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華是半點也不想再進宮的,回了蔣家,小於氏一臉興奮直接去了百草齋見蔣老太爺,特地點明瞭今日皇上允了“多去幾次”的話:“您看,這方子就是開好了,也要先送進去。再者用一陣子藥,也還得讓桃姐兒再去診診脈……”
蔣老太爺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等她說得無話可說了才擡擡眼皮:“你忙去吧。”
小於氏張了張嘴,到底沒敢再說什麼,悻悻退了出去。一路走一路想,最後決定今日在宮裡跟蔣梅華說的那些話,不能告訴於氏。這位婆婆兼姑母固然是對她好的,然而膽子實在太小,總覺得都是姓於,就得跟着太后走,可眼下這事兒,太后和皇后可沒把她們當一家人呢,若不另闢蹊徑,蔣梅華在宮裡哪還有出頭之日。
打定主意,小於氏換了衣服洗了臉去了於氏屋裡,將今日之事半真半假說了一遍,隱去了蔣梅華的主意,只說皇帝對蔣梅華“頗爲體恤,許了家裡人可多去探望”。
於氏聽完就念了聲佛,又急催着道:“派人去瞧瞧,老太爺若開出方子來,早些送去宮裡。”
小於氏這裡糊弄婆母,桃華那裡跟蔣老太爺卻談得不甚愉快。
“大姐姐鬱結於心,思慮又多,且久靜不動,氣血不暢。若說前頭太醫擬的方子也不算錯,只是並沒人盡心,不過求個無過罷了。如今大姐姐一心想的是恢復如初,這可不是三日兩日就能成的。”
蔣老太爺微眯眼睛聽着,等桃華說完了才道:“你能擬個方子嗎?”
“方子能擬,可合不了大姐姐的意。”蔣梅華要的可是恢復從前的窈窕身材和冰肌玉骨,而且還想着速成,這必須輔助以運動鍛鍊和控制飲食,宮裡不可能有那個條件,“若單用藥,怕要傷身。”
蔣老太爺點了點頭:“你擬出來,連着你說的那個什麼飲食和鍛鍊方子,一併寫出來。能不能做到,看梅姐兒自己了。”
桃華下筆颼颼,先寫了一張藥方,這可不是之前太醫開的溫補方子,裡頭帶了清疏的藥物。蔣老太爺拿過去看了,皺皺眉頭:“梅姐兒如今心思重成這樣子了?”
桃華頭也不擡地寫飲食禁忌,不怎麼客氣地答道:“宮裡那個地方,不費心如何過得下去。大姐姐如今又這樣,自然越發的傷神了。”
蔣老太爺長長地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等桃華把鍛鍊方式也寫下來,他才搖了搖頭:“五禽戲,這個女子打起來不雅。”
“在屋內打就是。”桃華指了指後頭負重下蹲,俯臥撐的兩項,“這個都在屋內做,不叫人看見就行。”
“這——是什麼?”饒是蔣老太爺見多識廣,也看得糊塗了。
桃華睜着眼睛說瞎話:“這兩個詞兒是我自己擬的。原是藥堂裡有過賣藝的病人,年紀雖長了些,身形極好。說閒話的時候就講:從小兒打拳走梅花樁,還要背上負了沙袋蹲起,揹着沙袋俯臥撐起,因此腰細腹緊,年紀雖長,贅肉不生。”
“有理……”蔣老太爺沉吟着點頭,“你頗有些想法,很好。醫者必是師古而不泥古,能見他人所未見,敢行他人所未行,纔是一代之才。若只會用驗方,庸才而已。”
桃華覺得有點心虛,她這用的也是“驗方”呢:“其實也是先有人用了才知道,算不得創新。”
蔣老太爺擺擺手,示意她不必這麼客氣:“你這方子寫得清楚,每日何時做何事,都已註明了,一見便知。”
桃華還打算在那兩個動作旁邊再畫個簡筆示範圖呢:“伯祖父,我不想再去宮裡了。”今天碰上皇帝,雖然怎麼看都是湊巧,但她總覺得心裡不大踏實。說白了,她對蔣梅華的印象不太好。這個大姐姐雖然名字叫“梅華”,可現在看來,並沒有梅花傲骨天成的冷靜與鎮定,倒是透着些難以形容的陰鬱與狂熱。她很懷疑蔣梅華被這次小產折騰出了一點兒心理問題。
蔣老太爺擡眼看看她,點了點頭:“好。”
就這麼簡單?
