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衆人都被瘧症二字嚇着了,正面面相覷,就聽殿內傳出太后的聲音:“院使不能去!思睿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他哪兒也不能去!”
皇帝眉頭緊皺:“母后,兩縣同發瘧症非爲小可,若不及早防治,擴散開來便不可收拾。何況藍田旁邊便是灞橋,再遠一點便至京城了!”藍田可是離長安不遠,若是瘧症傳到長安,那便是大災難了。
太后的聲音尖利刺耳,因爲沒有好生休息已經有些嘶啞:“我不管什麼瘧症,現在救治承恩伯纔是最要緊的,院使若是走了,承恩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殺他全家!”
太醫院院使站在殿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承恩伯目前情況確實不好,即使他在這裡,也不敢保證就沒事。如今朝堂都是於家的天下,太后說要殺他全家,那就是真的能做到,就連皇帝也未必保得住他。
皇帝憋着一口氣,轉頭問其餘的太醫:“你們有誰能防治瘧症的?”
沒人敢吭聲。開玩笑,那可是瘧疾,治不好是要死人的。別說沒有防治經驗,就是有,他們也不想去啊。
皇帝憤怒地走了出來:“太醫院其他人呢?難道除了院使,就無人能治瘧了不成?”
官員低下了頭。其實惠民藥局那些人之所以要把院使推出來,就是因爲他們也不想去啊。
“好,很好!”皇帝胸膛起伏,已經氣得不輕,“朕真是養了一羣廢物!備車,朕親自去!看看朕到了藍田,還有哪個敢不去的!”
“快攔着皇上!”皇后從殿內跑出來,尖叫了一聲,頓時一羣人都跪下了,將皇帝團團圍在中間:“皇上不能去啊!皇上不能涉險啊!”
皇帝氣得一腳踢翻了一個內監:“朕不去,誰去!到時候瘧症傳到京城,你們就能無事嗎?”
皇后目光一轉,突然看見了桃華,頓時靈機一動,擡手指着她道:“有人!蔣家不是世代行醫嗎?讓蔣家人去!讓蔣氏去!”
薄荷的臉唰地就白了,正想不管不顧地反對,桃華已經擡起頭來看着皇帝:“皇上,民女可以去。”
“什麼?”皇帝沒有想到桃華一口就答應了,“你?”
“是。”桃華剛纔已經在心裡迅速思考了一番,“只是,民女需要很多東西。”
她是參加過瘧疾防治的。在她那個時代,瘧疾已經沒有大面積的爆發了,而且各種藥物也更先進,但總還難免有發病的時候,她所在的醫院就曾經參加過一次防治,她也去了。另外,她的爺爺年輕的時候也遇到過一整個村莊爆發的瘧疾,當時的防治方案和情況,都記錄在行醫手稿上,她都讀過。可以說,論起防治瘧疾的經驗,她可能比院使更豐富。不過因爲這裡的治療方法落後,她必須要向皇帝討到足夠的物資,才能做好這件事情。
連皇后都沒料到,桃華竟然肯答應,一時呆在那裡說不出話來。皇帝猶豫了一下:“你真的能——”他當然知道皇后說這話根本是不懷好意,桃華纔多大年紀,或許她會治瘧疾,但這不等於她能控制大面積爆發的瘧症,到時候丟了自己的命事小,耽誤了治瘧事大。
桃華卻很冷靜地點頭:“民女祖上有防治瘧症的行醫手稿,民女仔細研讀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民女若去,只怕無人肯聽民女的話,到時候令出不行,就會誤事。另外民女需要大量物資,若是供應不上,民女也無計可施。”
皇帝醒過神來,立刻道:“你若真能防治瘧症,朕現在就封你爲太醫院院判之職,另給你一道旨意,令當地所有官員皆聽你指揮,若有不從者,可立刻斬之,無須另行請旨。”
皇后瞪着眼睛:“皇上,怎能讓一個小丫頭做院判……”院判是正六品,沒聽說過有女醫可以做到這個職位的。
皇帝一肚子氣,轉頭就冷聲道:“蔣氏是代替院使前往,若她連個院判都做不了,皇后何以推薦她前往治瘧,難道是拿百姓當兒戲不成!”
