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未已從王素那裡回來。一手悠閒地按在刀柄上,面帶溫和的笑意,看着他的弟兄們與徐荷書。厲寧正要問他王大人如何說的,他卻搖搖手示意他不要問。
“徐姑娘。”他對徐荷書笑道,“謝某可否請你借一步說話?”
徐荷書迷惘地點點頭。
“厲寧,你們四人在外面守着,不準任何人進來。”
四人稱“是”,各自心裡也疑惑得炸開了花。
徐荷書一進來,謝未便砰地關上了門。房間裡立即變得靜悄悄的。徐荷書縱然是人們所謂的大家閨秀,父親所說的大家閨豪,也不禁有些羞赧:“謝捕頭,你要說什麼?”
謝未臉上原本帶着的笑意忽然沒有蹤影:“徐姑娘,你和朱老伯、山子吃的都是水塘裡的魚,又是一口鍋裡做出來的,爲什麼他們中毒身亡而你卻沒事,你想得通嗎?”
徐荷書搖頭。
“唯一的解釋是,你所吃的那條魚,被解了毒。”
“啊……那怎麼會?”
欲知詳情如何,徐荷書且聽謝未悄聲分解……
麗日曬着外面的四個人。張長長舔舔乾裂的嘴脣,道:“你們說,像她這樣的美貌姑娘,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會不會遇到危險?”
費施:“所以說,徐姑娘不是一般女孩子,是俠女嘛!”
“我覺得現在就有點危險。”
“什麼意思?你是說大哥……”
張長長瞪大了無辜的蛙眼:“我沒說呀……”
厲寧剛要阻止他們胡說,房間裡卻忽然傳來一聲尖叫,緊接着是杯盞摔碎的聲音。
“是徐姑娘!”張長長反應最快。
厲寧便大聲問:“謝大哥,怎麼了?”
沒有人應他。只聽徐荷書氣呼呼地大聲道:“是,是我與人合夥謀害了他們,你來抓我啊!”
謝未更是憤怒:“抓你做什麼,我只想殺了你。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現在我就要爲朱老伯和山子報仇……”
捕快的刀出鞘,清脆有聲。徐荷書驚呼一聲。
外面的四個人料不到事態竟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即刻衝了進去。幾乎是同時,從房頂上倏忽落下了兩個人。在落地的衝勢中,他們雙劍直取謝未兩肩。謝未卻似早有防備,邊退邊橫刀阻攔。
餘下幾人都是一愣。這兩個人是一男一女,衣着幹練,俱是四十多歲,看樣子很像一對夫妻。
“大小姐,你沒事吧?”中年女子在戰局中不忘問候徐荷書。
徐荷書一見這兩人,心裡頓時就又傷心又生氣:“你們快住手!住手啊!”
中年夫婦此時想要住手也難了。厲寧四人混入戰局,對他們是糾纏不清。他們武功雖然平平,但打羣架很有經驗,如何互助照應、前仆後繼、不屈不休、拖垮敵人,他們是擅長且自信的。
謝未便喝止四人。 шшш✿ttκǎ n✿¢O
徐荷書不顧這麼多人在場,眼淚滾滾而落,嗔怨地道:“方叔,雲姨,你們……”
這對中年夫婦是徐珏的護衛,方之棟與梅雲。他們從十幾歲時便跟在徐珏身邊,多年來,徐珏得勢他們也得意,武功也一年年精湛,徐荷書從小習武隨從的師父,便是他們兩位。徐珏掛冠後,他們也不肯離去,仍留在徐家效力。很顯而易見,必然是徐珏放心不下女兒一人千里獨行,派遣他們夫婦暗中跟隨保護。哪有對獨自出門的女兒真正放心的父親呢?
