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元慶率一萬騎軍渡過黃河,浩浩蕩蕩向瓦崗寨殺來之時,瓦崗寨內已經接到了探子的飛鴿傳信。
瓦崗寨頓時緊張起來,就在接到消息之前,瓦崗寨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
半多月前,駐紮黎陽倉的虎賁郎將張平率五千步騎兵前來剿匪,卻被瓦崗軍利用複雜的地形擊潰,隋軍大敗而歸,瓦崗軍因此繳獲了大量的盔甲兵器以及戰馬,以及無數帳篷糧食,同時收編了五百名願意歸順瓦崗軍的隋軍士兵,使瓦崗寨實力大漲。
就在瓦崗寨上上下下準備信心百倍大幹一場之時,一個令他們憂慮的消息傳來,楊元慶率一萬騎兵再次前來圍剿瓦崗寨。
楊元慶的威名早已傳遍天下,他率大軍到來使瓦崗寨面臨着起事以來最嚴峻的考驗,生死存亡於一線。
議事大帳內,七八名瓦崗寨首領正緊張地商議着對策,翟讓揹着手站在地圖前,凝視着地圖久久不語,他在幾年前率領饑民在京城衝擊北市後,被楊元慶所放,後被人介紹,在東郡郡衙做了一名胥吏,不料半年前被人告發他當年曾率饑民在京城鬧事,他被打進死牢,只待秋後處斬,他的一名好友正好是獄卒,冒死放了他。
翟讓走投無路,便帶着兄長翟弘、侄摩侯、友王儒信在瓦崗揭竿而起,聚集數百人造反,不久,他舊友邴元真、賈雄,以及殺人逃亡東郡的上黨人單雄信,東郡大戶子弟徐世勣也來投靠,使瓦崗寨的聲勢迅速壯大。
但此時翟讓怎麼也想不到,半個月前他的一個決定惹下了滔天大禍,如果知道會有今天的後果,那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襲擊宇文皛。
翟讓心中懊悔不已,但懊悔也沒有用,此時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翟讓轉過身,沉聲對衆人道:“楊元慶此人我當年和他打過交道,很有手腕,絕不是一勇之夫,我並不想危言聳聽,但我還是要告訴大家,他的到來使瓦崗寨面臨生死存亡,我們該怎麼辦?大家儘管說。”
翟讓自稱將軍,手下置左右領軍都尉,左都尉是徐世勣,右都尉是單雄信,另外邴元真爲司馬,主管後勤政務,賈雄爲軍師,其餘將領皆爲校尉。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軍師賈雄望去,賈雄約四十餘歲,是韋城富豪,因爲他的到來,使瓦崗寨獲得極爲寶貴的錢糧,使瓦崗寨走上迅速發展的道路,因此翟讓之兄翟弘主動把二當家的位子讓給他。
賈雄善於占卜,但謀略卻不行,見衆人都向他望來,他不由苦笑一聲道:“我上午已卜一卦,是大凶之兆,楊元慶的到來,將對瓦崗寨極爲不利。”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翟讓的目光便向徐世勣望去,徐世勣文武全才,翟讓極爲看重他,便力排衆議,讓他做了三當家,統帥一千寨兵。
徐世勣明白翟讓的意思,是讓自己發表意見,他站起身對衆人道:“各位,請聽小弟一言。”
徐世勣在帳中諸將中年紀最小,卻是最足智多謀,若不是賈雄在本地很有聲望,大家都願意奉他爲軍師。
徐世勣整理一下思路,不慌不忙道:“首先我認爲楊元慶的到來雖然對瓦崗寨的壓力極大,但我們遠遠沒有到山窮水盡的程度,首先便是我們手上有他們想要的人質,宇文皛和兩百侍衛,我都一一審問過,這兩百侍衛中有不少官宦子弟,投鼠忌器,楊元慶暫時不敢大舉進攻我們。”
“嗤!”
賈雄冷笑一聲,“徐公子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吧!憑什麼說楊元慶會在意那些人質,他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這宇文皛又是去查他之人,想用人質來威脅他,我認爲毫無意義。”
“我贊成軍師的說法!”
司馬邴元真瞥了一眼徐世勣,緩緩道:“不要太寄託希望於人質。”
徐世勣漲紅了臉道:“我的話並沒有說完,能否讓我把話說完再提反對意見。”
翟讓點點頭,“徐都尉繼續說!”
徐世勣這才道:“我並不是說,楊元慶一定在意人質,肯定不會進攻我們,如果是那樣,他也不用帶兵,帶幾輛牛車,裝滿錢物來贖人便可以了,我只是說,人質是他的一個顧忌,他不到迫不得已,不會輕易進攻瓦崗寨,這樣一來,便給了我們時間......”
“等等!”
這一次是翟讓打斷了他,“徐都尉說的時間是指什麼?”
徐世勣嘆了口氣道:“我說得是我們轉移的時間。”
大帳裡頓時響起一片竊竊私語聲,賈雄更是冷笑不已,“尚未打,先談撤,這是什麼主意?”
