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兩年,楊元慶又一次回到大隋王朝的都城,這卻是一座嶄新的都城,被洛水一分爲二,是天下第一壯麗富庶的大都市。
他們一行人是從定鼎‘門’入京,定鼎‘門’也就相當於長安的明德‘門’,是洛陽的主城‘門’,進了定鼎‘門’,一條筆直的大街便出現在眼前,這便是定鼎‘門’大街,道路寬闊,相當於長安的朱雀大街,一直通向皇宮。
大街兩邊是一望無邊的坊牆,黑瓦紅牆,極盡帝王氣象,此時正值日暮,天還沒有黑盡,空氣中涼風習習,一洗中午的炎熱,也是洛京居民出來活動納。
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異常,一輛輛‘精’美華麗的馬車飛馳而過,和衣着樸素的長安相比,洛陽人卻明顯多了幾分華麗的‘色’彩,‘女’人大多身着綺羅,頭梳高髻,步履芊芊,儀態嬌嬈,而男子也大多衣錦着身,頭戴烏紗籠帽,身高體胖,器宇軒昂。
洛陽本身並不是富庶之地,爲增加洛陽繁華,楊廣在新都建成之初便下令,遷天下數萬富豪居於洛陽,這樣便顯得大街上富貴氣息十分濃厚。
他們剛進城‘門’卻聽見身後一聲高喊,“前方閒人閃開!”
馬蹄聲如雷,一羣年輕男子風馳電掣而來,個個鮮衣怒馬,頭戴金冠,手執寶雕弓,身旁跟着大羣獵犬,咆哮奔跑,嚇得路人跌跌撞撞,四散奔逃,稍微慢一步,便被獵犬一口咬中。
楊巍的駱駝身體頗大,騰挪地方稍慢一點,被一條豹紋獒犬一口咬中後‘腿’,疼得駱駝一聲長鳴,身體一歪,險些將楊巍掀翻在地。
楊巍原來在京城也是一個跋扈的紈絝子弟,在邊塞磨礪兩年後,紈絝之氣盡去,多了幾分勇烈,被稱爲拼命胖三郎,顧名思義,也是個脾氣極爲火烈之人。
楊巍尤其痛恨這些輕薄子弟,天子腳下,竟敢縱馬狂奔,縱狗咬人,連他的寶貝駱駝也居然被惡犬所咬,他心中大怒,拔刀要追去屠狗,卻被楊元慶一把摁住他的胳臂。
楊元慶的目光盯住了其中最左邊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人的身影竟是如此熟悉,似乎就是楊家二公子楊嶸。
此時惡犬的主人被楊巍的拔刀動作吸引,回頭怒視,恰好和楊元慶雙目相視,他們二人都同時愣住了。
冤家路窄,此人竟然是宇文智及,宇文述的三子,兩年不見,他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目光更加‘陰’鶩,使他長而白皙的臉上掛滿了刻薄。
當宇文智及看到楊元慶的一瞬間,他眼中的‘陰’鶩變成怨毒,他的左‘腿’曾經在兩年前被武舉落榜人打斷,雖已痊癒,但變得稍微短了一點,使他走路微跛,毀了他的儀表,是他平生最恨之事,而仇人就是眼前的楊元慶。
宇文智及勒住了戰馬,目光像毒蛇一樣地盯着楊元慶,其他鮮衣子弟紛紛勒馬,一起調轉馬頭,這羣年輕男子大多十七八歲,每人都手執長弓,腰佩寶劍,錦袍‘玉’帶,個個盛氣凌人,他們對望一眼,慢慢圍了上來。
綠茶有些害怕,躲在了楊元慶身後,楊元慶的十名親兵一齊列馬而出,手按刀柄,毫不畏懼地迎視對方,這十名親兵都是大利城血戰中表現最優秀的戰士,也都是十八九歲,個個身材高大魁梧。
楊元慶笑了笑,“兩年不見,宇文三公子別來無恙乎?”
“哼!‘蒙’你所賜,我過得很好。”
宇文智及的語氣中充滿了刻骨的仇恨,“在我家後院,我做一隻草人,每天我都會一刀將他脖子砍斷,你知道那草人叫什麼名字嗎?他就叫楊元慶。”
楊元慶的親兵大怒,紛紛拔刀,楊元慶手一擺,止住了他們,他遠遠又看了一眼貌似‘楊嶸’的那個人,那人躲躲閃閃,不敢‘露’面,儘管他想隱藏,還是被楊元慶認出,正是楊嶸,祖父屍骨未寒,他便跟這羣輕薄子弟出獵,好一個孝子賢孫。
楊元慶心中冷笑一聲,目光轉回,也淡淡對宇文智及笑道:“楊某的人頭一直在豐州,既然宇文公子有興趣,爲何不來豐州取?卻對一個草人泄怒,這就是野破頭家的傳統嗎?”
