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泡溫泉的歡樂小插曲,歡脫了一整天的淺依不知怎地突然變得安靜起來,這確實讓顧巖覺得費解。
此時,他們都已經從溫泉泡池裡起身出來。
顧巖隨手拿過五星酒店所提供的兩件綿軟而乾淨的浴袍,自己披上稍大的一件,並順手將另外一件連同毛巾一起遞給了淺依。
而依然穿着水粉色泳衣乖乖地靠在溫泉泡池邊沿的她,卻只是眨着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不肯伸手接過浴袍和毛巾,亦不肯講話。
“怎麼了,淺依?”他放低了聲音,試探性地問她。
可淺依抿緊了嘴巴,定定地看着他,那副倔強的模樣似乎在對他說——別問我,我已經打定了主意,一時半會兒是絕對不打算開口的。
顧巖原本還只是有些費解,並沒有太在意她的沉默,然而此時,他卻不得不從心底裡承認一個事實。
淺依有時候確實是會嚴肅、會認真、會變得很安靜,但是,突然之間安靜到這種程度絕對是不正常的!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放下手中的浴袍,只拿着毛巾走到她的身邊,一邊溫柔地替她擦拭着頭髮滴在臉頰上的水珠,一邊輕聲說:“寶貝,乖,先去洗澡好不好?”
殊不知,淺依本就是在糾結於一些不可言說的舊事,此刻聽到顧巖這般哄騙小孩的語氣,她便愈發覺得心緒難平。
明明有這樣一個溫和的男人陪在身邊,耐着性子替她擦拭着落在臉上的溫泉水,可是爲什麼,她的眼角還是很不爭氣地被某種更顯灼熱的**浸透了呢?
敏銳地察覺到自己情緒的失控,淺依突然不想再繼續與顧巖面對面相處。
她不溫柔地搶過他手中的毛巾,起身拿了擱置在一旁的浴袍披在身上,而後,一言不發地徑自往浴室走去。
低着頭走出浴室,淺依拎着一條幹燥的白色毛巾,一邊仔仔細細地擦着頭髮,一邊順口叫他的名字:“顧巖。”
然而她等了半晌,還是沒得到顧巖的任何迴應,房間裡只有電視機在播放一首她很熟悉的流行歌曲。
淺依以爲他只是看電視看得太入迷,以至於一時之間沒騰出心思來理會她那一聲語焉不詳的呼喚。
所以她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甚至也沒有擡頭,只是再接再厲地繼續喚道:“顧巖?”
其實淺依真的沒有什麼很特別事情非要找到他不可,她大概只是習慣了在共處的空間裡四下尋找着顧巖的身影。
但是這一次,淺依即使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饒遍了這
個寬敞的房間,小心翼翼喚他的名字很多次,卻還是沒有尋到那個印象中習慣了優雅溫柔的男人。
淺依不知道別的女人在面對男朋友突然從酒店裡消失的情況都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但至少此刻、此境,她不能冷靜。
她突然就慌了。
電視還開着,他怎麼會不見了呢?
只是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他會跑去哪裡呢?
現在應該怎麼做,先出去找找還是直接報警呢?
