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煙看着宦柔一直細心體貼的照顧着漢卿,眼神冷冷地望着她,恨不能將自己換成宦柔,親自照顧他。這時看着身邊秀兒和盧摯,忍了忍,才走上前去,拉着秀兒的手,歉意地說:“剛纔看到先生這樣,一時情急,就慌亂地不知道幹什麼好,沒有嚇着妹妹吧!”
“哦,姐姐不必多慮,先生對我心懷赤誠,如果我離得近些,我也會和姐姐一樣的,沒有什麼不妥!”秀兒安慰她不要多想。
風煙剛想再說些什麼,這時候,只聽到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秀兒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一輛寶藍色的軟呢馬車疾馳而來,車篷較之一般的馬車要大些,從顏色看更是簇新的。
秀兒一陣疑惑,什麼人竟然乘坐這麼大的馬車?思忖間,馬車已經在面前停下,車簾一挑,走出一位身着墨蘭色長衫的男子,烏黑的頭髮用一支墨藍色的寶石鑲嵌的金色簪子束着,臉色屬於古銅色,劍眉朗目,一雙眼睛中透着犀利和精明。他回身將手伸進車內,只見一隻帶着寶藍色玉石手鐲的白皙的柔荑搭了上去,接着滿頭珠翠的人兒嫋娜而出。
“怎麼?秀兒,幾日不見師傅,就不認得了?”來人微微一笑,調侃了一句。
秀兒睜大了眼睛,猝然想起了什麼,撲了上去,驚歎不已地道:“師傅,真的是你?你怎麼?”她上下打量着師傅,自己還從未見到師傅在生活中如此華麗麗的裝扮過自己。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措辭,只是一臉新奇與詫異地看着師傅驕奢的裝扮。
“你看看你,都已經成爲真正的一名演員了,還是一名被尊稱爲朱娘娘的演員,竟然還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沉不住氣。我這樣打扮,也是他,相公喜歡的!”說罷,含情脈脈地看着身邊的男子,一臉的癡情不悔。
這時這名男子纔看了看秀兒幾人,一看之下趕緊鬆開女子的手,站在盧摯面前,整了整衣衫,一拜到地,“下官見過大人!大人一向安好!” “尤大人有禮了,想起曾經在柳州匆匆一見就分別,如今已經一年有餘,早聽說禮部建議大人去蜀州任職,可今日在此見到大人,實在是出乎意料。”盧摯微微擡手,虛扶了一把。
秀兒看到兩人認識,心裡猜度着,這名男子也是仕途中人吧!再看看師傅,二人的關係不言則明,滿心的疑問讓她忍不住提醒幾人:“想必大人和師傅一路勞途奔波,還是先到樓上歇息片刻,再敘舊不遲。”
“秀兒,這位是尤利輝尤大人。”盧摯拉過秀兒介紹道。又朝着梁園秀點了點頭。此時梁園秀和尤利輝二人的臉色有着稍稍的蒼白,不自然地互相見了禮。
幾人又相互謙讓了一會兒,盧摯和尤利輝在前,秀兒和師傅在中,風煙在後,幾人向樓上而去。
上樓之時,正碰到青娘、月媽媽等衆人已經結束了宴席,準備離去。秀兒又招呼着相送。
等到衆人散去,二樓的雅間裡已經重新上菜,師徒四人分賓主落座。
“師傅怎麼今日此時纔到?”秀兒見盧摯和尤利輝兩人談得投機,也忍不住問起自己心中的問題。
“因爲相公他臨時有公文調動,說是讓他倒利州任職,所以我們就準備了一下,準備回來和你辭別之後就奔赴利州。”梁園秀有些歉意地說,“所以沒有趕上觀看你的演出,你不會責怪爲師吧!”
“師傅,秀兒哪兒能責怪師傅呢?”秀兒靦腆一笑。
“不過我雖然沒有看到當時的情境,但一路上人們議論的聲音我們已經聽到了,師傅爲有你這樣的徒兒而驕傲!”梁園秀緊緊握住秀兒的手,溫暖的手中傳遞着一種力量。
“我此去利州,也許就要永遠告別舞臺,那麼我的風格和藝術就由你發揚傳承!想想還真是慶幸,能夠遇到你這樣聰慧爭氣是徒兒!爲師深感欣慰!”
