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寶林診出有孕,是在正月十六。
“真的有孕了?”皇后手裡捏着脈案,心情無比複雜,“拿彤冊來查查可對得上?”
“娘娘,已經查過了。”妃嬪侍寢之後都要記錄在彤冊之上,一旦有孕馬上就要覈對,以免有人給皇帝戴綠帽子——雖然這可能性很小,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冊可查總是好的。
日期自然是對得上的。雖然皇帝不大召陸寶林侍寢,但兩個多月前還真就召過一次,明明白白地記錄在案,沒什麼疑問。
“娘娘,這個孩子若是個皇子,您就不用愁了。”宮人眼看皇后臉色陣青陣紅,彷彿有點不對勁兒,馬上提醒,“以陸寶林的身份,她是不能自己養的。”
在宮裡,至少做到婕妤纔有資格自己養孩子,甚至有些不得寵的婕妤都得不到這份兒恩賞。陸寶林離着婕妤還差一個才人呢,任她有了孕皇帝怎麼給她升位份,也升不到婕妤上去。這個孩子簡直就等於是給皇后懷的。
“皇上怎麼說?”皇后沒有立刻接這個話題,卻反問了一句。
“皇上就讓宮內司給陸寶林的份例加了三成,另外賞了些衣料首飾下去。”比起前些日子袁淑妃有孕賞的那些好東西來簡直沒法比。
皇后臉色陰沉下來:“皇上眼裡是就看見那個賤人了!”也是,陸寶林出身太低,孃家遠在江南,就算她生下皇子,也遠比不上袁氏生的身份貴重,更不必說動搖到她這個皇后的地位了,皇帝自然不會太在意,就如同他從前不怎麼在意蔣梅華的孩子一樣。
“娘娘,皇上不看重纔好呢。這時候娘娘好生照顧陸寶林,將來把孩子接過來養,她還不是要對娘娘感恩戴德!”
皇后微微皺起眉頭:“從前陸氏也得過皇上幾分寵愛……”剛進宮的時候,皇帝對陸氏的召幸比對同時入宮的其他小妃嬪都多,而且陸氏的長相也是皇帝喜歡的那種,對此,皇后總覺得心裡不快。
宮人簡直不知該說什麼纔好:“娘娘,自打陸寶林挪出了羣香殿,皇上就對她淡淡的了。”
皇后哼了一聲:“那是因爲他見着了蔣氏那個賤人!”蔣氏不就是進宮爲陸氏診脈,才被皇帝注意的嗎?
“娘娘,那是安郡王妃……”都嫁作他人婦了,皇后還惦記着不放?何況郡王妃是正一品的品級,又是皇后的弟妹,口口聲聲的賤人實在是不妥。
皇后又重重哼了一聲:“那又怎樣!皇上新年開了印,頭一樁就是提她的事,我就知道……”總算把後頭的半句話嚥了下去,沒有冒冒失失地說出來。
心腹宮人很明白她沒說出口的話,不就是說皇帝還惦記着蔣氏嗎?但西北那事兒實在太轟動了,皇帝怎麼可能置之不理呢?
“皇上大概……是想到大公主……”大公主這個年紀,也正是怕天花的時候啊。
“陸氏跟蔣氏還有交情……”皇后眉頭皺得更緊,“若是日後因此蔣氏頻頻入宮可如何是好?”
心腹宮人很想跪下:“娘娘,若是皇上有這意思,早就擡舉陸寶林了。”再說蔣氏現在都是郡王妃了,難道沒有陸寶林她就不能進宮了?只會比從前更容易更頻繁好嗎?
“這倒也是……”這句話讓皇后歡喜了些。
心腹宮人見她鬆動,連忙道:“娘娘且想,不管怎樣,袁淑妃若是落了胎,皇上必定不喜的。若是陸寶林肚裡這個保得住,外頭人也無話可說。”
“罷了……”皇后沉默良久,終於悵然道,“誰叫本宮沒這個福氣,若是自己能生,哪裡還指望她們!你去,按着那回賞蔣充媛的例,賞陸寶林。”
蔣梅華那會兒有孕的時候是個才人,按這個例賞陸寶林,已經是破格加厚了。心腹宮人連忙領命,又小聲道:“依奴婢的淺見,娘娘不妨許陸寶林一句話,將來給她一個才人之位。”
皇后想了想,欣然:“你就去說。”若是真生下皇子,那肯定是要升位份的,現在許這個諾簡直就是白撿的,何樂而不爲呢?