皇后無話可說。桃華卻又道:“還要請皇上派幾名侍衛與民女同去,不然就算民女手中有旨意,到時候也難執行。”
皇帝先是微有不悅,隨即明白,桃華一個女子,若是說要斬了誰,下頭無人動手,難道讓她親自去拿刀砍人不成?
旁邊忽然有人道:“皇上,蔣氏所言甚是,雖有皇上聖旨,也還需有壓得住分量的人去方好執行。臣建議,不如就派安郡王前去,他是郡王,有皇家血脈,有他坐鎮,定然無人敢不服。”
皇帝不用看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大理寺左寺丞,此人是於家姻親。這哪裡是推崇沈數,分明是想把他送進疫區裡去冒險,最好死在裡頭就合了他們心意了。
皇帝正考慮如何拒絕,皇后已經在旁邊連聲幫腔:“朱寺丞說得是。安郡王去再合適不過了。”昨日他出了那樣大的風頭,還把自己侄子壓了下去,現在進了疫區,出不來才最好呢!當然,這個蔣氏要是一起死在裡頭,那就更好了!
“皇上,臣弟願爲君分憂。”沈數大步走了過來,“請皇上下旨。”
朱寺丞不易察覺地笑了一下。這可真是天賜良機,若是能把沈數派去疫區送死,那就是他在於閣老面前立了一大功啊,到時候難道還少得了好處不成?
事情緊急,皇帝也只能同意了:“擬旨。此次防治瘧症,以蔣氏桃華與安郡王爲首,一應需求,各部不得絲毫推諉。若有人抗命拖延,立斬無赦,不必請旨。”
有皇帝一句話,下邊人自然飛奔着去準備。桃華回房收拾東西,寫了一張小紙條給薄荷:“你留下,想辦法把這個給院使,然後回家去告訴爹爹和伯祖父一聲,別擔心。”
“不!”薄荷急了,“奴婢當然跟着姑娘,怎麼能讓姑娘自己去治疫!”
“別鬧。總得有人回家送信,你不懂治瘧,去了也幫不上忙。”
薄荷死都不肯:“奴婢可以學!再不濟,奴婢也可以伺候姑娘!反正奴婢不走,另外找人給家裡送信就是了。”
“我已經派人去送信了。”門口傳來沈數的聲音,他已經一身行裝,大步走了進來,“你方纔列的單子,惠民醫局已經去準備了,若是還需要什麼,告訴我叫初一十五去置辦。這個丫頭還是跟着你,什麼事也有人幫把手。”這當然指的是桃華本人需要的東西了。
薄荷把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她也聽說過瘧症會死人的,但有姑娘在,就覺得心裡很是安定。那麼多奇怪的病,姑娘不是都治好了麼?
“好吧。”桃華只能點頭,“那立刻去改兩頂帷帽,要把臉牢牢遮起來。”說着轉頭看看沈數,“改三頂,王爺也要戴一頂。另外用輕紗做幾個手籠。”
“這是做什麼?”沈數怔了一下。女子戴帷帽是爲了遮蔽容顏,有些也是爲了怕太陽曬黑皮膚,但去治瘧還顧得上這個?而且就算是顧得上,他也用不着吧?
“爲了防蚊蟲叮咬。”桃華想起沈數還有隨從,“王爺那幾個侍衛也要戴,一定要注意不能讓蚊蟲叮上,瘧症就是蚊蟲傳播的。”
沈數這才明白,桃華列的單子裡有些顯然是用來驅蟲殺蟲的草藥的用處:“瘧症是蚊蟲傳播?不是說,是邪氣入體……”還有些地方說是瘧鬼所致呢。沈數當然不信鬼神,可也聽說過醫書裡都記載着這是瘧邪入體,還有說是山嵐瘴氣所致,關蚊蟲何事呢?
