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請原諒我,八月份,奧運會開始了,大家懂的,嚶嚶……頂鍋蓋爬走
沈數的馬車才駛進定北侯府大門,就呼啦啦一羣人圍了上來,連定北侯都從營裡回來了。
“舅父,舅母,我真的沒事。”沈數並不用人扶,自己從馬車上下來,進了屋裡,“桃華說,再有幾日就無妨了。”
定北侯夫人拉着他上下打量,見他臉上連個痘皰都不曾起,只有手背和小臂上稀疏有七八顆痘,且有幾個已經開始乾癟結痂,果然不是天花那等可怕模樣,不由得合掌唸了一聲:“謝天謝地,這幾日可把我擔心壞了。”這事兒都沒敢告訴太夫人,生怕她再憂心過甚鬧出什麼事來。
定北侯站在旁邊,雖然沒有拉着沈數,目光卻也一刻不曾離開過外甥,這時見他確實無事,這才道:“如此說來,這就是從牛身上過的天花了?”
“正是。”桃華這幾天其實也累得不輕。在疫區的時候拿出當年加班的勁頭來倒也沒覺得怎樣,現在精神略一鬆懈,又要照顧沈數,就覺得渾身都像散了架一樣,強打精神回答定北侯道,“這種痘就是用牛身上的痘漿讓人染上天花,雖然也會發熱出痘,但卻比人過人的天花毒性要小得多。”
定北侯夫人一時還沒有想到這件事,現在聽桃華說了,才突然明白:“這般說來——種痘並非生死攸關?”
桃華笑笑:“當然不是。倘若種痘跟生天花一般危險,那還種它做什麼。”前頭那位老郎中的想法沒錯,只是選的痘苗不對。畢竟牛痘這東西是從西方傳進來的,在這之前中國用的都是人痘,在最初開始試驗的階段,安全性肯定是不夠的。
定北侯夫人只覺得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猛地被移開了,整個人都像要飄起來一般,卻又覺得兩腿發軟。她擔憂了這麼些日子,現在纔敢相信,桃華先前所說的話可能都是真的:真的有避開天花的法子,真的能讓孩子們再也不怕天花了!
定北侯心裡也是五味雜陳。之前他下了狠心要讓自己的兩個兒子來先試種痘,可是那是自己的血脈,又如何會不擔心不痛苦?這些日子他在軍營之中忙得不敢讓自己歇下來,就是怕一有空閒就要忍不住爲兩個小兒子擔心,就要忍不住去想像兩個孩子得了天花奄奄一息躺在牀上的景象。
殷茹呆站在一邊,直直地看着沈數。從剛纔馬車停下,桃華扶着沈數下車開始,就一直站在沈數身邊,她想去沈數身邊,卻覺得那裡彷彿已經沒了她的位置。
“舅父舅母,”沈數看看桃華疲憊的神色,“我有些累,想先去歇息。”
“對對對!”定北侯夫人連忙道,“你病還沒好呢,先去休息!桃——桃華也快些去休息。”
桃華也是真的累了:“後頭還有侍衛帶了十幾頭牛回來,等他們一到,就可以準備種痘的事了。”
定北侯夫人連聲答應:“你就放心吧,定然會安置好的。快去休息,熱水都備好了。”
蟬衣和蝶衣都站在門邊,兩人跟其他人一樣,都是風塵滿面,黑瘦了一些,然而面上的神色卻是截然不同。沈數一轉身,蟬衣的腳就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但看見桃華,還是硬生生地站住了,垂下頭來跟在蔣家的丫鬟們後頭出去了。
沈數在定北侯府裡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雖然桃華只在這裡住了一日,但東西卻早就由丫鬟們鋪擺開來,此刻進去,什麼都是齊全的。薄荷等人忙着要熱水要飯食,進進出出的忙活了半晌,之後便齊齊退了出來,將正房的門掩上了。
“姐姐,這會兒用不着咱們了,先回去洗漱一下,換換衣裳吧。”蝶衣拉了一下蟬衣,笑嘻嘻地道。她也黑瘦了許多,然而精神卻是極好,一雙眼睛在顴骨略有些突出的臉上顯得格外明亮。
蟬衣被她拉着,有些木然地回了自己房裡。自有下頭的粗使婆子們給她們也備好了熱水。蝶衣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進了淨房,把熱水裡泡的巾子撈起來往身上一抹,頓時長長舒出口氣:“好舒服。這回去了那隔離區一次,可真是——哎,恍如隔世啊。”
“哦——”蟬衣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站在牀邊發呆。
蝶衣的聲音還在不停地傳出來:“可不是麼。說起來,從前每年冬天都跟着夫人去施粥舍藥,見着那些人窮得衣裳都沒得穿,就以爲是苦得不行了。這回去了那隔離區,我才知道什麼叫慘不忍睹。頭一天進去,我就吐了好幾回,還被王妃罵了。”
蟬衣被她的聲音攪得心煩,只得取了換洗衣裳也進了淨房,隨口道:“不過是髒了些,死人你又不是沒見過,怎麼就吐了?”
