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鏢局的少鏢頭不愧是天下鏢局的少鏢頭,以名門之手握斬惡之刀,讓司徒敬天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奇異的刀聲終於全部消失了,彷彿籠罩大地的烏雲忽然間全部飄走一樣。
司徒敬天已僵硬地倒了下去,像是被從後面推倒的巨大雕像似的……倒在了龍吟雪的腳下。
龍吟雪的腳上穿着是一雙彷彿白雲做成的白靴,白靴踩在地上的龍吟雪就如同神站在雲端俯視蒼生一般,**而冷漠,好像只是做了一件自己該做的、再平常不過的平常之事。
他雙手抱懷,懷中無刀,手中也無刀,彷彿寒冰白雪做成的衣服上更無佩戴的刀鞘,不知道那柄有着飛龍在天般的氣勢的刀哪去了,就如同剛纔突然出現那樣又突然消失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刀一定就在他身上,放在了一個人人都看不見的地方,像個藏在暗處的冷箭一樣時時刻刻盯着所有人。
“強搶無縫天衣,殺害卓大俠,這般的圖財害命,豈能容你。幸虧有卓公子以命相護,纔不致無縫天衣被人搶走。否則你死不足惜。”龍吟雪審判者般看着司徒敬天的屍體。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屋內的一切,怪不得一進屋就表現出一切盡在掌中般的平靜,並對阿金、金勝銀、柳穿楊、卓超羣四人的屍體視而不見。
只不過他畢竟還是不知道殺害卓超羣的兇手乃是卓超羣的親生兒子卓飛雲,真正要搶無縫天衣的人也是卓超羣的愛子卓飛雲。
卓飛雲還在牆角坐着,背靠着牆壁,沒有起身,沒有說話,也只是在死死地盯着司徒敬天的屍體,目光復雜的像是瞳孔裡填滿了風霜。
然後他的目光便對上了龍吟雪的目光。
對上的一剎那,針尖麥芒、劍拔弩張、刀劍相交、火星四射的對視氣氛卻並沒有出現,因爲龍吟雪的目光忽然變得溫柔關懷起來,像是長兄在凝視自己犯了錯誤的愛弟。
卓飛雲忍不住顫聲道:“我沒事。”
龍吟雪柔聲道:“我知道。”
卓飛雲嘆了一口氣,一口彷彿用盡全身力氣才嘆出來的氣,“龍兄的刀法比之三年之前又精進了許多。”
誰知龍吟雪卻沒有一點謙虛的意思,“當然,那是當然。”
“那麼令師現在何處?”
卓飛雲問的竟然不是令尊而是令師。
龍吟雪走向卓飛雲,“我師傅就在樓上。”
“虛情道人就在樓上?”卓飛雲似是一怔。
龍吟雪將卓飛雲扶到牀上坐下,“恩,他打了司徒敬天一掌後,司徒敬天謊稱鎮魂盒已被人搶走,便匆匆上樓了。”
卓飛雲本就如紙一般蒼白的臉更加慘白了,“果然司徒敬天胸口上的那個血掌印只能是被虛情道人的神掌打出來的。”
原來他早已猜到那個已臻化境的絕世高手就是虛情道人。
龍吟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因爲所有的注意力都已被地上的鎮魂盒給吸引住了……鎮魂盒彷彿一團火,點燃了他眼中的燈。
卓飛雲的目光卻反而黯淡了,瞳孔中好像朦朧上一層雨霧,強忍住沒有哭泣,失聲道:“父親,你實在不該死的。”
龍吟雪沉聲道:“卓兄放心,我們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還卓大俠一個公道。”
“幸好虛情道人就在樓上,現在看來也只有他才能主持公道了。”卓飛雲咬牙切齒,“畢竟只有他才能替我父親報仇。”
龍吟雪皺眉道:“司徒敬天豈非已死。”
卓飛雲嘆了一口氣道:“司徒敬天雖然已死,可真正的兇手卻還活着。”
龍吟雪沉吟着,“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真正的兇手並不是司徒敬天,而是那個剛剛離門而去的少年。”卓飛雲還在嘆氣。
他的眼也在嘆氣,爲那個少年嘆氣,彷彿是在說這可怨不得我了,要怨只能怨你知道的太多了,行走江湖本就不能知道的太多。
而他的心也在嘆氣,爲自己嘆氣,你雖救了我兩次,可我還是得恩將仇報,我沒有選擇,必須只能這樣做。
少年知道他太多的秘密,每一個秘密泄露出去他都非死不可。
少年不死,他就只有死。少年只有死,他才能活着。
畢竟只有死人才會永遠保守秘密。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那個少年的對手?”龍吟雪面無表情,但誰都能看出他已有些生氣。
“我不是這個意思,”卓飛雲搖了搖頭,“他的武功的確很高,他的刀也很快,他是刀中高手。”
龍吟雪的瞳孔驟然收縮。
卓飛雲又接着道:“龍兄雖然也用刀,並且是名刀世家,但你的刀……”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龍吟雪已拔腿往門外走去,像個賭氣的孩子。
所以他未說完的話已不用再說,他什麼話都已不必再說了。
他頭枕雙手緩緩躺下,整個人輕鬆愜意,他相信龍吟雪一定會很好很出色的替他完成心願,江湖上還沒有哪個少年能接住龍吟雪一刀……便是沖天下鏢局的名聲也沒有哪個人敢接龍吟雪一刀。
可是卓飛雲也不知怎麼又突然想起了少年那張冷漠倔強如岩石的臉,真是一個孤獨的少年,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也許就是因爲他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才這樣孤獨吧,也許就是因爲這樣的孤獨他纔會隨便相信一個人吧。
卓飛雲沒有覺得不忍,這個世界這個江湖就是這樣的,孤獨的人永遠不能融入這個世界這個江湖……終將被這個世界這個江湖所拋棄。
這時龍吟雪的匆匆身影已匆匆消失在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