……
淺依想到了數不盡的問題,但卻又一個都給不出答案。
如果非要形容當下這種混沌的感覺,那麼她只能這樣描述——突然之間,腦殼裡那點兒可憐的腦電波因爲線路太多、起伏太大、節奏太亂,而生生扭絞在了一起。
事實上,這種突如其來的迷失感對她來說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簡直熟悉到了令她覺得恐懼的程度。
淺依忽然無可抑制地清晰記起了那個時而復現在她的夢境裡、終年與她糾纏不休的噩夢。
夢裡,世界開始變得清晰卻扭曲,她戲劇般地看清了沿着馬路奔跑的男人。那個男人,是她的父親。
可她還來不及喚他,車子已經急轉彎,父親的身影在她眼前驟然放大,而後倏地遠離。
然後,淺依清楚地看到擋風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漸漸扭曲成爲另一個金髮碧眼的絕美女人。
再然後,豔陽灼目,滿地猩紅。
不知過了多久,門鎖處傳來房卡識別的扭曲聲音,而後伴隨着一聲很清脆亦很短暫的咔嚓聲,顧巖低垂着眉目,推門而入。
他笑着望向她,但她卻在哭。
面對她的眼淚,顧巖即使隔了這麼遠的距離依然禁不住慌了神。
他只看得到眼前一刻的景象,卻並不知曉,其實在他進來之前,淺依已經將自己窩成一個糰子的形狀,像初生嬰兒般蜷縮在五星酒店那張陌生而清冷的雙人牀上,痛哭了很久。
此時,她甚至顧不得穿好拖鞋,直直地奔向了顧巖,而後,緊緊地、久久地擁抱着他,彷彿這輩子都不會再放開懷抱中的男人。
顧巖靜靜地站在玄關處,任由她抱着,他挺拔的身影看起來落拓又溫柔。但實際上,他只是突然不曉得在這種時候自己應該作何反應。
認識淺依這麼久,這還是顧巖第一次享受到被她主動擁抱的高級待遇。
他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卻在聲線震動之前,被懷中女人近在咫尺的髮香盈滿了呼吸。不知怎
地,忽然就亂了心跳。
幾乎是破天荒地,以能言善道著稱的顧大心理師立即勸說自己放棄以言語來安慰她。
他沒有再試圖尋覓任何字句,反而二話不說地,打橫將淺依抱在臂彎裡,往雙人牀那邊走去。
沒有人知道顧巖爲什麼會突然擁護起這樣一個論調——當女人在男人面前顯露脆弱的時候,只有霸道而溫柔的肢體語言纔是她心中想要的、至真至切的語言。
這種莫名其妙的念頭,就連他自己也不懂。
輕柔的吻觸落在淺依的額角、眉眼、脣畔,溫軟的雙人牀上,顧巖百感交集地將她圈在自己的臂彎裡,不急不緩地、極細緻極溫柔地安慰着她仍在哭泣的靈魂。
淺依垂着眼簾倚在他的胸膛上,看似漫不經心地顧自哭泣,實則從頭至尾都在全心全意地感受着他的每一次靠近與遠離。即便是最輕淺無痕的碰觸,她亦不曾錯過。
起初,她還欣欣然地在心底感慨——原來他的吻觸竟是這般溫暖,暖得似要融化了她心底的舊事冰湖。
然而隨着夜晚時光的寂靜流淌,她卻愈發覺得今天的夜色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但其實淺依心裡再清楚不過,一反常態的並不是夜色,而是她自己。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漸漸、漸漸地,已不能再滿足於如此淺嘗輒止的吻……
輕眨着一雙朦朧的淚眼,她望向觸手可及的他。
шωш▲ TTKдN▲ C〇
長長的睫毛上依然掛着點點淚珠,在頗爲曖昧的暖色燈光下,折射出有着某種難以形容的獨特滋味的微弱光澤。
本就精緻的五官在柔和燈光的映襯下,愈加動人。
浴袍半遮半掩,隱隱地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材。
溫香軟玉在懷,這對於顧巖來說幾乎是不可不心動的絕美景緻。
他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將淺依那雙魅人心魄的眼眸、連同她那小心翼翼的吐息一起,收進了心底口袋。
顧巖本打算就這樣順應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呼吸,深深地吻住她。
然而,所謂“計劃”其實就是用來被各種破壞的,所以不待他繼續現象中的動作,淺依已經以白皙的雙手撐住他的胸膛,看樣子,既像是要掙扎着起身,又似是意味不明的欲拒還迎。
這着實難倒了顧巖,他的腦海裡甚至浮現起一個賤賤的想法——這不清不楚的肢體語言還不如直接甩他一巴掌讓他滾開來得痛快,他或許會痛會丟臉,但至少,他不會覺得左右爲難。
只是他忘記了,他的女人從來都不捨得讓他爲難太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