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小蛋的頭頂心徐徐冒出一縷淡紅色的輕煙,繚繞不散,半炷香後,輕煙積沙成塔,漸漸聚集成一蓬汩汩飄浮的紅色光霧,而後浮動翻涌,開始一點一點變幻形狀。先是宛若嬰兒的頭顱眉眼,接着是身體四肢,最終形成了一束尺許高的嬰兒影像。
這,便是多少修仙煉氣之士耗費數十年光陰,夢寐以求的元嬰!
同時,也意味着小蛋終於開啓了一線天道之門,突破觀微之境,晉入到一個嶄新層次。
盡避從入室到觀微,僅僅是一層之差,但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卻是一道永遠不可逾越的天塹,不啻於天淵之別。
須知常人修煉,只能倚靠刻苦修行,日積月累地開掘自身潛力。然而人壽畢竟有限,想在區區數十個寒暑中便突破肉體極限,羽化飛天,何異於癡人說夢。
故而,只有晉升到觀微境界的人,才能擁有磁場一般的奇異能力,一面通過各種功法汲取充盈在虛空中的天地靈氣以爲己用,一面培育元嬰以期大成,如此一來,進境之快自然要令尋常修道之人望塵莫及。
當然,對於參悟了鬥牛納虛心法的小蛋,不必晉入觀微境界,也能一樣地吸納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但要培育元嬰,進而能夠修習御劍之術,卻是早先無法企及的事。
又過了一盞茶左右,元嬰似禁受不住荒山風寒,瑟縮着退入體內,小蛋的眼皮微微顫動了兩下,出現了醒轉的跡象。他緩緩睜開眼,星海景象從視野內倏忽褪淡,讓位予頭頂高懸的那一彎冷月。
小蛋驚訝地發現,胸口的內傷竟也好了大半,這應當是“生生不息”療法的功勞。有着這麼多稀奇古怪玩意兒的保駕,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他想死都難。
“呼——”小蛋輕輕吐了口氣,漸漸恢復運轉的神志,努力回憶着剛纔的情形。身上的光霧不知不覺消失,經脈與丹田雖沒能充盈如溢,卻也復原了七七八八。
他望着西去的月亮,意識到自己還躺在地上,腰間稍一運勁,身子便輕飄飄地掠了起來,一擡手,拔起生死相依的雪戀仙劍,
“嗡——”雪戀在指間輕輕悠鳴,小蛋欣喜地發覺,仙劍內那一縷縷的靈氣波動,彷佛盡在掌握。而自己的靈臺更如擦拭一新的明鏡,清晰映射着周身的諸般景象。
眼前的世界,好像在他一覺睡醒後,放大了十倍百倍,空中一片樹葉飄落,也似石崩山陷轟動於心。
此時此刻,他清楚地體悟到,自己的雙腳終於真正踏上了天人合一的仙途。盡避,這只是小小的一步,然而箇中難以言喻的美妙滋味,已足以令他神醉心搖。
他穿越過靜佇不動的泉莊莊丁僕從,邁過一道門楹,走進馮府後花園。
呼嘯的夜風吹過,氣溫好似驟降到了冰點以下,往昔桃紅柳綠的園林內,瀰漫着一股可怖而濃烈的陰煞氣息,像一根根冰針,刺在了小蛋的烏犀怒甲上。
一名身穿鑲金邊白色袍服的中年道人,手拄銀杖,佇立在搖曳婆娑的花樹叢中,腰間繫了枝紫色短笛,赫然出現在小蛋的視線中。
他的肌膚異常蒼白晶瑩,猶如初生的嬰兒,陰冷的臉龐上一雙鷲目,漠然打量着小蛋,隱隱泛起幽綠光芒的脣間,流露出十分的不屑與驕傲。手中的銀杖細長,頂端煅鑄着一頭猙厲兇猛的上古魔獸。
魔獸額頭鑲嵌有一顆碩大的慘綠色寶石,表面隱隱浮動着小蛋的身影。
鬼鋒揹負破心雪劍側立於白衣道人的身旁,神情木然:“你不該來。”
小蛋站定身形,緊了緊手中的雪戀仙劍,沒有說話。
白衣道人用一種猶如薄冰碎裂的鏗鏘嗓音嘿嘿笑道:“鬼兄,你已救過他一回。這次,你不要再插手。”
鬼鋒冷冷道:“其它人我不管。這個少年和我有三年之約,在這之前,別人都不能殺他。”
白衣道人不以爲然道:“放心罷,我只想從他口中撬出貫海冰劍的秘密。常彥梧跑了,所以這事就該落在這小子的頭上。等我拿到了老闆想要的東西,便將他交還給你,保證一根寒毛都不會少。”
“不必了,泉莊已完全落入你的掌控,我沒有必要在這兒繼續浪費工夫。告訴老闆,我和他的買賣已經兩清,鬼某從此不再欠他任何東西。”
白衣道人陰陽怪氣朝着鬼鋒一笑,“鬼兄一路走好,咱們後會有期。”
鬼鋒對白衣道人的話恍若不聞,目光瞥過小蛋,身影輕輕一晃,如抹雪白的幽靈,轉眼消失在悽清如霜的月光下。
小蛋聽着鬼鋒與白衣道人的交談,暗自尋思:“看來乾爹脫險了,我得想法子多拖延一會兒,等羅大叔趕到,楚兒師姐他們便可得救。”
又一轉念:“這白衣道人恐怕纔是真正幕後搗鬼的人,鬼鋒不過是受託助陣而已。只是他們提到的那個老闆是誰?爲何從沒聽乾爹說起過?”
