我得讓這最後關頭早出來,或者讓那瘋子不得不拿出來。”他狡黠的笑了:“要是曹守過現在說不幹了,說回京去?”

顧良能大笑,翹起大拇指:“好!”外面樂聲驟然,把他笑聲能遮住。文王擡眼:“姑丈,這個你得幫我一把,我得讓小子吃點兒苦,讓他後悔出來。”

兩個人約定一下,顧良能便衣離開。譚直和文王回到客棧,他們銀多,又不能殿下委屈,住的從來是上房。見他們回來,曹守過興沖沖過來,送上一卷書:“殿下看我買的新書,最新話本兒。”又掏出一包糖炒栗子,一包瓜子兒,準備看書時吃。

文王三言兩語敷衍他,回到房中想你就舒服今天這一天吧!

第二天起來,還是精緻的早餐。譚直外面買來當地的包子大餅,奴才們熬的燕窩粥,又有幾樣小菜。

文王和曹守過用飯,曹守過眉飛色舞說着他昨天逛街去,外面急奔進來一個人。曹守過認識,是文王留在京中的一個奴才。這奴才一般在暗中準備東西客棧,曹守過以爲他沒跟出來。

他找到這裡來了?

曹守過一驚,祖父也來了沒有?可怎麼面對他!他想過等自己什麼都有了,就去見祖父,可沒想這麼快見到他!

那奴才看也不看他,滿頭大汗,面帶驚惶:“不好了,小爺,皇上不知道聽了誰的話,讓人來抓您回去!”

“怎麼回事兒?”文王也吃驚:“不是說父親只是生氣,氣過這一陣子就沒事。”

“半個月前是這樣,皇后娘娘想您只是哭,皇上把娘娘罵了,說不許找,等小爺在外面吃過苦頭自己就回去。沒想到,忽然就變了,說小爺要造反,說小爺出來是不打好主意,”

曹守過面如土色。

“當時點出一隊人,個個全是高手來拿小爺。奴才我看着不對,忙去顧公公那裡,用小爺名義問了問,顧公公也對小爺好的,他說有什麼人告密,說曹公子不是好人,”

曹守過呆若木雞。

“小爺您快走吧,抓您的人就要來了,這一抓回去,聽說要大理寺關着,先審問再用刑……。”這奴才話還沒有落,外面闖進來一隊陌生人,膀大腰圓,都有刀劍。

當先一人面沉如水,大步而入。幾個奴才們上前去攔:“哎,這小院是我們包的,你怎麼硬闖。”那個人擡手一巴掌,打飛一個人,喝道:“奉旨,搜!”

曹守過跳起來抓住文王:“殿下,我們跳窗戶!”那奴才也催:“小爺快走!”文王一伸手,握住兩包子,和曹守過纔到窗戶前,房門讓人一腳踹開,幾個大漢高喝:“不許走!我們有聖旨!”

“他們對您都不客氣了,”曹守過驚呆住,文王就陪着發呆,好似兩隻呆雞。報信的奴才早讓拿下,幾個陌生人面帶猙獰,越來越近……

“砰!”一個人破門而入,老譚直上前撲倒兩個,手還抓住兩個人的腳踝:“小爺走啊,走!”曹守過最後看到的譚直,讓人在腳底下跺來跺去。

於是,沒了馬車,沒有奴才,包袱也沒有了。殿下和曹守過帶着兩個包子,就身上一身衣服狂奔出城。

在城外分吃了包子,曹守過感激:“還是殿下想得到。”文王緊緊腰帶,看看方向:“好在我知道怎麼走,先去找哥哥再說。”

風雪呼地大了,兩個人沒有斗篷沒有雪衣,靴子也半溼,上路了。

在他們走後半個時辰,兩個人飛奔出城。在路上看看小腳印:“這裡,這是曹公子的靴子。”文王殿下一天要換好幾雙鞋,每一次鞋底花紋都不一樣,他的不好認。

此時是上午,路上行人漸多。有一個人攔住他們,是個白衣少年,雙眼對於,腰有長劍,冷若冰霜:“原來是你們,我可找到你們了!”

