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衆弟子陸續散去,厲無怨只將小蛋留了下來,自是要親自傳授“銅爐心鑑”的入門功法。
小蛋目送姜楚兒離去的背影,心頭歉道:“也不曉得諸極玄黃洞天是個什麼地方,竟讓蒙師兄對我憤怒成這樣。
“唉,想必楚兒師姐這回要吃苦頭了,等她面壁回來,我得找個機會向她好生賠不是。”
正尋思着,厲無怨已站起身道:“隨老夫來。”
兩人進到愚步齋內,裡頭別有洞天,竟是十餘間形態、面積不盡相同的靜室。
厲無怨雖沒回頭,卻注意到了小蛋在身後的舉動,冷冷問道:“你在吃什麼?”
敢情站了一早上,小蛋的肚子又覺餓了,正在慰勞自己,他忙把剩下的半截紫寒草藏進懷裡道:“沒什麼。”
厲無怨很是不喜,推開一間靜室的門道:“又不是姑娘家,整天嘴裡嚼着莫名其妙的零食,成何體統?”
小蛋也不爭辯,應道:“是,弟子下回一定留神,儘量少吃些。”
厲無怨沒好氣道:“進來!”闊步走入靜室,在一個空蒲團上坐下。
小蛋猶豫了下,在他對面的蒲團正襟危坐,靜室的門無風自閉,光線頓時變得幽暗。
厲無怨徐徐道:“還記得老夫適才告訴過你,本門的修煉心訣叫何名稱?”
對於剛說過的,小蛋還不會忘得那麼快,回答道:“叫『銅爐心鑑』,分十八階。”
盡避小蛋只是答對了如此簡單的一個問題,厲無怨心裡竟油然生出一絲欣慰道:“還好,至少他不是白癡。”想想堂堂忘情宮宮主興師動衆收下的弟子,對其的要求僅是如此簡單,他也不知該笑該哭。
“不錯,十八階。”厲無怨道:“如你的蒙師兄,最近已修煉到了銅爐心鑑的第十三階『顯定極風』,你姜師姐稍差些,業已晉入第十二階『太安皇崖』的境界。”
小蛋心裡動了動,想起了自己的師姐姜楚兒,正被罰往諸極玄黃洞天內面壁三個月,也不曉得她的情況如何了。
厲無怨接着道:“本門功法不同於所謂的名門正道,講究先易後難、循序漸進。所以初學者僅需三個月,就能煉成第一階的『虛無越衡』心訣,一年內即可晉升到第三階修煉『赤明和陽』的功法。
“假如天賦過人又心無旁騖,不出二十年,『太安皇崖』的修爲唾手可得。但再往上每行一步,都會兇險倍增、艱辛萬分。
好在,如今你還不需要考慮這些。”
那倒是,二十年後,自己能否修煉到“太安皇崖”也未可知;又或許厲無怨壓根就沒看好他能修煉到十二階呢?
忍着嚼紫寒草的強烈慾望,聽厲無怨又道:“大凡各家的心法真言均是洋洋萬言,但修煉主旨卻盡皆言簡意賅。要想煉成本門心法,你只要牢記『絕情滅性』這四字真言,修煉起來當可事半功倍。”
小蛋詫異道:“師伯,不是忘情見性麼?”卻是把忘情宮和見性山莊的名字熟記在心,這時給搬出來套上了。
厲無怨一怔,沒料到這傻小子居然會頂撞自己,不悅地哼了聲,也不理睬他,說道:“今天上午我傳你『虛無越衡』的三十六句口訣,你認真牢記、用心思悟。午後便在這裡靜修參悟,明日清晨老夫要考校你的進境。”
小蛋應了聲,看厲無怨眼睛微合,好像沒在看自己,忙抓了把紫寒草塞進嘴裡。
然而厲無怨是何等人物,豈會被小蛋蒙過,勃然怒喝道:“你又在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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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蛋滿嘴塞着紫寒草,堵得說不出話,只好老老實實從懷裡掏出一根給師伯過目。
厲無怨差點背過氣,“啪!”一巴掌打飛紫寒草道:“你又不是畜生,吃草幹什麼?”