他沉下氣來,向白衣道人問道:“閣下到底是什麼人?我大伯和師姐他們在哪兒?”
白衣道人冷笑道:“你真想知道他們的下落,那就往這裡面看!”
銀杖頂端那頭魔獸額上的慘綠色寶石陡然一閃,一一掠過馮彥海、楚兒、崔彥峨、馮秉正等人的面容。一個個盡皆神情呆滯,失魂落魄。
小蛋一震,不覺被寶石上呈現的影像吸引,問道:“他們怎都變成了這樣?”
“嗷——”銀杖上的魔獸猛然爆發出一記低低的呼吼,慘綠色的寶石光芒暴漲,如波濤般澎湃涌向小蛋的面前。
小蛋的眼睛被這眩目的光華刺得生疼,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流破入腦海,令他的神志陡地恍惚,眼前一片朦朦霧光亂舞肆虐。
“咄!”白衣道人深陷的眼眶內燃起鬼蜮妖火,衣袖鼓盪,飄揚散發出森森寒氣。
他的雙眼深深凝視小蛋,一個低沉而充滿誘惑力的聲音,在小蛋腦海中響起道:“睡了,睡了——”
小蛋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眼神呆板迷惘,閃動着淡淡的綠色光焰,聽着白衣道人的指令,他的眼皮逐漸沉重,身不由己地合起。
幕天席地的綠色光瀾褪去,他彷佛又陷入到黑暗深淵中。
耳畔,白衣道人的話語宛若天外來音,幽幽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蛋。”他木然地回答道,腦海裡混沌一團。
白衣道人顯然對小蛋表現出的狀況頗爲滿意,莫說眼前的這個少年,即使是修爲遠超出一大截的天陸仙林高手,又有幾個能逃脫他桀訾魔杖所施展出的控神大法?
然而他千算萬算,依舊算不到,在小蛋的體內,還有另外一樣道行絕不輸於桀訾魔杖的靈蟲存在。
就在桀訾魔杖釋放出的惑心魔氣佔據小蛋靈臺的同時,聖淫蟲亦受到刺激,立時甦醒,迸發出一道更爲森寒的冰流,直衝小蛋頭頂。
兩股精氣狹路相逢,激撞了須臾,終究是聖淫蟲佔得地主之利,逐步收復失地,更毫不客氣地將入侵的惑心魔氣全數納爲己有。
只是這場交鋒玄之又玄,又是發生在小蛋的體內,連白衣道人也不曾有絲毫的察覺。
小蛋神志隨之逐漸清醒,就聽見對方又在問道:“誰是你的乾爹?”
“常彥梧——”小蛋繼續裝作心神受控的模樣回答道,暗自運功打算尋準時機,給予白衣道人致命一擊。
他頭腦中冰麻的疼痛感覺兀自沒有完全消失,卻無端地觸發出一幅星海畫面,一顆顆璀璨的星辰運轉,映射在靈臺之上,形成了妙不可言的景象。
一虛一實交相輝映,緩緩地融合重迭在一處,正是天道星圖中的“盈虛如一”。
“哼!”小蛋的身子不由自主微微顫動了兩下,眉心一抹銀光乍現。
可惜對於小蛋產生的變化,白衣道人雖然有所察覺,卻並未太過在意,他對自己的控神大法太有信心,也根本不會去想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會有任何破解的機會。
他緊緊盯着小蛋的面龐,接着逼問道:“貫海冰劍藏在什麼地方?”