心腹宮人暗暗吁了口氣,急忙起身去庫房裡挑了些東西,帶着人送去了聽雨居。
聽雨居里還是原來的樣子,雖然陸寶林診出有孕,也沒見有多熱鬧,只是伺候的宮人臉上多了些笑容,走路也輕手輕腳起來。
皇后的心腹宮人才進聽雨居,就見陸寶林身邊的大宮女櫻桃迎出來,一見她帶的人拿了這許多東西,臉上就有驚訝之色。待進了屋裡,便見桌子上擺着些衣料和首飾,都是平平無奇,彷彿是被隨便從庫房裡弄出來的,那綢緞的花色已經不大時興,倒是有幾匹松江布不錯,可惜只是拿來做中衣的,並不能穿到外頭。
心腹宮人目光一掠,心裡暗暗歡喜。皇帝越是看輕陸寶林,皇后這邊示好就越容易拉攏人。果然她將賞賜的東西一一念過,陸寶林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這——娘娘賞的東西太多了……”
心腹宮人微微一笑,將單子遞給櫻桃:“皇上關切袁淑妃,皇后娘娘就多關切寶林,這也是應該的。”
“我,我得去給娘娘謝賞。”陸寶林誠惶誠恐地就要起身,被心腹宮人按住了:“寶林這就未免太見外。你這身孕還不滿三個月,正是要好生休養的時候,待胎氣穩固再去給娘娘請安也不遲。”說罷壓低聲音道,“娘娘說了,寶林不必擔心位份的事,就算是皇上不在意,娘娘總不會忘記的。”
“不不不——”陸寶林看起來更惶恐了,“我並不敢妄想……”
心腹宮人笑盈盈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娘娘知道寶林本分,可越是本分人越不能虧待了,否則將來誰還肯本分過日子呢?寶林歇着吧,奴婢也不打擾了,這就告退。”
櫻桃將人送出去,回來就把所有的東西一一打開仔細檢查。陸盈看着她忙活,擺了擺手:“你也不懂這個,還是等太醫來了給看看吧。”
“寶林說得對。”櫻桃將那些東西都端到廂房去,只留下皇帝送來的東西,拿起那幾樣首飾瞧了瞧,“這份量都是實打實的,寶石也不小,回頭送去熔了重打,能湊一副好頭面呢。”
“我這會兒也不用那些沉東西。”陸盈摩挲着那幾匹松江布,“就是這個好。”她是江南人,慣穿上好松江布的中衣,進了宮之後分到的東西瞧着是講究了,其實穿到身上還真不如這個舒服。這次皇帝一口氣賞了四匹,夠穿好一陣的了。
櫻桃看着陸盈臉上的表情,猶豫着道:“寶林還是擔心?皇上自然會庇護寶林的。”
陸盈輕輕嘆了口氣:“皇上倘若真有十分的把握,又何必……”何必如此冷淡,甚至不敢來看看她,就連賞的東西都力求不要引人注目。
櫻桃也被她說得擔憂起來,放下手裡的首飾嘆道:“這宮裡實在是……”想當初自家姑娘就不願入宮,入宮之後才稍稍被皇帝多召幸了幾次,就被太醫們把個咳疾診成了肺癆,若不是蔣家姑娘診治,如今還不知道怎樣呢。怪道都說什麼伴君如伴虎,就算這君不是虎,君身邊也都是虎啊。
陸盈搖了搖頭:“這話不要說了。皇上已經是盡心在保全我了,與其被大伯父不知嫁到哪家去,還不如進宮來服侍皇上。”現在有她在宮裡,過繼到她那一房的那位哥哥也老實了許多,對她娘也是畢恭畢敬的。倘若她再能生下一兒半女,母親的日子就更好過了。
櫻桃其實也是這麼想的:“要是讓大老爺作主,恐怕不會挑什麼好人家……”
陸盈嗤笑了一聲:“什麼‘恐怕’,大伯父只會撿對他最有利的。”
櫻桃看了看陸盈並未顯形的腰腹,嘆了口氣:“若是蔣姑娘——郡王妃在就好了。”一定能保陸盈順利生產。
陸盈摸了摸小腹,微微一笑:“桃華她在西北做驚天動地的大事呢。她有本事,不該被限制在這種地方。”四面高牆,小小的一塊天,這不是桃華該呆的地方。
櫻桃低聲道:“奴婢想,還是給郡王妃送個信吧。”若是蔣姑娘知道寶林有孕,多半會回來的。
“傻丫頭。”陸盈失笑,“我有孕的消息都傳出去了,桃華怎麼會不知道?若是她能回來,定然是會回來的。哎,聽說西北那邊最近也不太平,也不知她怎麼樣了。”
“那寶林怎麼不問皇上?”
