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我說你這丫頭是傻啊,還是教訓不夠?你從到園子開始,罪沒少受,可就是改不了脾性。說吧,實話實說,爲什麼帶這個人回來?她和你是什麼關係?”青娘恨鐵不成鋼,咬着牙問道。
“她叫蔣翠翠。是我的親戚。我來揚州就是和她一起。當時因爲遇到蠻子走散了。沒想到今天看到她竟然淪爲乞丐,並且瘋掉了。所以於心不忍就帶了回來。”秀兒的說辭還是和之前如出一轍。既沒有因爲面對青娘而添油加醋,也沒有刪減。華蕊心裡定了下來,這丫頭嘴還挺嚴實。
“於心不忍?我看你應該去寺廟做師傅,大發慈悲,同情心氾濫!你於心不忍就要給我召來麻煩和事端!你善心大發就將一個遠方親戚帶回來讓我養!今天你帶回來一個蔣翠翠,誰能保證你明天后天不帶回另外一個馬翠翠、胡翠翠?
華蕊,一會兒等靈兒帶那個什麼蔣翠翠洗乾淨了,給她些吃的,然後你們從哪兒撿到的,還扔到哪兒去。我們這個園子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從外表到姑娘們的衣着,無不光鮮耀眼。什麼時候成了乞丐收容所了。以後你讓我怎麼管理?”說着不由分說揮了揮手。
秀兒噗通一聲在青孃的面前跪了下來,眼圈一紅淚水就出來了,跪走幾步,雙手抓着青孃的衣裙:“媽媽,媽媽,求求你!留下她吧!這個人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她的相公是家父的救命恩人,如今我已不能再回家在父親膝前盡孝,就留下這個人,算是在父親那裡盡到一些孝心,只是求個心安!
只要你同意留下她,你讓我做什麼都成!”說罷,緊緊抓住青孃的衣裙放聲痛哭起來。這些天隱忍的委屈、經受的驚嚇和痛苦隨着打開的閘門似決堤之洪再也控制不住,一時哭得天昏地暗。屋內另外三個人也被這種徹頭徹尾的哭泣所感染,心底那些隱藏了多年的一點兒溫情和惦記都被勾了出來。抹眼淚的抹眼淚,低頭擦拭的抽噎着,華蕊更是低聲哭泣着緊緊抱住癱坐在地上的秀兒。
等到秀兒情緒稍稍有所穩定,青娘又用巾帕在眼角擦了擦,咳嗽一聲,緩聲說道:“你當真決定將蔣翠翠留下來?”
秀兒瞪着紅腫的眼睛,淚眼婆娑地使勁點了點頭。
“爲了這個女人,你什麼都可以做?”青娘緊追一句。
秀兒有些狐疑地猶豫了一下,最終咬了咬牙,“是。”
“既然你已經拿定主意,我也不再阻攔,再強行將她送走,我就成了一個仁義道德敗壞的人了。念在你對父親一片赤誠之心的份上,我同意她留下來。並且可以在僕人的房間那兒撥給她一間房子,還可以讓靈兒時常過去照顧照顧她。”青娘頓了頓,她看了眼旁邊稍稍舒展了眉頭的月娘繼續說,“可我也有條件,我不能就這麼養着一個閒人,更不能在青葵園無緣無故開這個先例,更爲了堵住那些想要說事兒或背地裡嚼舌頭的人的嘴,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秀兒心裡一寒,繞這麼大圈子,原來出口在這兒等着自己呢,
而自己原本就打算爲了留下蔣翠翠什麼事兒都可以做。想到這,問道:“什麼條件?”
“參加下次的花魁大賽。”青娘端起几案上的茶杯,彷彿早有準備。
“參加花魁大賽?你不是說她不能……”月娘最先叫了起來。一臉懷疑和不解地看着青娘。
“我知道,她現在不能接客,可是並不妨礙她參加花魁大賽!月娘你也知道,有些人不在乎這些,他們來這裡只是聽聽歌,看看舞蹈而已,我讓秀兒參加花魁賽,就是要讓她的舞姿和歌聲也成爲揚州城裡的追逐和模仿對象。”
秀兒不得不佩服青娘,這個在短短時間內就能夠有所謀劃,爲青葵園爭取到最大的利益而又不得罪人的情況下,她再次感嘆:能夠讓青娘來管理青葵園,這人真是慧眼識珠!
月娘見青孃的打算並無不妥之處,也暗暗點了點頭,也唯有如此了。
秀兒對青孃的做法也頗爲感激,最起碼沒有讓自己和別的花魁一樣接客,這也許就是最大的底線和仁慈了。所以毫不猶豫地說:“我答應,並且保證我會奪取下次花魁大賽的歌曲和舞蹈兩項頭牌!”