小蛋三口兩口吞下,肚子裡舒服了許多,囁嚅道:“不是我要吃,是─”
厲無怨眼裡閃過一抹寒光,森然道:“別讓老夫再看見你吃紫寒草,懂麼?”
小蛋趕緊點頭,只當師伯寬宏大量饒過了自己這回。他哪裡曉得厲無怨生性冷酷,對自己的弟子動輒凌辱大罵,更莫遑論忘情宮的一干部屬了。
雖說對待蒙遜和姜楚兒稍好一些,但觸犯門規責罰起來亦絕不手軟,今早的事情便是明證。只因葉無青私下交代他,對小蛋要“恩威並用,懷柔爲主”,他纔不得不收斂兇性,強自隱忍。
要是換個人在他說話時偷吃,早一掌拍碎了腦袋。
有了這一小段不愉快的插曲,厲無怨也無心再爲小蛋詳解了,說道:“我先念一遍三十六句口訣,然後再做解釋,你專心聽好。”
小蛋點點頭,無奈眼皮子開始犯困,似乎存心要和厲無怨過不去,腦袋漸漸變得沉重,有一下沒一下地往下點着,迷迷糊糊就聽師伯唸誦道:“破濁念,是爲顯;守靈心,是爲定。夫天設銅爐鑄煉萬靈,惟我輩矯矯不羣,何也……”
聽着聽着,小蛋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在這安靜封閉的石室裡,繃緊了數日的心神終於得到了放鬆,將厲無怨的誦讀當作催眠曲般懨懨欲睡。
其實,這不僅是小蛋體內與生俱來的“夢覺神功”在作祟。更爲重要的是,他的潛意識裡早對整個忘情宮產生了極度的牴觸情緒。
他忘不了盛年的悲憤,忘不了淡怒真人渾身浴血的身影,更不能忘記燃燒在翠霞山巔的火,這一切都令小蛋無法認同葉無青,無法融入忘情宮,甚至無視他對自己的優待。
或許對某些人而言,能拜忘情宮宮主爲師,乃是一件無上的榮耀,但對小蛋,卻只不過是用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鎖,去換取羅羽杉的自由而已。
他既無法開心,也不感興趣,往後歲月的修煉成果亦就可以預期。
起初,厲無怨以爲小蛋在安靜而專注地聆聽,可慢慢覺得不對勁,待他定睛觀察,不由火冒三丈,彈指射出一束精光,擊中小蛋胸口!
小蛋啊呀大叫,身上像被蠍子灼了口,火辣辣地疼,禁不住跳將起來,揉揉眼,便看到厲無怨滿面猙獰正迫視着自己。
小蛋自知理虧,不等師伯訓斥,乖乖認罪道:“師伯,我錯了。”忍着疼,畢恭畢敬重又在蒲團上坐下,拼命撐大眼睛,不讓自己再睡。
就這樣勉勉強強熬過一個上午,稍事休息後,小蛋便獨自在靜室裡,修煉起上午厲無怨傳授的三十六句“虛無越衡”心訣。
由於盛年贈給小蛋的歸元吐納法,僅能用作導氣築基,本身並無法修煉翠霞派的“翠微真氣”,故此避免了他同時修煉“銅爐心鑑”後,正魔兩股真氣相沖相激、走火入魔的可能。
至於原本存在的那股不明不白的“夢覺真氣”,連葉無青這樣的絕頂高手,也無從識別其來歷。
念及明早厲無怨要考覈,半個月後,葉無青亦將親自檢查自己的進展,小蛋偷偷嚼了兩根紫寒草後,勉爲其難修煉起來。
果如厲無怨所言,“銅爐心鑑”初階心法並不複雜,何況小蛋好歹也有點根基。
靜坐半個多時辰,丹田內一縷灼熱流漸生,汩汩遊走,癢颼颼的倒也好玩。似乎,聖淫蟲的精魄對這縷新生的魔氣也很對胃,始終蟄伏不動,省卻了小蛋的麻煩。
傍晚時分,厲無怨回到靜室。見小蛋老老實實如老僧入定正在修煉,不由稍感氣平,暗道:“笨不要緊,只要肯用功,總能將就。”回身往外退去。
剛邁開步,忽聞背後傳來細微的鼾聲,厲無怨一呆,轉過頭,幾乎沒昏過去。
這寶貝師侄哪是在入定煉氣,分明睡得正香!