手按劍上:“拔劍吧!”

兩個人大怒:“混蛋,我不認識你!”

白衣少年冷笑:“我認識你們就行!小子,幾年前騙光我錢的人,當我不認得了!”

“我們沒有,你敢亮劍,你……”

“撲通!”

“撲通!”

倒下兩個人,不多的血從他們身上流出,很快就凍住。

白衣少年昂然轉身,甚至還能悠然對天高聲:“騙人者,都可以殺之!”負手瀟灑的離去。他走得不快不慢,卻很快消失在風雪中。

看不到他的人時,纔有人尖叫:“殺了人啊!……。”

官差很快就到,城門封鎖,搜查殺人犯。金子因此不能出城,又暫時失去曹守過的蹤跡。她氣得在客棧裡大罵:“笨蛋!”

這羣死士們不學好,還當過騙子?難怪讓人尋仇,就是尋的不是時候。

……。

天近傍晚,曹守過看着前不接村,後不接店的荒山:“殿下您走錯了吧,前面全是山啊。”殿下你說認得路認得路,結果走到沒有人的地方。

“沒有人好啊,不會有人捉我們。”殿下看似同樣氣喘吁吁,其實精神更增。他從小習武,什麼腿痠腿痛熬力氣的苦全吃過。雪地裡走了一天,殿下的長力出來,越走越有力。

曹守過是吃足苦頭,曹老太爺對他雖嚴,衣食上卻沒受苦過,也沒有跟苦力似的這麼走過,他纔是沒有吃過苦的人。

一天他叫停好幾次,坐下來休息時,又因爲不是溫暖馬車,不是有座墊的地方,受不了石頭或雪地的寒冷,不得不走。

此時他滿身是汗,卻不暖和。熱汗出來,北風一吹,比冰還要寒。再加上走路,不過是勉強可以。腿上不僅像灌鉛,更像是要在雪地上生根,一步一步全是挪的。

“今天晚上怎麼辦?”比沒吃沒喝還要苦的,是今天晚上無處可睡。曹守過哭了:“雪地裡睡一夜,明天命就沒有了。”

文王適時的嘆氣:“此時要是在京裡多好。”曹守過哭道:“此時要是在家裡多好。”不過他還是沒有說,文王心想也許他不知道吧。

往這邊走,是什麼路,顧良能早幫文王打探清楚。文王就一直鼓勵曹守過:“繼續走,也許有個地方能歇歇。”

曹守過咬牙堅持,腳下一滑,摔了個仰面朝天,又痛又餓又冷,他坐在雪地上就哭,不想起來。

文王把他拉起來,扯着他走。曹守過在後面上氣不接下氣:“殿下謝謝你,”文王裝着咬牙堅持樣子:“沒事兒,你我現在不分彼此,有什麼話都可以說,不用客氣。”曹守過張張嘴,又想到金子對自己說:“如果你告訴任何人,他們會殺了你,拿你去領功!”他閉上嘴,沒有說。

文王不着急,他發現出來實在有趣,比坐馬車有趣得多。

四面冰雪,一片琉璃世界。雪松讓雪壓着凍住,有一個奇怪的角度,像動物,又像花草。在宮中的雪松全是人工修剪,就沒有這麼自然好看。凍住的石頭,更是玲瓏有異,讓人大開眼界。

殿下邊走邊欣賞風景,曹守過邊走邊傷痛。

數百步過去,出現一座舊廟。兩個人加快腳步進去,見裡面牆倒房斜,只能頭頂上沒有風雪,四周風雪還能吹過來。

在曹守過看來,已經是天堂。他找個木頭舊香案坐下來,滿意地嘆了口氣:“真好。”沒好上片刻,風還是冷。兩個人弄些舊木頭打算燒火,文王問:“你有火摺子嗎?”曹守過一驚:“殿下沒有?”再一想自己都沒有,殿下怎麼會有?