“若是大姐姐再着人來傳召——”
蔣老太爺淡淡一笑:“她還算不上傳召。”低位妃嬪,家人要進宮探望都得先遞牌子請見,要宮裡批了才能去,還遠不夠格主動召家人進見的。
“不說這些了。這方子回頭讓你大伯母找人送進宮去就是了,你不必再管。”蔣老太爺將幾張紙收好,“這事,我自然會與你伯祖母說明白。”他打量着桃華,露出一絲笑容來,“過幾日去興教寺上香,年輕女孩兒家,穿件漂漂亮亮的新衣,好好去散散心。”
對高門大戶裡的女眷而言,去寺廟上香是有趣的活動,尤其四月下旬,天氣不冷不熱,正宜出行。
桃華一早起來,用過早飯,蔣柏華已經等不及想往外跑了。桃華給他穿好衣服,纔出屋門,就見蔣錫難得地穿了一件嶄新的天青色軟緞直裰,不由得笑道:“爹爹今日一表人材,彷彿要去——”話到嘴邊,猛然醒悟過來,把相親兩個字硬生生咽回去了。
蔣錫被女兒笑得臉上一紅,乾咳一聲道:“胡說。”上下打量女兒,一件桃紅暗花纏枝蓮輕羅襦衫,下頭淡青色滾五色襴邊的裙子,頭上反綰髻,只有一根鑲紅寶石的釵子顏色鮮豔,兩邊耳朵上掛下水滴形的水晶墜子,如同兩滴露水一般。
蔣錫看罷,心中滿意得很。雖然如今人們口口聲聲要重德輕色,然而女孩兒生得好總是佔便宜的,沒見聖人都說“吾未見有好德如好色者”麼。再說德這東西一眼兩眼的也看不出來,倒是好顏色一望即知。何況桃華雖然生得明豔,卻不失端正,絕不是主母們會視做“狐媚”的那一類型,想來今日歐航的寡母見了,至少在這上頭是挑不出毛病的。只可惜女兒還有更多的好處,不能一下子都讓人看出來。
“爹爹想什麼呢?”桃華見蔣錫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了一會,居然又神遊天外去了,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這會兒,大家怕都到二門了吧?”
“哦哦——”蔣錫患得患失的,很有些心不在焉,被女兒一提醒纔想到,“走走,我們也過去吧。”伸手把兒子抱起來。
曹氏帶着蔣燕華也從屋裡出來了,看見桃華,目光都是躲躲閃閃的。這些日子蔣錫對她雖有如無,她躲在屋裡不敢見桃華,只是每日去於氏處請安逃不過去,便從頭到尾都陪着笑臉。蔣燕華則是沉默了許多,同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再也不提靖海侯府,倒是可着勁兒給蔣錫和蔣柏華做了不少針線。
今日難得出門,兩人也都穿着家常七八成新的衣裳。曹氏是蓮青色長羅衫,蔣燕華是丁香色襦衫,頭上首飾也只寥寥幾件,簡單得甚至有些冷清了。幸而這是去廟裡,在菩薩面前倒也無妨,若是出門作客,就要被人笑寒酸了。
桃華淡淡瞧了一眼。曹氏這輩子都脫不了是個糊塗人了,蔣燕華還知道立刻扭回來給蔣錫做針線,曹氏卻只會躲在屋子裡,竟不知道去關切一下蔣錫的起居。頭一次,桃華興起了給蔣錫納個妾的念頭——這個朝代是不講究單身貴族的,她總要有出嫁的一天,那之後蔣錫還有幾十年呢,難道就讓他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嗎?
