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她承認,自己一不留神就被軟禁了,並且傻兮兮地甚至不知道是被誰軟禁了。
客廳裡漸漸擴散的強大怨念說明了當事人蘇淺依此刻正遊走在抓狂的邊緣。
然後,她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採取“嘀咕”的方式來理清怨念的源頭。
“首先,這絕對絕對絕對不能怪自己酒量不好;推論得出,罪魁禍首就是那杯味道詭異、坑人不淺的血瑪麗;而血瑪麗是拜一個人所賜,由此可證——”
她頓時不再嘀咕,像打了雞血一樣咆哮起來:“顧、巖!要是我還有命逃出去,信不信我後半輩子都跟你沒完!”
蘇某人奮力咆哮的餘音還來不及散去,利落的“喀嚓”聲就從防盜門的鎖孔處傳來。
很快,門開了,那個在淺依心裡被嚴刑拷問了無數遍的、萬衆矚目的……不對,是萬人唾罵的無恥之徒,終於粉墨登場了。
於是乎,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頭、冤家宜解不宜結等一系列古語都得到了莫名其妙的完美詮釋。
可想而知,那個人,又是他——顧巖。
剛進門的男人隨手將鑰匙放在玄關的櫃子上,一邊熟練地換好拖鞋,一邊好整以暇地盯着淺依氣得通紅的臉,揶揄道:“嘖,這樣就算給我賠罪了嗎?看起來還真是沒什麼誠意。”
聞言,忍了很久的蘇淺依女士終於徹底抓狂。
“我還給你賠罪?!我賠你大頭鬼啊!你這個腦袋裡裝滿了核桃仁的混蛋到底還敢不敢再無恥一點啊!”
“怎麼,失憶了?沒必要拿這麼惡俗的橋段應付我吧。”
顧岩心下淡定地忽略掉炸毛小女子的泄憤之詞,表面上卻故作委屈地反問她:“難道真不記得昨天是誰津津有味地咬住我的手不放了嗎?”
……津津有味?
淺依簡直不能理解爲什麼這個男人絲毫不覺得這樣的措辭很噁心,更困惑的是,他爲什麼在說出這種話的時候還能表現得一臉無辜。
不過很有趣的是,被他這麼一噁心,淺依倒是真的從混混沌沌的腦子裡拼出了昨天自己醉酒後的畫面。
顧巖極敏銳地將淺依臉上飛速閃過的五味雜陳的表情
收在眼底,心知她是記起了昨晚在烈火的尷尬,於是暗自偷笑起來。
他忽然俯身靠近她的耳邊,放低了聲音對她說:“其實我很想聽你親口說,怎麼樣纔算是後半輩子都跟我沒完。”
聽聞這句波瀾不驚的呢喃,原本已經準備好跟顧巖大吵一架的淺依,就這樣很沒出息地怔在了當場。
那樣曖昧不明的語氣,那樣英俊乾淨的面容,全都屬於眼前這個相識不過一天的陌生男人。
這樣霸道光鮮卻又難以捉摸的男人,絕對不是她應該靠近的。
這一點,淺依心知肚明。
然而荒唐的是,她竟然在這一刻覺得緊張。緊張到,幾乎失去心跳。
在這樣的時刻,蘇某人的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逃!拼了命地逃。
對於蘇淺依這種行動完全服從於意志、並且此時逃跑意志無比堅定的姑娘來說,沒有被反鎖的防盜門簡直可愛得像一隻剛剛做過造型的貴賓狗。
但很顯然,天不遂人願這種事情總是會無緣無故地找到她頭上。
冤家在場,她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如願以償?
就在淺依的手已經握住門把手時,顧巖信步走上前攔住了她,並且自然而然地奉上各種挽留之詞。
理由一:“我買了午餐回來,吃完再走也不遲。”
蘇某人狠狠嚥下口水,不爲所動。
那麼,理由二:“晌午外面太曬,你那把雨傘不遮陽,過幾個小時再走吧。”
淺依雖然確實餓得沒有力氣掙開他,卻也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繳械投降的趨勢。
他也不氣餒,耐着性子接二連三地搬出理由三、四、五、六……
另淺依無比費解的是,爲什麼從他嘴裡吐出的各種原因、藉口乃至歪理邪說,竟然都蘊藏着強大到令人顛撲不破的邏輯,以至於她突然沒頭沒腦地想起來昨日傍晚,他在地鐵站奚落自己的那段話。
所以說,面對這種爲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講起話來像開掛了一樣的無恥對手,淺依堅信,只有“巋然不動”四個大字纔是戰鬥中的真諦!
“好吧,怕了你了。”這話,竟然是剛剛開了掛的
顧巖說出來的。
雖說他這突然軟化下來的語氣非常像是在跟她示弱,但爲什麼,淺依竟然在他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名爲“雀躍”的情緒?
那感覺就好像在說——你這個單純的二呆小姑娘,其實剛剛都是我拋的磚,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面。
淺依別過臉不敢再看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就算是在手臂被他死死鉗住的狀況下,她還是想盡可能地拉開彼此的距離。
“你很怕我?爲什麼呢,我只是想留你吃飯而已……”他的聲音驟然低落,聽起來竟是流露着說不出的……失落?
這樣的語氣,竟然讓淺依有些不忍心,也順帶着多了分內疚。
她轉頭看向他一雙寫滿了認真和不解的清亮星眸,似乎忽然之間明白了一個道理。
其實橫亙在她與顧巖之間的那堵牆,只與她自己有關。
那一磚一瓦分明就是生活給予她的禮物,一份只有經歷多年的流離失所纔有資格得到的、最獨一無二的禮物。
餐桌上,盛了清粥小菜的碗碟擺放在蘇淺依的面前,她卻愣了半晌不知從何下手。如果不是顧巖及時出言打斷了她的飄忽神遊,說不定整個下午他們都要這樣虛度光陰了。
他溫柔地笑着,像是探詢般小心翼翼地開口:“蘇淺依?”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聲音溫軟得像是浸在一杯妥帖甘甜的水裡。
其實並非話語有多醉人,只是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心甘自醉。
淺依好心情地抿掉一口依然冒着熱氣的南瓜粥,而後擡頭看向他,靜待下文。
“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他講這話的時候沒有開掛,也沒有撒嬌,淡定自若的語氣就像是在討論今天北京地區是不是35℃、晴轉多雲。
“什麼事?”
“其實你之前租的地下室,被我退了。”
……納尼?!
這個混蛋男人剛剛是不是在說——其實她之前租的地下室,被、他、退、了?!
全場寂靜三秒鐘後,蘇淺依一口南瓜粥噴在餐桌上,整個人就像被卡在門縫裡的電腦主板一樣,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當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