好吧,對着一堆木頭,開始暢想火摺子你在哪裡,又傷心這附近野店也沒有,不然買一個好了。

這一夜可怎麼過?曹守過又難過又寒冷。對着更大起來的風雪,他想到家中冬天時會吃的熱鍋子,想到過年會備的新衣服,想到祖父帶着自己守歲,說故事,雖然全是教導性的故事,卻對着火盆,捧着手爐,還有熱茶,玫瑰松子糖,梅花糕……

“我教你打拳,就暖和了。”文王打斷他,還在雪地裡擺個勢子。

曹守過很想起來,就是直不起腰,腿也僵着,他搖頭:“我動不了。”文王就自己在雪地裡打了一路拳,再回來熱氣騰騰,貼住曹守過:“這樣暖和了吧?”曹守過熱淚盈眶:“殿下,”還是沒有說。

文王還是不急,和曹守過聊起來:“我想家了,你呢?”

“想。”

“要是在江南,賀家林家姑祖父老早就接我,過年的年菜,得先給我嘗過,我說好,他們纔會拿出去招待人。姑姑們會給我做好多新衣服,從初一到十五天天換也穿不完。小表姑最會熬糖,蘇家表姑又會做好吃點心,哎,父親生氣,親戚們家也不能去了。”文王及時把不去顧家的漏洞堵上。

曹守過就沒想這是不是顧家地盤的事,文王是偷出來,金子也不希望他去找顧家,也沒有提醒曹守過。

曹守過讓文王的話打開話匣子:“我也想祖父了,過年祖父會帶我上街,允許買笑林廣記,又有制新墨的,可以買幾塊,有時候殿下你城頭上放鞭炮,我也可以看看。”

“對了,你也在江南長大,我小時候沒怎麼見過你。”

“祖父不讓我出門,平時親戚家也很少去,我要出門,都是祖父陪着我。後來殿下你進京,肯定見不到我。”

兩個人一起嘆氣:“在家多好。”兩個人全是真心的。文王雖然認爲這一趟好玩,可還是想家。曹守過就更別提,他是徹頭徹尾的想家。

“家裡有松子糕,杏仁茶,鴨肉餅,梅乾點桂圓濃茶……。”文王一樣一樣地說,兩個人肚子全咕咕叫了幾聲。

苦中作樂的相對嘻嘻,文王道:“要是我回去,再不挑剔妹妹做的點心不好吃。”把鹹魚當成鹽放,怪味兒。

“要是我回家,不和祖父頂嘴,不認爲他對我不好。”

曹守過現在很懷念冒着火苗的炭火,旁邊烤的地瓜。

他對着潔白雪花,悠悠的心兒回到家中……

雪地中傳來腳步聲,很響,很清晰。曹守過本來是不能動的,嚇得一跳起來:“殿下快走,有人來追我們了。”

文王側耳打個手勢:“不是,你聽,只有一個人。”北風呼呼,腳步聲大而沉重,一步一步的很是分明。

“會是誰?”曹守過又自驚自怪:“強盜?”

文王咧開嘴笑,拍拍胸脯:“是強盜那是送吃的來了,那是好事。”他聽出來來的是誰,這個人和自己朝夕相伴,深夜裡一起回來,他的腳步聲自己一聽就知道,就坐着不動。

曹守過嚇得不行,他來了力氣,抱住文王:“殿下我們躲躲。”文王好笑,還裝着誇海口:“我保護你。”曹守過感激涕零:“殿下你真好,可是,我們還是躲避的好。”

腳步聲近了,那個人奔進來,停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表情,拼命眨眼,發出一聲叫聲:“殿下,我我,可找到你了。”

老譚直飛奔而入,帶着額頭上一塊青,左眼上一片紅,面頰上一片紫。一把抱住文王,沒有眼淚就幹口嚎:“小爺啊,你餓不餓,你渴不渴,你累不累……”

曹守過嚥了一口唾沫:“您有吃的?”