野破頭也宇文智及家族的祖姓,也是宇文家的忌諱,最恨人提這個名字,宇文智及頓時怒火高熾,剛要大罵,旁邊卻騎馬上來一名年輕公子,“出什麼事了?”他問道。
此人年約十八九歲,容貌英俊,目光傲慢,他姓夏侯,名儼,是內史‘侍’郎虞世基繼子,是虞世基的繼室孫氏和前夫所生,極被虞世基寵愛,虞世基現在是楊廣身邊第一紅人,他的三個兒子自然也是當朝貴公子。
夏侯儼頭戴金冠,身着武袍,上身又束有一領金絲銀甲,手執一把畫眉弓,長身‘玉’立,顯得瀟灑倜儻,他是這一羣人的首領,衝在最前面,剛纔宇文智及的話他沒有聽見。
此時,周圍圍觀的民衆越來越多,居然有人敢和京城的鮮衣十八郎擡槓,引起了四周民衆的極大興趣,連守‘門’的士兵也紛紛跑上城樓,從城頭向下看熱鬧。
夏侯儼慢慢催馬上前,上下打量一眼楊元慶,回頭問宇文智及,“三哥,這個邊軍是誰?”
宇文智及盯着楊元慶一字一句道:“他就是自稱我大隋天下第一箭的楊元慶。”
楊元慶名頭很響,但大多人都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夏侯儼長長的‘哦!’了一聲,周圍圍觀民衆也是一片驚呼。
夏侯儼拱手笑道:“原來是楊將軍,久仰大名了。”
他的目光卻落在楊元慶腰間,看見了那把黑‘玉’劍柄的盤郢天子劍,夏侯儼是一個極爲狡猾之人,他知道宇文智及和楊元慶有仇,但他卻不想參與,尤其楊元慶腰間有天子劍,若打起來,他們會吃虧。
楊元慶見他頗爲客氣,也拱手還禮,“在下楊元慶,微末之名,不足掛齒。”
他不想認識此人,又對宇文智及笑了笑,“宇文公子沒有什麼事,那我就告辭了!”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楊嶸,回頭對楊巍和手下道:“我們走!”
一行人在衆少年虎視之下離開城‘門’口,宇文智及恨得牙根直癢,卻又拿楊元慶沒辦法,更重要是,人人都知道他和楊元慶有仇,他卻放走了此人,衆目睽睽,這個面子他無論如何拉不下。
“豹虎,上!”他忽然對自己的獵犬一聲令下。
他的獵犬是一隻獒犬,背高三尺,肌‘肉’強健,體格長得極大,尤其‘性’子兇狠,在宇文府需要用生‘肉’來餵養,聽到主人的命令,它低低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血盆大口張開,‘露’出鋒利森白的牙齒,一躍而出,嚇得四周圍觀人一片驚叫,連滾帶爬向兩邊奔逃。
豹紋獒犬向楊元慶撲追而去,其他幾十只獵犬也跟着咆哮追了上去,它們的主人卻不制止,大笑着鼓動自己的獵犬去追咬。
楊元慶驀地回身,張弓一箭,箭力強勁,從豹紋獒犬的口中‘射’入,箭透腦而出,又‘射’穿了另一支獵犬的身體,兩隻獵犬厲叫一聲,倒地而死,他的十名手下同時發箭,十支利箭紛‘射’獵犬,只聽獵犬刺耳的尖叫聲一片,瞬間狗屍遍地,最後幾隻獵犬被嚇得夾着尾巴逃回,膽怯地躲在主人的馬後,低聲哀鳴。
楊元慶冷冷看了一眼宇文智及,催馬而走,將一羣少年驚得目瞪口呆,俗話說打狗欺主人,有人卻敢當面殺他們的獵犬,宇文智及氣得臉‘色’發青,拳頭捏得咯咯直響,眼睜睜地看着楊元慶走遠。
夏侯儼卻饒有興致地望着楊元慶的背影,眯起眼自言自語,“此人倒有點意思。”
........
“元慶,你應該讓我來殺,我一錘一個把那些惡狗全拍死,看它們再敢咬人。”走了幾裡,楊巍依舊恨意未笑,直舞大錘。
“你就這點出息!”
楊元慶瞥了他一眼笑道:“有本事你把那些人全錘趴下,我就算你狠。”
“那些人都是權貴子弟,憑我一人,我還惹不起。”
楊巍嘆了口氣,忽然,他眉頭又一皺,“我看見一個人有點像是嶸老二,元慶,是他嗎?”
“或許是吧!”
“這個該死的,祖父剛去世,他就開始走馬打獵了,還有一點孝心嗎?”
楊巍狠狠地罵了一句,忽然想起,楊嶸是楊元慶的二哥,他看一眼楊元慶,臉‘色’毫無表情,對楊嶸之事並不放在心上。
“元慶,你說楊家若多有幾個這種輕薄嫡子,安能不敗?”
楊元慶笑了笑,沒有回答楊巍的話,他看了一眼牆上的坊牌,安業坊到了,楊府在新都的宅子,就位於安業坊內,楊元慶停住馬對楊巍道:“到了,你回府吧!”
楊巍一怔,急問:“你不一起回去嗎?”
楊元慶笑着搖搖頭,楊巍呆了一下,他明白了,便嘆口氣問:“那我去哪裡找你?”
“南市有個紅鏽茶莊,是康巴斯所開,我就住在那裡。”
“好吧!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最多一個時辰,你等我一下。”
楊巍轉身要走,楊元慶又叫住了他,卻一時有點猶豫,楊巍笑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楊元慶搖搖頭,“沒什麼,去吧!”
楊巍明白楊元慶的意思,催動駱駝向安業坊大‘門’奔去,“我知道的,不會多嘴!”
楊元慶一直目送他進了坊‘門’,這纔對手下笑道:“我們走吧!”
衆人轉進一條坊間路,向東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