“軍國大事,哪裡是我能隨便問的。”陸盈嘆了口氣。皇帝雖然對她多有寵愛,但她也不能就此便肆無忌憚起來,“要是能託個人去蔣藥師府上問問就好了。”這說起來有點兜圈子,但這樣她就只是關心閨中舊友,沒有探聽朝事的嫌疑了。
櫻桃有點猶豫:“咱們現在——出宮不易……”陸盈不過是個寶林,聽雨軒連出宮的令牌都沒有一塊,她的宮人內侍是沒資格出入宮門的。
“罷了,我也就是說說而已。”陸盈心裡也明白,“若是有事,皇上定然會告訴我的,如今沒有不好的消息,那就是極好的了。”
關心桃華的當然不只是陸盈,最心繫西北的,除了蔣錫不做第二人想。
“我瞧你近來連看書都沒心思了。”蔣老太爺才過了上元節就又搬去了蔣錫家中住,自然還是爲了看那些孤本,“有什麼好愁的?桃姐兒做成了這件大事,換了別人樂都樂不完,你倒愁起來了。”
蔣錫略有些煩躁地把手上的書推開:“我自然是高興的,可是這事兒太大,伯父難道沒聽到點消息?這事兒若在西北成了,就要往別處推行,這裡頭門道多着呢。我已經聽有人說桃姐兒藏私,在京城的時候不提這事兒,偏去了西北才說。還說桃姐兒是治不好那炭疽,才弄出天花種痘的事來掩人耳目的。”
蔣老太爺哼了一聲:“這些人不過是嫉妒罷了。若是從前還怕他們,現在桃姐兒是郡王妃了,他們也只能說說酸話罷了。就是治不好炭疽,這平疫的事兒也沒交給桃姐兒,如何找得上她?你放心好了,桃姐兒比你慮得周到。”
說到這點蔣錫倒也是同意的:“幸好當時皇上沒下旨讓桃姐兒去。可如今她在西北想來十分辛苦,西北最近又不大平安……”
蔣老太爺嘆了口氣:“做父母的,總是擔憂……不過我瞧着你擔憂那個也是無用,倒是你這家裡,自打桃姐兒走了,就有些亂七八糟起來。”
“曹氏——”蔣錫有點慚愧地看了看蔣老太爺面前的茶葉,“在這些事上實在是差了些。”蔣老太爺愛喝綠茶,曹氏備的卻是茉莉花茶。雖說這花茶當初還是桃華在無錫那邊搗鼓出來的,可她卻從來沒給蔣老太爺上過花茶。
蔣老太爺沉吟了一下:“你該在房裡收一個,至少幫你理一理家事,總這麼亂七八糟的可不行。你還想各地去走走,就這個樣子,你能放心出門?”