“利州?師傅,利州在什麼地方?”秀兒是第一次聽說
這個名字,又感慨師傅話語中的無奈,不禁問道。
“利州在祖國的最北方的一個小鎮,那兒非常偏遠!”沒等梁園秀解釋,盧摯轉身對秀兒說道。神情有些複雜的苦澀。
“師傅,爲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以後秀兒怎麼才能見到師傅?”秀兒一聽那麼遠,一時情急,不由地追問下去。
“這個原因是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的!”梁園秀有些艱澀的看了一眼尤利輝,而後神情迅速轉換地明朗起來,“不過也沒關係。前途難料,說不定我們還能見得着呢!”說罷,放下筷子。
陪着兩人用完午飯,梁園秀要會青雲社收拾相關物品,並要與親友告別,所以他們沒有過多耽擱,就回來青葵園。
“秀兒和師傅一起,看看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另外和師傅好好說說話。他們今晚就要啓程了。”下車之後,盧摯提醒秀兒。
“今晚就要啓程,爲什麼行程趕得這麼緊?”秀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師傅連夜趕路。
“有些事情早離開早少隱患!你只管去吧,不要管那麼多。”盧摯的回答有些推脫和含糊。
秀兒答應一聲隨着梁園秀回到了青雲社。劉君漵因爲要監督衆人將一應物品全數送回,所以已經回來青雲社,此時見師徒二人進來。
放下手中的道具,走了過來,“姐姐,多日不見你,怎麼像是換了一個人?不像你的風格!”他抱着胳膊立在梁園秀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甚至於每一個鈕釦每一縷頭髮都沒有放過,之後發表出自己審視了這麼長時間的結果。
“君漵,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就不要再鬧了。來,給你介紹一個人,尤利輝,我的夫君,你的姐夫。”梁園秀將身後的男人讓了出來,介紹給弟弟。
“姐夫?夫君?姐,你什麼時候嫁人了?怎麼我這個做弟弟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劉君漵不滿地叫了起來,再也沒有了剛纔的淡定和不羈。
“因爲路途較遠,所以成親之時就沒有託人告訴你,是姐姐的過錯。只是這已經是事實。還望弟弟不要任性!”梁園秀有些氣惱地拉了弟弟一把,示意他趕快見過尤利輝。不要冷了氣氛。劉君漵像一個孩子一樣不請不願地低低含糊了一聲:“見過姐夫!”
尤利輝也不責怪,微微笑了笑點了點頭。似是見慣了這種孩子心性的人,大度而理解。
“相公請到我的房間裡休息一下,我和君漵、秀兒有些話要說。”說罷,轉身喚來一名雜役,吩咐他領着尤利輝到她的房間去。
眼看着尤利輝遠去,劉君漵噌的一聲跳出老遠,抗議道:“姐,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這麼倉促的成親?還避着你唯一的弟弟!是不是擔心我同意才這麼做的?”
“君漵,你知道他是什麼身份嗎?”梁園秀將兩人往僻靜的地方拉了拉,問道。
“什麼身份?”他一下子警覺起來,剛纔的任性一閃即逝。
“他是當朝的一名九品官員,所以和盧大人認識。”她對秀兒說,也算是解釋了秀兒的一個疑惑。
“姐,你不是瘋掉了吧!竟然,竟然嫁給如此身份的人!”君漵一臉的焦急和生氣。
秀兒心裡似乎明白了什麼。原來師傅這麼倉促成親,又倉促離開,去那麼遠的地方,皆是緣於尤利輝的身份。因爲他是朝廷的官員,所以娶一房身在樂籍的伶人是不被允許的。至於有什麼後果,秀兒不知道,但是從姐弟二人緊張驚慌的神情上不難推斷,後果不容樂觀。
想起盧摯,同樣的身份,甚至還要更甚,那麼和自己在一起,他有這個勇氣嗎?
