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六、太子與赤子

孟窅聽完長子嚴肅的分析,笑着一把摟住他。

“我還當有什麼煩心的。”她揉揉阿滿的板正的五官,彷彿想揉去孩子與年齡不符的認真。“璉哥兒愛蹴鞠有什麼大不了的。他要是因爲蹴鞠耽誤功課,自有你們先生指點他。”

阿滿手腳僵直,在母親的懷裡紋絲不動,嚴肅的小臉上逐漸染了溫度。阿孃的擁抱真暖真香,他在貪戀和理智之間劇烈鬥爭。

孟窅見他不說話,繼續開解道:“璉哥兒玩蹴鞠要操心,平安寫不好字要操心,你自己不過是個學生,難道還替先生操心教弟子嚒?”

阿滿越是乖巧,孟窅越是怕他心事太重。時不時就會提醒崇儀,不可求全責備,折了孩子的天性。哪個孩子不貪玩呢?

此時,一家人只等着崇儀回來一起用晚飯。孟窅便摘下阿滿的冠子,又勸他換上家常的袍子,好幫他鬆泛鬆泛。

阿滿的髮質像他父親,一把頭髮握在手裡能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孟窅喚人取來玉石梳子,說要親手給太子通頭髮。

“阿孃,讓姑姑給我通吧。”阿滿捨不得勞動母親。

“聽話。”孟窅按下孩子,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要是弄疼了,就告訴阿孃。”

阿滿點點頭,忍不住嘴角上揚。阿孃的手勢那麼溫柔,纔不會弄疼他。

“哥哥梳完,也給我梳吧!”平安立刻覺得手裡的玩具不得趣了,自己託着凳子湊在孟窅身邊。他自己乖乖爬上凳子坐好,兩條小短腿因爲踩不着地,悠悠地晃起來。

臻兒不稀罕,繼續翻她的花繩。下午洗過頭,阿孃給自己通了小半個時辰。她都舒服得睡着了!果然她在阿孃的心裡是第一位的!

“好好坐着。”阿滿瞪一眼弟弟。平安在課堂上也時常坐不住,彷彿屁股下長着釘子般。

“好了,別盯着你弟弟。”孟窅也維護小兒子。走出門不得不端着拘着,在家的時候總該放鬆些。弦繃得太緊可不行。“在阿孃這兒沒有那麼多規矩。”

外頭穿了一聲低笑,崇儀從屏風後繞進來。他一走進來,身後又跟進一串。

崇儀一手點着孟窅,無可奈何地嘆氣。“果然慈母多敗兒。盡慣着他們胡鬧。”

阿滿看見父親,立刻緊張地挺起背脊。沒等他開口爲孟窅辯解,又被她按在座上。他不放心地鎖住崇儀的表情。

高斌慈眉善目地注視着太子,要是這會兒能開口,他定要誇一誇:多好的孩子!

孟窅一點也不慌張,對着似笑非笑的崇儀,嬌蠻地輕哼。

“學堂的事你做主,家裡的事自然我說了算。”此話一出,除了孩子們,屋裡站着的都垂下腦袋,把自己想象成一根木樁。

“阿孃是慈母,阿爹要做嚴父嗎?”臻兒纔不管氣氛,她坐得離門口不遠,就在座上張開手等着崇儀來抱她。長樂公主有恃無恐地撒嬌。

崇儀對着唯一的女兒完全沒有原則,可以說要星星不給月亮。他從善如流地抱起寶貝女兒,屈指刮刮她的鼻頭。“有你阿孃給你們撐腰,阿爹可不敢做那嚴父。”

臻兒一邊躲,一邊咯咯直笑。“我不要嚴父,要慈父。”

“你阿爹對你可一點也不嚴!走路都捨不得,就差沒讓你在他脖子上騎大馬。”孟窅沒好氣地嘲弄膩歪的父女倆。臻兒還真騎過,好在那時候還小,她並不記得自己騎在崇儀脖子上撒野的事。要是她還記得,說不得要向弟弟們炫耀。

臻兒滴溜溜轉動一雙大眼睛,環着崇儀的脖子得意。“阿孃疼阿滿,阿爹自然疼我呀!”

