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袁淑妃有孕,今年過年,皇宮裡又是喜氣洋洋。
“跟去年可真像哪。”前幾天天氣一直不好,今日卻是清早起來就陽光燦爛,還沒有什麼風,王充容索性就不坐暖轎,帶着蔣杏華一路從羣香殿走去鳳儀宮。
越往鳳儀宮走,路邊的花樹上都紮上了絲絹做的假花,還掛着小小的宮燈,看起來真是華麗而熱鬧。王充容走在被清掃得乾乾淨淨的青石板宮道上,興趣盎然地左右觀看,略帶幾分感慨地對蔣杏華道:“只盼這次淑妃能一舉得男,皇上也就有子嗣了。”
蔣杏華一邊點頭,一邊小心地看了她一眼。王充容在宮中有特殊的地位:她既無帝寵又無家世,可日子卻過得很好,連帶着蔣杏華在羣香殿過的日子都十分安寧,連皇后都不找她的麻煩。
王充容對皇帝似乎也是全心全意,她從未有孕過,但卻絕無嫉妒,每次若聽說哪位妃嬪有孕,她簡直比自己有孕還要高興。且這份兒高興從不掩飾,即使在皇后面前也是如此。
旁邊羣香殿的大宮女湊趣地道:“聽說袁淑妃這一胎已經坐穩,再過幾個月,宮裡定能再添個孩子了。”
王充容滿臉笑容地點頭:“那就太好了。”
正說着,就見側面路上一乘暖轎過來,王充容瞧了一眼就對蔣杏華笑道:“是蔣充媛呢。”
那邊過來的的確是蔣梅華,一見王充容在這裡,連忙叫停了轎子走下來:“姐姐倒有興致,竟步行過來。”
王充容笑道:“難得今日陽光好,走兩步也覺得身上鬆快了些。”
蔣梅華近來卻是體虛怕冷,又因爲怕顯得笨重不敢穿得太多,這才坐暖轎而來。可是現在王充容都是步行,她也不好坐了暖轎走,只得跟着踱步,口中笑道:“姐姐說的是,活動起來血脈流通,手上身上都是暖的。”
她一邊說,一邊被溜過來的一絲冷風吹得打了個寒戰,不免暗暗抱怨王充容,果然不脫是個宮人出身,就愛走路。這大冷天的也用走的,她不辛苦,倒害得別人辛苦。
不過這些話只能在肚子裡想想,雖然現在從品級上來說蔣梅華與王充容是平級的,然而畢竟王充容年長,封號在她之前,還有皇帝的尊重,無形中仍然壓着她一頭,是萬萬得罪不得的。
“姐姐。”蔣杏華這會兒才上前行了一禮。
蔣梅華剛纔就看見這個庶妹了。別看只是個寶林,身上的穿戴卻着實不差,看那幾樣首飾,不多卻十分精緻,衣料也是今年的新樣子,不說跟袁淑妃這樣的寵妃比,一般的小妃嬪是絕對比不上她的。就連蔣梅華自己,頭上的首飾也有舊翻新的呢。
“妹妹氣色真好,可見在羣香殿受充容姐姐照顧,日子過得舒坦。”蔣梅華終於還是沒忍住,溜出來幾句酸話。
想辦法讓這個庶妹進宮,原是爲了給自己添助力,指望着她生下一兒半女的,就能籠住皇帝。誰知這丫頭也不知怎麼跟皇帝說的,一進宮就被放進了羣香殿。
羣香殿那個地方,其實就是一處特殊的冷宮。在那兒能受到王充容的庇護,但是皇帝卻是極少去的。凡是住進羣香殿偏殿的小嬪妃們,就連皇后都不會去找麻煩,因爲那意味着皇帝並不打算寵愛她,只當是養個人罷了。
如此一來,蔣梅華的計劃完全被打亂了。雖然她後頭晉封爲充媛,但一個完全被皇帝忽視的充媛,又沒有一兒半女,頂什麼用呢?王充容能過這種日子,她可不能!