“不到非常時刻,不要露面。”徐珏如是說,“不然,會傷了她的驕傲。”
可是此時,徐荷書也已經很受傷。
方之棟道:“大小姐,這小捕快這般矇昧愚頑,險些傷了你性命,我們只好出手了。”
“是啊,荷書,別哭了。”梅雲拉着她的手,撫慰道,“好孩子,別委屈了。”
謝未笑道:“我這小捕快若不用這種下策,兩位關鍵人物又怎會現身呢?”
方之棟挑眉:“哦?這原來是你的計策?”
徐荷書道:“是我們商議的計策。他說有人暗中幫我,本來我還不相信。”
梅雲不好意思地笑了:“謝捕頭,你查的這件案子跟我們確是有關係,我們理當協助,只是以爲時機還不到……”
“在下也知道兩位高人與此案無涉,只是清查疑點,捋順案情之後,我們纔好去緝拿兇手。”
厲寧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徐姑娘沒有中毒是因爲有你們暗中相助。”
方之棟略有皺紋的臉上露出了慚意:“昨日,見荷書到了那茅舍裡,本來我夫婦並沒有疑心,只不過出於以防萬一的謹慎態度,才用銀針試了試飯菜……”
徐荷書猛然記起當時情景:“山子掉進了水塘裡,我和朱老伯都離開了屋子……”
方之棟:“不錯,那孩子在水邊玩耍,是我暗使巧力把他推下水的,目的就是吸引你們的注意。”
梅雲道:“魚
裡有毒,我們也吃了一驚,真是人不可貌相,那老者一副尋常老人的樣子,竟會使毒害人。荷書行囊裡帶的銀子不少,他一定是想謀財害命。”
方之棟接道:“我當時就想踢翻桌子,揭穿殺局。你雲姨攔住了我,說現在還不算是‘非常時刻’,用別的法子也可保你無恙。”
“於是,我就捻碎七花風露丹,撒在了荷書的飯菜裡。我們本以爲荷書走後,半道上會有那老者埋伏好的同夥殺出來,不料一路無事。我們心中奇怪,就又回到那茅舍,萬萬沒有想到,那老者和那孩子竟然中毒了,正在地上掙扎。我們還沒來得及救治,他們就斷氣了。不一會就聽到有人朝這裡走來,嘴裡還喊着他們。我夫婦一怕瓜田李下有嘴說不清,二怕荷書在前面途中會再有意外,便馬上離開……”
徐荷書聽了,震駭之餘,心裡哀哀地想着,若是他們仔細一些,度人之心善一些,那可憐的祖孫倆也許就不會死了。
謝未恍然如夢初醒:“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梅雲道:“謝捕頭遇事不慌,明察秋毫,連我夫婦留下的痕跡也發現了,真是令人欽佩之至。”
謝未悽苦地笑了一下:“我只恨自己沒能早到一步。”
方之棟道:“謝捕頭若與他們同食,恐怕也難逃此厄運……”
梅雲忙使眼色打斷他。她知道,謝未是恨自己沒有機會救他們,也就是說,他對她夫婦二人的無心之失是不無怨懟的。他們救了徐荷書,卻沒有救朱氏祖孫,無論如何這是事實。
這時,郭師爺從內室走出來,對謝未道:“案情俱已詳錄。”
謝未點點頭:“有勞了,呈給大人吧。我即刻動身去捕李有理。”
他轉向衆人:“兩位高人請便,謝某先行告辭。”
方之棟道:“謝捕頭若有需要,我夫婦願效力一二。”
謝未淡然道:“不敢。徐小姐,告辭。”
徐荷書看到謝未眼中的冷淡,想要說些什麼,他卻已經拂袖離去。
謝未一走,厲寧四人不約而同跟了上去。
張長長邊走邊回頭:“徐姑娘,你安心等着,看我們抓兇手回來。”
費施:“徐姑娘,一定多逗留兩天……”
徐荷書心中悵然無着,既知方之棟梅雲夫婦所做的沒有錯,亦知朱老四祖孫之死並必然得死,但事實如眼前這樣,真不知該怨什麼去。唯有對他們帶淚含笑,點點頭。
(本章完)
ωwш •ттκan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