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小蛋還在朦朦朧朧睡着,卻被人一陣大力晃醒,睜開眼就聽江南慌慌張張地叫道:“蛋少,快起來!蒙少都在客廳裡等了您兩盞茶的工夫啦!”
“蒙少?”小蛋詫異地用手指揉了揉昏沉沉的太陽穴,察覺到體內汩汩流轉的真氣,緩緩歸入了丹田。
小骯那團冰涼仍在,幸好疼痛消失,希望牠能永遠安安穩穩待在那兒,別給自己添亂,畢竟,昨晚的經歷讓他心有餘悸,着實不願再體驗一回。
窗外有風吹進來,小蛋的神志逐漸清醒,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在忘情宮中。
小蛋將小冊子收入懷中,穿鞋下地道:“他來做什麼?”
“今天一早您要行拜師大禮啊。”江南滿臉驚駭道:“咱們忘情宮幾乎所有的頭面人物,都會出席,您怎麼給睡忘了?”
拜師禮?小蛋一醒,記了起來。
這些日子,他最不願想到的,就是這件事情,葉無青擊殺淡怒真人、血洗翠霞,而他,今日就要成爲自己的授業恩師。
乾爹說:“一日爲師,終生爲父。”這是仙林正魔兩道里統一認同的準則。小蛋不曉得自己的親爹是誰,但至少有個對自己很好的乾爹,他其實並不渴望再多上一位師父。何況,他是忘情宮宮主葉無青。
但他既答應了拜師,便無論如何都不會反悔。於是默默頷首道:“我知道了。”
“呼─”像是有一蓬灼熱的氣浪涌入,面色憤怒肅殺的蒙遜大踏步闖進廂房,甚至還盛怒中一把推倒了正端着洗臉水進屋的阿紫。
“小蛋,知道有多少人在長生殿上等你?”他猶如一頭怒發須張的狂獅低吼道:“還不快跟我走!”
小蛋低聲應道:“哦。”然後蹲下身子從地上扶起阿紫,關切問道:“妳沒摔傷罷?”
阿紫受寵若驚,趕緊撐着地,勉力起身垂首道:“奴婢沒事,多謝蛋少關心。”
蒙遜似乎很看不慣小蛋對一個下人也呵寒問暖的態度,不滿地哼了聲,探臂扯住他胳膊,催促道:“快走!”足不點地,拽着小蛋出了廂房。
遠遠江南等人還聽見小蛋在喊道:“蒙大哥,我還沒洗臉!”
一路風馳電掣,小蛋滿腦子的磕睡蟲全給顛沒了,稀里胡塗地就被蒙遜帶到了長生殿外。
一百多級的白玉石階兩側,錯落有致地擺放着各種威武猙獰的石雕神獸,更有十六名灰衣武士凜然肅立。
小蛋擡頭望去,大殿金碧輝煌、氣宇森嚴,兩面排開百面旌旗迎風烈烈招展,連蒙遜這般桀驁的愣頭青,亦不由自主放低嗓音道:“跟着我進殿,別亂說話。”
兩人走到殿口,蒙遜拱手向內恭聲道:“弟子蒙遜攜小蛋求見!”
殿內響起厲無怨的聲音道:“進來!”