“充容娘娘素來照顧我。”蔣杏華真心實意地說道。如今這日子簡直比在家裡的時候不知好多少倍,最要緊的,她再也不用害怕劉之敬一家子,再也不用害怕嫡母會將她隨意嫁給個什麼人了。
好心情自然帶來好氣色,有時候蔣杏華攬鏡自照,也覺得臉上粉撲撲的瞧着喜人,甚至一張尖俏的瓜子臉都有點圓潤的意思了。
蔣梅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輕輕笑了一聲:“我瞧妹妹現在豐潤了,倒有點像三妹妹的品格兒。”
蔣杏華抿嘴一笑:“姐姐誇獎了,我哪比得上三姐姐。”
如今宮裡沒人不知道安郡王妃在西北搞的種痘之術,這事兒比當初她治平了藍田洛南兩縣的瘧疾還要驚人,畢竟那個只是受益兩縣,如今卻可能功濟天下,這可就是真正的菩薩轉世了。蔣杏華只要想一想,就覺得三姐姐遙不可及,彷彿天人一般,哪裡敢把自己跟她相提並論呢。
蔣梅華暗地裡咬了咬牙,臉上卻仍舊微笑着:“妹妹進宮有小一年了吧?”看看王充容在前頭走得遠了幾步,便壓低聲音道,“可侍寢過了?”
她胖了之後,笑起來倒和藹了許多,不復從前的冷美人模樣。蔣杏華臉上稍微紅了紅,輕咳了一聲道:“姐姐,皇上,皇上自有主張的……”當然是沒有侍寢過的,事實上她進了宮之後就只有在嬪妃們去中宮或壽仙宮請安的時候才能見到皇帝,這小一年的時間算算也就見過皇帝七八次,真是屈指可數了。
蔣梅華笑了一笑:“這倒也是。妹妹你進宮的時候還小,也不宜侍寢。不過,等過了這個年你就十六了,那時候皇上也該召你了。”
蔣杏華被她說得滿臉通紅起來。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小丫頭,上輩子乃是嫁過人的,自然知道蔣梅華說的是什麼意思:“姐姐!”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蔣梅華輕笑起來,彷彿很是縱容的模樣,“你還不懂呢。只是既然進了宮,總要用心伺候皇上,能得個一男半女的,日後纔是依靠。”
她瞧了瞧走在前頭的王充容,又壓低了聲音:“妹妹,王充容有打小伺候皇上的情份,咱們可沒有呢。”
蔣杏華被她說得心裡猛地緊了一下。進宮之後的日子過得太舒服,她都快忘記了自己如今既不是在家裡做姑娘,也不是正經嫁了人,而是做了皇帝的妃妾。
皇帝的妃嬪聽起來很尊貴,然而那是得在皇帝活着的時候。皇帝若是一朝殯天,皇后可以升爲太后留在宮中,有子女的妃嬪也可以,然而那些地位低微又無所出的,就只能去廟裡青燈黃卷,過那寂寞清苦的日子了。
若是從前,蔣杏華會覺得去廟裡也比嫁給劉家好,然而在皇宮裡過了這些天安穩享受的日子之後,她對廟裡的日子居然覺得有點害怕起來。
羣香殿到鳳儀宮的距離雖然不近,但在蔣杏華理清思路之前,鳳儀宮硃紅色的大門也已經出現在眼前,她只能暫且收拾起心情,跟在王充容和蔣梅華後頭走了進去。
今日是大請安,所以低位如寶林御女這樣的小妃嬪們也齊聚鳳儀宮正殿。新年裡大家都儘量穿得鮮亮,看起來花團錦簇,十分熱鬧。
如此鮮亮的一羣裡,倒是袁淑妃看起來打扮得最簡樸。身上的衣裳並未繡多少花樣,頭上也不過就戴了一根大釵,兩邊配幾朵珠花而已。然而即使如此,衆人的目光仍舊都落在她身上,尤其是那尚未顯形的肚子。
“姐姐氣色可真好。”趙充儀如今已經將養得差不多了,只是臉色看起來還有點發黃,但用脂粉稍稍一遮就看不出來,“可見這孩子乖巧,不折騰人,將來定是個孝順的。”
袁淑妃彎了彎嘴角:“借妹妹吉言了。”
“淑妃姐姐氣色當然好,皇上特地派了太醫每日請脈,多少保胎補身的好東西流水似的往鍾秀宮送,若是養不好,可就是奇事了。”
說話的是於昭容。她年紀比袁淑妃要小好幾歲,身邊又養着大公主,素來待遇是很不錯的。然而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她臉上總帶着些刻薄相,以至於兩道法令紋在這個年紀就很清楚了,導致她看起來比袁淑妃還要年長。