“我呢!還有我呢!還有冬哥!”排着隊的平安着急了,拉上襁褓裡的弟弟爭取父母的關注。哥哥姐姐一人一邊,他和弟弟也要分一半。他想好了,把阿爹讓給弟弟,弟弟成天和阿孃在一起,不缺這一半。

臻兒對平安吐吐舌頭,更加摟緊父親,小屁股也一扭一扭地搖擺起來。

平安纔不羨慕,他想要的是阿孃的疼愛。小傢伙響亮地哼一聲,扭頭蹭到孟窅身邊。

“小沒良心的,我幾時虧待你了?”孟窅扶住往她臂彎裡鑽的平安,沒好氣地罵女兒信口雌黃。她素來一碗水端平,不過是心疼阿滿太懂事,才格外關心他。

平安堅定地站孟窅的陣營,和哥哥一起瞪大眼控訴姐姐的“挑釁”。

“沒良心!明天的點心不給阿姐。”他叉着腰,氣鼓鼓地討伐“敵人”。

自從上了學,平安簡直變成阿滿的小尾巴。從前姐姐哥哥一般好,如今凡事以阿滿馬首是瞻。最近多了三個堂哥後,他還隱隱有些危機感,對阿滿黏得更緊了。

“淘氣。”崇儀裝模作樣地訓了女兒,充當和事佬。“阿孃真要生氣了,我可不幫你。”

孟窅聽出他是說自己不會真的生氣,一邊說話,一邊還衝自己使眼色。

阿滿也聽懂父親的言下之意,決定爲父親說項。畢竟是自家親姐姐,女孩子都要哄的。

“姐姐是說笑的。小孩兒說話不經心,阿孃別與她較真。”

平安驚了,愣愣地看着他哥。他纔剛搖旗助威,怎麼哥哥卻叛變了!?

高斌垂着眼皮照樣不耽誤“看”熱鬧,老臉上笑出一層層褶子來。瞧這熱鬧勁兒,瞧這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場面,先王泉下有知也能瞑目。

“阿孃最好!”臻兒也是能屈能伸的,有弟弟替自己說和,她立刻賣起乖來。可她這會兒有了最堅實的依恃,難免生出些調皮的念頭。“阿孃莫氣,我把阿爹讓給你,讓阿爹也抱抱你。”

童言無忌,卻叫聽者心尖顫動。孟窅一時俏臉微醺,色厲內荏道:“滿口胡說,誰要你讓!?”

崇儀隱忍笑意,故作一本正經的點頭附和。“你阿孃說的極是。阿爹先是你阿孃的夫君,然後纔是你們的父親。是你阿孃讓與你纔對。”

平安點點頭表示受教,慼慼然地想,若是按先來後到定論,自己尚要拍在姐姐和太子哥哥之後。他掰着手指數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幸好自己之後還有個冬哥墊底。

“我說臻兒怎麼滿口胡話,原來就是你教壞的!”孟窅羞得耳根發燙,拉着兩個兒子,讓他們別聽崇儀的胡言亂語。

這時,崇儀抱着女兒走到她面前,臻兒立刻撲上去,摟着孟窅的脖子撒嬌,又把疼她的阿爹拋到腦後。“阿孃,我不說啦。”

崇儀托住小魚兒般跳脫的女兒,以免她壓到孟窅。“仔細別把你阿孃搖散了。”

臻兒聽了,一拱一拱地往孟窅懷裡鑽,把平安看得眼紅不已,從另一邊抱住母親的腰,勢要捍衛自己的半邊領地。

孟窅被孩子們磨得無暇發怒,把“吃虧”的阿滿也拉進來,順勢推開湊過來的崇儀。她偏過臉,打定主意這回不能輕易搭理他,看他以後還敢口無遮攔。

可等用過飯,送孩子們踏着夜色出門,孟窅還在對一步一躑躅的平安揮着手,暖簾忽然就落下來。崇儀攬着一截細腰,哄着她回屋。

孟窅小臉一繃,不樂意地推他一把,就見崇儀俯首在她耳邊低聲誘哄。

“求主子娘娘好歹瞧我一眼吧。好容易你我二人得片刻清靜,切莫辜負良宵。”冬哥也被抱去隔壁睡覺,眼下時辰還早,兩人還能說會兒體己話。

“誰說只有你我二人?”孟窅粉面桃腮含羞,半推半就地嘟噥。

崇儀眼皮一撩,一直留心的高斌立刻麻利地領頭,知趣地將人都打發出去。熱鬧看過了,再杵着不走就是煞風景。

崇儀不等人退乾淨,一手抄過她的膝彎,在她的驚呼中將美人兒抱得滿懷。

孟窅惱他心急,不痛不癢地捶他的肩,一面可恨自己罵人的功夫許多年也不精進。

崇儀從容莞爾,滿面無辜地抱着人,還故意顛一顛逗得她主動環上自己。

“長樂公主金口玉言,命我抱抱她阿孃呢。”他享受着美人的投懷送抱,還遊刃有餘地含笑戲狎。“小子們一刻不消停,盡佔着你撒嬌邀寵。眼下總是得空了,也看看我?”