蒙遜應了聲,扯扯小蛋衣角率先而行,小蛋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直入大殿。
長生殿兩廂黑壓壓有五六十人在座,中間一條紅色厚軟絨毯,筆直通到盡端的宮主金座前,葉無青高倨座上,神態肅穆,眼眸半閉半開俯視殿下,在他的左首,厲無怨側身而坐,地位明顯凌駕於衆人之上。
姜楚兒侍立在葉無青身後,另有一個空位應是留給了蒙遜。
這麼多人或坐或站,鴉雀無聲,給人厚重的威嚴與壓迫感。小蛋從未見識過如此陣仗,只覺得果然要比戲臺子上演的那套要強多了。
更大的不同在於,以前他只是臺下一個看戲的,而今則身不由己成了戲中人。
而殿內的人個個都在打量小蛋,發現他衣冠不整、睡眼惺忪,恐怕一早起來未及洗漱整理,便趕來了這裡,無不私下裡頻頻搖頭,只礙於葉無青的臉面,不敢有絲毫流露。
接下來的拜師儀式繁冗莊重,小蛋發現自己就如同一個牽線木偶,只是在別人的吆喝聲中生硬地按口令機械執行:向忘情宮的歷代宗師磕頭,向葉無青磕頭,向列位在座的同門師長敬茶磕頭……好不容易聽到一聲“禮畢”,小蛋已是頭昏眼花,只想倒頭大睡。
偏偏厲無怨還不準備放過小蛋,開始宣讀忘情宮的三十六條金科玉律。每念一條,小蛋都必須如小和尚唸經般,應上一聲“諾”,以示今後定當照辦,不敢有違之意。
好在無論正魔兩道的哪家門派,其清規戒律大體的主旨如出一轍,縱使像忘情宮這般魔道,一樣也不會倡導徒弟弒師同門相殘之類的行徑,至於做得到做不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小蛋也無需體會口不應心的痛苦。
他的痛苦是來於,不曉得這場儀式何時纔算是結束,畢竟昨晚又折騰了半宿,疲憊不堪的他,只覺得長生殿裡的空氣是那樣沉悶、那樣壓抑,讓他透不過氣。
宣示完門規,厲無怨退回座上。
不等小蛋把腰桿挺直,便聽葉無青道:“小蛋,你既已入我門下,也該有個正式的姓名。老夫已替你想過,從今日起你就叫『常寞』。『寞』乃本門忘情八法的最高心訣,也是爲師對你的期望所在。”
“常寞─”小蛋在心底重複了一遍葉無青爲他起的新名字,可怎麼念都覺得陌生而彆扭,遠不如“小蛋”來得順口親切。
殿上人等紛紛頌賀道:“恭喜宮主又收佳徒,謹祝寞少來日大放異彩、光耀天陸!”
聽着此起彼伏的聲音,小蛋有種想哭的衝動,很想告訴他們說:“我不是寞少,我叫小蛋!”然而他終究忍耐住,自始至終保持着緘默。
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拜師典禮,終於告一段落,但小蛋的苦難遠沒有結束。因爲緊接着還有一場方興未艾的拜師宴,在後殿開席。
作爲今天酒宴的主角,小蛋硬着頭皮跟在蒙遜的身後,一桌桌地向那些素不相識、連名字也記不清的人們敬酒致謝,感謝他們百忙中抽出寶貴的光陰,來出席自己的拜師典禮。
盡避,他們不過是衝着葉無青的面子,不得不來、不敢不來而已。
兩三杯酒下肚,小蛋便醉了,隨後的事情,也就成爲記憶裡的一片空白,後來聽師姐姜楚兒說起,當日的酒宴上,他的表現果然很像一個“小淫賊”,甚至對着七老八十的婆婆們,那雙眼神看過去都是直勾勾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擡回了家,又是誰替他洗了澡、換了衣服,等酒醉醒來已經是掌燈時分。
也許是醉酒的後遺症,腦袋沉甸甸地發暈,肚子裡偏又空蕩蕩好不難受。這時就體現出了有下人的好處,很快阿青便端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桂花糖藕粥。可惜小蛋實在沒什麼胃口,勉強喝了兩口就停下了。
他一個人躺在牀上對着屋頂發呆,意識到這漫長的一日一夜,僅僅是自己來到忘情宮的一個開始;意識到在衆人的眼裡,他已不是小蛋,而是忘情宮宮主葉無青新收的弟子─常寞。
“寞少,寞少─”當阿青第三次輕聲喚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小蛋才記起她是在叫自己,轉過頭,阿青端着洗臉水正站在牀前,問道:“您要不要洗一下再睡?”
小蛋點點頭,坐起身道:“謝謝。對了,江南呢?”
阿青擰吧了熱毛巾遞給小蛋,回答道:“江爺還在和杜先生清點各家給寞少送來的賀禮,打算抄出一份清單給您過目。”
小蛋哦了聲,熱乎乎的毛巾撫拭在臉上,頓起一股清涼曼妙的舒適感,還有一股淡淡的辛辣香氣。
他愣了愣,發現盆裡漂浮着一根窄長的深紫色葉片。“這是什麼?”他指着葉片問。
“紫寒草。”阿青道:“杜先生說這東西雖然陰寒辛辣,不能食用。但泡在洗臉水裡給寞少醒酒,卻再合適不過。”
小蛋怔怔盯着紫寒草半晌,忽然伸手將它從盆子裡撈起,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情不自禁打了個噴嚏,道:“好辣!”
