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晨,你不要再過去,媽媽說了好多次了,晚上不能到橋那邊去。”後面有什麼試圖拉住她,安晨越發地害怕,媽媽的聲音如咒語一樣,聲聲蠱惑着她,動搖她的內心,她覺得自己只要一動搖,馬上便會忍不住回頭。
她忍住了,雙手捂住了耳朵繼續前進,前面霧氣漸濃,看不見裡面還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腳底下,只有沒完沒了的尖銳石頭,好幾次,她都讓劃傷了。身後,則是媽媽的呼叫,一聲聲彷彿給撕碎她的堅強。安晨忍不住流淚,她怎麼會不想家人呢?來這裡後,自從再次來到了這裡,她曾無數在夢中見到媽媽與爸爸。也曾無數次在夢中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小鄉村,錯落的村屋,一座座充滿着江南特色的黑白相間的老房子,小路蜿蜒曲直,由着村後的山與村前的小河構成了幅八卦圖。她記得,自己總愛跑到祠堂那邊,閒聽老人家講村子裡的故事,諸如各類神話故事古代的英雄豪傑,以及鄉間的各種鬼怪傳說,她會聽得津津有味,有時甚至會傻傻地想,要是那個什麼古代的佳人是她該有多好。爸爸很忙,很少會回家,家裡就她與媽媽兩個人,她與媽媽的感情勝過尋常的母女。也許正是因爲曾經的事故,媽媽對她愛護有加。她會常常與她聊天,也會陪着她散步吹風。安晨時不時還會夢到她在夏日晚飯之後,跟着媽媽一起慢慢地散步到了小橋之上,吹着習習涼風,媽媽會說,“其實城裡的生活那比得上我們村裡面的悠閒。”
安晨會附和,然而她的心裡會偷笑媽媽:媽媽,你根本就沒有任何可比性的好不好,你又沒有到大城市裡生活過。
安晨越想越揪心,一時間淚流滿面,她不得不伸手摸掉淚痕。就在她想要繼續前進時,一切又發生了變化了,前面,陰風颯颯的怪石羣不見了,眼前,是一條潺潺的小河,河面上正倒映着不遠處的燈火閃爍的村屋。安晨驚訝地發現,她正站在了村前的小橋上。“安晨,回來,都跟你說了,這幾天不能到小橋上來,會撞邪的。”
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安晨頓住,那是媽媽的手,錯不了,真是媽媽的手,“媽媽。”
“安晨,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媽媽已經跟你說過了好幾遍了,這幾天不能來小橋上。看你剛剛發呆的樣子,不行,明天媽媽就去拜一下,免得真的有什麼事、”媽媽在她身後嘮叨着,她試着拉安晨回去。
安晨愣着,想回頭,又停了下來。
她不能回頭,這裡根本不是她的家鄉,她現在正處在亂石陣中。
她只得繼續前進。安晨向前邁步,媽媽叫了起來,“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快點跟媽媽回去。”
“媽媽?”安晨明明知道她是假的,但她就是拒絕不了,她愣愣地站在那裡,既不回頭,也無法前進。
“安晨,你生病了嗎?”媽媽的責備變成了關懷,她還輕撫着她的長髮,“你這孩子,一定又是亂想着一些有的沒的事,纔會這樣的。”
“媽媽?”安晨呢喃,淚水嘩啦啦地直刷而下,如果是媽媽現在在她的身邊,她也會這麼說的。
“傻孩子,有什麼可想的,跟媽媽回去吧,站在這裡吹太多的風可不好。”
媽媽拉起她的手,“安晨,回家吧,媽媽知道你累了。”
“回家吧,”“回家吧……”安晨如同被催眠一樣,明亮的眼睛漸漸無神,她還抗拒的手也垂了下來,慢慢地想要轉過身去。
“安晨,”逸軒低沉的聲音從腦海之中輕輕響起,如同點清泉落入了死氣沉沉的湖面一樣,瞬間瀲灩連連。安晨眼睛猛地又睜開了,眼前那裡是什麼村屋,分明就是陰森森可怕黑暗荒蕪充滿着死亡氣息的怪石陣。
後面,拉住她的也不是媽媽溫暖的手,那是一團輕綿沒有實體卻有着明顯的冰冷感覺的煙霧。
她差點讓蠱惑了!