譚直乾瞪眼:“沒有,我是逃出來的。”他口沫紛飛:“後來又來了一隊人,足有上百。小爺,顧家您可不能去,顧良能發兵捉您的!那個人多呀,我就打呀,打了一天,才逃出來。”文王滿面同情,用手撫摸他的傷處,對那青紅紫總覺得滑稽,用手抹一點兒,悄悄看手指上一片紫,趕快不抹了,和譚直相對兩淚眼:“啊,還是你對我忠心耿耿,”

“小爺啊,你要知道相知都在艱難時。”

曹守過心想這話真不錯,在自己艱難的時候,只有殿下跟自己在一起,不,是自己把殿下拖下水的。

全怪金子那個死女人,曹守過氣呼呼,用力跺腳。這一跺,他才感覺出來:“哎喲,痛。”腳底下劇痛無比,而且是跺和沒跺的腳全痛上來,他站不住摔倒在地。

譚直對文王擠擠眼,過來扶起曹守過,不用檢查就知道:“應該是起了水泡,別急,我幫你挑。”

譚直帶的有火摺子,點着火,一時半會兒火不大,北風又不住的吹,譚直抱起文王在懷裡,讓曹守過擠在自己身邊:“等暖和了纔好等,免得脫靴子更受風。”

在曹守過的記憶中,有生而來最溫暖的,竟然是這個老人的體溫。

很快火大起來,譚直讓他們烤火,自己去廟後找了一箇舊香爐,化雪成水,洗乾淨,再化雪燒熱水,去了兩個人的鞋子,腳底上全是大水泡。

譚直心痛得真吸氣,他只心疼文王。要先給文王挑,文王讓他先給曹守過挑。一個一個挑好,已經是深夜,曹守過睡着,譚直抱起文王,文王眨眼睛:“我自己能走,”譚直不聽,還是把殿下抱出去,廟後出來奴才們,取出吃的,包得暖烘烘的烤雞麪餅。

對餓的人來說,真是香啊。

文王皺眉推開:“我難得吃苦,我覺得還可以堅持,以後再找這機會不容易,我得好好品嚐品嚐。”

從譚直懷裡下來,一瘸一拐地回廟裡。譚直跟過來,抱着他們倆睡了一夜。

一早化雪爲水喝了幾口,譚直出去一會兒,拎着只兔子回來,說自己打的,兩個孩子才吃上飯。

走路時,曹守過犯了難。腳底下才挑過水泡,雖然譚直挑得很技巧,可是一走就痛。譚直輪流揹着他們兩個,慢慢的雪中行。

路上打獵物,從此再沒有餓過。不過那一天一夜的飢餓,給文王和曹守過都留下深刻印象。文王身子強壯,第二天就可以打獵,這和在京裡打獵大不相同,他每打到一隻獵物,就自豪半天。而譚直也完全看出來,殿下的生存能力,比曹公子強上太多。

又上官道,譚直有錢,可以有車坐。文王還嫌苦沒吃夠,私下裡和譚直商議把錢花光,去要飯去。譚直堅持不肯答應,文王只能對着路邊的叫花子遺憾,扮一回也不錯吧?

臘月,他們離關城還有幾天的路程。除夕的晚上,在一家很舊很破的客棧住下。街上鞭炮震耳欲聾,譚直對文王道:“大過年的,就是不在家,我們也得出去找個樂子。”文王這幾天生龍活虎,他說好,曹守過不肯去,只想圍着火爐睡覺。

一老一小出去,譚直帶路。沒走幾步,文王奇怪:“這裡你熟悉?”譚直笑指前面一個人,他細長身子,是個熟悉的人。

文王的心提了起來,這是小鬼叔叔!

他心花怒放,難道父親在這裡?

不可能吧,雖然今天是除夕,雖然自己很想今天見到家人。可從京裡過來這麼遠,父親他來了,不是把母親和小妹妹們丟下來,還有祖父母和百官?

明天元旦正歲朝賀,百官們朝賀誰呢?