饒是他兇殘成性,這刻也只能絕望地哀嘆道:“天啊,葉師弟這是給自己收的什麼徒弟?異日本門的威名不毀在他手裡,我就跟他改叫『厲無蛋』!”
衝上去一把揪起小蛋的後脖領,左手“劈啪劈啪”連抽八個耳光,低吼道:“混蛋,你真當老夫不敢動你!”
孰知小蛋此際體內“夢覺神功”正在流轉,受此刺激立時錯亂渙散,身軀一顫,不但沒睜開眼醒過來,反而“哼”地吐出口淤血,昏了過去。
厲無怨一凜,已察覺到小蛋真氣有異。他可不敢真弄死了這個不成材的混蛋,否則回頭如何向葉無青交代?於是忙將小蛋放下,雙掌抵住他背心注入銅爐魔氣,替其疏導經脈,約束真氣。
好不容易真氣納入丹田,小蛋悠悠甦醒,渾不知發生了何事,見厲無怨站在自己身旁一臉緊張,感激道:“師伯,弟子勞煩您老人家操心啦。”
厲無怨萬念俱灰,先前的怒氣了無蹤影,心道:“罷了,我爲他費心作甚?隨這小子去罷,大不了今後找個機會勸葉師弟將他廢去,也好過將來給本門丟人現眼。”終究,“厲無蛋”自己是萬萬不能做的。
小蛋哪曉得他的心思,往敞開的門外看了看,驚訝道:“天已經黑透了。”
厲無怨全沒了火氣,沮喪揮手道:“你回去罷,明早再來。”也不管小蛋是否答應,頭也不回出了靜室。
小蛋樂得如此,摸黑出了愚步齋,江南居然還在門外守候。
兩人回到小蛋的宅內,推開廂房的門卻是呆住了:地上桌上、櫃裡牀下滿滿都是攤放的紫寒草。
小蛋愕然道:“你們、你們一整天爲我弄來了這麼多紫寒草?”
阿青笑吟吟端着洗臉水進來,說道:“這都是江爺的主意。他說您對咱們慷慨厚贈,無以爲報,只好多摘些紫寒草聊表心意。”在小蛋看來,用那些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的賀禮,換來一屋紫寒草,實是再划算不過的買賣,連聲道:“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啦。”
相處兩日,衆人對小蛋和藹憨厚、毫無主人架子的作風,都有了比較深刻的認識,也都親近了不少。
昨日爲他取瀉藥的小避從門外探進腦袋,笑呵呵道:“要是寞少肯教咱們幾手功夫,我明日就把忘情宮方圓百里的紫寒草拔個精光。”
小蛋放下洗臉巾,疑惑道:“你們的功夫都是要跟我學麼?”
江南一呆,隨即笑嘻嘻道:“寞少有所不知,咱們這些人,大都是從忘情宮後備弟子的各類選拔裡給淘汰下來的,自身修爲着實有限。倘若能追隨上一位好主人,願意將他的絕學賞賜個三招五式,那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小蛋恍然道:“我說怎麼在長生殿門口列隊的灰衣武士,個個看上去都很厲害,敢情是通過層層選拔出來的。”
“可不是?”小避道:“就算能選上,也得分個三六九等。譬如厲副宮主的灰霜營,那是萬里挑一、精英中的精英。他的八名親傳弟子各領一個十一人隊,可後頭的候補武士還有百多個,隨時等着入替。”
小蛋聽得咋舌,思忖道,忘情宮一戰險些滅了翠霞,除了葉無青的謀略,其龐大的實力也真夠瞧的,難怪能稱雄西域、威壓百派。
江南苦着臉道:“相比之下,咱們這些人若非有幸追隨寞少,恐怕在忘情宮混上一輩子,也難有出頭之日。”
回想起這兩天的際遇,小蛋嘆了口氣道:“其實你們跟着我也未必就是幸運。”
阿青笑道:“不管怎麼說,能遇上寞少就是我的福氣。”
不防門口有人嘆息道:“只是像寞少這樣的老實人,難在忘情宮裡出頭啊。”
小蛋聞聲望去,訝異道:“杜先生!”