安晨打了個冷戰,堅定地擡起頭來,不管一切繼續向前。
“安晨,你這孩子,到底怎麼回事。”安晨不管不顧,她聽明白了,根本不是媽媽的聲音,雖然極像,然而卻不是。媽媽的聲音帶着濃濃的愛意,即使是斥責,她的語氣之中,也有着壓制不住的愛。這聲音模仿得像,卻沒有愛的成份。
原來就算是再強的鬼怪,她都無法與母親之愛相比。
安晨越發想念媽媽了,眼淚無法再停住。她一路向前,一路咬牙流淚,後面追着她的聲音終於越來越遠,彷彿媽媽在瞬間離她而去一樣。
這種感覺讓她頓覺撕心裂肺,然而還沒有從悲傷中走出來時,後面又有人在叫她。
“安晨。”是逸軒,是那個開朗愛笑的逸軒,他在身後呼叫她,“你怎麼來這裡了,危險,快跟我回去。”
逸軒!
安晨這瞬間什麼都忘記,竟還以爲是逸軒來救她了。
她連辨別真僞都沒有,毫無猶豫地要轉過身去。
就在這時,一股強勁的力量拉住了她,安晨還沒有明白出了什麼事時,又聽到了那個小女孩在怒罵,“都已經來到了邊界了,怎麼還要回頭。”
話說間,安晨讓這股力量強
行扯了出去,待她明白是怎麼回事時,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開滿了血紅色的花的山坡上。她記得這花,上一回她在忘川彼岸見到已經只剩一縷幽魂的魔王時,就曾站在這種花之中,後來,她也知道了這是什麼花,曼珠沙華,也稱地獄花,與她手上這個鬼王留下了烙印一樣。據說這種花花開不見葉,這滿個山坡上到處都是紅色,卻真的不見一絲綠葉。
她又來到了忘川岸邊嗎?
安晨擡頭看着空中,一片的黑沉沉,連丁點光芒都沒有,然而這開滿彼岸花的小山坡卻有着詭異般地明亮,彷彿這些花用它們的血紅色照亮了這片地方。
是誰救了她,剛剛那個小女孩嗎?
安晨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類似小女孩模樣的人或鬼怪。
“別找了,我現在不是人。”小女孩一定在某此看着她,要不然她的所有動作與疑惑她不可能會知道。
“你不是人?”
“是,怕了嗎?”
“有點吧,不過你救了我,說明你不是壞人……”安晨覺得人這個詞這會用上好像有些不太恰當,但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難不成說鬼或妖嗎?
小女孩聽到她天真的說法,咯咯地大笑了起來,“我壞是不壞,可不是你說了算,我會救你,不過是有求於你。”
這小女孩倒是很爽快,這讓安晨忐忑不安的心放鬆了許多。一放鬆,她立馬覺得全身無力,癱了一樣坐了下去,“別弄壞我的花。”小女孩立即不高興地嚷嚷起來。安晨只得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避開了血紅的花株。其實就算是小女孩沒有說,她也不想壓到這花讓她看着不自在的花,一大片紅得太過於詭異,好像人類的血液一般。
“你說有求於我,怎麼可能,我的能力你也看到了。”
安晨的疑惑她早就料到,咯咯地又是大笑起來,“哼,你的能力?就是強壯一點的人類都比你強,我要是想從這方面靠你,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她太過於直接,真讓安晨自尊心受損,有些火大地回她,“既然你都知道,爲什麼還說要我幫你。”
“要你帶我走出這裡。”
“帶你?你自己不能離開嗎?”安晨到這會,都不知道她到底在那裡,是什麼樣的怪物,聯想到這裡是地獄的事實,她又有些忐忑不安起來,生怕一會出來的是一個可怕的生物。
“要能自己離開,還用得着救你嗎?”她倒是實際,安晨尷尬地笑了一聲,只得又問她到底是何方神聖,現在身處何方。
小女孩毫不含糊,說了句,“就在你前方,看到沒有,小山坡上突出的地方?”
