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顧巖在正版生物鐘的強烈驅使下,準時從睡夢中醒來。
就在他打算按照國際慣例再小憩片刻、以等待鬧鐘響起的時候,睡眼朦朧的顧先生突然驚覺——
爲什麼在他的臥室裡,或者確切來講是在他的牀邊,竟然還趴着這麼一個稍微有些眼熟的身影?!
鑑於那顆聰明伶俐的腦袋裡有四分之三的腦細胞尚且處於沉睡狀態,顧巖先是擰起眉頭,一瞬不瞬地盯着近在眼前的嬌俏身影打量了差不多一分鐘的時間,然後無比遲鈍地開口,卻破天荒地結巴了
“……淺、淺依?”
被點到名字的蘇某人此刻只想說——平時一本正經、優雅無雙的顧岩心理師在半睡半醒時表現出的二呆模樣,還真的是很有喜感啊!
雖然淺依憋笑憋得辛苦萬分,但到了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實在忍不住,於是神經兮兮地扁起嘴巴,賤賤地伸出爪子,揉了揉男人亂作一團的墨色短髮。
“懶蟲,起來吃早飯了。”她笑宴宴地俯下身,想哄他起牀。
如此親暱的言語與溫柔的語調相得益彰,這使得時間觀念非常嚴格的顧岩心理師忽然產生了一種“一定是我稍不留神就睡過頭了,不然都這個時間了我怎麼可能還在做夢啊”的臆想。
這種無厘頭的臆想所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這個睿智的男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學着淺依的樣子,也神經兮兮地扁起嘴巴,賤賤地伸出自己的爪子,揉了揉自己的一頭亂髮。
“請問您老人家這是在鬧哪樣?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某個心理師還有學女人神經質動作的惡趣味。”淺依笑得樂不可支,“還是說,某人平時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其實都是假象?現在終於忍不住在本宮面前露出了真身,哦,我說的‘真身’其實就是‘二呆貨’的意思。”
惡趣味?本宮?真身?二呆貨?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不過也正是得益於淺依的胡言亂語,顧巖漸漸從剛剛的思維迷濛狀態中掙脫了出來。
“蘇小姐,你講話其實還可以更沒有邏輯一些。”其實他說完
這句話就後悔了。
當她刻意提起“真身”這個微妙話題的時刻,他難道不應該當機立斷趁機追問“那你要不要考慮搬來我的臥室,這樣一來,以後的每個清晨你都可以欣賞我的二呆真身”嗎?
面對這種一次又一次錯失“良機”的窘迫狀況,顧巖悔得恨不能立刻穿戴整齊跑去客廳裡撓牆。
淺依饒有興致地看着顧巖的神情從迷茫升級爲清醒,從清醒升級爲自信,再從自信升級爲優雅俊逸,最後一秒鐘卻莫名其妙地從優雅俊逸降級爲悔恨不已。
這番逆天的臉色變化頗有“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神韻。
“好了,不跟你貧嘴了。”她沒有深究顧巖那變幻莫測的表情,而是話鋒一轉,直奔正題,“趕快起牀,難得我這麼艱辛地早早爬起來給你準備早飯。”
她這話,倒是一點都不假。
自從去年的盛夏時節,淺依被迫搬進楓藍城堡,一晃眼已經過了半年多的時間。
這還真的是她第一次趕在顧巖睡醒之前,提早從懶蟲們賴以生存的被窩裡翻騰出來,並且還興致勃勃地直奔廚房,在裡面忙碌了將近三刻鐘的時間。
“目測今天會有很奇特的事情發生,淺依,你儘量乖乖宅在家裡。”
“你公然支持我宅在家裡就已經是很奇特的事情了。”
“但你清早起來準備早飯是更奇特的事情。”
所以說,他還是嫌棄她懶,她還是隻能乖乖地接受吐槽。
“我先走了,晚上見。”
照常理來說,這話無論從哪個角度來判斷,都應該是從顧巖的嘴裡說出來的。
但事實上,此刻站在玄關處笑得滿臉得意的人,是淺依。
所以說,顧巖在半個小時之前“目測今天會有很奇特的事情發生”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顧巖的視線淡淡地掃過淺依的臉,不動聲色地問道:“打扮成這樣子,是要去哪裡?”
“猜猜看啊。”她繪聲繪色地模仿着網絡版三國殺遊戲裡武將於吉的聲音,巧笑着看向他,想趁出門之前再多與他閒聊幾句
。
他不作聲地打量着她——恰到好處的淡妝,黑色緊身包臀連衣裙,鑲了亮片和水鑽的米白色毛絨短馬甲,寶藍色打底褲,黑色漆皮短靴。
裝扮成這幅容易招惹目光的模樣,怎麼看她也不像是去樓下超市買洗衣液或者乾脆面。
如果非要他猜,那麼,顧巖只能想到一個合適的地點。
“烈火?”
“我還是決定先不告訴你。”
“……”遭逢此等毫無邏輯、不講道理、並且惡趣味爆棚的姑娘,他還能說些什麼呢,“去吧,晚上記得早點回家。”
顧巖幾次三番地將“早點回家”四個字作爲無奈之選,但他卻從來都不知曉,這個再簡單不過的漢字組合對淺依來說究竟有着多麼暖心而妥帖的意義。
不過話又說回來,事實上,顧巖剛剛的猜測並沒有錯。淺依這番費心打扮,確實是爲了傍晚時分出現在久違的烈火年華酒吧。
然而在那之前,她還有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處理。
雖說北京城總是習慣以都市的凜冽姿態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但其實,在那些阡陌縱橫的繁華路段裡,隱藏着諸多沉靜悠然的街巷。
淺依即使再怎麼具備路癡天分,卻也不至於在此生活很多年之後,依然對此類頗有韻味的街巷全然不知。
比如現在,她就自力更生地找到了隱匿在南鑼鼓巷深處的一家很不起眼的西餐廳裡,甚至爲了慶祝“路癡不迷路”的偉大時刻,她還很神棍地賞了自己一杯加了奶泡的卡布奇諾咖啡。
此時正值上午時分,別說這家西餐廳裡幾乎沒有別的客人,就是走遍整條鑼鼓巷,恐怕也難湊夠百餘客人。
淺依坐在店裡落地窗邊的位置,優哉遊哉地倚在西式座椅的椅背上,對着窗外僻靜空蕩的鑼鼓巷兀自發呆。
作爲新時代宅女掌門,她即使出門在外也同樣需要這樣的安靜,而且,淺依也確實打心底裡喜歡着這種不被打擾的時光。
約的人還沒來,她漫不經心地品着醇香微甜的咖啡,一邊默默地爲接下來的見面準備幾句適合的開場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