蔣錫嘆了口氣:“如今有柏哥兒在,我實在也走不出去。”從前他出門放心,是因爲家裡有桃華,不管是處理家事還是教導幼子,都絲毫不用他操心。現在女兒出了門,別的事也就將就了,只有兒子是萬萬不能交給曹氏的,必得他自己教導才放心。
“你身上擔着這藥師的名頭,那些盯着桃姐兒的人自然也會盯着你。”總是不出門,恐怕就有人會說皇帝白封了他藥師了,“其實柏哥兒再大一點兒,帶他出門走走也好。”蔣老太爺微嘆了口氣,“你看如今鬆哥兒去了外頭,可不是長進了許多。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前人的說法總是有道理的。”
蔣錫看蔣老太爺神色有些憔悴,也想讓他高興,便道:“我也瞧着鬆哥兒如今開朗了。他讀書本來認真,只是大哥太心急了些,假以時日,必有前程的。”
“你大哥啊……”蔣老太爺淡淡地道,“他是改不了了。總之鬆哥兒我是盡力送出去了,榆哥兒他護得緊,我也管不了,隨他去吧。”
蔣錫想起過年時去蔣府,看見蔣鬆華蔣榆華兄弟兩個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以前蔣鬆華總有點兒木訥,蔣榆華則是機靈得有點兒油滑,現在兩兄弟彷彿倒了個個兒,蔣鬆華神色活潑了許多,說話也比從前多了,倒是蔣榆華總蔫頭蔫腦的,以前的機靈勁兒都不知哪去了。
蔣老太爺嗤了一聲:“罷了,他也管不了榆哥兒多久了。種痘那事一傳回來,他就琢磨着如何在這裡頭插一手了。哦對了,還有你那個好女婿,似乎也在打這事的主意呢。”
一說到劉之敬,蔣錫的眉頭就皺得更緊:“桃姐兒來信說,他是自己怕了才弄出個驚馬的事來。”曹氏真是眼瞎,就挑了這麼一個女婿來。
“只跌斷他的腿,算是運氣了。”蔣老太爺冷笑一聲,“驚馬可不是小事,弄得不好他連命都會丟了。”真是無知者無畏,根本不懂醫術,就敢隨便去撩撥那馬,全不知若是被踢碎了臟腑就是神仙難救。
“我真想將這親事退了……”蔣錫煩惱地道,“偏生燕姐兒糊塗……”
“隨她去吧。”蔣老太爺淡淡地道,“她到底是姓陳的,你對她也算仁至義盡,既是她自己願意,你也不必管得太多,她未必就承了你的情。”
蔣錫想起之前桃華勸過曹氏要謹慎,卻被蔣燕華誤解的事,也覺得灰心:“伯父說的是。反正我已經把意思告訴曹氏了,她若願意,我盡我的心,她若不願意,也只好隨她去。”變化見人心,從前日子平靜的時候蔣燕華也是一派孝順女兒的模樣,彷彿真是蔣家的親女兒一般,可是事涉自己的婚事,立刻就露出了真正的模樣,真是讓他失望。
此刻,蔣燕華正在曹氏屋子裡,手裡拿着劉之敬送過來的一封信。劉之敬除夕回京,她是半點都不知情,還是上元節前曹氏叫人往親家處送湯圓,下人才帶回了劉之敬帶傷迴歸的消息。
這下子曹氏可是大吃一驚。這若是瘸了,將來女兒可怎麼辦?也顧不得別的,連連的遣人去瞧。劉家開始頗爲冷淡,後頭終於漸漸熱絡了起來,將在西北的事情也稍稍透了些口風。
“信上說什麼?”曹氏憂心忡忡地皺着眉頭,自打蔣燕華這門親事開始說,她那眉頭就沒怎麼鬆開來過,眼瞧着眉心就出現了清晰的川字紋,顯着比在無錫的時候老了好幾歲。
“之敬說,他這次傷腿,上頭連點消息都沒有。”蔣燕華捏着信,眼圈都有些激動得發紅,“好歹他也辛苦了一路,怎麼傷了腿就被攆出了西北,就——什麼功勞都沒有了?”
曹氏不知如何是好,心裡一焦躁,順口溜出一句話:“你爹說,他這斷腿是自己弄的……”
“爹怎麼能這麼說!”蔣燕華眼裡一下充滿了淚水,“誰好端端的肯弄斷自己的腿,若是落下什麼病,他將來的前程還要不要了?這,這一定是姐姐說的吧!”
