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過晚飯,淺依起身準備收拾餐桌上的碗筷。
“淺依,我……”顧巖叫住她,頓了頓,然後語焉不詳地說了一句令淺依覺得莫名其妙的話:“我想每天早晨醒來就可以看到你。”
其實,自從喬朵娜和楚寒江結婚之後,顧巖腦袋裡那個“淺依淺依你速速搬到我的臥室裡來”的流氓念頭就一日勝過一日。
可是這些想法顧巖從來沒說過,淺依又哪裡會發現半點苗頭。
於是此時,她只得端着一疊碗筷,站在餐桌旁邊傻傻地打量他半晌,然後懵懵懂懂、不解風情地反問他:“你現在看不到我嗎?呃,我應該每天早晨都在臥室裡纔對啊……”
顧巖雖然早就料到淺依不會很快理解自己這種隱晦的說法,但是,他卻還是一不小心突然就被淺依這個太有創意的回答結結實實地雷到了。
“但是現在我必須要先推開你的臥室門才行。”他繼續認命地循循善誘。
“嗯?可是我總不能直接睡在客廳沙發上啊!萬一晚上蹬了被子撈不起來,是會感冒的哎!”顯然,她又跑偏了。
於是顧巖在“吃飽了撐的”的微妙模式下,終於受夠了跟這個蠢蛋拐彎抹角。
他直截了當地表明心意:“淺依,其實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直接搬到我的臥室來呢?”
這次,他自認爲應該夠直接了。可是……
“那你呢?”她眨巴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淺淺地皺着眉頭,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裝傻,還是真傻。
顧巖一時無言以對,盯着她,琢磨了半晌,這才終於悟出了一個不太厚道的猜想——或許這個小女人想聽到他說出口的,並不是如此直白的話,而是偏向於流氓的話?
抱着“試試看又不花錢”的混蛋態度,他半眯着眼睛,丟給她一個不清不楚的曖昧眼神,繼而說道:“在我身邊入睡,在我身邊醒來,這樣不好嗎?”
“哦,這、這個意思啊……”她站在原地,結結巴巴地丟下這麼一句,然後轉身,小心翼翼地端穩了手裡的盤子和碗筷,不置可否地繼續往廚房走去。
其實,淺依不是裝傻,她是真的沒想過顧巖竟然是這個意思。
甚至說得更恰當一些,淺依總是覺得像顧巖這樣免費收留她一年多的時間
,這簡直就是一件仁至義盡、值得標榜的雷鋒事件。
最早的時候,她貧窮潦倒,漸漸地,她的事業稍有了起色,但無論如何,他從來都不曾趕她走,反而在她欲要搬走時,喝醉了酒,表明了情,生生將她和她的感情一併挽留回來。
如此幸運的她怎麼還能不知足,怎麼還能奢求更多?
如果說夜色如水是形容此時景色的最佳詞語,那麼與之遙相呼應,形容淺依此刻的心情便只能用“心亂如麻”四個字。
她想矜持地點頭同意,但可惜,“矜持”和“點頭同意”本來就不兼容。
於是,她萬不得已,終於從方纔的“真傻”,變成了此時的“裝傻”。
搞定了廚房裡的瑣碎之事,淺依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忽然得到了顧巖的“褒獎”。
這個霸道的男人,都不等她表態,就已經直接把她的枕頭、毛絨玩具、連同睡衣一起,搬到了朝南的主臥室。
這還不是全部,更神奇的是,他還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噹之勢,把她那牀幾乎從來沒疊過的被子疊成了豆腐塊形狀,規規整整地放進櫃子裡。
“寶貝,做家務辛苦了。所以……”他從身後環住她的腰,附在她的耳邊,幼稚地呢喃着不講道理的溫言軟語:“以後不準不蓋我的被子,更不準再和我分居,知道嗎。”
說完,他將一個吻,輕輕印在她的耳後。
淺依一時融化在他的溫柔中,別說騰出時間考慮如何拒絕,她怕是連“拒絕”兩個字怎麼寫都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個男人,總是令她沉淪。所以,她默認了他的要求,亦默認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對靜好歲月的渴求。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終將逝去的假象,那麼,淺依希望顧巖可以騙自己一輩子。
她寧願永不要醒來,直到幸福地死去。
然而,命運之手如何能遂凡人之願?
這份愛戀即便再美好,又如何能夠逃脫命運的囚牢?
平安夜的前夕,顧巖從心理事務所提早下班,卻沒有急着開車回家,反而在距離事務所不足五十米的鑫時代大廈門前徘徊起來。
事實上,就在三天前的下午,蘇淺依剛剛接到了鑫時代娛樂傳媒有限公司發來的offer郵件
,邀請她去公司任職高級娛樂撰稿人。
鑫時代已是成立了八年的老牌傳媒公司,在中國傳媒界有着不可忽視的地位,因此,幾乎六成以上的自由撰稿人都以加入鑫時代爲榮。
然而對於淺依來說,鑫時代最吸引自己的卻不是它在傳媒界的首屈一指,而是……它距離顧巖的心理事務所竟然不足五十米!
所以她接受了這份工作,並因此捉住了與顧巖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絕佳機會。
此時已近傍晚,冬日斜陽已經漸落,呈現出一種溫暖人心的橙紅色調。
然而冬天的傍晚,戶外天氣卻寒氣逼人,不時有冷風呼嘯而過,似是執意與那暖色的陽光背道而馳。
顧巖沿着一排色彩格外鮮明的地磚走來走去,其認真程度類似於在用鞋底膜拜地磚的明亮色彩。
沒過多久,有幾位穿着很時尚的年輕女人從大廈正門嬉笑着走出來。
她們瞥一眼顧巖,並且極其奔放地甩給他一個“呀,你是帥哥”的桃心表情,然後甩甩捲髮瀟灑奔向馬路對面的咖啡店。
直到這時,顧巖才停下腳步,看了眼手機屏保上顯示的時間。
已是六點零五分,淺依應該快下班了吧。
想到這裡,男人突然更加忐忑和焦躁起來,沿着人行道反反覆覆數格子的腳步,也在不知不覺中比方纔加快了很多。
隨着下班的人越來越多,鑫時代大廈外面漸漸變得熙攘,十分鐘之後,顧巖終於聽到有人叫他:“顧巖!我在這邊。”
他應聲轉頭,就看到淺依笑吟吟地走出旋轉玻璃門,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行來。
淺依今天剛剛入職,難得穿了一身正裝,所以走在人堆裡似乎並不顯眼。然而顧巖還是遠遠地就看到了她,看到了那個擁有與上班族截然不同的慵懶氣質的小女人。
他迎過去,自然而然地想牽着她的手,卻不料被淺依堪堪避開。
“喂,公司門口哎,好多同事都看着呢。”她雖然這樣說着,卻也覺得理虧,畢竟自己來鑫時代上班不過就是爲了離他更近一點,就是爲了相處的機會更多一些。
其實淺依還是在心裡隱隱期盼着顧巖能像平時在家那樣,主動地牽住她的手,霸道地擁她在懷中。然而這一次,顧巖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