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生離了榕湖莊只不過兩個時辰後,又入了漢國的國境,一路行來經過巨川,紅蝕兩縣。一路上河道縱橫,河道上船來船往,深秋季節,河水清澈平緩,風景宜人。但兩座縣城沒給他留下什麼印象,吃的東西且不說,雷聲在玉珠峰吃慣了好食材,雖然味道一般,但光憑高級食材的原味也總比這小地方平常貨色好得多。
從漢國國都出來後,一路疾行到了大行山,中間沒有遇到修行者,這不符合雷生最初的打算,他從天炎下來就是想找到真正的真氣境修行者打上幾場。三年多的時間他只看過,卻沒有上過手,到現在他也就是一個二境四竅穴的真氣境低手。經書塔裡的修行經驗指導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每一本都清楚的闡述了一個道理,實戰對修行的重要性是無可替代的。張成等人也和他談了一些真氣境修士交手時,互相之相真氣震盪在各自身體內的感受,這一切都讓雷生心中如貓爪撓心。一直沒有碰到修行者,雷生覺得可能是自己路趕得太急了,於是故意慢慢地走,慢慢地看一路打聽,可走了好多天,經過了好多個小城鎮,依然沒有看到,也沒有從當地人口中打聽到一個修行者。
到了紅燭縣,縣城不大,在路人驚疑的眼神中,雷生騎着馬,慢蕩蕩,半個多時辰,把縣城轉了個遍。正在失望時,看見路邊有三個七八歲孩子,正在玩一種小沙包遊戲。於是下馬蹲在三人旁邊,看三人玩了一會後,向他們打聽縣裡有什麼好玩的?要是指點的對,答應他們一個要求。
在三個孩子指點下,雷生知道紅燭縣城裡有一種傳了一百多年的木偶戲,於是雷生留下來,紅燭縣特有的木偶戲展現在雷生面前。
天炎派有傀儡,自己會走,會做動作,幫人端茶送水,高級的傀儡還會說話,據說有些傀儡還可以跟人打鬥。但天炎派並沒有在傀儡的面部多下功夫,雖然會說話,但卻沒嘴巴,只是一個小口發出聲音而已,一個個面部全無表情。而小弦戲班的木偶,擠眼睛,眨眉毛,動嘴巴,其中有三個做得特別好的,面部肌肉表情都很豐富。更加上木偶戲的內容豐富多彩,雷生一看就喜歡上了。
三個指點雷生的孩子,得到他們想要的,看三天木偶戲,原來他們想的三天戲,最多是一天一場這樣。雷生理解的三天和他們的完全不一樣,並且他自己,還加了兩天一共請三個孩子看五天。但雷聲讓所有人都可以入場的決定,讓三個孩子很不高興。覺得他們的利益被人瓜分了,一開始還守在門外,不讓其他人入內,最後三個人得到了一個不好的結果,被其他厲害的孩子一陣老拳,打得呱呱大哭。三個孩子後來回到家向家裡人告狀,說被誰誰誰打了,誰知道被家裡人又一陣打。並被要求,不許再和雷生說話,主要是因爲有一件事傳開了。
客店的夥計們,看到三色獸的雄壯姿態,雖然雷生一再吩咐,生人不得靠近他,要給馬喂水餵食,只等他回來再說。但中間總有人作死,實在忍不住,想去喂水餵食摸一摸,搞不好,還能跳上馬背騎上那麼一小會,在縣城裡小小轉一轉,那是多少風光的事?結果被踢傷了兩個。傷了的夥計不服氣要找雷生理論,可雷生在看木偶戲,看的高興,哪裡找得到人?兩個被踢傷的夥計叫人扶着到縣衙去告狀,要討個公道。誰知到了衙門口,把被馬踢傷的事情一說,連衙門都沒讓進,就吃了守門差役的兩嘴巴。總算有熟悉的差役說了真話,那匹馬剛進城時,還在街上轉悠着,縣令大人已經偷偷看過,當時就吩咐所有的差役,立即回到衙門。並吩咐在那匹馬和馬的主人沒有出城之前,誰也不許離開衙門口,以免衝撞了馬主人或者馬,到時死了,不給喪葬費。
消息傳開,又有些見過世面的名人。趕了過來,遠遠的看了看馬。說出了馬的名字,一時間,所有人都戰戰兢兢。
這一切雷生都不知道!只是覺得所有人看他時,又是害怕,又是謙卑的樣子,他只是有點奇怪而已。但這種眼神,雷生在天炎派時,也時常在那些外門弟子臉上得見,所以也不往深處想。
