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
嚶嚶泣泣,低低哭泣,是哭聲!
黑暗之中,哭聲時斷時續,時而飲泣,時而悲痛。是哭聲,安晨知道自己並沒聽錯,她尋聲張望,一片的黑暗,什麼都沒有,伸手不見五指,就連眼睛都無法感覺到一切。
是誰?是誰在哭泣!
安晨想大聲叫問,然而,她讓雪凍住。她無法出聲,她無法動彈,她無法突破這層將自己緊束的冰層。
是誰?爲什麼哭泣!
她內心裡又是一聲輕問。
哭聲嚶嚶泣泣,似近又遠,好像,像是她自己發出來的。
不對,她沒有哭 ,安晨確定,自己雖然害怕,但不至於害怕得哭了出來。更何況這哭聲也不是因爲害怕而哭,是難過,是痛苦,是糾結,是傷魂。
是誰,誰在哭?
安晨在心中吶喊。
“是我,也是你,我在哭,也是你在哭。”突然,耳邊響起了一個小孩子的聲音,細細輕柔,似怯弱的小女孩,正鼓起勇氣同她交流。
“我?也是你?”安晨迷惑,心想着。
“是的,我就是你。”小女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時,黑暗中有了變化,渾然一片沒有亮光的黑暗慢慢閃出一道微弱的白色散光。散光之中,模糊地站着一個小女孩,梳着兩個頭顰,如中國娃娃般可愛水靈。
是黑靈!
安晨心驚,這正是她現在的模樣,黑靈的模樣。
“黑靈!”
“是。”
“爲什麼,你在哭?”
“是。”
“爲什麼?”
“我傷心!”
“傷心?”
“是的,姐姐已經再也無法回頭了。”
“我不明白,爲什麼我會在你的身上。”安晨纔不管其他,她想問清楚這一切,爲什麼她會穿越到黑貓的身上,這會又到了黑靈的身上。
黑靈神情暗淡,眼淚慢慢掉下,“我,其實早以逝去。”
安晨不明白她要說什麼,愣着。黑靈嘆了一口氣,又說了下去。“六歲時,我就已經逝去,可姐姐她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她想讓我起死回生……”
“我不明白,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安晨不喜歡聽悲情故事,那會讓她心情不好,讓她眼泉發達,讓她鬱悶上好幾天,在這個黑暗無邊際,看不到希望的時候,她更加不想聽悲情故事,免得連生的執着都沒有了。
“有關係!我的魂魄早已經散去,沒法再復活了。”
“那又怎麼樣?”
“她需要與我介質相同的魂魄纔可能讓我重生!”
“你是說……我和你很接近?”
“是!”
“可我怎麼是先到了逸軒的黑貓黑靈身上?”
“我不知道,這本來就是違天逆道的事,也許正因爲如此,所以一切纔會在一開始脫離了正常的軌道。”
“我一塌糊塗了,你說你早已死去,然後你姐姐爲了救活你,招來了與你相近的我,可我怎麼都覺得胡亂,比如那個小逸軒?”
“我不知道。”黑靈怯弱地回答,散光的身子變小了,“對不起。”
“不要道歉,我只想知道我還能不能出去。”
“我不知道。”黑靈如同被欺負慣了的小孩般,只是一味地低聲細語地道歉。
安晨極不喜歡她這樣子,雖然自己並不是強勢之人,但也見不得太過於怯弱之人,“別總說自己不知道,這樣於事無補。”
“我,”黑靈停頓了一下,微微苦笑,那模樣怎麼看都不像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安晨留了個心眼,“黑靈,我想問你,當初引我進入這個奇怪的世界的是不是你?”
黑靈明顯地頓了一下,低頭,“我,不是。”
“你知道,”安晨感覺得到她有意在隱瞞。
“我不知道,不要再問我,我只是,只是不願意看姐姐這樣,連魂體都沒法升上天。”黑靈大聲嚷嚷,激動激烈,彷彿生怕安晨不相信,但她越是這樣,安晨越是懷
疑,她突然覺得,這個小女孩所有的怯弱似是裝出來的。
但見她的模樣,安晨卻又拿不準了,只是直覺讓她對黑靈沒法產生太好的好感。黑靈低眉順眼,但怎麼都沒法讓她產生愛憐之感。安晨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對於這樣一個小蘿莉,自己怎麼就狠得下心不同情她呢,愛憐她呢?