小蛋眉心的銀光像水紋般波動盪漾,機械地重複道:“貫海冰劍藏在什麼地方?”
白衣道人一愣,心頭迷迷糊糊覺得有哪裡不對,說道:“我在問你。”
“我在問你?”小蛋猶如鸚鵡學舌,模擬白衣道人的語氣繼續反問。
白衣道人的眼神,不自覺被小蛋眉心那抹銀光深深吸住,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煩躁與疲倦,下意識地張嘴打了個哈欠,喃喃夢囈道:“魔崖石刻,五、十九、八、十六、十六、十三、二十一——”
小蛋聽他報出一堆莫名其妙的數字,愣了愣,問道:“你是誰?”
白衣道人眉頭緊皺,似是頗爲痛苦,緩緩答道:“貧道冰流。”
小蛋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鬆懈,又問道:“你怎會知道北海八仙今日會在泉莊聚會?又是誰告訴你貫海冰劍的秘密?”
白衣道人木然回答道:“是褚彥烈來找老闆,要求用貫海冰劍和北海門絕學的秘密換取老闆的幫助。事成之後,貫海冰劍歸老闆所有,褚彥烈則獲取師門絕學。”
小蛋聞言大吃一驚,暗道:“難怪我和乾爹一離開,廳裡的人就立刻被擒。敢情是二伯將消息傳出,才令冰流道人急着下手。而四叔的離奇失蹤,顯然也是二伯做的手腳。也只有他,才能在四叔毫無戒備的情形下,出手偷襲成功。”
他心念稍分中,冰流道人身軀劇震,艱難地將視線從他眉心閃爍的奇異銀光上挪開,腦海“轟”地一晃,短暫失神後,終於恢復了自我意識。
他穩住心神,卻怎也想不起剛纔發生了什麼,禁不住驚怒交加地喝問道:“臭小子,你對我做了什麼?”
小蛋暗叫可惜,睜開眼睛微笑道:“沒有啊,你不是還好好站在這?”
他卻不知,適才用盈虛如一對付冰流道人的控神大法,是何等的兇險僥倖,莫說冰流道人有桀訾魔杖襄助,僅其本身的功力,就遠遠高出了小蛋一大截。若非先前冰流道人爲奪取馮彥海等人的口供,耗損了不少心力,兼且過於自負,對小蛋疏於防範,又豈會着道?
冰流道人驚疑不定,“臭小子,你是如何破解了老夫的控神大法?”
小蛋眼睛張開的同時,眉心銀光亦迅速隱沒,恍然道:“控神大法,敢情你就是用它在裝神弄鬼!”
冰流道人恨聲道:“不用控神大法,一樣要你死無葬身之地!”他摸不清小蛋是如何抵禦住了自己的控神大法,便不敢再用,當下身形晃動,桀訾魔杖銳嘯,挾起一蓬綠森森的寒霧,挑向小蛋咽喉。
小蛋有烏犀怒甲防護,並不懼他銀杖內散發出的冰冷寒氣,身軀不退反進,雪戀仙劍鏗然龍吟,一式“吾身獨往”反攻而上。
冰流道人自不甘和小蛋拼得玉石俱焚,桀訾魔杖橫架“鏗”地金石激響,將雪戀仙劍高高彈起,小蛋胸前關防大開,全無遮攔,冰流道人獰笑道:“死罷,臭小子!”左手五指大張,抓向小蛋面門。
總算他記得鬼鋒臨去前的警告,更想從小蛋身上得到有關貫海冰劍的口供,手上並未用盡全力,只打算將對方生擒活捉。
驀然勁風激盪,黑夜裡亮起一束精芒,如長虹貫日從斜刺裡掠出,直挑冰流道人後心。冰流道人大駭,做夢也沒料到,此刻的後花園內還有第三人的存在,且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突然從後掩襲自己。
他不及回身,只得揮動桀訾魔杖反架背後。
“叮!”來人的仙劍擊中杖身,一股凌厲劍氣破入,冰流道人袍服碎飛,背上晶瑩如玉的肌膚,赫然裂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頓時血如泉涌。
“嗚——”魔杖頂端的魔獸桀訾,額頭寶石彈射出一束妖豔光飆,幾乎不分先後地打中來人左肩,兔起鶻落之間,雙方已是兩敗俱傷。
冰流道人“哇”地噴出一口熱氣騰騰的鮮血,剛要回身結果對方,不意聽見遠處響起常彥梧的聲音道:“小蛋、小蛋,你在哪裡,乾爹來啦!”