此時正在酒樓二層,雷生一邊享用美餐,一邊和特意守在旁邊的酒樓夥計聊天。雷生除了自小在山谷中長大,就是跟着朱空相走過一段路,就是這兩個多月的路程,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見到的人還不如現在一個縣城裡的人多。通過多日的聊天雷生了解到一個有趣的事,人世間的夫妻一般最多就生育兩個孩子,能生下三個孩子的不是沒有,但少之又少,反倒是隻有一個孩子的夫妻還多些。雷生對這個很難理解,他記得回洛人的女子一般生五六胎很正常,就算有回洛女子生八九人也不稀奇。雷生想到最後覺得這大概是個這個世界的人都長壽有關吧,所有人基本上都有八十多歲的壽命,而回洛人最多隻有六十的壽命所以就生得多。雷生對這個問題也只能這麼粗淺的想上一想。
雷生正和酒店夥計聊着,就感覺樓下有兩個真氣境修士緩緩走過。其中一個,是經常在身邊打轉的,那個扮成老頭模樣,走路都跌跌撞撞的的人。這幾天,身邊經常有真氣境的修士停留,他想去找卻被故意躲了,只有那個老頭扮得很可憐,讓他不好意思去打算和他動手。這些人有的只一天不見了,有的呆了兩天,最後也不見了,雷生覺得很是可惜。但卻對留在這個小縣城裡的正確性得到了肯定,他相信自己會遇上一個願意和他切磋的人。
雷生從半年前,慢慢對其他人有沒有修煉過開始很敏感。不知是因爲元氣獸肉吃多了,還是因爲修煉了魂引法。就憑這一點他知道自己和其它低境界修行者有點不同,在修行境至少要真氣五境以上才能對其它真氣修士有感應。
史絳走到酒樓邊,正要進去,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二姐,是我,先別進去,向前走。”拿着一個大菜籃子,打扮成普通中年女子模樣出來採購的史絳,只是微微一停頓,接着很自然的向前走去,和平常逛街的婦女沒什麼兩樣。
來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史絳回過頭,看到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拖着一條像是斷了的腿,慢慢向她走來。史絳哈哈一笑:“五弟,你扮成這個模樣,我還真認不出你來啦。”
陶新初,走到史絳旁邊:“二姐什麼時候到的?”
史絳立馬臉色變得沉重:“你三哥死了,你知道嗎,得到消息的第三天,我趕回榕湖莊,想叫上你另兩個哥哥一同去報仇,誰知道他們不但不來,還勸我放手。在莊子裡一打聽,原來那兇手竟然在莊子裡住了一個晚上,和你那兩個哥哥相談甚歡。”
“三哥死的事我不知道,但人各有志,大哥和四哥他們只想做富家翁,過平淡的日子,二姐還是不要勉強他們吧。”陶新初嘆了一口氣,心中對熊四的死莫名的暗喜,至於熊四的死他當然知道,作爲一個殺手,他的消息一向靈通。
“這兩個慫包,說到底,就是怕死,卻忘了當年我們五個,生死與共的誓言。要不是爲了兄弟情誼,非得打死他們。”史絳惡狠狠地說,她並不是沒有動手,只不過在榕湖莊,黃白二人聯手。即便史絳修煉出了真氣,但到底是剛剛進入真氣境,本身天賦差不說,進入真氣境時的年紀又大,境界不高真氣不純也不足。史絳以一敵二,和兩個結義哥哥打了一場,真氣很快就用光,竟然落了點下風,沒有辦法只得從榕湖莊退走。
“莊子裡還有十幾個有骨氣的兄弟,看不慣他兩位,這次跟着二姐一起來了,連同二姐本身手下的二十多位好漢。正住在城外一座宅子裡,這一次,必當取那兇手性命。”史絳接着說。
紅燭縣離大行山不過二百里,以前大行五俠曾經在這邊行俠來着,對這邊很是熟悉。
“二姐,我想你也在大騾馬店聽到了消息,此人的來頭,非我等想象。傳說天炎派特別厲害,可能比冶子山還要強不少,所以說他的背景很大。還有我想你也發現了,剛剛還來了一批王國衛軍,百十來號人,若論結隊衝殺,你手下那批,別說是三四十個,就算二百來個,也不是他們對手。”陶新初特別不願意史絳去動雷生,這和他的任務太沖突。
“他地位尊貴,人多勢衆,你三哥的仇就不報啦?”史絳一瞪眼,這個大行二俠要是心事靈活,現在就會指出,剛纔你不是說熊四的死你不知道嗎?