是因爲逸軒嗎?安晨被自己的念頭嚇到了,她很想知道,逸軒是不是很喜歡黑靈這柔順的樣子。
他對黑靈感情不一般!
安晨心底下酸酸的,哼了哼不想理睬黑靈。想到自己就這樣被關在黑暗之中,也不知道何年何日方可重見天日,安晨很煩,煩得任誰都不想理睬,尤其這個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孩,若再跟她多說幾句,她會不會脾氣暴躁了起來呢?
逸軒喜歡低眉順眼的小女孩嗎?
安晨輕咬着嘴脣,又覺得自己太過於好笑,說到底,她與逸軒沒有任何的交集,逸軒的眼裡,世界裡,存在過的,也只有黑靈。
“想回去嗎?”靜默了好久,黑靈又問她,安晨白了她一眼,“當然想,你有辦法嗎?”
“對不起。”
“我不想再聽到你說對不起,如果沒有辦法,請不要再說什麼。”安晨憋氣,閉眼不想再看那淡淡的散光了。
黑靈又哭泣了起來,吸着鼻息道歉,“對不起,我不想的。”
安晨真是煩透了,但覺得自己如果真發脾氣又實在很過分,只得試着平心靜氣地說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請你不要再哭了行不?”
黑靈又泣了一聲,怯弱地問安晨,“真的嗎?”
“真金都沒這麼真。”安晨沒好氣,她又對自己過火的表現懊惱。“是你姐姐做的,又不是你做的。”
“對不起,姐姐也是因爲我。”
黑靈的低聲細語讓安晨沒有脾氣了,她只得嘆了口氣,“好了,不說了行了,如果你真覺得對不起我,倒不如告訴我你們姐妹倆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說不出口,那就請你不要再打擾我,我想休息一下,我累了。”
反正讓雪藏,讓冰封,沒法出去,倒不如休息,說不定還有命留到那個可怕的女人重新放自己出去的時候。安晨不斷地自我安慰。
安晨不再理會黑靈,閉上眼睛試着睡過去,她雖然被冰封了,身體無法動彈,卻感覺不到冰雪冷凍,但心頭委實過於煩惱,生恐自己會在這裡讓冰封千上萬年,那時,她該如何是好。
安晨無法真正入睡,但又覺得半夢半醒,她看到了自己飛越了黑暗,來到了一片峰火荒蕪,屍橫遍地,滿目瘡痍的地方,模糊之間,她似看到了一個十五六歲衣賞襤褸的女孩子正抱着一個小孩子的屍身哀嚎。
哀聲悲慼,催人淚下,安晨聽到她喃喃地叫着,“妹妹,快醒醒,快醒醒。”
“安晨!”正在她想走近去看個究竟時,逸軒的聲音在腦海中響了起來,安晨瞬間驚醒,一身冷汗立即冒了出來,出奇意料的,安晨的身子竟然可以動彈了。
“安晨,你在那裡,回答我。”真是逸軒,他在用心語呼喚着她。安晨激動了起來,他竟然來救她,救她這個與他毫無關係的人。
也許正是逸軒的關係,使得封住安晨的力量低了下來,安晨不止能動彈,還可以大聲地叫嚷起來。
她大呼救命,她哀叫着逸軒的名字,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一定不能死,就算要死,那也得等逸軒將自己救出去後,死在他的懷裡。至少那樣,逸軒會記住她,多好,多像狗血的電視劇,然後如果逸軒對自己有那麼一點感情的話,說不定還會爲她立一塊墓碑,上面刻有愛妻之墓。
真那樣,那她死而無撼了。
安晨在這樣的危機的時候,竟然還浮想聯翩,真不知是她的個性使然還是她對逸軒存在了太多的幻想了。
風捲起,烏雲壓得更低,陣陣地怒吼,遮天蓋日,逸軒帶着黑衣女人從天而降,站在了披着散發的黑莎面前。
“逸軒,你來了。”黑莎很溫柔,一如從前,她永遠都是一個高
雅溫婉的女子,有着讓任何男子都心動的性情與美貌。可惜,此時的她不再是從前的她,又或者說,從前的她也是此時的她,她從出現在逸軒面前的那一刻,早已經墜入了魔道了。
“老師,你何苦非要出來做惡呢?”逸軒嘆了一口氣,對她,他早該狠下心的,但始終都下了了狠手,才至於今日又出此事端。
“黑莎,你何苦呢?何苦讓自己的靈魂如此地不安,無法輪迴呢?”
