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不加防備地把自己扔進喬朵娜的圈套裡’?”很難得的是,淺依這次沒有漏掉最關鍵的信息,“什麼圈套?”
此時,顧巖已經重新發動了寶藍色的奔馳,帶着淺依在回家的路上繼續飛奔。男人一邊仔細地留意着路況,一邊騰出精力,耐心地將自己的想法講給她聽。
“以我對朵娜的瞭解,她絕對不可能單純因爲你情真意切的幾句懇求就替你出面。不,更確切地說,就算是個與她毫無過節的普通人,她也還是不會麻煩業界的朋友,何況因爲……”
說到這裡顧巖頓了頓聲,似是有些尷尬。
“咳咳,大概是因爲我,她對你始終都不是很友善。這次她大費周章地幫你,你自己難道都不覺得奇怪嗎?”
她應該覺得很奇怪嗎?淺依搖搖頭,表示非常不解。
事實上,她一直都認爲朵娜只是嘴上不饒人,但畢竟,她和顧巖是一起成長起來的朋友,那麼這女人的心地應該是善的,那麼她對待自己的心態應該或多或少是存有善意的。
難道,就連這也錯了嗎?
“我不覺得奇怪,但你卻覺得,所以現在該怎樣呢?以你對她的瞭解,你有辦法現場解釋一下她這種蹊蹺行徑的根本意圖嗎?”
其實她並不想逼問他,更不想質問他。
但是當淺依忽然發覺,自己心裡始終默默相信的那些關於人性的善良旗幟突然被無端動搖,而且這種撼動還是被她很依賴也很相信的男人親口說出,她真的很難將語氣控制得平靜緩和,仿若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淺依,雖然我很理解你的情緒波動,但是面對着處於非理智狀態下的女人,不論是站在男朋友還是心理師的角度,我都沒辦法很坦誠地幫你分析我目前看到的可能真實的情況。”
與淺依相處得越久,顧巖越是覺得這個女人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單純很多,甚至單純到讓他有些費解,讓他有些無措,當然與此同時,也更多了些莫名的歡喜。
他趁着她沉默的空當暗自思量着,一個女人到底要擁有怎樣強大的內心,才能在經歷過很多年的居無定所、混跡社會、摸爬滾打以及顛沛流離之後,依然將心境保存得清澈澄明,就像是山澗之中隱藏的一股不含雜質的凌冽清泉。
在顧巖思緒亂飛的短暫時間裡,淺依已經完成了情緒調整。
她從來都不是脆弱的女人,哪怕真的會有脆弱的時候,那也只是偶爾。
“對不起,顧巖,我剛纔一不小心激動了,所以講話語氣不太好。不過現在可以了。”
說完這句,她轉頭看向神情專注的英俊男人,明知他
不會留意自己的表情,還是彎起嘴角勾勒出很漂亮很溫柔的弧度,以微笑的姿態,靜靜等待着下文。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判斷目前的狀況,我始終認爲,作爲一個向來低調的樂評人,‘爲了澄清緋聞’而貿然將自己曝光在媒體面前,並不是什麼值得慶幸、值得誇耀的事。”
“……”她沉思着,心下覺得顧巖的看法也不是全無道理的。
至少對於她這樣一個只渴望以動聽的音樂和動人的文字來打動歌迷讀者的“所謂藝人”來說,媒體的過分關注只會爲她的生活徒增煩惱。
她不需要炒作,更不會期盼炒作。
“朵娜是什麼性格,我再清楚不過。從小她就是小區裡出了名的聰明女霸王,什麼出彩的事情都要爭先,什麼有趣的東西都要爭來,甚至在我還不懂什麼是‘心計’的時候,她就已經學會了故意摔倒然後騙男孩子的棒棒糖吃。”
顧巖說的這些其實只是很單純的就事論事,他並沒有絲毫貶低喬朵娜的意思,甚至這種言辭已經是給她留了情面。
如果此時朵娜本人在場,聽到這些話,她怕是也只會不喜不怒地點頭默認。
聽聞顧巖的解釋,淺依其實心中已經後知後覺地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所以呢?所以你是覺得朵娜這次是故意想通過卓子的緋聞把我扔到媒體面前,並且還順水推舟地讓我錯以爲她其實幫了我很大的忙,給了我很大的面子。是這樣嗎?”