冰流道人一凜,怨毒無比地盯了小蛋一眼,吁吁帶喘道:“這筆帳,咱們有算的一天!”足尖一點,朝着與常彥梧話音傳來的相反方向疾速退走。
半空裡,一羽紅裳無力飄落,正是楚兒。
小蛋縱身躍起,將她接住,叫道:“師姐!”
楚兒左肩血肉模糊,原本如脂玉般白皙細膩的肌膚,蒙上了一層觸目驚心的幽綠色,櫻脣失色溢血,輕輕歙動道:“杖上有毒。”
小蛋想也不想,俯首替她一口一口用力吸吮出肩頭毒血,說道:“師姐,堅持住。”
楚兒虛弱地點點頭,合上雙眼凝神運氣,迫出劇毒,全身倚靠在小蛋的懷抱裡。
風聲響動,常彥梧率先飄落到小蛋身側,叫道:“哎喲,楚兒傷得可不輕,誰幹的?”
緊跟着,羅牛的聲音道:“小蛋,讓我來看看。”說罷彎腰仔細打量楚兒的傷口,皺眉道:“好厲害的寒毒!”從袖口裡取出一隻瓷瓶,遞給小蛋道:“快將農神醫的『乳陽膏』敷到這位姑娘的傷口上,或許能夠消解毒傷。”
小蛋接過,將瓷瓶中乳白色的濃綢液體,傾倒在楚兒的肩頭。
楚兒嬌軀一顫,低低哼了聲,眉宇生出痛楚之色。
小蛋撫慰道:“師姐,忍着點,能疼就說明這藥膏生效了。”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將乳陽膏在楚兒的傷口上細細塗勻。
楚兒微出一口氣,睜開眼注視着小蛋,低聲道:“我好多了,你扶我站起來。”
小蛋心中一定,攙扶楚兒起身,將瓷瓶交還羅牛道:“謝謝你,羅大叔。”
羅牛收起瓷瓶,溫厚一笑道:“是我來晚了,你沒事罷?”
小蛋搖搖頭,忽然感覺有兩束溫柔的目光正默默凝視着自己,卻絕非來自常彥梧。
他一怔轉首望去,只見在羅牛身後,卓然玉立着一位令他意想不到的少女身影。不是羅羽杉卻又是誰?
兩人的視線甫一碰觸,羅羽杉立刻閃避開去。
小蛋心中涌起難以言喻的欣喜之情,也悄悄低下了頭,沒有吭聲。
常彥梧迫不及待地問道:“小蛋,其它人呢?”
小蛋忙定了定神,將適才發生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
羅牛詫異道:“鬼鋒居然也來了,不知那冰流道人到底是何路數?”
小蛋搖頭道:“好像冰流道人的頭上還有個『老闆』。”
常彥梧問道:“楚兒侄女,你們不是都守在前廳裡麼,爲何會全都着了道?”
楚兒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就在你們走後不久,廳裡突然冒出一蓬迷煙,因爲光線太暗,等到我們發覺時卻已遲了。馮彥海他們紛紛起身,聽着外面的笛聲,如木偶般走了出去。我中毒略輕,有心想探一探對方底細,便將計就計,也裝作被迷失了心神,跟着他們一起進了後花園。”
小蛋道:“對了,乾爹,我聽冰流道人說,是二伯找上了他們合作,要用貫海冰劍換取那些人的援助。說不定,毒煙也是他放的。”
“我操他褚老二的八輩祖姥姥!”常彥梧大怒,破口罵道:“難怪老子路上遇見厲魄攔截。這吃裡扒外的龜孫子有沒有逃走,讓老子揪了他出來抽筋剝皮!”