見小鬼進了一個宅院,在院門上貼着的春聯前回頭一笑,哈了哈腰,做個請的姿勢。文王知道到這裡是安全的,對他笑笑進去,蕭墨出現,行個禮,帶路在前。

能看到正房時,見廳門大開,擺着一桌子宴席。一個熟悉的身影負手踱步,應該是等自己。而廊下,走來一個美貌的婦人,她手中捧着一盤子菜,是熟悉的香味。身後,跟着兩個小姑娘,手中一個是點心,一個是果子,嘰嘰喳喳:“二哥哥還不來?”

“來晚了不給他吃。”

“讓他站着吃。”

“站到門外面吃。”

文王涌出淚水,父親,母親,妹妹們。

見三團沒有看到他,往外喊:“宦保,放鞭炮!”姚宦保大跑小跑過來:“殿下到了?咦,那不是殿下!”他搖搖手中鞭炮,看得隨後跟隨,坐在屋頂上的嶽無塵皺眉,這小子怎麼跟來了!

找揍?

文王大步跑進去,用袖子抹淚水,露出笑容,伸手把三團手中的果子拿走一個:“什麼不給我吃,你什麼時候成了小氣包子?”

“小氣包子在門外面。”四團笑靨如花。

“大氣燒餅,怎麼還叫我小氣包子。”姚宦保安放鞭炮,一個人嘀咕。嶽無塵大樂,小氣包子?公主們真聰明,這名字真不錯。

他端坐雪中,不冷也不懼,唯獨看向房中時,嶽無塵才亂了心思。

他見到文王撲到蕭護懷中,用自己腦袋在父親懷裡抵來抵去,又轉向母親,在她懷裡拱了一會兒,又去和妹妹對着噘嘴,一定要拿她們的點心先吃。

“不行,這是我做給母親的!”三團推他。

四團用背對他,護住自己點心:“開席了才能給你吃,我們可是這麼遠來和你過年的!”

嶽無塵心中一動,有什麼碎裂開來。淚水,緩緩滑落,他沒有發覺。這麼遠,只爲和你過年。嶽無塵心中塵封的往事逸出。

先是一個稚氣的嗓音:“父親,我們不和母親過年麼?”

“過年是凡塵中的事,我們不過。”

“那山底下別人都放鞭炮,我們也不放?”

“不放。”

過年,有家的氣氛,而家的氣氛,就是下面這一家子人。

文王貼着母親坐,對妹妹們扮鬼臉:“我坐這裡,三團,我今天不讓你。”三團撇嘴:“你這麼大了,還總粘着母親。”蕭護大樂,這話是他說三團和四團的。接下來四團就暴露出來:“對呀,二哥哥走開,你坐這裡,父親就不能這樣說八團了!”

四團自從發現麪糰子這名字有多好,就經常以八團自居。

姚宦保在院子裡吃吃笑,嶽無塵不明白,什麼叫八團?看見姚宦保笑,很想給他一頓,笑得那麼欠扁的人不多見,你就是一個。

三團最後坐到蕭護懷裡,四團不肯陪哥哥,也擠到父親懷裡,還不甘示弱地對哥哥瞪瞪眼,一家人正式開席。

煙花四起,姚宦保把鞭炮放了,去和小鬼們用飯,嶽無塵鬆一口氣,算你小子知趣,沒和公主們坐在一起。

他目不轉睛看着正廳裡。

文王起身敬過父母親酒,就和妹妹們拌嘴。三團氣得拿筷子敲他:“別吃我愛吃的,”四團嘟嘴兒:“不說好聽的故事,爲什麼坐下吃我們的?”

兩個麪糰子一起氣洶洶:“今天的這頓,是我們出的錢。”

文王差點兒坐地上,重新坐正大笑:“你們出的錢?你們月錢每個月花光,還伸手要……”見父親輕咳,母親使眼色,文王大模大樣:“好吧,我不揭你們的短兒,說個故事給你們聽吧。”

“走江湖的故事嗎?”三團四團一起來問。

“走江湖?”文王下巴掉下來。

“父母親說哥哥去走江湖了,”四團希冀地問:“有沒有賣過藝?”