蝶衣睜大眼睛道:“姐姐,這可不一樣!”西北每年都有打仗犧牲和天寒凍死的,她們當然是見過的,可那終究好像是隔着一層的,不比這些病人,就在自己眼前腐爛、腹瀉、嘔吐並漸漸死去,那種衝擊是完全不同的。
蟬衣聽她的描述,也覺得胃裡有些作嘔起來,皺着眉擺手道:“好了,既然覺得噁心就不要說了。”
蝶衣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我現在已經不覺得噁心了。”她猶豫了一下,有點興奮地道,“姐姐,我想跟着王妃學醫。”
“什麼?”蟬衣被她嚇了一跳,“你想學什麼?”
“學醫!不,王妃說了,那個也不是醫術,叫什麼——對了,叫護理!”蝶衣興奮地比劃着,“就是教人如何照顧這些病人的。姐姐你知道嗎?那疫區裡的病都是會過人的,可是用了王妃的那些消毒法子,自己又注意,我們一個都沒有染病呢。”
蟬衣脫口反駁:“那王爺還染病了呢!”
蝶衣忙道:“王妃說了,王爺染上那個牛痘,就是因爲防護沒有做好的緣故。要是好好防護就不會這樣了。王妃還說,之前在隔離區的那些衙役和去照顧病人的家眷,他們其實很多都不懂護理,所以不能很好地照顧病人,還會讓自己也染上病,若是她能教出一些人來,知道如何既保了自己,又能照顧病人,那這次疫病也會少染上幾個人的。”
蟬衣聽她一口一個“王妃說”,心裡十二分的不自在,冷笑道:“若是王妃能治這炭疽病,就是沒有這些護理也不用怕了。”
蝶衣反駁道:“王妃說,這是兩回事。總有些病是很難治甚至不能治的,甚至是能治的病,也不是落在誰身上都能治的。治疫這種事,不讓它傳播開去感染更多的人,這是很要緊的,有時候甚至比治好病更要緊。”
“什麼都是王妃說王妃說!”蟬衣把手上的布巾往水桶裡一摔,“我看你現在對王妃真是奉若天人,還記得你是伺候王爺的嗎?去學醫?你去學醫,誰來伺候王爺?”
“有王妃呢。”蝶衣還沉浸在興奮之中,“王妃將王爺照顧得極好,帶來的那幾個丫鬟也能幹。再說,我就是去學護理,也能伺候王爺啊。”從前她和蟬衣兩個在沈數身邊,端茶倒水的活計多是蟬衣做,她則是給沈數做針線更多,現在去學護理也不會妨礙什麼的。
蟬衣只覺一陣心塞,上下打量了蝶衣幾眼:“跟着王妃走這一趟,我瞧着你怎麼——”被蔣氏迷了心竅了不成?一副以她馬首是瞻的模樣。
蝶衣斂了笑容,認真地道:“姐姐,我可是說真的。從前我覺得王妃沒什麼了不得的,不過王爺愛重她,她就是我主子,我也得用心伺候。可這次往疫區走這一趟,我才知道王妃的本事。”
蟬衣冷笑道:“這倒也奇了,王妃自己都說治不了這病,你就如此推崇,若是治得了,豈不要被你當成菩薩轉世了?”
蝶衣微微脹紅了臉:“姐姐,又不是王妃自己醫不了。西北的郎中都在那兒呢,他們都沒法子。若不是王妃說的那些法子,死的人更多!再說,王妃搞出來的那個什麼青黴什麼的,還救活了好幾個非死不可的人呢。”
蟬衣淡淡地道:“是救活了好幾個人,可是聽說也吃死了好幾個。”
蝶衣的臉脹得更紅:“那幾個人就是不吃這藥,性命也救不得的。而且王妃事先就說過,這藥吃了之後若是禁受不住便會死人,那些人都是自己選的!”
蟬衣襬了擺手:“我不與你爭。只是覺得若有本事,定能將人救回來,而不是如現今這般,吃了藥叫人自生自滅。”
蝶衣睜大了眼睛:“姐姐,你說話好生輕巧!”從前她也曾這樣想過——只要是真有本事的醫者,定然能夠藥到病除。然而這次去過那人間地獄般的地方,看過那些郎中們焦頭爛額絞盡腦汁地想要施救,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病人一個個死去的情景,她才明白有些事根本不是想的那麼簡單。
兩人一時都不說話了,蝶衣板着臉擦洗完就出去了。蟬衣默默地洗漱,心裡卻有幾分發慌——從前蝶衣也是不喜蔣氏的,怎麼這一趟出去,簡直就是換了個人一般。蔣氏到底有什麼本事,竟能憑着一手醫術將人迷惑成這樣?