“可不是?”阿青莞爾道:“這東西路邊到處瘋長,除了醒酒和煉藥也沒什麼大用。要不是杜先生說起,奴婢也……”
她的話語猛然中斷,睜大杏目,錯愕地望着小蛋將一小截溼漉漉的紫寒草,塞進了嘴裡,慢慢地嚼起來,失聲道:“寞少,這東西可不能吃!”
小蛋一呆,他也不明白自己爲何突然鬼使神差,就把紫寒草塞進了嘴裡,好像這動作近乎是一種可怕的本能,就如貓見了老鼠,狗看到骨頭……偏偏,他嚼了兩下還覺得挺好吃,帶着強烈的渴望,嚥進了肚裡。
阿青目瞪口呆,差點把洗臉盆失手打翻,瞧着小蛋又吃掉剩下的一截紫寒草,還意猶未盡地用舌頭在脣邊舔了舔。
小蛋完全沒有留意阿青似見了鬼一樣的表情,紫寒草陰寒的液汁順着喉嚨流入體內,小骯下立時生起一小簇暖洋洋的火,那團久聚不散的冰涼感不禁稍稍減輕,頓感舒服暢快了許多。
“不會罷,我肚子裡的蟲寶寶居然喜歡吃這個?”小蛋已醒悟到,這又是那條陰魂不散的聖淫蟲在體內作怪,幾口紫寒草下肚,小骯暖意融融,像有個小火爐焐着,說不出的爽氣。
他看着空蕩蕩的水盆,問阿青道:“妳剛纔說,這玩意兒山上有很多?”
“是,是很多。”阿青看着他就似看着一個怪物,結結巴巴回答道:“滿山都是。”
小蛋掀起被子穿鞋下地道:“快,帶我去再採點兒回來。”
阿青傻在那裡一動不動,問道:“寞少,您、您愛吃草?”
小蛋不管不顧衝出門道:“不是我喜歡,是我肚子裡的寶寶喜歡!”
“咚!”一語落定,阿青手裡的銅盆終於落地,整個人幾乎沒一下暈了過去。
兩人出了宅院,入夜後的忘情苑寂靜不少,多數人已結束應酬,開始今夜的修煉。
走出約莫里許,小蛋果然在路邊的雜草叢裡,找到了大簇大簇生長的紫寒草,在月光照耀下,水靈靈地無比“可愛”。
小蛋迫不及待地一把把拔起紫寒草,直往懷裡塞。懷裡裝滿了,就朝袖口裡放,嘴裡還不停招呼阿青道:“快,幫我多采點帶回去。”
阿青已徹底失語,愁眉苦臉幫着小蛋將道邊的紫寒草一掃而空,抱在懷裡,辛辣氣味刺得鼻子癢癢的,害得她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小蛋也不怕髒,順手摘了一片塞入口中,眉開眼笑道:“好東西,果真是個好東西!”
他心頭恍然道:“難怪昨晚蟲寶寶鬧騰得那麼厲害,敢情牠也是餓了。”想到有了紫寒草源源不絕地“慰勞”,聖淫蟲多半會安分很多,禁不住大是興奮。
原來當日被小蛋誤吞了的聖淫蟲,其肉身雖被融解消化,害得小蛋連連出恭不停,但精氣元魄卻因得到新的宿體,而在小蛋的丹田內寄居下來。
柳翩仙豢養此物時,差不多每個月都要採擷數名處*女的元陰,以供其需。如今換了個主人,聖淫蟲的胃口照舊。若非有了紫寒草,時日一久,牠兇性大發,勢必要反噬其主,昨晚的事僅屬其心懷不滿的徵兆罷了。
那紫寒草本是性情陰寒的野生草藥,在西域比比皆是,少有人在意。然而在無法繼續獲得處*女元陰滋養的情況下,聖淫蟲退而求其次,卻將它當作了補充精元的替代品,也是任何人都料想不到。
這其中的因由道理玄之又玄,小蛋當然也不可能明白。而事實上他也沒去多想,只求肚子裡的蟲寶寶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行。
兩人一身泥土草屑滿載而歸,把廂房門外等候多時的江南和杜先生,齊齊看呆。
小蛋樂呵呵開門入屋,把收集來的紫寒草鋪滿一地,問道:“江南大哥,杜先生,你們找我有什麼事麼?”