杜先生一醒,歉疚道:“老朽失言了,寞少千萬別把剛纔的話放在心上。”說罷朝小蛋抱拳一禮,施施然離去。
小避手扒着門框,目送杜先生低聲道:“這老先生,老得有些陰陽怪氣了。”
小蛋默想他的話何嘗沒有道理,只是杜先生也決計想不到,自己其實並不指望能在忘情宮裡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如果哪天,葉無青不再關注自己,最好是能忘記還有自己這麼一個徒弟,那纔是最讓自己興奮的一天。
阿青道:“寞少,往後有空您就指點我們兩手罷,反正各府的慣例如此,也不犯忌。”
拂視過江南、小避和阿青滿是期盼的臉,小蛋心中苦笑。自己會的一點可憐的本事,可能連最低等的灰霜營武士也打不過,哪有資格來教他們?
但不忍令他們失望,硬着頭皮道:“好,等我回頭好生想想能教你們什麼。”
衆人盡皆大喜,江南道:“咱們不打擾寞少晚上用功了,不然可是罪過。”
等衆人退走,小蛋回屋上牀靜坐沉思。
教江南他們什麼纔好呢?乾爹的北海絕學未得允許,他不敢私授;盛年的天照九劍道理也是一樣。羅牛贈的天道星圖,自己想教也教不了,算來算去,只剩下新近開始修煉的“銅爐心鑑”。
可他自己才修煉到第一階的前三十六句,況且都沒弄明白怎麼回事,胡亂教授豈不害人?畢竟內功心法修煉起來極爲兇險,鬧出岔子可不是好玩的。
想了半天,仍舊不得要領,沮喪道:“再等等罷,說不定過幾天師伯會傳我忘情宮門中的某種絕學,剛好合適呢?”
這晚他也不去繼續修煉“銅爐心鑑”,只對盛年的歸元吐納法靜心參悟,以期能鎮住來日可能造反的蟲寶寶。
後半夜不覺又睡了過去,第二天的晨課自又一次習慣性遲到了。
如此日復一日,教的人失望灰心、不願盡責,學的人漫不經心,也不專注,其效果如何可想而知。
這天清晨小蛋照常前來愚步齋報到,卻意外地看見師尊葉無青赫然在座,這才意識到今天是考評進境的日子。
他不清楚,自己的師伯會如何向葉無青評價這半個月的修煉情況,從師父不見喜怒的漠然神情裡,也看不出絲毫端倪。走上前躬身施禮道:“弟子拜見師父!”
葉無青微一頷首道:“常寞,你自覺通過這些天的苦修,進展如何?”
小蛋看了看一旁默坐冷笑的厲無怨,回答道:“弟子也說不好,讓師伯費心了。”
“蒙遜。”葉無青吩咐道:“用三成功力和常寞試招,只當是實打實的對決,但不得傷他性命。”
蒙遜應聲出列,躬身道:“請問師父,弟子是否將他擊倒在地就算贏了?”
葉無青搖頭道:“何時叫停聽我命令,你只管與他過招就是。”
且不說蒙遜打心眼裡瞧不起這個小師弟,僅是姜楚兒受小蛋牽累,被罰往諸極玄黃洞天的事,蒙遜早已耿耿於懷。今日難得葉無青“開恩”,他焉能不好好招待小蛋一番?