等她心事重重地洗完,水都快涼了。蝶衣已經換完了衣裳,見她出來板着臉道:“我要去伺候王爺,姐姐要不要一起過去?”
蟬衣嘆了口氣,過去拉了她的手道:“你這脾氣也太大了,我不過說幾句話,你就擺臉子給我看。”
蝶衣仍舊板了一張小臉兒道:“姐姐你沒去過隔離區,沒見着那些人都是怎麼樣費心費力救人的。”
“好好好,是我說錯了。”蟬衣服了個軟,“他們自然都是想救人的,我不過是着急,說話才衝了些。”
蝶衣這才放鬆了表情:“真的,姐姐你若去看了,你也要去學醫的。眼睜睜看着那些人死,真是……我那幾天夜裡都睡不着,一閉眼就看見那些個小孩子,臉上身上生滿了膿皰……”
蟬衣被她說得胸口一陣翻涌,幸而胃裡是空的,並沒什麼可吐,強忍着道:“生了天花就是那般,既是沒藥可醫,也沒辦法。”
蝶衣睜大眼睛:“可是王妃說了,若是給天下的小孩子都種上痘,就再也不會有人生天花了!姐姐,這是多大的福德!”
自沈數這一場病之後,蟬衣也不敢再說這種痘的法子是異想天開了,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無量功德,只得點了點頭:“王妃是菩薩轉世。若是這法子能成,西北也要給她立生祠的。”
蝶衣這下露出了笑容,連連點頭:“那是定要立的!姐姐,我也不求能學到王妃幾分醫術,只要會那個護理就行了。”
蟬衣不防她又提起學醫的事,不由皺了皺眉:“你當真要去學?”
“當然!”蝶衣鄭重地道,“王妃說了,若是西北的女子多學學護理之法,不但對疫病之事有利,到了戰時,也能多救活不少人呢。”
“戰時?”蟬衣有些莫名其妙,“每年北蠻來犯,城中的婦人也有許多去營裡幫忙的啊。”
“王妃說那不一樣。”蝶衣理直氣壯地反駁,“若是懂了護理之法,就能更好地照顧傷者。”
蟬衣忍不住又要反駁:“那有什麼不一樣的?營裡的軍士們都是斷腿斷手,學會了護理,還能給他們把手腳接上不成?”
這下蝶衣答不出來了。因爲桃華在路上一直忙碌不停,對這護理之事只是簡單談過幾句,並未詳述,所以蟬衣現在質疑起來,她便無法作答,只得憋着氣道:“反正王妃說不一樣,等將來我學了自然知道。”
她說完就又板起了臉。蟬衣看她一臉氣鼓鼓的樣兒,知道不能再說,只得點頭道:“那我等着看你學些什麼。”
蝶衣噘着嘴在前頭走了,蟬衣急忙將頭髮挽起,也跟着追去了正房。
沈數和桃華已經洗漱完畢,薄荷等人正在擺飯,桃華親自指揮,將幾盤菜移得離沈數遠些:“這幾樣暫時還是不要吃,與用的藥略有些不合,等病好了再吃。”
沈數對着面前幾樣清淡的菜扮了個鬼臉,引來桃華在他手上輕輕打了一下:“做什麼樣子,等病好了隨便你吃。這回得牛痘都是你自己不當心,否則何必受這罪。”沈數在西北呆得久了,無肉不歡,得了番椒之後又愛上了辣味,偏偏病了要吃清淡的,這一路上早就有點受不住了。
鄭嬤嬤在一邊伺候,看得眼皮子不由跳了一下,急忙去觀察沈數的臉色,卻見郡王爺並沒半分慍色只是笑,這才鬆了口氣,暗想回頭得了空還是得勸王妃一句,如今新婚燕爾的,郡王爺自然少不得百依百順,但日久天長的也難保不會色衰愛弛,甚至是色未衰愛已弛,王妃還是該收斂着點兒,細水長流,不能把王爺的寵愛那麼快就用光了,日後有個萬一,可怎麼辦呢?
桃華當然不知道鄭嬤嬤正在擔心她太過揮霍沈數的寵愛,給沈數挑完菜之後又想起來吩咐了一句:“跟王爺一樣染了牛痘的那名侍衛,飯菜也要這樣清淡的,別叫人給他吃些不該吃的東西。”
外頭立時便有小丫鬟跑着去傳話了,沈數含笑把桃華拉着坐下來:“別光惦記着別人,快點用飯。西北這裡冷,飯菜涼得也快,比不得京城。”那邊都有地龍,生起火來可以溫暖如春。以定北侯府的地位,想要鋪設自然也是可以的,但當初建侯府的時候,第一代定北侯嫌糜費就未曾蓋地龍,如今也只有太夫人那院子里加了地龍,別的地方包括定北侯夫婦所居住的正院也都是靠炭盆取暖而已。
桃華順勢坐下,對蟬衣和蝶衣點點頭:“你們怎麼又趕過來了?忙碌了這些日子也該捉空去歇歇,可用了飯了?”