“不是她,你爹怎麼會知道西北的事……”曹氏嘆了口氣,“這事兒——也許是……”聽蔣錫說,當時劉之敬到了西北才知道炭疽病並沒有什麼良方可治,又聽說西北發現了天花,這才怕了。
“這不可能!”蔣燕華臉脹得通紅。這是她不能接受的,當初,可是她寫信將桃華去西北治疫的事兒悄悄透露給劉之敬的,那時候她也覺得桃華肯定能治好瘟疫。若是曹氏說的都是真話,且不說劉之敬這算是臨戰怯陣,就是她也落不到好處,劉家不會覺得是她送了假消息嗎?
莫非劉之敬回京卻沒有告訴她,就是因爲怨恨她將他騙去了西北?蔣燕華莫名地打了個哆嗦,趕緊看看手裡的書信。這幾日她和劉之敬頗有幾次鴻雁往來,信中劉之敬還是挺熱絡的——不,一定是她多想了!那時候劉之敬腿還傷着呢,千里迢迢的從西北迴來,自然極是疲勞。何況當時已經是除夕,轉頭就是新年,蔣家也忙着過年,就是來告訴了她又怎樣呢?
“燕姐兒……”曹氏猶豫半天,還是吞吞吐吐地道,“我聽你爹的意思,是不想做這門親事了……”蔣錫當然沒有明白地提出退親,但言語之中卻對劉之敬頗多不滿,以及又提起當時曹氏私下裡將蔣燕華的庚帖給出去的事。曹氏雖然平時糊塗,但這次卻難得地居然聽出了蔣錫的意思,躊躇半晌還是說了出來。
“這怎麼行!”蔣燕華險些跳起來。退親?退了親的女子能找到什麼好親事?
“你爹說——”曹氏被女兒的目光盯得沒了勇氣,心一急把實話說出來,“娘也怕他萬一腿養不好……”難道讓女兒去跟個瘸子不成?
蔣燕華臉色大變,腳一軟坐了下來。曹氏窺着她的臉色,小聲道:“我聽你爹的意思,退了這門親事,咱們還回無錫去,在那邊再給你挑門好親事……”
“不!”蔣燕華剛剛動搖的心思彷彿被迎頭潑了一瓢冷水。退了這門親事回無錫?無錫能有什麼好親事?她還當蔣錫會多麼盡心,原來不過是讓她回無錫去嫁個市井之人。難道她就只能嫁個商販或是田舍翁,將來遠遠看着桃華做風光無限的郡王妃,盡享榮華富貴嗎?
“那,可是——”曹氏素來是個沒主意的,蔣錫說的時候她也覺得劉之敬不好,現在看蔣燕華這樣,又不知該怎麼辦了。
蔣燕華用力抹了一把眼淚:“娘,親事不能退!真要是退了親,別人知道了,還有什麼好人家肯來求娶?再說,這時候他傷了腿我就退親,傳出去名聲可好聽?”
“名聲是不好,可是畢竟你日後要緊呀……”
“不過是斷腿而已,治好了就沒事了。”蔣燕華這話既是說曹氏,又是說給自己,“再說,這時候我若能幫上他,日後進了他家門也是有功勞的。”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
“怎麼幫?”曹氏跟牆頭草似的又被說動,倒向了女兒一方。
蔣燕華晃了晃手裡的信:“之敬說,其實那種痘的事兒他也打聽到了一些消息,並不難弄。只是姐姐就是不肯讓他插手,定是怕他分功勞。”
“哎——”曹氏長嘆一聲,“這好歹也是她妹夫,桃姐兒怎麼就……”
“現在西北都是姐姐的天下,我們是沒辦法的,可是將來這事兒要推行天下,姐姐怎麼也不能一手遮天的。”蔣燕華捏緊了手裡的信,“之敬是想跟大伯父一起,把這事兒先在別處推行起來。”
“你大伯父?”曹氏眼睛一亮,“對對對,那,咱們就去找你大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