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就是因爲你的車技不堪入目,才導致我撞到了額頭。”淺依聲音嚅嚅的,顯然,她並不是真的在責怪他。
但不知怎地,顧巖卻似乎當真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半分鐘之前我剛剛爲自己‘不堪入目的車技’道了歉。”他很嚴肅,嚴肅得超出淺依的預期,“這位備受矚目的美麗小姐,如果您依然堅持着‘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幹嗎’的時尚理念,那麼請問,您覺得我該怎樣補償更合適呢?”
他的話語裡拐彎抹角隱藏的諷刺意味讓淺依突然覺得緊張,她下意識地打開後車門,匆匆繞到前門,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近距離地凝視着男人的臉。
然而顧巖雙手緊緊地攥着此時完全沒有用武之地的方向盤,並不打算看向她。
淺依只知他是生氣了,卻不知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這種完全搞不清狀態的感覺讓她覺得很不安,也很無措。
兩個人都沉默着不肯開口,一時之間,車裡的氛圍變得僵持而淡漠。
而她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傻傻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優雅側臉,思考着可行的應對之策。
事實上,她現在滿心都是一個非常不切實際的想法——請偉大的神明立刻賜給她一盞壞掉的阿拉丁神燈,因爲她太需要許願的機會,並且只要一次就足夠。
如果這個荒謬的想法可以實現,那麼毫無疑問,淺依此刻的願望一定是“希望顧巖現在就撲過來把她抱在懷裡,並且溫柔地告訴她剛剛的嚴肅和諷刺都是裝出來故意嚇唬她的”!
但是,作爲一個尚且有着正常的邏輯思維和判斷能力的女人,淺依很快就從那種不靠譜的妄想中走了出來。
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試着用撒嬌的語氣來軟化彼此之間的尷尬,引經據典、概括起來,其實就是“以柔克剛”。
“其實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找到了一個多麼寬容溫柔好脾氣的女朋友哎!你看,才過了短短几分鐘,我就已經不再記恨剛剛的事情了呢。所以能不能拜託你表現得稍微開心點兒,嗯?”
用極盡溫軟的語調說完這幾句,淺依還來不及吐槽自己的嗲聲嗲氣,就猝不及防地被顧巖霸道地捉住了手,進而整個身體都因着男人有力卻溫柔的拉扯而失去原本的控制,直直地撲向了他的擁
抱。
所以有沒有人能告訴她,傳說中的“壞掉的阿拉丁神燈”是不是真的存在啊?
不然爲什麼她剛纔默默許下的願望竟然真的實現了……一半。
“顧、顧巖?”其實淺依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緊張成“只說兩個字也會結巴”的奇葩模樣。
此時,那個被某人磕磕巴巴地喚了名字的男人已經恰和時宜地收起了方纔那陣冷言冷語中蘊含的凌厲。
他溫柔地傾身向她,以自己的臉頰輕輕蹭了蹭淺依裝得有些紅腫的額角,而後放低了聲音在她的耳邊呢喃:“淺依,看你笨的。”
如此親暱的動作,如此攝人心神的情話,如此值得臉紅心跳的場景,卻不知爲什麼,並沒有得到預期的效果。
淺依似乎一頭扎進了“我只說兩個字也會結巴,真是好丟臉”的泥潭裡,完全沒有注意到顧巖不經意間流露的情意綿綿。
更不可理喻的是,她甚至還一邊默默埋怨着“顧巖現在竟然小氣到這種誇張的程度,連這種芝麻大小的糗事也要拿來嘲笑她一番”,一邊不解風情地辯解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結巴的……”
“到什麼時候你這個笨蛋才能剛好抓住我講話的重點呢?淺依,你好像還是不明白。”顧巖哭笑不得,只好耐着性子向她解釋起來,“我並不是想責怪你什麼。我只是……”
“只是什麼?”淺依暗想,莫非還真的只是裝裝樣子,故意嚇唬她?但是,眼前這個有模有樣的男人應該沒這麼無聊吧?如若不然,她後半輩子都可以“每天嘲笑顧巖幼稚得像五歲的傻蛋”並因此而快樂過活了。
這樣想着,她竟然不知所謂地一個人傻笑起來。
當然,顧巖並不知道她的腦袋裡究竟徘徊着怎樣古靈精怪的想法,他很詫異地看看依偎在他懷裡笑得愈發不可收拾的小女人,怔愣着不知該不該繼續剛剛的話題。
倒是淺依自覺止住了那陣看似無邊的傻笑,反將一軍:“怎麼不回答我啊?”
就算是再睿智再紳士的男人,一旦和這種不按套路行事的女人打起交道來,恐怕也只有無言以對的份兒。更何況,眼下這個伶俐的女人還是他一直寵着愛着的心頭寶。
顧巖於是很明智地乾脆放棄了那些毫無意義的狡辯,直接切入正題
:“其實我只是有點心疼這樣的你,而且,好像還有些擔心。”
事實證明,在你來我往的交談過程中,風水同樣是輪流轉的,比如說,現在就輪到淺依詫異不已了。
像自己這樣一個曾經孤苦無依地漂泊了很多年的人,現在既擁有一個疼愛自己的男人,又擁有一個看起來像極了“家”的居所,還擁有一個風生水起的事業。
甚至可以說,她曾經奢望的、或是不敢奢望的種種溫暖,如今都已經隨着這個男人的出現而紛至沓來。
所以她不明白,自己到底還有什麼值得可憐?
她靜靜地擡眼,在沉謐夜色的映襯下凝望着顧巖近在咫尺的面容,怔怔地凝視良久,然後才突然回過神來,愣頭愣腦地吐出一句與氣氛全然不符的追問:“此言差矣,此話怎講?”
這疑似惡搞中國古漢語的八個大字終於把整個晚上都眉頭淺皺的顧巖逗得忍俊不禁。
於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打心底裡貪戀着淺依的聰明,以至於也在不知不覺中,愛屋及烏地開始貪戀這些惡搞、歡騰、撒嬌,或是不講道理。
雖然這些行爲的頻繁程度與某人腦細胞的活躍度成正比,雖然這個頻次正在以顧巖吃不消的速度飛快增長,但他還是喜歡,還是隨着時光的推移而越發地欲罷不能。
“你真是會折磨人。”嘴上說着埋怨的話,顧巖卻用實際行動傳達了他此刻的動情。
他收緊手臂將她擁得更緊,淡淡地、字句含糊地低訴,像是囈語。
“寶貝,你大概不會理解,其實我只是氣你怎麼總是笨得完全不懂得怎樣保護自己。先是摔傷了手,再是不加防備地把自己扔進喬朵娜的圈套裡,你真的是……”
淺依難得乖巧地躲在顧巖的懷抱裡,任憑溫熱的呼吸時輕時重地灑落在面頰上,在這樣撩撥人心的氛圍下,將他的關心悉數收進心裡。
她是歡喜的,因爲在這短暫而靜謐的歸途停泊時段,在這輛滿載記憶的寶藍奔馳裡,她第一次發現,原來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竟會隨着她自己都不曾留意的細微舉動而默默地牽動着心神,以至此刻,心緒柔軟得令人無以抵擋。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聽顧巖後半句話的意思,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