蔣家宅子不大,衆人只得在二門集合,然後一起到側門去坐車。
今天出動了蔣家大半的人。蔣鈞是有差事的人,不到休沐日不能得閒。蔣鑄則忙着跑缺,也是無暇奉承。蔣鬆華蔣榆華兄弟在學裡讀書,於是男丁裡就只有蔣錫奉着蔣老太爺,再加一個蔣楠華照顧母親和妹妹。至於蔣柏華,他不算數兒……
女眷們則是全體出動,單坐的馬車就有四五輛,蔣家沒這麼多車馬,還要去外頭租。於是車馬在側門衚衕裡排成一排,大家各歸各位,丫鬟們還要帶着各種備用的東西,忙活了半個多時辰,總算是出發了。
於氏由兩個兒媳婦伺候着坐一輛最寬敞的車,女孩兒們就都交給曹氏這個嬸嬸來照看了。當然這也只是說說好聽罷了,曹氏連自己都不大會照看呢,無非就是把幾個女孩子分配到幾輛車上去罷了。
桃華帶了蔣柏華,跟蔣蓮華和蔣杏華坐了一輛車。把蔣丹華打發去跟曹氏和蔣燕華一起坐,美其名曰“那邊寬敞”。自從蔣老太爺定下讓她跟小於氏進宮,蔣丹華見了她臉色就總是不好看,前幾天聽說她進宮居然碰見了皇帝,就更恨不得拿鼻孔看她了。桃華再覺得不好跟半大孩子計較,也不想對着她那張冷臉。
蔣蓮華走過的地方多,對於上香並不很稀罕,倒是對玄奘法師的舍利塔頗感興趣,又說起曾經在外頭看見過的幾處供奉舍利子的廟宇:“有說是釋迦牟尼指骨舍利的,捐了香火錢才得進去看一看,瞧着倒似象牙的東西,只是顏色深些裝在琉璃匣子裡,並不讓靠近,也沒看清楚。倒是那年看過一處,說是前朝廟裡住持的舍利子,顏色深青,似瑪瑙一般。據說這位住持並沒什麼大名氣,廟也是小廟,只是那年兵災,當地人家十不存一,多少骸骨無人收斂的。他就出外化緣,買了棺材來葬下。待得屍骨都收完了,他也圓寂,身後就燒出了十二枚舍利子,都說他是修大功德的人,真正的得道高僧。”
桃華點點頭:“做善事一件,勝如抄佛經十卷。”
蔣蓮華連忙輕輕拍了她一下:“這是要去見菩薩呢,可不能亂說。”又壓低聲音,“祖母也抄了好些佛經,要供到菩薩面前。”
桃華一笑,點了點頭。於氏已經把中饋都交給了小於氏,跟蔣老太爺關係又冷淡,平日裡除了跟蔣丹華說笑之外,還有大把的時間,全都用來抄經了。這次往興教寺去,帶去要供奉的經文就有一箱子,可見真是抄得不少。
蔣柏華對舍利子什麼的不感興趣,只管把車窗簾子掀起一角往外看,這時候拍着手回頭對姐姐說:“那裡有個高高的塔!”
桃華也往外看了一眼,笑道:“果然小人兒家眼神好使,到了。”那塔並沒多高,又掩在樹蔭裡,難得蔣柏華居然看見了。
她話還沒說完,蔣蓮華哎喲一聲,桃華回頭一瞧,蔣杏華手裡一杯茶不知怎麼的就翻了,險些潑在兩人的裙子上。
天氣熱了,大家都穿着淺色的衣裳,若是這茶水潑上去,一件衣裳就根本沒法看了。蔣杏華也嚇了一跳,忙忙的摸出手絹:“對不住二姐姐,可潑溼了沒有?”
幸而蔣蓮華也想看看外頭,往桃華這裡湊了湊,兩人中間就空出一點兒。且茶杯小,裡頭盛的也就是幾口水的量,有個一兩滴濺在繡鞋上,裙子倒還沒事。蔣蓮華抖開裙子瞧了瞧,鬆了口氣:“無妨。你是怎麼了,被茶水燙了手?”