“總要想個萬全之策,我在他周圍轉了幾天,也看不出他的底細,連真氣都沒有感覺到。二姐你想,三哥一身橫練功夫,最是擅長防守,正面交手,我拿他也沒辦法,可是被這個人,赤手空拳活活打死。莫非他已經超越了真氣境,是個先天修士?”陶新初說。
“看來你的消息慢了,我昨天才從大騾馬店,又得到一個消息。據京城一個真氣境八層的老修士確認,此人爲二層真氣境。”史絳這時確認了五弟還卡在四層真氣境界。真氣修士不像練氣士,真氣修士境界需要達到五層之後,才能和其它修士相互感應。而七層以上的真氣修士可以分清五層以下的確切境界。
“五弟,你在四層境界,停了多少年了?”史絳關心問道。
“我若願意,今晚好好打坐,便能衝破境界。”陶新初露出一絲微笑。
“那太好了,等你今晚子時,衝過五層大關,那時候功力提升一大截。明天,對、就明天,到時候我吸引他的注意,你在旁邊埋伏,以你多年殺手的經歷,到時候必能一招斃命。這幾天我還正琢磨着,從消息來看,這個雷生穿了一身寶衣,刀劍不傷。天可憐見哪,讓我們姐弟再次相遇。直接命中咽喉的招式,誰能比得上你純熟呢。”史絳越說越興奮,眼前出現了雷生被一劍刺死的景象。卻沒有看見,陶新初一臉愕然。
“二姐,我們等兩個月再動手,行不行?”陶新初終於試探的問。
史絳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這是爲什麼?我覺得我的計劃,大有可能成功,還有,我手下的人雖然本事不大,但可以把那些衛士引開。”
陶新初猶豫了一下,終於下了決心:“二姐,其實我到這是接了一個任務。”
史絳打斷他道:“你接了個任務?你正巧接到殺他的任務?那不是好巧,不對,殺人的任務不需要等兩個月。”
陶新初心一橫:“恰恰相反,我接的任務是,保證那姓雷的小子,兩個月的安全。”
史絳大叫一聲跳了起來,叫聲之大,讓數十米外的幾個行人也看向這邊。
“好你個陶跑跑。”陶新初剛入夥時,曾有兩次遭遇強敵跑路的經歷。史絳一急之下把多年前,叫過的外號也叫了出來。“我說呢,你跟我這東一句西一句,說那姓雷的小子如何如何厲害?我還想着現在手下有幾十來號人,還怕他不成。原來你根本沒打算爲你三哥報仇。你跟莊子裡那兩個慫包沒什麼區別。你們這幾個男人沒種,那就讓老孃去幫三弟報仇,到時候羞死你們幾個沒球的貨。”
陶新初聽她揭自己的短,心底怨恨,將近十年,沒人叫他這個外號了。但還是忍着性子勸道:“我接任務的時候,並不知道三哥的事情,我既然幹了這一行,就要講這一行的規矩,說保他兩個月,就兩個月,兩個月後我再殺他,給三哥報仇也不遲。”
“滾你的狗屁規矩,那本殺手之道,是當年我的手下,不知道從哪個幾百年前的墓裡挖出來的,現在哪還有這個狗屁規矩?”史絳蔑視地看着他。
陶新初頓時大怒,史絳說什麼都好,但把他的遵循的規矩,說得一錢不值,卻是觸了他的逆鱗。要不是那本殺手之道,他也不可能練出現在這一身本事。“我再說一次,我接了任務,保他兩個月就要保他兩月。剛纔我還殺了一個,實力與我相當的暗殺者。二姐你若願意,兩個月後,與我一同動手,到時候我們倆姐弟同心。你若不願,最好速速離城而去。”
史絳嘿嘿一笑:“明天晚上,木偶戲散場,我會藏在人羣中動手吸引他的主意,到時你務必一擊而中,你若不來,你永遠就是一個陶跑跑。”
史絳說完,扭頭就走!
陶新初死死的握着拳頭,看着她的背影惱怒非常,他陶新初早已經不是少年時剛剛入夥大行山的新人,那個時候四個哥哥姐姐隨時指示他幹這幹那,哪種時光一去不復返,再也不會有了。
陶新初想着想着,本化妝成腿有毛病,腰也站不直的他,慢慢的昂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