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淺依踩着高跟鞋,以餓鬼一樣的速度飛奔向顧巖的寶藍私家車。
她左手拎着水藍色的小巧拎包,另一隻手搭在金屬質感的門把手上準備“奪門而入”。
然而不湊巧的是,就在這時,水藍小拎包裡忽然傳來一陣歡快的甩蔥歌,這不合時宜的來電悻悻地打斷了她原本一氣呵成的動作。
“您好,我是蘇淺依。”淺依一邊公式化地應對着無線信號彼端的男人,一邊以某種奇怪而彆扭的姿勢拉開車門,試圖鑽進車裡。
砰——!
事實證明,她在抵達副駕駛位置之前,到底還是沒能躲過撞腦袋的命運。
“快別這麼說,其實我也沒有幫到太多。”像是自我嫌棄般皺緊了眉頭,淺依揉着疼痛的額角,努力勸自己保持着公事公辦、合作伙伴與撞腦袋完全無關的端正態度。
她禮貌地對電話裡的男人說:“……嗯,那好,那就明天見。”
下一秒,她將手機嫌惡地丟進拎包裡,轉而指了指自己的額頭,極大聲地對着駕駛座上的男人吼了一句:“看吧!都怪你!我都撞到腦袋了!”
他很無辜地瞄了她一眼,卻並沒指責她的錯怪,反而溫柔地握了握她的手。
顧巖能體諒她的辛苦,雖然他明知這個笨女人並沒有兵荒馬亂到非要撞腦袋的地步。
“乖,累了就先睡覺,我幫你把座椅放低一些,到了我叫你。”
咦,這話怎麼有點耳熟?
淺依條件反射似的丟給他一個不可置信的眼神:“不會又去那種名字超長的地方吧?!你這次沒帶着泳衣出來吧?!”
他笑意溫柔,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長髮:“胡說什麼呢,去吃晚飯而已。”
“哦,那就好。”淺依雖然覺得很累,但卻沒有半分睡意。
她傻傻地看着顧巖溫柔又英俊的側臉,突然想到剛纔電話裡的男人,這才意識到,有些事情還是提前報備比較妥當。
“剛纔害我撞到腦袋的那通電話,其實是楚寒江打來的,他約我明天見面。”
顧岩心下訝異,但表面上,他依
然不動聲色地淡然反問:“寒江?”
“嗯,是他。但事情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淺依憑直覺認爲自己在這種時候應該向他解釋些什麼。
她開始自言自語:“我跟他聯繫純粹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楚寒江是個還不錯的鋼琴師,他結束巡演回到中國之後的這幾個月裡,我寫過幾篇和他的鋼琴新專輯相關的樂評,然後似乎效果還不錯,所以下週被邀請和他一起去參加電視臺的一個訪談節目,所以明天見面先聊一下,所以你千萬別誤會……”
“淺依,”他輕聲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我有說過什麼嗎?”
“呃,好像、好像沒有。”她尷尬地摸摸鼻子,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囉裡囉嗦地解釋一件事情,確實不太妥當。
而且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這種異於平常的急切辯白,都反而多了些越描越黑的嫌疑。
對於這樣的狀況,顧巖選擇相信。
他寧願相信淺依不是在刻意掩飾什麼,他寧願相信她只是不小心陷入了記憶的漩渦中,進而患得患失、慌不擇路。
因此,在這個有着特殊意義的夜晚,一切都進行得格外有條不紊、如素平常。
淺依覺得很滿足,至少,她今晚順順利利地吃飽喝足,並且當她回到家、窩進軟軟的被子裡時,時間也並不算太晚。
但顧巖卻心知,他放棄了今晚本該贈予她的禮物。
夜深人靜時,顧巖依然難以入睡。他獨自坐在客廳裡,對着電視機上不斷閃動的雪花點,黯然不語。
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不得不對自己坦白——其實,他在意她與楚寒江來往,而且,很在意。
第二天下午,顧巖頂着壓力將工作整理清楚,並且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與部門兩位心理師的例行溝通,而後,破例提早半個小時離開了事務所。
就像所有富貴人家都會僱傭的專職司機一樣,他勤勤懇懇地開着寶藍轎車奔向事務所以南兩公里的星晴咖啡店,去接自家的蘇小姐。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滿心熱忱的自己隔着厚重的車窗,竟然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咖啡
店裡,那該死的畫面。
如果可以,他寧願選擇視而不見。
然而他的小女人就在不遠處的落地窗邊優雅落座,笑宴宴地與對面的楚寒江相視言歡。她甚至任憑那個男人的指尖撫過她的額角,輕攏起她散落的髮絲。
顧巖暗自思忖着,此時剛巧夕陽西下,如果這幅畫面裡沒有出現自己這個礙眼的旁觀者,想必也是美好溫存的。
但令人鬱結的是,他不合時宜地出現了。
並且,他做不到灑脫地視而不見。
咖啡廳內,淺依禮貌地微笑,仔細地聽楚寒江描述巡演結束後的事業進展,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漏掉了什麼重要的信息,畢竟錯過任何一個重點都很有可能導致自己在下週現場直播的訪談節目中出現不可彌補的漏洞。
她的認真程度無法像遊戲裝備一樣用顏色或是等級來形容,但如果非要描述,那麼或許可以這樣來形容——
長長的劉海擋在額前,她顧不得整理;面頰上的官方笑容保持太久而變得僵硬,她顧不得換一種神情;甚至就連圓桌對面的陌生男人一邊傳遞信息,一邊伸手替她攏起髮絲,她還是顧不得趕快拒絕這樣令她很是反感的近距離接觸。
事實上,在長達四十五分鐘的信息交換過程中,淺依唯一走神的一次,就是因爲眼角的餘光無意間瞥見了停在門口的那輛再熟悉不過的寶藍色奔馳車。
這樣“不拘小節”的相處其實爲淺依帶來了很明顯的益處,比如說,她可以用最短的時間搞清楚今天所有要談的重點,然後速速結束這場冗長的談話,再然後,速速奔向她的顧巖。
走出咖啡店的一刻,她溫和地笑着與楚寒江告別,說些類似於“真是麻煩你了”、“我一定會盡力而爲”、“下週三不見不散”、“路上小心”的客套話,而後微笑着目送着喬朵娜的未婚夫開着一輛看起來很豪華的車,絕塵離開。
但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絲毫不輸禮節的小女人,竟然在豪華轎車消失不足三秒鐘的時候,突然撒着歡奔向了停在路邊的奔馳,一邊跑,一邊還煞有介事地咆哮着:“階段性解放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