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真相正向她走來。
路遇謝未。不止他一個人,身後還有四個面相頗爲與衆不同的跟班,一個是環眼圓臉,好似孩童;一個雙目突出,嘴巴奇大,像蛙;一個眼睛極小,雙耳招風,像鼠;一個滿臉短髭,身材魁梧,形似怒目金剛。這樣對比一看,謝未的相貌真是順乎天意且出類拔萃的。一行人風風火火的樣子,是走回衙門。
徐荷書立刻跟上去:“怎麼樣?”
四個跟班一起扭頭看她。
“譁,這位就是昨晚大哥帶回來的女人?”紛紛交頭接耳。接着紛紛讚歎。
“厲寧,”謝未瞪了他們一眼,對身後的圓臉跟班說,“我去找大人,你們不用跟了。”
厲寧應道:“好。我們就在這裡等着。”
謝未一走,就有兩人朝徐荷書蹭過去,做自我介紹。
蛙人轉動着他鮮明的眼珠子:“姑娘,在下張長長。弓長張,弓長的長。”
徐荷書一聽就捂着嘴笑了。蛙人見狀,很是得意。
所以鼠人倍加殷勤:“美女,我叫費施!”
徐荷書笑着,勉強抱拳還禮:“幸會幸會。”
怒目金剛如鐵塔一般走來,甕聲甕氣地地道:“徐姑娘,趙小會有禮了!”轉向兩個同夥,“瞧你們這嘴臉,不嫌丟人!”
張長長和費施見這粗漢子竟然曉得美女尊姓,不禁心生不滿:“喂,看大哥走了,你有機會耍氣派了?瞧你自己,那次崔家的姑娘見了你,幾乎嚇個半死……”
厲寧道:“你們別瞎說了。徐姑娘是大哥爲查案帶回來的當事人,還有情況要向她瞭解哩。徐姑娘,我厲寧給你講講我們今天的收穫。”
徐荷書尚未開口,張長長就伸着臉來問她:“徐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徐荷書。荷花的荷,讀書的書。”
“荷書……哇哈,這名字真漂亮!”
“漂亮?名字怎麼能說‘漂亮’呢,應該說‘好聽’。”
“好聽?‘好聽’怎麼夠形容?應該說‘詩意’!”
“嘿嘿,還溼呀幹了上了,難不成你懂詩?你配懂詩麼?”
“我不懂,你懂?……”
“我
何嘗說我懂來……”
“你懂一個我看看……”
徐荷書頭皮發麻,心想衙門捕快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物,不但不堪爲吏,做平民也嫌聒噪了些。“各位好漢,各位好漢,還是你們的名字好,有個性,過耳不忘,畢竟是好漢的名字,端的是好漢本色。”
衆好漢這纔不好意思地止住了爭吵,笑納了誇讚。
徐荷書便看着厲寧。
“徐姑娘,朱老伯和山子的死,是有人謀害的。仵作驗過他們吃的飯菜和水,發現魚肉裡有一種慢性劇毒。這種毒,毒性發揮得慢,但遇熱後會快一倍,朱老伯和山子的死狀正符合這種毒性。”
徐荷書在想,爲什麼我會沒事?“兇手是怎麼下的毒?什麼時候下的毒?”
“接着,我們發現塘裡的魚白花花一片浮在水面上,都死了。是中了同樣的毒。而謝捕頭說,昨晚他還沒有發現這些魚有異樣。所以說,兇手是特意用這種遇熱便毒性加速的毒藥,摻在魚食裡,致使吃魚的人先死,魚後死,毒死吃魚的人而又不使其事先知覺。我們沿着魚塘走了一圈,發現有一處草被踩過,雖然沒有成形的腳印,但顯然是人踏過的。”
徐荷書道:“手段這樣隱晦,兇手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害他們,爲財是不可能的,難道說這一老一少還會和人結仇?”
費施插嘴道:“所以說荷書姑娘,心地善良的人怎麼想得到惡人的歹心呢?朱老四不會和人結仇,但有人卻會和他結仇。”
厲寧連忙再接上:“朱老伯每天去賣魚,就遇上過一個惡霸。這惡霸要買他的魚,但又欺他年老力衰,強行壓價。朱老伯就不肯賣,惡霸就強買……”
徐荷書憤道:“本縣居然還會有這種人這樣事?王大人的嚴名是白傳的嗎?你們捕快……”
“別這麼說,徐姑娘,這個惡霸跟你一樣是個過路的。本縣若是有這樣的人,豈能容他逍遙?他們正在爭執,這座鐵塔就走來了,”厲寧指着趙小會,“三言兩語加上揮動鐵拳,就把這惡霸嚇走了。”
“但是他並不就此作罷?”
“正是,他就在本縣住了下來。我們都盯着他呢,謝捕頭跟山子相熟,知道了這件事,就說只等他敢爲非作歹就抓
他,誰知竟沒啥動靜。”
趙小會道:“這廝大概知道明的不行,得來暗的。”
徐荷書問:“何以見得這毒就是他下的?”
厲寧道:“謝捕頭首先就懷疑了他,去他住的客棧查訪,得知昨天一整個下午這惡賊都不在,到掌燈後許久他纔回來,回來就退房走人。這正符合兇手往魚塘裡下毒的時間。”
張長長道:“這惡霸其實不夠惡霸,當街砍人比較像惡霸。”
費施道:“你當人都是傻瓜?他難道不知道這是王素大人的地界?”
趙小會粗中有細:“用毒魚殺人,神不知鬼不覺,給外人看來,就是魚生了病,人吃了病魚而中毒,不會追究。”
厲寧笑道:“可是謝捕頭一眼就看出這是人爲。”
“他何以看出的呢?”徐荷書問。
厲寧:“憑經驗。”
趙小會:“憑直覺。”
張長長:“憑嗅覺。”
費施:“咄,你說大哥是狗?”
張長長茫然地鼓着蛙眼:“沒有啊。”
徐荷書怎麼也想不通:“可是我爲什麼還活着!”
厲寧搔首:“這個……你真的吃了那魚了嗎?”
徐荷書點頭:“當然。”
“這個,這個……咳,可能是姑娘你身體好,抵抗得了……”厲寧圓圓的臉再也保持不住老成持重的表情。
徐荷書道:“我還刀槍不入呢。”
“咳,我想不通,謝捕頭也許知道,你問他。”
徐荷書有點不高興,剛纔謝未對她視若無睹,置若罔聞。朱家祖孫之死必然令他難過,卻並沒寫在臉上。他臉上有的,只是堅毅,以及些許疲憊。
厲寧又道:“他去找大人簽發逮捕令了。”
“曉得兇手逃跑的去向?”
“謝捕頭早就調查清楚,那惡霸叫做李有理,在鄰縣十分有名,因爲他就是鄰縣知縣婁桑的大舅子。”
趙小會:“仗勢欺人。”
厲寧:“婁桑怕老婆也很有名。”
張長長:“所以,縮頭王八知縣婁桑只裝睜眼瞎。”
費施:“所以,李有理在鄰縣隻手遮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