江南這才記起來意,取出一份清單道:“寞少,這是今天各家送來的賀禮,請您查點簽收,然後我和老杜好將它們歸入庫房保管。”
小蛋接過來藉着燈火掃了兩眼,看得出江南和杜先生做事很用心,將送禮人的姓名身分、禮物名稱以及數量等分門別類,工工整整、滿滿當當地謄抄在了六張大紙上,其中不乏古玩玉器、字畫珠寶等貴重物品。
他有生以來破天荒收到這麼多的賀禮,當下笑了笑道:“我又不開店做生意,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做什麼?江南大哥,你和杜先生商量一下,全都分給大家罷。”
衆人大吃一驚,杜先生道:“寞少,這可萬萬使不得,我們也消受不起。”
小蛋不以爲意道:“有什麼使不得?反正又不是我花錢買的,都分了罷。”
江南遲疑着接回清單道:“那您也該先挑兩件,剩下的小的們纔敢拿了去分?”
小蛋想了想,道:“我就要那對『鳳紋紅玉鐲』罷。”
江南又驚又喜,俯身道:“多謝寞少賞賜!”心裡奇怪,小蛋爲何單單要留下一對玉鐲,那可是姑娘家戴的東西。難不成想用它去討好自己的新師姐姜楚兒?
其實小蛋是記起了羅羽杉,盡避禮物無法送出,但不妨暫且收起,待日後得遇機會贈上。
這次爲了拉攏小蛋,更爲了表演給葉無青看,各家所送的賀禮無一不是價值連城,江南等人均分下來,收穫亦大爲可觀。
阿青芳心竊喜,不由尋思道,這樣慷慨豪爽的主人,委實是頭回見着,雖說性情有點怪異,但送起東西來還真不含糊,爲了好生報答寞少的恩賞,說不得明早要拉上阿紫、小避他們,再採一大車紫寒草回來。
江南高興過後想起一事,稟報道:“寞少,蒙少送您回來時讓小的轉告,明天一早宮主在愚步齋召見,要開始正式傳授您心法絕學。”
小蛋一聽頭又疼了,下意識拿起桌上一根紫寒草,放進嘴裡大口嚼着,悶悶道:“我知道了,明早就勞煩江南大哥叫醒我。對了,愚步齋在哪裡?”
“在克己軒的對面。”江南想想說了等於沒說,道:“明早我給寞少引路罷。”
小蛋意興闌珊,待衆人退出廂房也關門上牀,修煉起盛年的歸元吐納法。畢竟對付自己肚裡的蟲寶寶,光靠紫寒草懷柔還不夠,必須多準備幾手以防不測。
這就像乾爹以前教誨他所說的,軟硬兼施,神仙也吃。
翌日醒轉,窗外的天色剛矇矇亮,小蛋索性又參悟了一會兒天照九劍,這才聽見江南來叫醒自己。
洗漱過後,不忘在懷裡揣上一把紫寒草,兩人出門前往愚步齋。
路上行人稀少,卻少有不知道忘情宮這位新貴的,紛紛上前招呼問候。
江南早年曾作爲厲無怨麾下灰霜營的備選新人,進了忘情宮,奈何資質不堪大用,沒五年就給淘汰下來,在忘情苑裡當了份閒差。
仗着世故幹練的特點,五六年間爬升到了一個內務小頭目的位置上,直至今日跟了小蛋,才真正有了一絲揚眉吐氣、出人頭地的感覺。
到了愚步齋外,江南識趣地停步,小蛋單獨入內。
結果,他還是來得最晚的一個。
葉無青一身青衣高高在座,蒙遜和姜楚兒侍立兩側。下首坐的是厲無怨,身後也站着八名弟子,一望即知無論哪個都是小蛋現下招惹不起的狠角色。
小蛋規規矩矩地給葉無青、厲無怨請安問候,然後眼光朝地等候發落。
葉無青道:“常寞,從今日起,本該由爲師親自向你傳授本門絕學。但近日老夫正在靜心參悟『銅爐心鑑』的第十八層神功,須連日閉關,無暇他事。故此暫由厲師兄代爲教導,你要用心修煉,不得偷懶。
“每過半個月,爲師會親自考評一次你和蒙遜、楚兒的修爲進境,若是發現有誰遲滯不前,便要以門規嚴懲。你都聽清楚了?”