“不是什麼邪氣入體。”桃華笑了一下,已經拿起一頂帷帽,利索地將長長的面幕下半截剪下,上半截縫上絲帶,可以系在頸間,就能防止蚊子叮咬臉頰和頸部,至於其餘的地方,古代的衣裳包得嚴實,夏天的時候這是一大弊端,但現在倒成了好處了,“瘧疾乃是一種極小的蟲子鑽入人體內,令人得瘧。這種蟲子肉眼難見,居於血中。蚊蟲若叮咬了得瘧之人,便將這蟲子吸入,再去叮咬無病之人,蟲子又趁機鑽入人體內,如此便傳播開去。要防止瘧症傳播,首要便是滅蚊。”瘧原蟲什麼的講不清楚,就說個小蟲吧。
沈數聽得怔了一會兒,才道:“古書中載,有蟲極小,居於蚊身而蚊不覺,原來竟是真的?”
古書中還有這樣的記載?桃華想了一下,沒想起來。除了醫書,她讀過的其他書籍其實真的不多,算不上知識豐富的人,實在慚愧。
“對了,這個紙條——”薄荷一下子想起來之前她本來還有個任務的。
“什麼?”沈數伸手接了過來,“獨蔘湯?”
“要想辦法傳給院使。”桃華也險些忘記了這件事,“于思睿並非馬上風,若按馬上風治,恐怕他就完了。他的性命不打緊,只怕連累了一羣太醫。”
“我明白了。”沈數深深看了桃華一眼,“我有辦法送進去。”
“其實——”桃華覺得這話說出來有點矯情,但卻是她的實話,“你本來不必去的。皇上——”人人都說皇帝跟太后一樣,十分忌憚且厭惡沈數,但桃華根據自己的見聞,卻覺得不像是那麼回事。
剛纔那個官員推薦沈數去疫區,其居心簡直昭然若揭,倘若皇帝也巴不得如此,他會立刻答應,而不會猶豫了一下。
沈數把字條交給門外的人,走了回來。桃華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他卻聽明白了,微微一笑:“你竟然也看出來了?”
“所以說——”桃華震驚地看着他。所以他在京城裡受的這些氣,原來是假的?
一瞬間,桃華想到了很多事情。比如說郡王府修繕時的貪污事件,不但讓西北軍拿到了幾十萬銀子,還拉了好些官員下馬。再比如說昨天的射獵,那個姓於的金吾衛指揮使丟掉了官職,被人取而代之。於是這一切,都是他和皇帝一起演的戲嗎?
沈數微微一笑。他雖然沒有說話,可是一切已盡在不言中了。
桃華覺得昏頭昏腦的,一瞬間她有很多想法,可是第一個衝口而出的卻是:“那爲何——”爲何還要娶崔家女呢?皇帝可以幫他把這婚事取消啊。
“什麼?”沈數有些疑惑。
“沒什麼……”桃華其實很想能有機會去給崔秀婉診一診脈。那天疑心崔秀婉有孕之後,她又想了想,卻又發現了一處疑點,就是崔秀婉看起來——好像還是處子!