想想剛纔尤利偉坦然而無謂的樣子,似是一切都已經拋開,只爲了能夠和師傅相守,這種氣魄和性情讓秀兒敬佩不已。此時在心裡對此人的印象已是非常之良好。
“所以你們要今夜就離開,躲到一個遠
遠的。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去!”劉君漵壓低的哽咽的聲音打斷了秀兒。兩人已經談開了。他對姐姐這麼唐突成親的事兒也不再追究。
“因爲情勢所迫,所以不得不如此。以後這裡就只有弟弟一個人來照顧自己了,所以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一定要改改魯莽行事的毛病。另外在演出上不要太拼命,最終累着了自己。”陵園秀愛憐地幫弟弟整理着衣服中的褶皺,眼中一陣溼潤,其實這個弟弟自己很少照顧,一直忙於到各地演出。
一些遺留的問題和應酬還是這個弟弟在幫她解決,從實際上來說,他不是弟弟而像是一個哥哥。如今要離開了,才發現自己從未盡到一個做姐姐的責任,從未照顧過這個弟弟。
“姐姐就放心走吧!這不,這兒還有秀兒嗎?我以後不會孤單的,你看,這青雲社這麼多的人!怎麼會?”君漵一副開朗的神情安慰着姐姐。
“君漵去把我的一些貼身的物品收拾整理起來,我有些話要交代秀兒。”她拍了拍弟弟的胳膊。劉君漵答應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秀兒,我們到外面走走吧!”支開了弟弟,梁園秀拉過秀兒,一起往外走去。
她們沿着一條濃蔭小道往一片竹林走去。此時是下午時間,因爲天氣燥熱,所以人們都躲在屋內,這兒很是僻靜。
“秀兒,君漵我就託付給你了!”走了一會兒,梁園秀突兀地說。
“師傅,您儘管放心,以後師叔有什麼事情由我在,我不會袖手旁觀的。”秀兒打着保證,讓師傅放心,因爲以後要經常在一起排練,所以不照顧也是不可能的事兒。
“其實君漵的心思我想你早已經看出來了。”師傅遲疑了一下,“雖然我們相聚的時間很少,並且他又很招女孩們喜愛,從表面上看來他對每個女孩都很好,可是我知道他從未付出真心過,自從見到你之後,我就知道他的姻緣到了,可劫難也來了。”
“他不再和別的女孩鬧,遇到女孩的關照躲得遠遠的。唯恐讓你有什麼不快的想法,雖然你心裡已經有了盧大人,可這絲毫沒有影響他對你的忠誠。”
“我曾經勸說過他,一再明確地告訴他,你不屬於他,不屬於這個青葵園。可是他絲毫聽不進去,他說,即使有你在的前方是一片荊棘,那麼他也要爲你劈開一條道路,不管你是否會感謝他的付出!因爲他能看着你笑,看着你哭,看着你傷心憂愁,他都很高興,就滿足了。”
“他告訴我一句話,愛情不是簡單的擁有,而是能夠有機會爲她付出!這就是幸福!當時聽了這句話之後,我很難想象,一個從來不懂愛情的男孩子,竟然說出這麼深刻的話來,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在這件事上經歷很多難言的心裡掙扎和心理歷程。”
“看到他這樣的執着,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所以我也就死心了。緣來緣去,誰知道誰是誰的緣?”梁園秀兩眼悵然若失地望着前方。似是對以後的道路有些迷茫。
秀兒緊緊跟着師傅的步子,師傅所說的,她早已明白,可是卻沒有辦法幫到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生活上以後多給予師叔一些照顧,因爲無從回答,所以秀兒很是尷尬和難爲情。
“秀兒,其實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所以你不要有什麼負擔。”似是感受到了秀兒的沉重,梁園秀扭回頭安撫地笑了笑。
“你和盧大人的事兒,你想過以後怎麼辦嗎?”秀兒一個沒留神,師傅就將話題轉到了自己的身上。
秀兒搖了搖頭,陰差陽錯走到今天的境地,實在是事先所沒有想到的。所以至於以後,她沒有想過,因爲不敢想。“唉,同是苦命人。秀兒,你曾問我爲什麼要去利州那麼偏遠的地方,是因爲我們爲了避開一些人,只想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平平安安的生活下來。其實他的家裡還有一房正妻。”梁園秀停頓了下來,似是在說一個艱難得難以繼續的話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