走到小蛋面前,草草一禮道:“小師弟,請先出招。”
小蛋不知厄運將臨,仍當是普通的一場同門切磋,好讓葉無青考教自己的進境,當下還禮道:“多謝蒙師兄賜教。”調息凝神,想着該如何出招。
來了半個月,他只練了個似是而非的“銅爐心鑑”初級,忘情宮的諸般掌法身法、劍法指法一概不會,如今要讓他出招和人對練,也着實夠爲難小蛋。
吐氣揚聲振臂出掌,一招攻出,用的還是常彥梧所傳授的“摩冰掌”。
蒙遜重重一哼,側身出爪,“哧拉”一響,小蛋右臂衣衫破裂,露出三道血淋淋的指痕,痛徹心腑。僅這一招,已高低立判。
但葉無青有言在先,他不叫停就不算結束,蒙遜放開手腳左腿飛出。小蛋忙朝左閃,豈知中了對方的虛晃,“砰”右肩又捱了一掌。
他跌跌撞撞退出數步,險些坐倒在地,整條右臂麻木難當,已不能動彈。
旁邊的厲無怨等人瞧得無不搖頭,暗道這哪裡是同門切磋,給蒙遜當練功靶子都欠奉。
蒙遜雖對小蛋心中不滿,但不敢違拗師父嚴令,果真只用了三成功力,接着擰身欺近,又一爪鎖向小蛋咽喉。
他的勁力雖減,速度卻愈發迅捷,小蛋只恍惚看到一隻大手五指齊張,奔着自己插了過來,不及反應本能地擡左掌封架。
蒙遜手腕一沉晃過小蛋,鐵爪“嗤”拉下他身上一大片衣衫,外帶加贈五道血痕。似乎還嫌這不足以替師妹出氣,跨步出腿蹬中小蛋胯骨,“呼”地飛跌出去。
小蛋滿眼金星,結結實實摔落在地。咬咬牙他挺身躍起,重新擺開門戶,眼角餘光打量葉無青,思量道:“敢情忘情宮裡同門過招是真打,他存心考驗我來着?”
蒙遜見師父不出聲喊停,縱身再上拳腳相加,短短半盞茶的工夫,小蛋已是口吐血沫、吁吁喘息,每摔飛一次都暈頭轉向地勉力爬起。
他不求饒,葉無青也不喊停,蒙遜索性揍個痛快。左一拳、右一腿,終於小蛋倒地不起,努力撐了幾次又無力地撲倒。
葉無青居然還沒有開口,好像真鐵下心,要把這個新收的不成材弟子,給活活打死算了。
小蛋全身真氣淤塞,眼前一陣一陣的黑了又亮,亮了又冒金星,耳朵裡只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再也察覺不到其它,甚至,不遠處蒙遜的身軀,都化作了一道朦朦朧朧、看不真切的黑影,在劇烈晃動。
他不明白葉無青爲何如此,也不曉得蒙遜的下手爲什麼那樣重、那樣狠。只是迷迷糊糊想道:“我要爬起來,他沒叫停,我就不能認輸!”
在他木訥溫和的外表下,其實隱藏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剛毅血性。只是,很少有人瞭解,而他自己也從未真正意識到。
又吐了口血沫,第七次的起身又以失敗告終。額頭“咚”地狠狠撞在堅硬冰冷的地磚上,差點令他暈厥。
恍惚裡,眼前的星星又多了起來,耳朵裡聽見了“劈哩啪啦”煙花燃爆的脆響……
蒙遜一步步走近,俯低沉重的身軀,伸手抓向小蛋的背心道:“起來,別在地上裝死。忘情門下,沒有軟蛋!”
我不是軟蛋!昏沉沉的神志陡然爆發出石破天驚的怒吼,小蛋也不曉得從哪裡生出的力量,一股螺旋氣勁驟然升騰直灌左臂。
他猛然奮力擡手,不可思議地抓住蒙遜右腕,想也不想拼命朝腦後一甩。
蒙遜猝不及防,袖口的衣袂竟被螺旋氣勁絞碎一圈,身子橫空飛起,掠過小蛋直往前拋出。幸虧他修爲勝過對方太多,小蛋又是疲憊乏力,見勢不妙,忙在空中挺腰翻身,順勢飄落在地。
腕上一縷疼痛刺入蒙遜心底,更傷的卻是他的自尊。他,堂堂的忘情宮宮主葉無青座下大弟子,居然被才入門半個月兼且半死不活的小師弟給摔飛了出去,當着師父師伯,還有厲無怨門下一干師兄弟的面,可謂顏面丟盡!
眼中兇光一閃,冷笑道:“好個小蛋,差點就騙過了蒙某!”
迴轉過身正要再給小蛋一記重擊以泄怒火,只聽葉無青冷漠的嗓音道:“可以了。”
可以了,這就結束了麼?蒙遜一呆,怔怔望向木無表情的師父,最終垂首道:“是!”
“可以了……”小蛋覺得這聲音彷似從天外傳來,沒有歡喜也沒有憤怒,漫天的星辰卻在環繞着他,向他親切微笑。
在失去神志前的最後一刻,他依稀聽見葉無青在說:“讓常寞休養三天,然後就請師兄將本門的『溜火神掌』傳授給他。”
接下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