大公主今日也在她身邊。七歲大的孩子,個頭卻是小小的,身上裹着厚厚的襖子,包得像個球兒,但露出來的小臉卻是尖的,臉色也有些蒼白,瞧着就不大健康。平日裡她是不出來的,只有年節間闔宮團聚才露露臉,所以見了這些人都不熟悉,怯怯的只拉着自己奶孃的裙子。
袁淑妃看了一眼於昭容,隨即將目光落到了大公主身上。她連懷了兩胎都小產,心裡其實是極盼着有個孩子的,即使大公主不是她生的,瞧着也喜歡。此刻不搭理於昭容的酸話,卻對着大公主笑了笑:“大公主瞧着氣色也好。”
這倒也是句真話。大公主先天不足,三歲之前都是養得小心翼翼的,既不能隨便用藥,身子稍稍不好又不敢不用藥,太醫院裡精通小兒科的那幾位,簡直天天都煩惱得能把頭皮撓下來。這幾年年紀漸長,身子總算稍微結實了一點兒,就現在這個樣子,的確已經要算氣色不錯了。
袁淑妃本來生了一張端莊的鵝蛋臉,現在有孕又微微發福,笑起來自是比於昭容要慈愛得多,大公主也就對她笑了笑,露出頰上一個淺淺的小酒窩。
大公主生得像皇帝,不十分美貌,卻挺可愛。袁淑妃越發的喜歡起來,見大公主耳朵上戴了一對兒金丁香,便將自己耳朵上墜的翡翠耳墜摘下來,招手叫她過去:“你紮了耳朵眼兒,也是大姑娘了,這個拿去戴着玩兒。”
大公主因爲身子弱,到今年才扎耳朵眼。然而女孩兒家沒有不愛美的,袁淑妃這對耳墜子用的翡翠珠子不大,顏色卻極碧綠通透,大公主一看就喜歡上了,高高興興接了過來,細聲細氣地道:“多謝娘娘。”
於昭容眉毛皺了起來,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奶孃,奶孃急忙上前,陪着笑臉將大公主拉了回來。於昭容瞥一眼女兒手裡的翡翠墜子,又笑了一下:“姐姐懷着身孕,該弄幾件男孩子的衣裳放在枕頭底下多親近親近,才能一舉得男呢。”
大公主只顧着看那耳墜子,她的奶孃臉色卻有些變化,低下頭撫着大公主的肩頭,將她往自己裙邊又拉近了些。
她是從大公主生下來就進攬秀宮伺候的,自己的孩子在宮外見不到,遂將大公主當成了親生女兒一般來疼愛。攬秀宮裡那些事兒,她看得清清楚楚:於昭容其實並不喜愛大公主,她是想生個兒子的。因爲她姓於,倘若她生的是兒子,皇后和太后多半還是允許的。假如那樣,她現在的身份地位可就不一般了,將來甚至有做太后,與皇后平起平坐的機會。
可惜她生的是個女兒,還是個身體不好的女兒。太醫診斷,說大公主是因爲母體不健而導致先天不足,也就是說,於昭容自己身子不好,生不出健康的兒女來。
於昭容一直覺得,就是因爲太醫這個診斷,使得她失去了皇帝的寵愛——因爲她不能生出健康的皇子來,皇帝也就不肯再在她身上費心了。因此,對於這個帶來了如此結論的女兒,她並不喜愛,可是因爲皇帝關心女兒,她又不能放手——假如沒有這個女兒,她可能就連如今的待遇也都沒有了。
如此矛盾的心理,讓於昭容對大公主頗有些喜怒不定,也讓大公主對親生母親都不甚親近,這就讓於昭容更不高興了。方纔當着女兒的面說出一舉得男的話來,就是隻顧着諷刺袁淑妃未必能生下皇子,卻根本沒有想過大公主聽了這話會做何感想。
公主真是苦命……奶孃低頭看看大公主,忍不住輕輕又摸了一下她細軟的頭髮。從前總覺得宮裡的皇子公主們天生就是含着金匙出生,不知燒了幾輩子的高香才投到這樣的好胎,如今在宮裡伺候得越久,她就越覺得其實也不是這麼回事,倒不如投胎去個殷實人家,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更自在些。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皇后搭着宮人的手從裡頭走了出來,臉上居然帶着點笑意。
滿殿的嬪妃都立刻起身行禮,幾個沉不住氣的小妃嬪忍不住悄悄去看皇后的臉——袁淑妃有孕,最氣惱的就該是皇后了,以皇后的脾氣,這時候臉上怎麼可能還帶着笑呢?