那邊羅羽杉注意到楚兒的香肩尚裸露在外,走上前,取出一方絲巾道:“這位姐姐,我替妳將傷口包紮上罷。”
孰知楚兒冷冷拒絕道:“不必了,我自己來。”說完,打袖口裡抽出一條紅色絲巾,一端用貝齒咬住,右手握緊另一端,往肩頭纏去。
小蛋心知楚兒待人一向如此冷傲,更不願領情,便說道:“師姐,我幫妳罷。”接過絲巾替楚兒仔細地將傷口包裹好。
羅羽杉手握絲巾僵在原地,怔怔看着小蛋爲楚兒包紮,再想到剛纔小蛋抱住楚兒用嘴吸出毒血的情形,芳心驀地一酸。
這時顧智飄身飛落,望了眼正給楚兒裹傷的小蛋,說道:“主人,我和遼鋒在後花園的酒窖下面,找到了馮彥海他們。這些人均都神志不清,正由遼鋒看着。”
常彥梧聞言叫道:“走,讓老子瞧瞧褚老二還在不在裡頭?”
於是衆人由顧智引路,進到酒窖下,路上常彥梧總算想起把霸下還給了小蛋,但見馮彥海父子、崔彥峨、顧氏兄弟等人盡皆呆呆坐在地上,惟獨不見褚彥烈。
常彥梧失望道:“他奶奶的,這混蛋溜得比兔子還快。”瞅瞅馮彥海等人,又犯愁道:“咱們得想個法子把他們給弄醒纔好。”
羅牛道:“常兄,讓我來試試。”他氣沉丹田,暗運翠霞派絕學“定心咒”,口中發出雄壯嘯音,猶如驚雷滾動,震得酒窖轟鳴搖顫。
不一刻,馮彥海等人一個個如大夢初醒,茫然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兀自沒有回過神來。
在這些人裡,馮彥海的修爲最深,當先清醒。他站起身,看到羅牛,抱拳施禮道:“閣下便是羅府主罷,承蒙你仗義相救,馮某感激不盡。”
羅牛也是一抱拳,遜謝道:“真正救下諸位的,是小蛋賢侄和楚兒姑娘,並非羅某。”
常彥梧大是得意,說道:“聽到羅兄的話沒,救你們的可是小蛋。俗話說『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往後你們可得對我乾兒子好一點。”
說着,將自己是怎樣千辛萬苦趕到天雷山莊向羅牛求援,而小蛋與楚兒又是如何惡戰冰流道人的經過,繪聲繪色地吹了一通,種種景象直如親見,講得眉飛色舞,唾沫橫飛。
“砰!”馮彥海狠狠一拳捶碎酒桶,咬牙切齒道:“褚彥烈,我不殺你,誓不爲人!”
常彥梧得意洋洋道:“常言說得好,家賊難防,有誰能料到褚老二居然會出賣咱們?多虧小蛋查出了真相,不然大夥兒還都矇在鼓裡。”
花彥娘衝着小蛋嫵媚一笑,“好侄兒,你說六姨應該如何謝你纔對?”
小蛋渾身寒毛倒豎,連忙搖頭。
魏彥雄全沒想到褚彥烈居然連着自己也一併給賣了,又恨又怒,道:“我們還在這兒等什麼,這就殺進褚彥烈的老窩,滅了他全家!”
北海八鬼聽得魏彥雄的提議,一起贊同道:“不錯!”
惟有崔彥峨冷笑道:“算了罷,褚老二還會傻呵呵地待在家裡等死?”
常彥梧惟恐天下不亂,說道:“就算褚老二逃了,咱們也要給他的宅子放一把火,出出心頭一口惡氣。”
顧彥竇附和:“五哥說得對。咱們包不準還能追上褚老二。”
常彥梧見顧彥竇贊成自己的建議,越發來了興致,“小蛋,去不去?”
小蛋躊躇道:“我還有事,怕不能陪您去了。”
常彥梧卻是想歪了,偷瞥了羅羽杉一眼,神秘兮兮地怪笑道:“好,乾爹不耽誤你的正事。兄弟們,走啊!”
當下崔彥峨等人與羅牛告辭,與常彥梧出了酒窖,徑自殺奔褚彥烈的家中,馮彥海家門劇變,老妻愛孫慘死,雖不能隨行,讓馮秉義也一同跟去。
小蛋想起冰流道人說的那些稀奇古怪數字,又想提醒常彥梧多加小心,忙叫道:“乾爹,我忘了有件事要告訴你!”
常彥梧難得有一回讓其它同門惟他馬首是瞻,豈肯耽擱?他不耐煩地揮揮手道:“有事回頭再說,明天沒日子了麼?”
小蛋無奈目送他出了酒窖,只得揚聲道:“乾爹,多多保重!”遙遙聽見常彥梧不以爲意道:“曉得啦,真是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