“那好,我就等着看你的精彩表現了。在此準備期間,流雲閣裡不能停!”青娘也舒了口氣,這個棘手的問題終於解決了,既在秀兒這兒賣了人情,又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是不是要感謝感謝那個蔣翠翠呢!否則她可沒有膽量強制秀兒去參加下次的花魁大賽。想到這裡,心裡暗自發笑。
秀兒一心惦記着蔣翠翠,一看青娘已經同意,並安排華姑姑找人收拾房子。她匆忙告退,一溜煙地往低矮房區跑去。
那邊,靈兒已經給蔣翠翠洗漱完畢,換了乾淨衣服的蔣翠翠這時纔有了人的模樣,依然存有風韻的一張臉多了些滄桑和黯淡,癡癡呆呆的模樣讓秀兒一陣怔忡。
華姑姑將風煙原本住着的房間撥給了蔣翠翠,而靈兒因爲日常要照顧蔣翠翠,所以也從原來的房間裡搬了出來,與蔣翠翠同住。只是讓她和這麼個癡傻人兒住在一起,秀兒心裡充滿歉意。
靈兒到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在這園子中她本像遊民散兵一樣,沒有個正經的主子,自從跟了秀兒之後,雖然大部分時間在秀兒那裡,可還總是時不時地被其他人使喚。這次青娘吩咐了,從此以後靈兒只用在秀兒屋裡侍奉,同時照顧蔣翠翠!靈兒感到自己有了歸宿和依靠,心裡甭提有多踏實了。所以聽華蕊說讓她和蔣翠翠同住,就歡天喜地地搬了過來。
靈兒在秀兒的幫忙下,三下五除二就將整個房間收拾地井井有條,又照顧着蔣翠翠吃過飯,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小姐,我送你回攏月閣吧!”靈兒將服侍蔣翠翠躺下,回身輕聲說。
“好!靈兒,真的多虧有你,幫我照顧她。”秀兒發自內心的感謝,她真誠地看着靈兒。
“小姐快不要這麼說,平日裡小姐對我的恩情和好處,我已經銘記在心,總想着有機會報答小姐,可靈兒之
力太過微薄,這次正好,能夠讓靈兒代替小姐做些事情。靈兒心裡很高興!再說了,看伯母的情況,並不似一般的癡傻之人那般癲狂無度,有時候還明白我說的話,所以照顧起來更沒問題了。”靈兒擡頭看着秀兒,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清澈明亮。
秀兒抱了抱靈兒,嘴巴貼近靈兒的耳朵堅定地說:“靈兒,真的謝謝你!你放心,從此以後你我姐妹相稱,只要我這個妹妹在這園子中,就沒人再敢欺負你!”
“好,能夠有小姐這樣的妹妹,是靈兒前世修來的福氣。”說着,靈兒高興得抽泣了起來。
待回到攏月閣,秀兒才感到經過一天的奔波之後,渾身痠軟無力,草草用了些晚飯,就要洗漱沐浴休息。
可剛放下碗筷,就聽到一聲:“秀兒小姐在房間裡嗎?”秀兒苦笑一下,看來今晚的事兒還挺多。強打精神讓靈兒開門。
是風煙的丫頭羅煙。
“秀兒小姐在啊!我們小姐想請您過去說說話。”羅煙探頭探腦地往屋子裡看了看,熱絡地說。
秀兒只感到一陣厭煩,可又不好駁了風煙的面子。勉強一笑,溫聲說:“風姐姐今晚有閒暇?”
羅煙衝秀兒使勁點了點頭,“我們小姐準備了點心和零食等着您呢,說是好長時間都沒有和您說話了,嫌得生分了。這不,一有閒暇,就讓我來請您過去。”
秀兒看着羅煙臉上急劇變幻的表情,精神有了些放鬆,不緊不慢地說:“你先回去罷,我過會兒就過去,不會讓姐姐久等的。”
“是!羅煙告退。”
“小姐,你知道嗎?今天風煙小姐也去探望關先生了。”靈兒看羅煙已然走遠,忙湊過來說。
秀兒一驚,感到甚是奇怪,這風煙和關先生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怎麼就這麼關心?“她爲什麼去?”
“誰知道呢?只是一早就回來了。回來後聽羅煙和其他丫頭炫耀,說是關先生和夫人還挽留她們用了午飯,對她們異常熱情。”說到這兒,靈兒撇了撇嘴,“哼,不就是在關先生家吃了頓飯嗎?好像就一步登天了一樣。到處顯擺,好像唯恐別人不知道一樣。”
秀兒聽到靈兒如此說,撲哧一聲笑了,拿起扇子扇了幾下,又忍不住敲了敲靈兒的腦袋,嗔怪道:“你呀,讓我說你什麼好呢?別人顯擺別人的,與你何干?好像這關先生是你家的人似的,只興許你去看望,就不允許別人去啊!你這個小心眼啊!以後得改改,看來這段時間對你縱容了,都學會背後議論人的長短了,殊不知禍從口出!”
“哎呀,小姐。”靈兒擡手撫着剛剛被秀兒敲過的地方,難爲情地說:“我這不是當着小姐才這麼說的嘛,出了攏月閣,我就是一個悶嘴葫蘆!這行了吧!”
“不行!”秀兒趁其不備,又敲了她一下,“隔牆有耳知道嗎?好了,趕快簡單給我整理一下,咱們去風煙那兒坐坐。”
風煙已經準備好了一應吃食,等着秀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