然而皇后確實是在笑,甚至還招手將大公主叫到身邊摸了摸頭,待到看見袁淑妃送的翡翠墜子,目光才閃了一下:“倒是淑妃細心,果然是有孕的人了,見了孩子就想得周到。”
滿殿的嬪妃都微微低下頭去。皇后這話酸溜溜的,說得實在不怎麼得體。說是諷刺袁淑妃自己有孕才知道惦記大公主吧,可是平日裡也沒見她對大公主多好,這話豈不是連自己都諷刺進去了?不過這話一說,嬪妃們倒覺得終於正常了——皇后就該是這樣,若是真的寬容大度起來,那可真不像皇后了。
“去,把本宮叫人新打的那匣子首飾拿來。”孰料皇后說完了,轉頭就吩咐宮人,“都給大公主瞧瞧。”
宮人轉身就捧出一個匣子來,打開來裡頭竟全是小女孩兒戴的首飾,皆是細巧精緻之物,鑲着顏色鮮亮的紅瑪瑙、綠松石或蜜蠟,份量不重,樣式卻甚是好看。皇后親手拿起一對赤金燈籠耳墜來,在大公主耳邊比了比:“這個正襯你。翡翠雖是好東西,小女孩兒戴了不像。”
這對燈籠耳墜是細金絲縷成,小小的一對兒,中間一顆紅色瑪瑙珠子,在那燈籠裡還能滾來滾去,果然是鮮豔可愛,的確比綠色的翡翠更適合大公主,式樣上也合適。
於昭容滿臉笑容地起身:“妾替大公主謝過娘娘賞賜。”這些東西一看就是特地爲大公主制的,可不比袁淑妃那對臨時摘下來的耳墜子強多了?
袁淑妃低下頭,彷彿是被皇后的這番舉動打了臉,有些抹不開面子的模樣,其實心裡卻暗暗鬆了口氣——皇后這樣當面來壓倒她,正說明她其實沒有別的辦法來對付她,只能如此罷了。若是這樣,或許她這次真的能保住孩子。
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旁邊的趙充儀,袁淑妃輕輕地吁了口氣:或許她的運氣是真的來了,如果沒有之前趙充儀的有孕並生下畸胎,皇后一定會肆無忌憚地對付她肚裡的孩子。但現在趙充儀的事情還沒過去多久呢,大家的目光都盯在中宮,就算皇后不管不顧,太后也不會讓她出手的。
皇后洋洋得意地將匣子遞給大公主:“拿去玩兒。你如今也要做大姑娘了,叫你母妃替你好好打扮起來,皇上看着也高興。”七歲的女孩子,頭髮已經留得挺長,可以戴珠花一類的小物件了。
滿殿的人都附和着誇讚起皇后慈愛來。鬧哄哄地折騰了一會兒,皇后就露出一絲疲態來。於昭容第一個識相地起身:“年下娘娘實在勞碌了,妾等告退,娘娘也好歇息一下。”
其餘人當然更巴不得早點離開鳳儀宮,紛紛起身,忽然聽見有人驚呼一聲:“陸寶林!”衆人一起回頭看去,只見陸寶林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扶頭,正在努力站穩,旁邊一個小妃嬪伸着手,正不知是該扶還是不該扶。
“這是怎麼了?”皇后皺皺眉。陸寶林雖然病早就好了,但一直住在偏僻的聽雨居,並沒有遷回羣香殿或者別的離皇帝更近一點的宮中。算算這一年來,除了皇帝偶爾去看蔣梅華的時候會順路去一趟聽雨居,其餘召她侍寢的日子,兩個月也難得有一次,以至於皇后都快把她忘記了。