他說得幽怨深深,孟窅不禁失笑。“哪裡是小子不消停,你的寶貝閨女才鬧人呢!”

在崇儀的眼裡,女兒就是無暇美玉。即便闖下禍事,也被他一句天真直率揭過去。

孟窅見他今夜神色輕鬆,興致也不錯,用飯時還誇了阿滿,料想必是他今天政務順遂。這便很難得。雖然他不打在家談論朝政,但身爲枕邊人的孟窅還是能從他細微的情緒上看出端倪。最可憐的是阿滿,每每崇儀有煩心事的時候,就會對他倍加“垂愛”。而心情好的時候,他則會極爲耐心地聽她絮叨家長裡短。

孟窅問他今天的午膳和點心好不好,每樣菜品都是她定的。給他送的點心裡,比給孩子們的多出一樣綠豆薄荷糕。

“薄荷糕不錯,等天更熱些時可以常用。”紅的山楂糕、綠的薄荷糕、金的蟹殼黃、每碟各四個,做成剛好一口的大小。蟹殼黃酥皮鬆脆,油酥落在紙面就是個一個油印子,崇儀不想污了摺子,只撿了清淡的薄荷糕入口。

“還有一小壇紫薑,我特意讓人送去的,你吃了嗎?”小廚房新做的法制紫薑,孟窅吃着好,就叫人裝在拳頭大的玉瓷罈子呈進去。

多少年來都是如此,但凡嚐到什麼好吃的,她立時三刻就要想法送到崇儀面前。那些瓶瓶罐罐在崇儀的書房能擺開一溜兒,各式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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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薑最好吃的時候還得等入夏,這回做得早了。等天氣熱起來,另外做了再給你送。”孟窅強調紫薑也是他獨一份的,以免他有吃孩子的醋。“早知道你不吃蟹殼黃,我就都給孩子們送去。幾個男孩不夠分,阿滿還把自己那份分給了璉哥兒兄弟。”

孟窅又說起阿滿爲璉哥兒操心,一時啼笑皆非。恪王與崇儀打小親如手足。如今兒子說璉哥兒好,她再看那孩子,也覺得率真磊落。

“都是好孩子。璉哥兒大氣,樑王家的琪哥兒也是耿直的性子。”崇儀想起錢先生對孩子們的評論,神色間露出愉悅。“別看咱們的阿滿比他們都小,處事卻有分寸。”

孟窅心知必有故事,忙追問起來。

原來,昨天下午也有一樁趣事。孩子們玩鬧時打破了錢先生案頭的敲比目磬的小玉錘。原是璉哥兒兄弟和平安貪玩,但玉錘卻是阿滿制止他們的時候失手打破的。

璉哥兒仗着生日最大,在學堂裡一向以大哥自居。他硬着頭皮,搶先向錢先生領錯。

阿滿當時就站出來,坦白是自己手滑把錘子刷在地上。琪哥兒也跟着作證是阿滿摔的。

璉哥兒當時就急了眼,掄起拳頭揮向告密的琪哥兒,幸好琪哥兒的反應敏捷。可璉哥兒沒打到人,氣得大罵琪哥兒叛徒。

事後,錢益各打五十大板,罰璉哥兒和阿滿各寫一百個大字。

孟窅聽到這裡,先是心疼兒子。被崇儀捏捏手,才安耐住繼續聽他說。

“琪哥兒實話實說,璉哥兒講義氣,阿滿有擔當。”崇儀又告訴她,琪哥兒主動替阿滿和璉哥兒分擔,三人在阿滿的調和下很快又和好如初。

“錢先生豈有看不出學生字跡的道理,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戳穿罷了。”孟窅聽說孩子們和好,才鬆了一口氣。

“我更高興的是,阿滿雖然接受了琪哥兒的好意,但還是自己交出一百張大字。”這件事連琪哥兒也不知道,是錢先生認出阿滿的字跡,高斌又向徐圖取證過。

孟窅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但顯然崇儀樂見其成。

“這是赤子之心,孤王希望他們兄弟長久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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