蝶衣笑嘻嘻地道:“王爺和王妃還沒用飯呢,奴婢們哪有先去吃的道理。”
桃華笑道:“這裡有薄荷她們呢,你們就去吃飯吧。明日開始就要準備種痘的事,那時少不得忙碌,有你們累的時候。”
蝶衣忙道:“不累不累。”王妃都要忙呢,她們又說什麼累,“奴婢是想問問,王妃前幾日說的那個護理……什麼時候能學?”
沈數奇道:“什麼護理?”
桃華笑了。當初在無錫藥堂裡,蝶衣跟個噴子似的鬧了那麼一通,委實是給她留下了極差的印象,即使後來知道她是爲了沈數與蔣家的舊怨才如此行爲,終究還是讓人很不舒服的。
誰知這次走了一趟隔離區,倒發現這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性情中還帶着火一般的直爽和熱情,倒讓人不能不喜歡了。
“這次種痘,就會先募些人來。”桃華心裡已經有個大致的計劃,此次疫病大潮中,有不少婦人失去丈夫。雖然在西北寡婦再嫁並不會遭人側目,但西北每年都有青壯男子死於戰事之中,以至於寡婦實在不少。如果將她們招募起來,一則個個都是身強力壯,二則也給她們一條謀生之道。
“那王妃一定要挑上奴婢!”蝶衣忙忙地道,“奴婢要好生跟着王妃學。”
“你這些日子在隔離區做得就不錯,自然是要挑上的。”桃華先是笑了笑,隨即又鄭重地道,“不過護理是個既髒且累的活計,又要膽大又要心細,還少不了要吃苦——”
“奴婢不怕吃苦!”蝶衣只差拍胸脯了,“奴婢就想,也能像王妃一樣救人性命。”
“那好,我就等着看了。”桃華笑着點點頭,“不過這會兒去用飯吧,將來若是做了護理,先要知道怎樣讓自己保持精力充沛,這很重要。”
沈數看着自己的貼身大丫鬟歡天喜地出去了,不由得有些驚訝:“你幾時收伏了她的?”蝶衣脾性直,從前對桃華頗有心結,他還想着成親之後該提點一二,免得蝶衣言語之中有所不慎衝撞了桃華。
誰知道成親當日西北就送來了發疫的急信,以至於他忙得連這件事都忘記了,待想起來的時候蝶衣已經跟了桃華一隊前往隔離區,想叮囑也叮囑不到了。
萬沒想到這一趟走下來,蝶衣看起來竟是對桃華言聽計從的模樣,且這與奴婢對主母的態度又有所不同,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桃華笑起來:“這丫頭是個心善的。”
“那方纔說的護理是什麼?”
“這個嘛——”桃華一笑,挾了一筷菜放進他碗裡,“是你自己說飯菜涼得快,還不快些吃?”或許人在病中都會有幾分孩子氣,這幾天她就發現,沈數對清淡的飯菜不大愛吃,所以到吃飯的時候就會有意無意地拖延。
沈數故意嘆口氣,挾起那菜:“究竟幾時才能好?”
桃華被他逗笑了:“三日吧,三日之後就不用再吃這些了。”
沈數一臉慶幸的模樣:“待我好了,西北的百姓便知道這牛痘並不可怕,再讓他們種痘也就方便許多。”
鄭嬤嬤在旁邊欲言又止。桃華一眼看見,道:“嬤嬤想說什麼,直說就是。”
鄭嬤嬤低聲道:“王爺,王妃,奴婢看侯爺的意思,是想讓兩位小公子第一個種痘呢。”她因爲年紀大了不曾跟着出去,這些日子在侯府裡也沒閒着,雖然種痘的事兒定北侯夫婦並未對外宣佈,但鄭嬤嬤這樣在宮裡練出來的眼力,還是看出了些端倪。
“好啊!”沈數很是高興,“兩位表弟身子自幼康健,這個年紀種痘又合適,正該如此。”
桃華卻瞬間明白了鄭嬤嬤的意思:“這件事,舅父早就決定了?”
鄭嬤嬤點點頭。老實說她知道的時候也嚇了一跳,那時候連她都不怎麼敢相信這種痘的事兒,定北侯竟然就肯拿自己兒子的性命去賭,爲西北也算是鞠躬盡瘁了。
“舅父不易——”桃華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這件事,就算爲了舅父也定要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