就看今日陸寶林的穿戴,不要說與王充容羽翼下的蔣杏華相比,就是比同時進宮的那些小妃嬪們也略有不如,身上的衣料還是去年的樣式,頭上那根回鸞釵明顯是舊了又去炸過的,只有耳朵上一對白玉墜子瞧着是沒見過,大約是年下新賞的份例。
“妾只是有點頭暈。”陸寶林站穩了身子,連忙轉身向皇后請罪,“驚擾了娘娘,是妾的罪過。”
“罷了。”皇后擺了擺手,想想又道,“這剛進正月,年節下的也不好傳太醫,你且自己保養着。等上元過了,再傳太醫來瞧瞧。”
陸寶林忙道:“妾定是昨夜不曾睡好的緣故,並不必請太醫的。”
皇后也並不怎麼將她放在心上,隨便一點頭就讓衆人退下了。
一屋子花團錦簇的人走光,皇后才重重吐了口氣:“總算是走了!”一個個的,瞧着就礙眼。
旁邊的宮人急忙上前來給她按摩太陽穴,皇后半閉着眼睛過了一會兒才道:“那東西,安排下去了?”
宮人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低聲道:“娘娘,若是袁氏再生下一個畸胎……”那就未免太過明顯了。
皇后睜開眼睛,目光亮得有些駭人:“那就下雙倍的藥!”每次一滴,能夠讓母體產下畸胎,那麼每次兩滴,藥效發作會快得多,到時候小產下來的孩子尚未完全成形,自然看不出畸不畸。
“若是袁淑妃——”若是袁淑妃也死了呢?畢竟當初——先賢妃可是死了的。
“死了最好。”皇后冷冷地道。先賢妃是產後血崩而亡,孩子卻還好好活着,說明當時下的藥量太少了,所以她現在要雙倍的藥量,絕不能讓袁淑妃生下孩子來。
宮人真是左右爲難:“娘娘,如今最要緊的,還是您手裡得有個孩子。”
“本宮難道不想?”皇后沒好氣地道,“可除了袁氏那個賤人,哪還有個有福氣的?”
以前有福氣的很多啊,可是這福氣都被您拿掉了不是?宮人心裡暗暗嘀咕,忽然想起一事:“依奴婢看,還是該請個太醫給陸寶林瞧瞧。”
“怎麼?”皇后頓時豎起眉毛,“你是說陸氏——”
“奴婢瞧着陸寶林身子素來健旺,在娘娘這裡也從來不敢失儀,今日這頭暈有些古怪。也未必就是,不過傳太醫瞧瞧亦是無妨。”新年請醫不吉,不過是對沒地位的小妃嬪們說的,要不然這時候太醫院總有人坐鎮,就是預備着要緊的主子們隨時用得上。
“難道她在本宮面前作態?”皇后兩道眉毛豎得更高了。
“奴婢看她不敢。”宮人直想嘆氣,皇后的習慣是無論如何總要把人往最壞的地方想,可是在有些事上,她又從來不會去想情況會壞成什麼樣了,“再者她性情糊塗得很,也未必知道是怎麼回事。”
皇后板着臉半晌,才冷冷地道:“不成!這規矩不能因爲她壞了,就等出了十五再傳太醫!若她沒福是她自己的事兒,若是真有這福氣——本宮就成全了她,真要能替本宮生個皇子,本宮自然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