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這本書借一晚上要多少錢?”
蘇淺依笑宴宴地趴在櫃檯旁邊,好心情地遞過那本《尋找樂評人》,卻在看清楚櫃檯另一端那個染了紅色頭髮的陌生男子時,腦袋短暫地當機了。
“呃……怎麼是你?!”
紅髮男子擡頭看向她,腦袋也很配合地當機了片刻。然後他皺起眉,略有些遲疑地反問道:“……我們認識?”
“其實不認識,我只是在烈火見過你一次,而且那時候你還在專心打掃酒吧,所以對我沒什麼印象也是正常的。”
“說的好像挺有道理。”他的語氣冷硬又疏離,與這屋子裡的暖色燈光很不相稱,“但是既然我對你沒印象是理所應當,那你爲什麼要對我有印象呢?”
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
淺依強忍住扶額的衝動,慎重思考起一個很有物理學意義的問題——難不成這個紅毛小子和混蛋顧巖的腦電路是串聯在一起的嗎?
如若不然,他拿這種又刁鑽又沒營養的問題來唬人是要鬧哪般。
“楚落同學,拿這種又刁鑽又沒營養的問題來唬人莫非很有樂趣?”也就是這時,顧巖恰逢時宜地出現,並且好巧不巧地用譏誚的語氣替某人問出了她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
面對如此情形,蘇淺依尷尬地摸摸鼻樑,只能滿臉抑鬱地別過頭去,暗自唸叨着——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陰魂不散?
這個“隨意”書吧,其實就是顧巖書房的原樣拷貝。所以他大半夜過來這裡,自然不是爲了借書。
“顧巖哥,來找她的?”楚落明知顧問,卻也不等他回答就繼續說,“我哥昨天回國了。”
顧巖應和着:“我知道,朵娜聽說寒江回國還特意躲到我家去了,也不曉得他們兩口子又在鬧什麼。”
他就這麼和楚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分鐘,眼神卻一刻都沒有從蘇淺依的臉上移開。
楚落暗笑不已,然後無比識趣地把話題轉移到了書吧的生意上。
顧岩心領神會對他一笑,無比順手地拿過淺依放在櫃檯上的書,裝模作樣地瞧了幾秒鐘,煞有介事地說:“淺依,這本書……我之前好像買過,等會兒回家去書房
幫你找找看。”
“謝謝,不過我還是覺得書吧的氛圍比較好。”
淺依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她還沒有找到足夠的理由回去。
“氛圍比較好……是嗎?”顧巖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而後徑自繞過櫃檯,毫不客氣地將原本流暢優美的鋼琴曲換成了GreenDay的搖滾樂。
隨着顧巖的惡意搗亂以及音樂風格的突然轉換,蘇淺依很明顯覺得自己的腦電波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扭曲了一下。
然後她就因禍得福,牢牢地記住了《尋找樂評人》扉頁上的一句話。
“怎麼去寫樂評?第一件事是要知道你喜歡什麼,第二件事是要知道你爲什麼喜歡。——RobertChristgau”
且不論淺依是不是真的因此而受益匪淺,但至少在這樣的時刻,顧巖確實沒有更多的閒情逸致去觀察她悟性的高低。
他適意忽略掉淺依皺着眉頭的古怪神情,走回她的面前,很紳士很優雅地對她微笑,然後很無恥很混蛋地下了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現在氛圍應該不是特別好了,所以,跟我回家吧。”
從隨意書吧到楓藍公寓,只有不足一百米的路程。
蘇淺依跟在顧巖身後,邊走邊踢着腳邊的石子,卻突然涌起了“路漫漫其修遠兮”的感慨。她猜想,或許這句話的重點並不是路漫漫,而是其修遠兮。
一直默不作聲走在前面的顧巖終於在一陣稍有涼意的風吹過時,頓住了腳步。
淺依一時沒反應過來,直衝衝地撞在了他的背上。
她識趣地後退半步,捂着額頭在風中瑟縮着吸着鼻子,不可思議地回味着剛剛撞到他時,那種莫名奇妙的溫暖。
顧巖轉過身來,盯着她的可憐模樣瞧了幾秒鐘,只覺得心底那股沒來由的怒火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更旺盛了許多。
“蘇淺依。”顧巖低沉着嗓音叫她的名字,聲音冷得徹骨,像是剛從早春將融的河裡撈上來。
他攥緊了手中那本被淺依執意借來的《尋找樂評人》,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而後破天荒不禮貌地把書直接丟在她懷裡,皺着眉說:“你先上去,我還有
事。”
淺依很清楚地聽到那聲嘆息,於是也就很清楚地感知到了他正在極力掩飾的憤怒、壓抑、縱容,以及無奈。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心疼眼前這個男人。雖然他憤怒的緣由恰恰就是她有理有據的任性行爲。
閉起眼睛等心尖的隱隱抽痛過去,淺依這才深深呼吸,鼓足了勇氣擡頭看向他。
她說:“我不……唔!”其實她想說的是,我不想留你一個人在外面。
然而顧巖所聽到看到的,只是淺依的再一次反駁。
他只知道自己心底那些翻江倒海卻又時刻壓抑的怒火已經洶涌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
他甚至多一秒都等不及,只能任由情緒吞噬了理智,不顧一切地欺身上去,恨恨地、不溫柔地吻住了她的脣。
如果有機會與這樣的男人靠得很近、很近,她會不會爲他着迷?這個問題,蘇淺依曾在與顧巖相識之後的這段時間裡,偷偷問過自己無數次。
直到這一刻,直到男人英俊無雙的臉龐終於近在咫尺,直到男人混雜了淡淡酒氣的鼻息輕輕在她的面頰上拂起淺淡紅暈,淺依才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然而比這答案更離譜的是,就在顧巖用這樣近乎粗暴的方式懲罰她的任性時,淺依卻不知死活地伸出有些微涼的手,極盡溫柔地撫摸上了男人帶着溫暖意味的臉頰。
在這種脣齒相依的時候,淺依是真的很想像偶像劇中的女主角一樣悄悄閉起眼睛,可是她卻做不到。因爲……
他太英俊,而她剛好貪戀着他的英俊。
於是就這樣,他吻着她,任憑長長的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而她傻傻地、一瞬不瞬地看着這樣迷人的他,幾乎失了呼吸。
這一吻究竟持續了多久,恐怕沒有人計算得清。
淺依只記得當他放開自己時,早秋的夜晚似乎突然變得溫和一如仲夏,就連突然落下的秋葉都充滿莫名的暖意。
顧巖緩緩擡起頭,再看向她時,眼眸裡已經再無怒氣,取而代之的,盡是濃得化不開的寵溺與認輸。
這眼神連同剛剛的吻一起,直直地闖進了淺依的心底,從此再不能被輕易忘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