“看到了,不過,那裡也只有一株彼岸花,沒有其他什麼的!”
“你不覺得這株花比其他的要妖豔要美麗要高貴得多嗎?”小女孩的話讓安晨納悶了許久,她左看右看,楞是看不出區別。“沒什麼特別,只是這花與你有什麼關係。”
小女孩很不高興,竟沉默了一會才懊惱地說了聲,“那就是我。”
安晨啊的一聲恍然大悟,心語道:你到是早說啊,我那知道你是一株花。
安晨很不理解,一株花好端端的爲什麼要離開生養自己的土地,那樣做只會寧她自己傷筋損骨,更甚者,還有可能活不下去。
這花卻是不屑,“這事不勞你來操心,你只須把我帶到了人間,去見一個人就行。”
人間?安晨也想回去,“我倒是有這個心,就怕無法回去。”
“你只須按照我說的去做,一定可以離開。”
安晨雖然心裡不安,總怕鬼王會追上來,但若留在這地獄之中,莫說的難以逃脫鬼王的手掌心,就是呆久了,怕自己一個活生生的人也會變成了鬼。
更何況,還有心魔在虎視眈眈。
她答應了花的要求,很快使將這花從地上拔起,照着她的指示,沿着滿山遍野的彼岸花向前奔跑。
“前面有光亮的地方,就是出口。”花興奮了起來,不過她還是冷靜地提醒了安晨,“小心點,到了這裡,就是鬼王的勢力範圍了。”
“你不能想辦法避開他嗎?”安晨一聽到鬼王,那是一個全身毛髮悚然,直哆嗦。
“我現在的力量根本沒法與他對抗!”花很認真的回答。
“你不是說你以前無所不能嗎?”這一路上,安晨算是見識到這花的聒噪了,嘮叨個沒停,還淨是自己的英雄事蹟,彷彿她曾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人物一樣。安晨心裡自然不信,想着:如果你真有那個本事,這會也用不着我來幫你離開地獄了。
“你都說是以前了,”花是毫沒有羞愧之色,倒還教訓起安晨來。安晨哼了一聲,“大話精。”
花大爲了滿,正想與安晨吵起來時,突然間,前面的亮光不見了。她大駭,驚呼,“不好,他發現你了。”
安晨一聽這話,怎麼一個驚悚可以形容,她拿着彼岸花掉頭就要往回走。
“你再跑也沒有用,他發現了你,你就是跑回去,那也是死路一條。”花提醒她。
“
那你說怎麼辦?”安晨急得衝着她發火。
花表示自己無能爲力,安晨急得呀呀亂叫,只恨不得將花揉碎。
鬼王果然出現了,他從剛剛發出微亮的地方如蝙蝠般飛了過來,那張如軟弱書生的慘白的臉帶着可怕的怒氣,他恨安晨,不消去深入理解這個人,安晨就知道他恨她。
儘管這種恨根本就是沒有道理的,可他就是恨她。
“快把我藏起來,讓他發現了,你一定會死得更慘。”眼見着鬼王由黑點越來越近,花緊張地叫道。安晨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將她藏於何處,好在她此時穿的是寬鬆的古代仕女服,慌亂之中的她,只得將花藏在衣服裡。
“沒想到你竟能找到這裡來?”鬼王怒氣沖天,他張開了手掌,手指在瞬間化成了利爪,直向安晨撲了過來。安晨呀的一聲,抱頭亂竄。
“你跑不掉的,我要你死。”
“變態,我又沒有得罪你,你爲何非要我的命。”安晨垂死掙扎,想到自己有可能會這樣死得不明不白,那心裡那個怨恨,可不比鬼王的怒氣來得輕。
“是你害了英蘭,讓她無法重生,還被雷劈得魂飛魄散。”
安晨如過街老鼠一樣,東逃西躲,還不忘回嘴:“是你害死她纔對,是你違逆天意,她纔會遭雷劈。”
“住口,你非死不可。”鬼王發了狠了,颯颯地她頭上而來,安晨知道這一回是必死無疑了。
空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嘯叫,還沒有等安晨歡呼起來,就又響起了噹的一聲響,鬼王在快要抓到安晨,將她細嫩的脖子擰斷之時,式神攔下了他。
逸軒!
