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嫺貴妃請她去翊坤宮,愉妃有些錯愕,愣了愣才讓身邊的人擡來肩輿,冒着大雪急匆匆的趕往翊坤宮。
自打七月裡,嫺貴妃帶着永琪去了熱河行宮後,至今都五個月了,她一次也沒有見到兒子,那深入骨髓的思念都快要將她折磨瘋了,有時候一閉上眼,腦中便會浮現兒子那張略顯稚氣的臉來,夢裡……她常常夢見永琪在哭,哭着要找她,醒來時,她自個也是淚流滿面。
自打去年固倫和敬公主的生辰,永琪被皇帝下旨給嫺貴妃撫養後,嫺貴妃故意避開她,不讓永琪與她見面,掐指算來,這一年多來,她也只見過兒子幾面,還是遠遠的看着,其中的心酸與痛苦,旁人又如何得知。
如今,嫺貴妃讓她去翊坤宮,她心中很是詫異,也很警覺,可爲了見到兒子,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娘娘萬福金安!”愉妃下了肩輿後,幾乎是快步跑進了翊坤宮的正殿,見到嫺貴妃後,深吸一口氣微微福身,臉上還帶着一絲忐忑不安。
嫺貴妃瞥了她一眼,淡淡的笑道:“愉妹妹不必多禮,坐吧!”
“謝娘娘!”愉妃恭恭敬敬的坐到了一旁。
“多日不見,愉妹妹愈發消瘦了,可得多注意着身子,冬日裡天冷,妹妹要好生將養啊!”嫺貴妃語中滿是關切之意。
愉妃卻明白她不會如此好心,只怕是話裡有話,隨即恭聲道:“娘娘大傷初愈,更應將養纔是,臣妾是老毛病了,不礙事!”
嫺貴妃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隨即對身邊的暮雲道:“去把五阿哥帶來!”
愉妃聞言,渾身猛的一顫,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因激動,原來有些泛白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不太自然的紅暈。
永琪被暮雲帶進來後,便快步走到了嫺貴妃身邊,語中滿是歡快:“額娘,您喚兒臣嗎,是不是要帶兒臣出去玩?”
一旁的愉妃見五阿哥完全沒有看見她,只覺得心痛難耐,臉色慢慢發白了。
嫺貴妃看在眼裡,並未說什麼,輕輕拍了拍五阿哥的小臉,笑道:“你這孩子,這年一過你便滿六歲了,該去上書房了,往後可不許太貪玩。”
“是,額娘!”永琪乖乖的應了一聲。
嫺貴妃輕輕拍了拍他的小手,笑道:“永琪,給你愉娘娘請安去!”
五阿哥聞言,小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驚喜,轉過頭便看見了愉妃,快步衝過去撲到了愉妃懷裡,大叫道:“額娘,額娘……。”
聽着兒子的喚聲,愉妃心都要碎了,卻強忍着想將孩子抱入懷中的衝動,輕輕推開他,含着淚道:“五阿哥,你的額娘是嫺貴妃,往後叫本宮愉娘娘吧!”
“額娘,您不要永琪了嗎?”五阿哥看着愉妃,眼中滿是害怕和不安,他不信額娘真的不要他了。
愉妃只覺得有無數把刀子插入了心中一般,疼得她渾身發抖,她深吸一口氣,別過頭去,片刻纔看着嫺貴妃,笑道:“娘娘,臣妾宮中還有事,臣妾先行告退了!”
“愉妹妹!”嫺貴妃卻笑道:“妹妹怎麼見到五阿哥就要走,難不成真的不要他了?本宮還有話要對妹妹說呢!”
一旁的暮雲會意,立即將五阿哥帶出去了。
“額娘……我要我額娘……。”五阿哥卻不願,一直喊着要愉妃。
愉妃再也忍不住,一滴淚慢慢從臉上滑落,越來越多,卻強忍着沒有哭出聲來。
嫺貴妃看着她這副摸樣,心中微微有些不忍,但一想到自個如今的處境,她雙手緊握,在心中告誡自個,不要心軟。
“愉妃!”半響,嫺貴妃纔出聲了。
“娘娘,臣妾告退了!”愉妃猛的站起身來。
“你不想要回五阿哥了?”嫺貴妃一字一句的說道。
原本已要走到門口的愉妃,聞言呆住了,她回過頭看着嫺貴妃眼中有震驚,有迷茫,更多的卻是警惕。
從當初入王府起,愉妃便知嫺貴妃不是等閒之輩,這些年來她更是對自個的眼光深信不疑,自從慧賢皇貴妃甍了後,嫺貴妃便開始在宮中嶄露頭角了,亦或是……興風作浪。
十幾年的韜光養晦,嫺貴妃忍不住了,可……愉妃也沒有料到她如今要向自個伸出兇殘的手。
從進王府起,愉妃便是一個安分的主,興許是性格使然,她從小便喜靜,加之長相平平,才氣不佳,和王府的衆妻妾比起來,她是毫不起眼的,因此也從不敢妄想得到更多,永琪的出生對她來說是上天賜給她的恩惠,也讓她在這深宮之中看到了希望。
可她的兒子卻屬於眼前這個女人了,她唯一在乎的人被嫺貴妃奪去了,愉妃有時候在夢裡也夢到自個殺了嫺貴妃奪回了孩子,可……那畢竟是夢。
“娘娘,您想要臣妾付出什麼代價?”沉默半響,愉妃開門見山的問道。
嫺貴妃笑了:“當初在王府,本宮便知你是極其聰明的主,如今看來果真是個明白人,若是你想耍花樣,恐怕這宮中能招架得住的,沒有幾個吧!”
