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別哭別哭……寶貝,你至少先聽聽我的解釋啊,然後再繼續哭,好不好……”
顧巖打心底裡想用最溫柔的語氣來安慰她,可是實際上,他不僅因爲緊張而用錯了語氣,還因爲越來越緊張而語無倫次得就像是考試作弊被捉個現形的倒黴學生。
他這是怎麼了?向來思維敏捷並且擅於安慰別人的心理督導師,面對着因自己而傷心哭泣的愛人,怎麼竟然腦袋當機、言語笨拙了?
很顯然,他這種程度這種語氣的“安慰”只會讓淺依更加怒意旺盛。
於是這次蘇某人直接很不客氣地拔高了聲調,連踢帶踹地回吼過去:“解釋什麼?你個混蛋究竟還想解釋什麼啊!這位業界知名的顧岩心理師,您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麻煩您高擡貴手,現在、立刻、馬上放開我!這絕對絕對比任何狗屁解釋都更合我心意,懂嗎?”
這一系列鏗鏘有力的咆哮所帶來的頑固後遺症就是,淺依突然覺得自己更生氣、更委屈、更應該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了。
所以古語有云——無情者傷人,有情者自傷。
而她蘇淺依,明顯就是古語中那位不幸的“有情者”。
不然爲什麼當她講出這些妄圖傷人的氣話時,總是傷己更多……
顧巖看着淺依漸漸地放棄了掙扎,卻一聲比一聲哭得傷心,那架勢簡直像是要用哭聲扭斷這個負心男人的脖子。
“負心”男人顧巖只得長長地喟嘆一聲,然後儘可能地放低了聲音,輕聲哄她:“寶貝,你哭成這樣子,讓我拿你怎麼辦纔好……”
“……”他剛剛叫她什麼?那好像是一個很親暱、很甜蜜的詞語。
淺依本來哭得正在興頭上,突然被顧巖那個疑似“寶貝”的稱呼給哽住了。她淚眼朦朧地看向顧巖,悶悶地輕哼一聲:“嗯?”
感覺到懷裡的她終於稍微放鬆地倚在他的胸膛,顧巖適時地換個姿勢,右手依然攬着她的腰肢,左手輕輕地摩挲着她不再冰冷的嬌俏臉蛋,愛憐不已。
“你這個撒嬌耍賴的笨蛋女人。”說這話時,他輕輕地吻住她的
額角,寵溺之情溢於言表,“我一個從業多年的業界知名的高端資深專業心理師……”
“請問您還要臉嗎?”淺依這次打斷他其實並沒惡意,她只是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了很微妙的自戀賣萌吐槽點。
“好吧,但這個不是重點。”顧先生很識趣地將這個突然跑偏的話題重又引到所謂的重點上,“重點是作爲一個心理師,明知你想要的只是一個很簡單很簡單的解釋,我卻還是在心裡跟自己鬧彆扭,固執得一塌糊塗。”
他瞄着淺依的反應,繼續道:“甚至在你流眼淚的時候,我連每個心理師都該具備的最基本的安慰技巧都忘得一乾二淨。我已經緊張成這個樣子,淺依,你怎麼忍心冤枉我不在乎你?”
或許是因爲心理師天生就比普通人更擅長煽情,所以此刻,淺依望着他專注而溫潤的眼眸,望着他眸子裡映出的自己的臉龐,忽然覺得心疼,並且內疚。
如果說“因愛人的委屈而心臟揪痛”是每一個女人的天性,那麼,心中那份暗涌的內疚又是爲什麼呢?
這種隱隱的內疚似乎從潛意識裡提醒着她——這次無謂的爭吵,其實說到底是因爲她自己的任性妄爲,不知滿足。
然而實際上,淺依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承認和坦白心底這份任性的。畢竟,“理智”幾乎是她在獨身一人的諸多年裡,僅次於“堅強”的重要法寶。
輕輕地垂首皺起眉頭,然後再舒展開來,淺依在這個非常短暫的過程裡已經很神速地決定暫且不去探究那些更深層次的念頭和意義。
她只對自己說——專心解決眼前的問題纔是王道。
雖然淺依也暗自承認,顧巖剛剛的一番言論其實不無道理,但不論如何,那幾句話都不足以說服如此倔強的她。
“但是你……”她收斂了眸子裡的淚光,擡起頭望他,卻又在對上男人清朗的目光時,很不爭氣地忘記了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麼。
顧巖讀不懂她的目光:“怎麼?”
“你干擾了我的思路……”就在蘇某人蠻不講理地把罪過推給他的時候,她好巧不巧地記起了剛剛忘掉的
內容。
她繼續說道:“所以按照常理來講,一個男人如果很在乎一個女人,他應該對報紙上的這類事情很憤怒、很吃醋纔對,但是你沒有。”
就在淺依靜靜等待回答的時候,顧巖其實正在默唸——感謝各路神仙,感謝六界生靈,感謝CCTV全體工作人員,我終於逮住機會跟這個撒嬌賴皮無所不用其極的混蛋小丫頭簡單解釋一下了!
他脣角微彎,勾勒出俊美而溫柔的弧度。
“聽我說,淺依,不吃醋絕不是因爲不在乎。恰恰相反,那是因爲我很在乎,甚至可以說是太在乎。所以我才願意在任何極端的情況下,都率先給你一份信任,一份比你想象中更多、也更堅實牢靠的信任。”
說到最後,他已經附在她的耳邊,聲音低得近乎呢喃,“我的寶貝,這份用心,你能明白嗎?”
在這樣一個明辨事理的男人面前,在這樣一陣霸道溫柔的攻勢之下,自以爲可以堅持很久的蘇淺依,到底還是心甘情願地敗下陣來。
她乖巧地倚靠在顧巖的懷裡,以低眉順目的小女人姿態,爲這場無端而起的鬧劇畫上了一個差強人意的句號。
靜了音的電視機還在兀自播放着晚場比賽,顧巖卻無心再觀看下去。
他不得不承認,別說是將溫香軟玉擁在臂彎裡,哪怕淺依的身影只是不經意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裡,自己就不由自主地將全部的心神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從前如此,現在亦然。
他抱着她站起身,卻似乎並沒有任何將要走動的意思。
沒有人知道他在思考什麼,或者說,在猶豫什麼。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就連他自己都差點忘記了如此思緒萬千到底是爲哪般。
就這麼站在原地愣怔了幾秒鐘,顧巖用輕不可聞的力度淺淺地嘆息一聲,然後低頭凝視着淺依的眸子。
良久,他才終於將一抹縱容的微笑掛上脣角,邁開步子,抱着淺依往她自己的臥室走去。
他總是這樣,極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地、一次又一次地與錯過那些與她相伴而眠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