這一回逸軒真的來了!
安晨驚喜地看到剛剛的地方又發出的明亮的光芒,那裡,飄然而至的正是玉樹臨風,高貴俊美,有着一頭惹眼的銀髮的逸軒。
他如騰雲駕霧一般,從那裡飛了過來,銀髮與衣帶在風中飄逸。
“安晨。”
“安晨去那裡了?”就在鬼王將安晨劫走不一會,逸軒便覺查到了,陰婆婆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快出來找她,她只得硬着頭皮答道,“她,許是躲到那裡去玩了。”
逸軒冷酷威嚴地盯着她,“她沒有在古堡之中。”
陰婆婆開始有些裝不住了,她努力不讓自己露出破綻來,但逸軒還是看了出來。
“陰婆婆,莫忘了你當年的誓言。”如若她敢對他不忠,他會不留情面。
陰婆婆撲通一聲伏在地上,“主人,我對你的忠心從來沒有更改過。”
“你揹着我動了手腳。”
“我,我這是爲主人好。”陰婆婆見再也隱瞞不了,只得狡辯。
逸軒冷笑,他從沉香木輪椅上站了起來,向前一步,站在陰婆婆的跟前,“爲我好?一個僕人,竟妄想代我決定,看來我是太縱容你了。”
“主人,爲什麼?她不過就一個外人,跟你什麼關係都沒有,甚至是她破壞了黑靈的復活……”陰婆婆激動起來,可怕的撕啞聲變得尖銳,更加如同鬼魅之音了。
這話更是激怒了逸軒,“蠢物。”他擡腳將陰婆婆狠狠地踢翻。這一腳讓陰婆婆傷得不輕,但她還是顫抖着又伏地那裡。這樣的逸軒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曾經的他也因爲黑靈而這樣踢過她。但那是多久前的事了,陰婆婆自己都不記得了,如果不是這一次他發怒,她也許會將那次的事給完全忘記。但這時,她記了起來,明白到逸軒是真的動怒,更明白那個安晨竟在不知不覺中牽住了主人的心。
無法原諒,無法原諒。她必須死!
陰婆婆伏在地上可怕醜陋的臉越發地猙獰,可她不敢擡頭,更不敢再說出一句。她記起了那次僅僅只說了一句:“爲黑靈,主人這麼做不值得。”她從年輕貌美的美人兒變成了醜陋矮小駝背的可怕老太婆。
“若讓我再聽到這樣的話,你便是死,也會受盡折磨。”
當時的逸軒是這麼對她恨意滿胸地說道。她怕這個主人,她知道他有這個能力做得到,更明白爲了黑靈他真會這麼做。
只是沒想到,這一會卻不是爲了黑靈,而是一個平凡無奇的人類女人:安晨。
她不服,可她又不敢不服。這樣相矛盾的情緒,使得她更恨安晨,恨不得鬼王現在就處理了她,她已經讓他抽了靈魂,換上了他人。
真好,如果變成那樣,該有多好,她就要在血池之中承受着永恆的痛苦。
“說,你把她弄那裡去了。”逸軒散發出可怕的肅殺之氣,陰婆婆又是一個冷戰。
“我,我不知道。”她說謊。逸軒怒火燒心,殺氣直朝陰婆婆而去,她讓狠狠地打中,痛苦地伏在地上。“我真的不知道。”她不想說,嫉恨已經讓她失去了理智。
逸軒明白了,就算再拷問下去,她也不會說的,他一個揮手,將陰婆婆死死地釘在了古堡的頂端,“你不說也沒有關係,我自己會找出來。”
逸軒轉身離開了古堡,他沒有動手殺了她,不是因爲對她有什麼感情,而是他還不能動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