“娘娘謬讚了,比起娘娘,臣妾差之甚遠!”愉妃波瀾不驚的看着她,笑道。
在宮中,想要出人頭地,不僅要有腦子,還得有手段,也得心狠手辣,可……最重要的是能入皇帝的眼,愉妃自認爲她沒有那個本事。
“如此說來,本宮與愉妃算得上是強強聯手了?”嫺貴妃語中滿是肯定。
愉妃沉默了,半響才道:“若是娘娘把永琪還給臣妾,臣妾願爲娘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嫺貴妃看着她,笑了,只是笑意中帶着諷刺:“愉妃當本宮好騙嗎?將永琪還給你,你還會聽本宮的話嗎?”
“娘娘的意思是?”爲了兒子,愉妃不得不強忍住心中的怒氣。
“愉妃,只要你肯幫本宮,最多不過一年,本宮定然將永琪還給你?”嫺貴妃緊緊的盯着愉妃說道。
“娘娘怕是要讓臣妾做那墊背之人吧,娘娘無法相信臣妾,臣妾也無法相信娘娘,如何合作?殺人放火的事兒臣妾不敢做,若是永琪長大了知道他的額娘雙手沾滿血腥,臣妾有何臉面對他?”愉妃深吸一口氣說道。
“不敢做嗎?”嫺貴妃冷笑出聲:“那本宮可不敢保證永琪能不能安然長大了,妹妹只怕也沒有那個機會面對長大的永琪。”
“你想對他做什麼?”愉妃語中滿是恐慌。
“既然愉妃妹妹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本宮也只能奉陪到底了,你是聰明人,知道本宮想要的是什麼?本宮給你一個機會。”嫺貴妃看着她,眼神凍結成冰,一片冷意。
“如果你敢動永琪,即便是死,我也會拉着娘娘您一塊下地獄的!”愉妃上前一步,等着血紅的眼喝道。
“是嗎?”嫺貴妃微微蹙眉:“本宮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試一試了!”
愉妃聞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帶着身邊的宮女春絮揚長而去。
“娘娘,看來愉妃娘娘不肯配合啊,她還真是夠傲氣的!”暮雲笑道。
“本宮倒是要看看她能傲氣幾日!”嫺貴妃冷笑一聲,隨即在暮雲耳邊低語了幾句,暮雲會意一笑,隨即退下了。
臘月二十六這一日,宮中到處張燈結綵,四處洋溢着濃濃的喜慶之氣,五阿哥一早便拉着嬤嬤在院子裡玩着雪,嫺貴妃從皇后那兒請安回來,看着他在院子裡追着小太監砸着小雪團,不由笑出聲來。
這孩子卻實嬌憨可愛,很合她的心意,可到底不是自個生的,再好也是有隔閡的,現在孩子還小,再大些便會有麻煩了,她從未想過要將這孩子養大,燙手的山芋可是要儘早出手纔好。
永琪,你的未來如何?便要看你額娘聽不聽本宮的話了。
“額娘!”永琪畢竟還小,這一年來,嫺貴妃對他頗爲寵愛,有求必應,永琪漸漸的也不再排斥她了。
“永琪!”嫺貴妃蹲下身抱起了他,與他玩了一會,便進了正殿,片刻後卻聽到外頭傳來一陣陣尖叫聲,似乎很是驚恐。
“怎麼了?”嫺貴妃微微蹙眉道。
“啓稟娘娘,五阿哥摔了一跤,磕到了額頭上,頭破了,暈了過去。”暮雲跑進來驚魂不定的說道。
“嚴重嗎?”嫺貴妃臉色微變。
“嗯!”暮雲重重的應了一聲。
“不是讓你們悠着點嗎?”嫺貴妃深深的看了暮雲一眼,嚴重滿是責怪,隨即跑出了寢殿。
永琪這一下傷的有些重,嫺貴妃請來太醫瞧了後,守在他身邊整整兩個時辰也不見醒來,看着他略微發白的小臉,嫺貴妃眼中閃過一絲後悔。
“娘娘,皇上來了!”暮雲在嫺貴妃耳邊低聲道。
嫺貴妃先是一驚,隨即便俯下身抱着五阿哥,片刻,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皇帝進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幕,臉色也愈發的難看了。
“太醫怎麼說?”皇帝看着站在一旁的暮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