倒出來的茶都是溫的,哪裡就燙手了。蔣杏華喃喃道:“也不知怎麼的,原是想把杯子放下的……”
蔣蓮華也不過是隨口問一句,既然沒事,也就放下了。至於灑在車裡的那點水,一會兒到了地頭自然有丫鬟收拾。
蔣杏華卻僵直地坐着,後背緊緊靠在車廂上,放在裙子裡的雙手扣在一起,指節都有些發白。方纔蔣柏華看見了寶塔,她清清楚楚地記得,第一次碰見劉之敬,就在那裡!
這次來上香,她其實是不想來的。雖然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但有些事情卻死都不會忘記。
前世的時候,全家的確有這麼一次集體出行。到了寺院裡,蔣錫一家子去爲李氏上香了,蔣丹華要看舍利塔,她當然也只能跟着來。就在舍利塔前,她碰上了劉之敬。
那時候還根本不認得這個人。只是一陣風吹過來,將她的帕子吹到了樹枝上,幾個丫鬟都夠不到。忽然從旁邊走過來一個青年人,看起來也是一表人材的,擡手將帕子摘了下來,還給了旁邊的丫鬟,之後一語未發就走了。後來,直到她嫁了過去,才發現丈夫就是那年在舍利塔前相見過的人。
那一世她還以爲這是緣分,直到後來才知道緣份裡頭也有一種叫做孽緣。難道說她今日還要看見劉之敬?日後還要……
“不。”蔣杏華下意識地說了一句。這一次她一定要緊跟着桃華,絕對不要去看什麼舍利塔了!如今看來,所有的事也不是一成不變的,至少上回進宮的就只有桃華,所以她也該打起點精神來,無論如何,她絕不嫁劉之敬!
“四妹妹說什麼?”蔣蓮華疑惑地轉頭看她,“要到了,四妹妹不下去?”
蔣杏華這才發現車已經慢了下來,忙掩飾道:“不是,我是說不必着急,等車停穩了再下也不遲。”
雖然非年非節,興教寺的香客依舊絡繹不絕。馬車在離山門外二里處停下,前頭就是寬闊的青石臺階,一直通往山門。按例,這裡不可坐轎子,是要自己走上去的。
桃華下了車,拉着蔣柏華的手叮囑:“不許亂跑,一定要牢牢跟着。這裡這麼多人,若是亂跑就找不到你了。”
蔣柏華雖有出門的經驗,卻沒見過這許多人,心裡也有點怯怯的,緊拉了桃華的手點頭。姐弟兩個正在說話,忽然又一輛馬車駛過來,車轅上的人啪啪揮着鞭子,兩邊騎着馬的侍從還吆吆喝喝:“讓開讓開,閃開道兒!”
興教寺前頭這一塊兒的車馬極多,根本騰不出什麼寬敞的道路來,大家到了此處都會放慢速度,以免出現碰撞勾掛,似這樣囂張的倒還真沒有。
蔣家剛剛到,馬車還沒有完全歸進路邊的隊伍裡,因此後面這馬車過來,幾乎就是緊挨着蔣家的馬車過去的。
桃華一把抱起蔣柏華,急急後退了兩步,擡眼看向這馬車。因是來上香拜佛,一般車轎雖然大小不一,卻都較爲樸素,這輛馬車卻是裝飾得十分華麗,跟只花孔雀似的。
車窗上掛着銀紅色蟬翼紗簾,此刻已經撩起一邊,露出半張女子的臉來,正往外看着熱鬧。桃華這一擡眼,正正跟這人看上。四目一對,桃華只覺得這張臉彷彿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來,而馬車已經駛過去,那紗簾卻還撩着,裡頭的人似乎還一直在看着她。
這馬車如此囂張,旁邊已經有人不悅了起來:“那是哪家的車馬,不知道這裡人多,如此疾行會撞傷人麼?”京城裡官兒多如狗,今日雖然沒有足夠份量能讓興教寺謝客單獨招待的,但也不乏官員,有年輕氣盛的,已經有些忍不住了。
立刻就有人回答了:“咳,算了吧,那是承恩伯的馬車,素來肆無忌憚慣了的。”
承恩伯三個字一出來,大家都不吭聲了。