三團接上:“有沒有討過飯?”

“有沒有賣馬?”

“賣衣服,賣身?”

十三一口酒噴到蕭護衣服上,蕭護一口酒噴到地上,嶽無塵在屋頂上格幾一聲,坐碎兩塊瓦。蕭護瞅瞅他,沒有說話。

文王歪腦袋:“賣藝?聽上去很好玩。”三團來了精神:“你帶上我吧,我也會走江湖。”四團馬上起身,翻出自己小木劍在手裡,比劃幾下,大眼睛瞪足了,嬌滴滴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笑逐顏開問父母親:“我像不像俠女?”

當母親的認真瞅幾眼,問丈夫:“我看像劫道的。”

“怎麼會?”四團笑眯眯:“一定是沒看清楚,我再來。”三團道:“我也來。”拿上自己小劍,和妹妹站成一排,一起擺個勢子,亮相,定住,小臉兒上笑盈盈:“現在像俠女了吧?”

文王一本正經,堅決不看,堅決不笑。

蕭護在兩個女兒請求的眼神下看了看,慢條斯理:“現在呀,比剛纔還像劫道的。”文王哈哈大笑,整個院子裡全是他的笑聲。

嶽無塵再也忍不住,輕飄飄跳了下去……

驟然出現一個人,三團四團拿着劍出來:“父親母親,有人來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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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分卷,把這一卷改成謹訓團。

新年快樂,2015年心想事成!定目標,達目標!