徐世勣高聲道:“各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楊元慶是騎兵,我們走江河,楊元慶居廟堂,我們在山野,大不了讓他燒了瓦崗寨,等他走了,我們再回來。”
議論聲越來越大,贊成者有之,反對者也有之,這時,翟讓看了一眼單雄信,見他一聲不吭,便問道:“單都尉,你的意見呢?”
單雄信嘆了口氣,“我贊成徐公子的方案,三十六計,走爲上,不過在走之前,我建議先和楊元慶談判,如果首領信得過我,我去和他談。”
衆人紛紛向單雄信看來,眼中皆充滿了驚訝,翟讓隱隱猜到單雄信可能認識楊元慶,他沉思片刻,他正要點頭答應,一名士兵飛奔進帳,“啓稟將軍,寨門外有官兵派來的使者。”
“來得好!”
翟讓厲聲喝道:“列槍陣迎接!”
單雄信連忙道:“將軍,不可殺來使。”
翟讓笑了起來,“我不會殺來使,我只是想讓兒郎們知道,我翟讓並不畏懼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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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門外,李密正揹着手打量這座條件簡陋的營帳,用木頭簡單做了一架門樓,門樓上懸掛一塊牌匾,上書‘瓦崗寨’三個字,字寫得不錯,門樓兩邊各有一座瞭望塔,高約兩丈,四周則是土牆,牆頭站滿了士兵,皆穿着隋軍盔甲,手執弩箭,看起來倒也像模像樣。
遠處是大片營帳,一看便知是繳獲隋軍的帳篷,在帳篷前立有一根桅杆,桅杆上飄動着一面黑邊黃底的大旗,隱約可見‘瓦崗’二字。
王伯當站在李密身後,他手執弓箭,神情緊張,李密回頭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你不用緊張,緊張的應該是他們。”
楊元慶的大軍已經在瓦崗外紮營,他不急着進兵,想了解一下宇文皛等人的死活,李密便主動請纓,前往瓦崗寨探查虛實。
這時,一陣鑼鼓響起,五百士兵在寨門前列隊,個個盔明甲亮,手執長槍,隊列整齊,一名校尉一聲喝令,五百支長槍同時架起,形成一條長長的槍道。
校尉在門口大喊:“寨主有令,官兵使者入寨!”
李密冷冷看了一眼槍兵隊,負手不理,王伯當大怒,他張弓便是一箭,箭如流星,向百步外的旗杆射去,竟一箭射斷了繩索,大旗從旗杆上飄落,大營內頓時一片譁然。
寨兵們被惹惱了,紛紛舉弩瞄準二人,這時,有人大喊一聲,“不得無禮!”
徐世勣奔了出來,對五百槍兵一揮手,“統統撤下!”
槍兵們都收回了長槍,徐世勣走出寨門拱手道:“草莽野兵,不識禮儀,請先生多多見諒!”
李密見這個年輕人談吐不凡,頗知禮儀,而且儀容舉止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出身,這讓李密有些驚訝,真不知此人怎麼會落草爲寇。
李密也拱拱手還禮道:“奉楊大將軍之命,前來見你們寨主。”
“我家將軍已在大堂等候,請先生隨我來!”
徐世勣說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王伯當,剛纔一箭堪稱百步穿楊,莫說自己,就連單大哥也比不上,久聞楊元慶箭術天下無雙,現在連他隨便派出的一個手下都如此了得,果然名不虛傳。
徐世勣心中感嘆,便帶着李密走進大寨,一直來到議事主帳前,翟讓已經等候在這裡了,他本想用槍兵振振軍威,不料對方竟來了一名神箭手,令他們大丟面子,想發怒卻又不敢,只得徹底放下架子出迎。
“山野草民翟讓,歡迎軍使光臨鄙寨!”
李密也淡淡道:“在下李密,爲楊大將軍帳前幕僚。”
此時的李密因爲閉門讀書多年,故一般人都不知道他,翟讓也當他是普通文士,連忙道:“李先生請進!”
李密走進大帳,在客位上坐下,翟讓和他對面而坐,四周圍滿了翟讓的手下。
李密取出一封信遞給翟讓,笑了笑道:“楊大將軍說,曾在京城和翟壯士有過一面之緣,而且帳中還有他舊人,顧不忍兵戎相逼,先禮後兵。”
翟讓迅速瞥了一眼單雄信,見單雄信羞愧地低下頭,他便能肯定,使者所說的故人,就是單雄信無疑。
翟讓抽出信簡單看了一遍,信中楊元慶的語氣很客氣,希望他們能認清形勢,不要以卵擊石。
翟讓嘆了口氣道:“當年在京城,楊大將軍饒了我一命,我翟讓銘記於心,我也無意和他對抗,請使者能爲我們指一條出路。”
李密點了點頭,“楊大將軍讓我轉告翟壯士,瓦崗寨也有出路,但前提是必須先放人,放了人他再和你們談,否則,一個時辰後,他的騎兵將踏平瓦崗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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