然而,坐在她身側的男人卻久久沒有回答。
顧巖專注地開着車,任憑明暗變換的路燈透過車窗灑落在他的眉眼之間,勾勒出比平日裡更加溫柔更加迷人的輪廓。
車子穩穩地停在楓藍城堡的地下車庫,直到這時,顧巖才一邊替淺依開門,一邊低聲吐出這樣一句語焉不詳的回答:“畢竟,你和我在一起。”
“怎麼突然想起說這個?”淺依總是不能明白,爲什麼這個男人總是在她處於“單線條思維模式”時對她說一些只能採取“跳躍式思維模式”來理解的內容。
“沒什麼,下週不要安排其他事情,那幾天跟我走。”
於是就這樣毫無徵兆並且猝不及防地,淺依又一次被某個混蛋的霸道至此的話題大跳躍給鎮在了當場。
她想反抗,但她不能。
不是淺依不想決絕,也不是找不到理由拒絕,而是在這一刻,她確確實實是以一副懵懂無知的表情傻傻地盯着男人的背影怔愣了良久。
這個週五的傍晚時分,夕陽似乎格外好。
亮眼的金色光線灑落在偌大的北京城間,似是決意要爲這繁忙的城市
勾勒出最柔和的輪廓。
但就在這看起來天地和諧萬物美妙的時刻,淺依卻不情不願地扁着嘴巴,連同自己的隨身行李一起,被顧巖直接打包拎進了私家車裡。
“都已經出發了,有必要到現在還實行目的地保密政策嗎?”向來對神秘大禮和意外驚喜都不太感冒的她,此時卻也只能眼巴巴地勸自己暫且接受某人的故弄玄虛。
與此同時,她聲音小小地嘀咕着:“我們到底是要去哪裡啊?你現在告訴我又不會怎樣……”
“噓,別吵。”男人眉目溫柔地替她繫好安全帶,然後動作乾脆利落地發動車子,看起來絲毫沒有想理會某人瑣碎抱怨的意思。
他說:“如果實在覺得無聊就睡覺好了,一個小時之後我會叫醒你。”
“只用一個小時?!所以我們浪費這麼多時間、打包這麼多行李,就只是爲了跑去北京的某個小角落吃頓晚餐嗎?”
淺依顯然對開車時間和路程遠近的對應關係沒有什麼特別清楚的概念,所以她的反問也顯得多少有些好笑。
顧巖忍俊不禁,卻也覺得無需辯駁,於是他像哄小孩子一般,微笑着叫她:“淺依,你過來,靠我近點。”
“嗯?”她不解,卻依言乖乖地湊上前,忽閃着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男人忽然覺得心動不能自已,趁着前方的十字路口紅燈亮起,極快地側過頭去,將一個輕吻印在她柔軟的臉頰。
“乖,先睡覺,我幫你把座椅放低一些,到了我叫你。”
淺依舒服地窩在角度剛好的座椅裡,心底柔軟得沒有力氣,那感覺,就像是很輕易就被顧巖的溫柔所俘獲,以至於無法逃離。
她只能這樣呆呆地看着他的側臉,與此同時,很不爭氣地忘記了剛剛他們正在討論的全部話題。
“盯着我的臉傻笑什麼?”
這個不解風情或者明知故問的混蛋傢伙!
淺依心裡憤憤然地暗想着,如果不是打心底裡覺得喜歡,誰會吃飽喝足了撐得沒事做,一直蠢兮兮地盯着你這張既不傾城又不傾國的臉傻笑啊……
這樣想着,她突然發現自己也真的是越來越不矜持了,難怪總是被他笑。
於是一時間,淺依賭氣一般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而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儘管車裡的小女人正在因爲玻璃中倒映出的那張泛着嫣紅的白皙臉頰而惱羞不已,但車窗外的茫茫夜色依然自顧自地沿着筆直的路線歡快退散着。
久了之後,夜色終於連同她心底的那份不停暗涌的好奇和悸動一起,漸漸淡化成爲淺依可以適應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