四十四章 盯梢之小表妹第47章 ,熱鬧第30章 ,我不想死第2章 ,大婚舊事第39章 ,給我當小廝吧?第25章 ,變故第55章 ,垂手可得當感恩第41章 ,休了吧,夜宴第72章 ,暗巷刀光第31章 ,大帥離京第5章 ,原來是熟人第14章 ,過河拆橋(六)第73章 ,見事學事惹出禍!第5章 ,十三闖郡王封地,怒斥臨安王第64章 ,改變伍家風水的姑奶奶第9章 ,冒充第40章 ,有孕,教訓,該打!第26章 ,不能提我的人走第68章 ,舊僕來相見第89章 ,誰纔是造反的人?第20章 ,殺進校場第3章 ,大亂京都(三)第14章 ,小公主們拯救父親第1章 ,大亂京都(一)第4章 ,救人救已第102章 ,金殿行兇!第22章 ,梳頭第51章 ,本帥打頭一仗!第43章 ,天籟之音第96章 ,疑心大作第57章 ,天定姻緣第30章 ,原來是太子殿下第20章 ,花好月圓(六)第5章 ,大亂京都(五)第33章 ,饒幸得性命第11章 ,不許親親第19章 ,丫頭指親事第80章 ,蕭少夫人逞風彩第35章 ,纏綿憐惜第22章 ,斥責第45章 ,十三想揍人第101章 ,你可知道我是誰?第20章 ,花好月圓(六)第34章 ,保護第49章 ,牛吃牡丹的笑話第41章 ,休了吧,夜宴第23章 ,總算不和了瀟湘wyy的長評酒大姑的長評第12章 ,新兵第16章 ,挑釁第96章 ,疑心大作第23章 ,好哥哥謹哥兒第25章 ,不是東西的長公主!瀟湘wyy的長評第29章 ,談心第20章 ,無賴潑皮伍大郎第5章 ,母子坐牢第100章 ,街頭混戰第47章 ,共眠的誤會第13章 ,過河拆橋(五)第9章 ,冒充第18章 ,花好月圓(四)第11章 ,十六公主之死第36章 ,私語第20章 ,花好月圓(六)第2章 ,大婚舊事第33章 ,相見第18章 ,聖女第32章 ,賜婚第95章 ,只能爲我哭第65章 ,一對好公婆第2章 ,調虎離山第51章 ,本帥打頭一仗!第35章 ,心疼第34章 ,保護第5章 ,原來是熟人第34章 ,親事,你方唱罷我登場第12章 ,臨安王第27章 ,國舅第28章 ,姑嫂爭吵第87章 ,夜半驚魂!第24章 ,正文結局第66章 ,賢惠少夫人訓夫君第49章 ,安寧第47章 ,殺人滅口的智慧第24章 ,和訓哥兒喝花酒推薦野蠻de靈的傲帝的腹黑狂後第17章 ,再次有孕第15章 ,躲避第19章 ,花好月圓(五)第28章 ,憂愁第47章 ,秘密第42章 ,作戲第10章 ,羞辱第1章 ,出山第71章 ,又有驚險!第52章 ,大帥離京百姓送第98章 ,弄錯方向的情敵第81章 ,有情意不佔理,寸步難行!
四十四章 盯梢之小表妹第47章 ,熱鬧第30章 ,我不想死第2章 ,大婚舊事第39章 ,給我當小廝吧?第25章 ,變故第55章 ,垂手可得當感恩第41章 ,休了吧,夜宴第72章 ,暗巷刀光第31章 ,大帥離京第5章 ,原來是熟人第14章 ,過河拆橋(六)第73章 ,見事學事惹出禍!第5章 ,十三闖郡王封地,怒斥臨安王第64章 ,改變伍家風水的姑奶奶第9章 ,冒充第40章 ,有孕,教訓,該打!第26章 ,不能提我的人走第68章 ,舊僕來相見第89章 ,誰纔是造反的人?第20章 ,殺進校場第3章 ,大亂京都(三)第14章 ,小公主們拯救父親第1章 ,大亂京都(一)第4章 ,救人救已第102章 ,金殿行兇!第22章 ,梳頭第51章 ,本帥打頭一仗!第43章 ,天籟之音第96章 ,疑心大作第57章 ,天定姻緣第30章 ,原來是太子殿下第20章 ,花好月圓(六)第5章 ,大亂京都(五)第33章 ,饒幸得性命第11章 ,不許親親第19章 ,丫頭指親事第80章 ,蕭少夫人逞風彩第35章 ,纏綿憐惜第22章 ,斥責第45章 ,十三想揍人第101章 ,你可知道我是誰?第20章 ,花好月圓(六)第34章 ,保護第49章 ,牛吃牡丹的笑話第41章 ,休了吧,夜宴第23章 ,總算不和了瀟湘wyy的長評酒大姑的長評第12章 ,新兵第16章 ,挑釁第96章 ,疑心大作第23章 ,好哥哥謹哥兒第25章 ,不是東西的長公主!瀟湘wyy的長評第29章 ,談心第20章 ,無賴潑皮伍大郎第5章 ,母子坐牢第100章 ,街頭混戰第47章 ,共眠的誤會第13章 ,過河拆橋(五)第9章 ,冒充第18章 ,花好月圓(四)第11章 ,十六公主之死第36章 ,私語第20章 ,花好月圓(六)第2章 ,大婚舊事第33章 ,相見第18章 ,聖女第32章 ,賜婚第95章 ,只能爲我哭第65章 ,一對好公婆第2章 ,調虎離山第51章 ,本帥打頭一仗!第35章 ,心疼第34章 ,保護第5章 ,原來是熟人第34章 ,親事,你方唱罷我登場第12章 ,臨安王第27章 ,國舅第28章 ,姑嫂爭吵第87章 ,夜半驚魂!第24章 ,正文結局第66章 ,賢惠少夫人訓夫君第49章 ,安寧第47章 ,殺人滅口的智慧第24章 ,和訓哥兒喝花酒推薦野蠻de靈的傲帝的腹黑狂後第17章 ,再次有孕第15章 ,躲避第19章 ,花好月圓(五)第28章 ,憂愁第47章 ,秘密第42章 ,作戲第10章 ,羞辱第1章 ,出山第71章 ,又有驚險!第52章 ,大帥離京百姓送第98章 ,弄錯方向的情敵第81章 ,有情意不佔理,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