黑衣女子語氣更是憐惜,她輕輕地拿開了黑斗笠,露出了一張原本白淨美麗的臉來,只是這張臉的額頭上一處傷疤卻破壞了所有的美感。那傷疤,如同一條醜陋的多足蟲盤踞在上面,讓人只消看一眼,便會覺噁心不已。
黑莎很意外她會來這裡,她頓了一下,“夜蓉!”
“你還記得我!”夜蓉激動得流下眼淚。
黑莎卻是愣愣地看着她,旋而,她猙獰地撕叫了起來,“你們來幹什麼?想帶走我的黑靈嗎?”
“她不是你的黑靈,你不要隨便將毫無相關的人拖進來。”
逸軒正詞,黑莎輕蔑地冷笑,“她就是我的黑靈,逸軒,你是不是妒忌我只關心黑靈了?”
“胡扯。”逸軒顯得很狼狽。
黑莎呵呵地輕笑,她又說:“我怎麼胡扯了,畢竟是我甩了你的,你到現在還愛我吧,是嗎?如果不是,你怎麼會捨不得讓我魂飛魄散呢?”
逸軒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夜蓉卻是輕嘆,“何苦呢,黑莎,你這是何苦。”
黑莎輕笑,猙獰扭曲,她不想再與逸軒他們費話了,她早就料到了他會來,而且,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不讓他再離開這裡了。只是夜蓉是個意外,她竟然也會跟着來到,這讓黑莎的計劃出了岔子。
可不管此時跟來的是誰,她都不會再讓逸軒回去,既然都來了,就一起在這個世界裡沉睡吧。
黑莎張開雙臂,她要以最厲害的一面來迎戰。
地在動,黑暗中的安晨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動,旋而,她聽到了風聲,呼呼作響,雜混着可怕的尖叫聲,淒厲可怕得令人心驚膽跳。安晨猜測着逸軒是不是正在黑暗的外面,與鬼魅般地黑莎鬥了起來。
逸軒強大,到現在還沒有遇到對手,但黑莎是他的老師,她的厲害之處,自己雖然沒有真正見識過,但小逸軒……
安晨想到了小逸軒時,心結鬱悶到不行,怎麼想都覺得不合理。黑莎只是想用自己來讓黑靈復活,她何必弄出個小逸軒呢?爲什麼,安晨疑惑,甚至覺得黑靈的說詞很可疑。
她在隱瞞什麼事情?
安晨很清楚,這個看似怯弱的小女孩一定不會對自己再說什麼,她只會不斷地道歉。安晨在黑暗之中尋找她的影子,一片深黑,完全不知她的蹤跡。
安晨心也如這深黑一樣,看不清真相。
轟隆隆的一聲巨響,黑暗之中,突地電閃雷鳴,雷電在瞬間撕破了所有的黑暗,灰霾緊接着襲來,強光耀眼,安晨無法適應一下子的變化,手擋了一下,就覺封冷了自己的冰面破裂了。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夜蓉就已經來到了她的跟前,伸手過來,“你是安晨嗎,來,抓住我的手。”安晨初看到她臉上的傷疤時,嚇得尖叫出聲,又見天空電閃雷鳴,轟隆隆地響個沒停,雲捲雲舒,似風雲正對決。她疑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人。
“逸軒正拖住她,快點,要不然來不及了。”安晨還是難以相信,就在這時,式神尖嘯着而來,“聽從她的話,快點離開。”
式神的出現無疑讓安晨心定了下來,她馬上握緊了夜蓉的手,兩人正欲離開時,安晨卻覺身重如鉛,任夜蓉怎麼拉扯都無法動彈。
“別走,你走了姐姐會哭的。”黑靈的聲音從腦海裡響了起來,安晨心裡大駭,她竟然躲在自己的身驅裡。
“別走,好嗎,這裡不是也有逸軒嗎?”黑靈的聲音空靈輕幽,聲波如同水面中層層泛開瀲灩的水波,層層疊疊,催人入眠。
安晨頭晃了一下,兩眼漸漸無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