“弟子聽清楚了。”小蛋回答道,想着不用每天面對葉無青,竟是感覺一陣輕鬆。
葉無青點點頭,起身道:“厲師兄,下面就交給你啦。”徑自大步離去。
厲無怨起身送走葉無青,重新落座道:“蒙遜,你的『忘情八法』近日正修煉到緊要關頭,若遇到疑難,儘可來問老夫。”
蒙遜謝過。
厲無怨目光轉向姜楚兒,語氣陡然嚴厲起來,道:“這次下山,妳先是在客棧鬧事,繼而變本加厲大鬧裕德池,險些暴露行蹤,危及敝宮大計。自己說,該當何罪?”
姜楚兒恨恨瞪了小蛋一眼,垂首道:“弟子聽憑師伯責罰。”
小蛋忍不住道:“厲─那個師伯,不怪楚兒師姐。都是小蛋不好,我……”
他的話沒說完,厲無怨已冷冷截斷道:“第一,我不讓你開口,你不得說話;第二,你現在叫常寞,不是什麼小蛋。最後,本門戒律一視同仁,你不用爲誰開脫。”
小蛋只得閉嘴,既然大家都叫自己“常寞”,那往後就經常沉默好了。
厲無怨道:“我已請示過葉宮主,罰妳在諸極玄黃洞天面壁三個月,妳可服?”
姜楚兒的面色刷地蒼白,盈盈拜倒,顫聲道:“弟子姜楚兒謝師伯恩典!”
小蛋不知道“諸極玄黃洞天”是什麼玩意兒,那邊蒙遜猛然跪倒道:“師伯,師妹一時任性觸犯門規,弟子也難逃監護不周之責。請師伯將弟子也一併罰入玄黃洞天,與師妹同受此罰。”
厲無怨哼哼道:“沒你的事,退下!”
蒙遜那樣一個做事橫衝直撞的兇人,聞言竟不敢多說一句,頹然退回到小蛋身側。
小蛋滿頭霧水,悄悄問道:“蒙師兄,那個什麼洞天很危險麼?”
蒙遜充滿憤怒地瞪視小蛋,想想就算痛揍他一頓也無濟於事,嘿了聲,扭頭不答。
忽聽厲無怨道:“常寞,你在拜入本門前,雖曾追隨常彥梧,但以老夫對你的觀察,眼前你的修爲尚停留在『登堂』境界,較之蒙遜和楚兒尚相去甚遠。”
天曉得當年北海仙翁是如何教導弟子的,居然連仙家修煉的九層境界都吝於指點。常彥梧無從知曉,小蛋自然也無法聽懂厲無怨所言的“登堂”,又是個什麼境界。
發現他有些迷惑,厲無怨暗自冷笑,區區不入流的北海八鬼,能調教出什麼好貨色?這小子竟連登仙九境也不清楚,實在荒唐!
但誰教葉無青心血來潮收了小蛋呢?厲無怨無奈,耐着性子解釋道:“古往今來無論正魔兩道修煉之士,雖各自的功法大相徑庭,卻大致都必須經過九境九劫,方能羽化飛仙、功德圓滿。
“這九境九劫嘛─蒙遜,你來告訴常師弟!”
蒙遜心道,您懶得浪費口舌,就把這苦差使交給弟子我啊?如連珠炮般答道:“九境是窺徑、登堂、入室、觀微、知着、通幽、坐照、忘情、大乘。每升一境,便需渡過一劫,依次爲:金、木、水、火、土、空、幻、情、死。弟子說完了。”
他說得快,九境九劫又是小蛋頭一次聽說,別說記,連聽沒聽明白都在模棱兩可之間。
厲無怨也不管,拖長聲音繼續道:“本門的修煉心法『銅爐心鑑』分作十八階,每兩階便對應登仙一境。每進兩階,必遇一劫。若抵禦不住,則功消神散、無人可救。
“你若兢兢業業依照老夫的教誨勤於修煉,則小命無礙,否則後悔也是白搭。
“稍後,我便將『銅爐心鑑』的初階心訣傳授給你。”
他一邊說,一邊盯着小蛋心道:“你小子到底是塊什麼料,就要見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