女子是否破身,還是能從面目步態甚至脈象上看出來的,但這項功能在桃華那個時代已經是沒用的了,所以爺爺只是提了提,並沒有仔細教桃華。桃華當然也沒有仔細學,因此在這上頭是個半吊子,以至於看着崔秀婉只覺得模棱兩可,不敢下結論。
不過還沒等她找到機會,就要被皇后一腳踢到疫區去了。
“就是覺得,你受了很多委屈……”
沈數笑得微苦:“其實皇上也還委曲着呢。”九五之尊難道就沒有煩心事了嗎?難道他的皇后是他願意娶的嗎?難道他的寵妃是他真正想寵愛的嗎?就連他的孩子能不能存在,都不是他說了算的。更不必說他身邊的那些人,有幾個是能真正信任的呢?偏偏,他就算明知不妥,也不能動他們。
就說太后吧,她是皇帝的嫡母,又是皇帝的養母,沒有她,皇帝就不可能繼位,所以在某些時候,她比手握大權的於閣老還要難對付,因爲她代表着一個孝字。所以即使皇后在她的默許之下殘害皇嗣,皇帝現在也只能忍。
桃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孝道的苦,她也是嘗過的。如果不是“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她又怎麼會到最後跟家裡斷絕了來往呢?更何況這個時代,孝字比山還重呢。太后是皇帝的嫡母,更是沈數的嫡母,她壓着皇帝,也一樣壓着沈數,而且更沉重。
“王爺,紙條已經讓人遞進去了。”初一出現在屋門口,“這裡的東西也收拾好了,可以出發了。” шωш ●ttκā n ●¢ ○
藍田縣離長安不遠,馬車疾馳,在藍田與灞橋兩縣接壤之處,他們遇到了第一批前來的惠民藥局之人。
“藍田縣令已經着人將發病之人都圈了起來。”來迎接他們的是惠民藥局副使,一臉驚慌的模樣,在一行人中使勁地找,“鄭院使呢?他老人家沒來?”
“蔣姑娘代鄭院使前來主持治瘧一事。”沈數神色肅然,唰地展開聖旨,“蔣院判是皇上親封,爾等都要聽從蔣院判指揮,若有懈怠不從,立斬不饒!”他身邊幾名侍衛立刻將腰刀齊齊拔出一半,雪亮的刀鋒令人不寒而慄。
“蔣院判?”副使臉都青了。皇帝這是開玩笑嗎?派了個小丫頭來,這是要讓他們都死在這裡嗎?
桃華並不理睬副使的目光,從馬車上下來:“縣衙的人來了嗎?”
“來,來了——”一樣呆住的縣丞這才找回舌頭,“蔣姑娘——不,蔣院判有何吩咐?”天哪,他們還能保住命嗎?
“你現在立刻去組織些人,將各處的水窪用土填平,各家房前屋後,樹上有洞的地方也用黃泥抹平。”桃華回頭望望,她要的東西怎麼還沒送來。
“做,做什麼?”縣丞莫名其妙。
“滅蚊。”桃華明確地說,“立刻曉諭各家,必須滅蚊。此瘧症正是蚊蟲叮咬所致,因此殺滅蚊蟲,才能讓未病之人不再染病。”
“蚊蟲?”副使也是學過醫術的,一時只覺得荒謬,這丫頭片子到底懂不懂啊,“這不可能!瘧症乃是瘧邪入體!今年雨水多,草木腐爛生瘴,瘴又生邪,因此才——”
桃華打斷他:“別胡說八道了。有人氣之地不會生瘴,雨水多蚊蟲便多,所以瘧症才傳播得快。你與其在這裡廢話,不如趕緊去辦事!縣裡可有黃花蒿?讓識得藥材的人去找,要新鮮的黃花蒿。另外,這些措施都要告知洛南縣,讓他們一體照辦!”
副使捱了胡說八道的評語,氣得滿臉青紫,但看見沈數手裡的聖旨,以及侍衛們凶神惡煞的模樣,又敢怒而不敢言,只得忍氣道:“瘧疾非同小可,若是耽誤了疫情,死的可是萬千百姓!”
他背後卻忽有個衙役小聲道:“我叔叔家裡好像就是被蚊子咬了之後才得的瘧症……”
他不懂醫術,但這位蔣院判這麼一說,他倒想起來了。他叔叔家住得地勢低,今年雨水大,房前屋後的蚊蟲甚多,家裡八口人,倒有六口得了瘧症。其中兩個成年人身體好,但是四個半大孩子卻都倒了。
那時候瘧症尚未爆發開來,家裡也只是延醫診治,他曾經去看過一次,幾個孩子身上都有蚊蟲叮咬的紅包,說是跑到草裡去玩了。鄰居說是去水邊撞了瘧鬼,但現在聽這位蔣院判的說法,好像也有道理呢。
“真的?”縣丞現在也是焦頭爛額,有人來指揮,總比自己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的好。他雖然也覺得這位女院判不靠譜,但心裡其實還是希望她靠譜的——這種時候誰都想有個希望啊——現在聽這衙役這麼一說,倒巴不得是如此,連忙道,“既這樣,下官立刻就帶人去辦!”