當今太后和皇后都姓於,當今閣老也姓於。於閣老乃是皇后的父親,卻只是太后的堂兄。太后自有一個同胞兄長,卻是三十來歲的時候就過世了,這位親兄長,爵位就是承恩伯。
從政治上來說,太后與於閣老是鐵桿一家,但是從親情上來說,太后當然更親近自己的同胞兄長。現在兄長掛了,他剩下的獨子于思睿,自然就得到了太后更多的疼愛。
于思睿此人,實在是名不符實,既不願動腦子思考,更沒有什麼睿智,而是一個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鬥雞走狗,拈花惹草他在行,讀書學武什麼的,統統不行。
老承恩伯過世的時候,于思睿才十三歲,沒了父親,寡母本來就寵愛他,再加上有個做皇后的姑母撐腰,這就越長越歪了。及至成年,在京城裡乃是一霸,然而他又不做什麼大惡,所以已經升爲太后的前皇后就總覺得他也沒怎麼長歪,縱然偶有言官彈劾他強搶民女或縱馬傷人什麼的,也都被太后保下來了,事後言官還要被於氏一黨穿個小鞋。如此幾次,就沒人再敢管他了。以至於現在京裡聽見承恩伯三個字,都要繞着走。他雖只是個伯爵,卻比國公還得意似的。
旁邊便有熟悉京城事的人嘀咕:“承恩伯跑寺裡來做什麼?他幾時也會拜菩薩了……”
又有人道:“管他呢,我們躲遠點就是了。”嘀嘀咕咕,馬車遠去,大家也就散了。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承恩伯家的馬車雖囂張,卻也沒有撞傷了人,蔣家衆人略做收拾,便沿臺階向上走去。
興教寺又稱大唐護國興教寺,建於唐高宗總章二年,是玄奘法師、窺基法師和圓測法師的安葬地,這三位,乃是中國唯識宗兩輩三祖,其最終安葬之地,自然香火旺盛,香客不絕,三座舍利塔並立,凡有人來,必敬三塔。
蔣家一行人衆多,先在大殿裡上了香,於氏果然奉了一堆佛經,又添了香火錢,這纔可以自由活動:“我乏了,先去禪院裡歇歇,你們若累了的就跟我一起去,若想去瞧瞧舍利塔的,必得帶好了人,不可落單。”
興教寺裡自然也有供香客歇息的禪院。這裡地方大,禪房也多,因香火興盛,頗有些人以能在寺中有一處固定的禪房爲榮,還有不少高官爲顯示清雅,不時的包個禪房來住些日子呢。
蔣家自是沒這種“保留雅間”的特殊待遇,但捐了一筆香油錢,也能在後面得一處安靜的院子。於氏要休息,兩個兒媳婦一個侄媳婦理應在旁伺候,但是年輕的孫女們卻絲毫不覺得累,可以自己出去走走的。
蔣丹華第一個跳起來:“去看舍利塔!”
蔣杏華一言不發,坐在桃華旁邊,裝做給蔣柏華整理褲腳。
蔣老太爺一路上也沒怎麼說話,這時候才道:“老三和桃丫頭跟我去看看他們的藥圃,聽說他們這裡有些從西洋弄回來的藥草,已經種活了些。”
這是蔣錫最感興趣的東西,桃華也領了蔣柏華站起來,蔣杏華忙道:“我跟三姐姐一起。”蔣燕華這些日子一直是沉默寡言的,進了寺裡也是不多說一句話,不多走一步路,只管靠着曹氏坐着,並不打算出去的樣子。
蔣蓮華對藥草並無興趣,卻想去瞧瞧寺中的風景。景氏便道:“叫你哥哥一起去,千萬別走丟了。”
如此一來,蔣丹華倒成了落單的。她嘴脣動了動,想發脾氣又找不到理由,只能恨恨瞪着蔣杏華出了門。
小於氏也心中不悅,然而自從上回蔣杏華落水,蔣老太爺開口之後,蔣杏華就如同多了一道護身符,不好隨便斥責了。何況這還是在外頭,她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