桃華點頭:“所有人都要仔細蚊蟲叮咬,最好將頭臉都遮一遮,家中煙薰,以防再病。”
副使忍不住道:“那已經病了的人呢?”他們第一批人過來,已經開了藥湯,但效果並不好。
“所以才讓人去搜尋黃花蒿。”桃華看他一眼,“你們用的什麼藥?”在晉代的《肘後急方》裡就記載過,青蒿爲治瘧之藥,但其實真正起作用的是青蒿素,偏偏中醫所說的青蒿里頭並不含青蒿素,真正有用的是黃花蒿,也就是一般所說的臭蒿。
“黃花蒿?”副使有點莫名其妙,“不是應該用青蒿麼?《肘後急方》裡說——”
桃華打斷他:“你們用的是青蒿?”
“這——”青蒿這玩藝兒實在太便宜,從中根本無油水可撈,惠民藥局還真的沒有準備多少。
“怎麼?”桃華看他突然不吭聲了,有些莫名其妙。用或者沒用,很難回答?
副使頭上開始冒汗了:“此藥——並未曾料想會有瘧症……”
桃華沒聽明白,沈數卻明白了:“惠民藥局根本沒有準備青蒿是嗎?”這裡頭的貓膩他也能猜得出來。
副使汗冒得更多,開始想着怎麼推卸責任了:“此事,此事並非下官負責……”
“算了算了。”桃華沒時間跟他磨嘴皮子,“立刻着人去找!”黃花蒿是常見植物,就是當地也應該能找到的。
沈數冷冷地看了一眼,把這副使記在了心裡。現在沒時間找他麻煩,等事情辦完了再算賬。
“我先去看看那些病人。”桃華把幃帽往頭上一扣,回頭看了一眼沈數,“你也戴上帽子,走。”
藍田縣令動作還是比較迅速的,已經在縣城外面圈出一個村子,將病患全部送進其中,又派人在縣城裡日夜巡視,但有發病的就送出去。然而問題在於送進去的人根本治不好,就等於是圈起來等死,以至於百姓惶恐之極,即使有發病的也千方百計隱瞞。於是縣衙拼命地抓,百姓惶恐地瞞,還有已經送進村裡的想逃出去,搞得一片混亂。
桃華還沒進村子,就聽見裡頭有隱隱的嚎哭哀求之聲,還有衙役將幾具屍體擡出來,送到村子後面去。那裡大概是焚燒屍體的地方,風吹過來都帶着股焦臭味。
藍田縣令已經焦頭爛額了,聽見太醫院派了院判過來,如同撈到救命稻草,待跑出來一看卻是個女子,頓時傻了眼。桃華沒時間跟他解釋,先進了村子。
得病的人都被關在房中,村子裡簡陋,有些人就直接躺在地上,還有人扒着門喊叫,想要出去。看門的衙役才一開門,桃華就險些被一個衝出來的人撞倒,幸而沈數在旁邊,一把拎住了那人。
“我沒有得疫病,我沒有得疫病!”那人拼命掙扎,衝着後頭的藍田縣令大聲喊叫,“大老爺,我真的沒有得疫病啊!”
桃華示意沈數把他按住:“你不要激動,我給你看看。”
“什麼?”那人是個中年漢子,渾身髒得跟在泥裡打過滾似的,被沈數大力一按,又發現眼前說話的居然是個年輕女子,不由得呆住了。
桃華伸手就解開了他身上的破褂子,在一衆衙役們倒抽冷氣的聲音裡,開始按他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