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源客棧，入夜。
蘭舟月坐在牀頭顧自發呆，屋中沒有點燈讓她感到很不自在，男人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有好幾次她想偷溜出門去最終又放棄了。
男人如昨晚一樣靠着牆望着窗外，久久的不發一聲，在蘭舟月看來這是一種比死還要痛苦的折磨。
“你不會還要看一整晚吧？”蘭舟月近乎哀求的語調。
“他們正在找我，或許就在這兒附近。”
“你指的他們是誰？”
又沒聲音了，蘭舟月快瘋了，氣鼓鼓地從牀頭跳起來。
“我現在就出去，不讓我走乾脆你就一刀殺了我！”
蘭舟月真的這樣做了，大步流星。
“我現在還不能放你出去。”髏影掃了她一眼，女人不予理會。
“你執意要走的話，我只好把你的雙腿砍下來了。”
蘭舟月被迫停下了，怒不可遏可又不敢發火，狠狠地一頓腳坐回到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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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言出必行蘭舟月心裡很清楚，她試過蒙頭大睡一想到房中站着一個陌生男人，睡意全無，怕是一晚上都要陪他熬夜了。
“時候到了我會放你走的。”髏影想了想說，他其實也不太自在，女人胸口果露笑起來的樣子不經意地在腦中徘徊，他很少和陌生人交談過，更不要說是個女人。
蘭舟月坐起身來急聲問：“什麼時候？”
“我出城以後。”
“你現在就可以走啊！守城的門衛又不知道你是誰，身上是不是帶的錢不夠？我通通給你，還缺什麼你儘管提。”
“只要你走就行”這句話蘭舟月想了想嚥了回去，總體來看這個人對她夠好的了，小命不但保全手腳都還健在。
“現在還不行。”
“爲什麼？”一瞬間的喜悅瞬間跌到谷底，蘭舟月實在想不明白他身手這麼好出城這種小事有什麼好猶豫呢。
“有人正在尋找我的下落。”
蘭舟月乾脆走過來當面問個明白，和他談話實在有點累人，何況她還是個急性子。
女人走上近前，髏影覺得心臟跳的好快，執行多危險的刺殺任務他也從沒這樣過，心裡怪怪的很不舒服。
“你不想被人找到所以纔沒有立即動身出城，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對不對？”
女人的表達非常流暢，這樣一句話要表達出來他可能要說十幾句，還不一定能解釋明白。
蘭舟月看他點頭，繼續問道，“那你在等的時機是怎樣的呢？”
“雨天。”髏影說，“夜晚動身，有大風。”
那樣的天氣恐怕沒有人願意出來活動，難怪他要選在雷雨天，不得不說這個人性情古怪，腦子卻一點不傻。
“尋找你的人一定很多吧，是來殺你的嗎？我們在這裡安不安全？”
“只有兩個人。”
“什麼？”蘭舟月驚叫道，“兩個人你就怕成這樣，你也太……”
觸到男人冷漠的眼神蘭舟月訕訕一
笑急忙閉嘴，這個人可不比墨斬，一不高興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們是我的同伴。”
蘭舟月愣了一下，從他嘴裡說出的話總是那樣奇怪，讓人摸不着頭腦。
“我想去一個地方，一個人。”髏影說，“所以不願他們跟去，也不想讓他們找到我。”
蘭舟月雖然還不太明白，不過大體知道他要表達的那層意思。
“你要去哪兒？”
“一個叫雪牙的地方。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
“雪牙是座城市的名字，就在北面。”蘭舟月忙說，“不是很遠。”
“離這裡很近嗎？”髏影眼睛裡有什麼一閃而過，雖然臉上看不到絲毫變化不過蘭舟月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急迫。
蘭舟月犯愁地朝夜空望了一眼，開春雨水不多碰到雨天不知要等多久，出城的事得另想辦法。
“青影城這麼大，要避開兩個人的視線非常容易，你根本不必在此逗留。”
“怎麼出城？”
“你的同伴晚上總要睡覺的吧，等夜深了就動身。”
“沒用的。”髏影搖頭，“我能感覺得到他們就在附近，我一出去很快會被發現。”
“怎麼會呢？”蘭舟月忍不住說，“城中這麼大，哪有那麼湊巧偏偏出城的時候碰到。”
“因爲我手裡提着箱子。街上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打探這個消息並不算難。”
蘭舟月一驚，她竟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城中像他這樣獨特的人確實不多，難免會被過路人記住。
“那他們爲什麼不來找你呢？既然這樣的話，他們很快就能找到你的。”
“我想快到了。”髏影話音一頓，“也許就在今晚。”
“那我怎麼辦？”
“他們會殺了你。”髏影極其平淡地說。
蘭舟月一直都有種錯覺，原來自己的生死對這個人而言毫不重要，她忍不住想笑，笑她自己本來兩人就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只是因爲他不殺女人就這麼簡單。
“你這個人真是好笑！”蘭舟月冷哼一聲，一步步退開，“你不殺女人，所以把我囚禁在這裡交由同伴來動手，何必要這樣大費周折？”
髏影轉頭盯着她眼睛裡的怒火，沒有吭聲。
“把刀給我，我沒有你想得那麼貪生怕死！”
蘭舟月見他沒有迴應，走近幾步伸手去碰那支箱子。
男人終於動了，手臂猛地被他抓住，蘭舟月不卑不亢地擡起頭來和他對視，就像狠狠咬住他手掌不放的時候那樣。
髏影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默默地放開手，轉過身去。
“他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你出去會被殺死，留在這裡反倒完全些。”
“哼。”蘭舟月嗤之以鼻。
“你要走的話我不阻攔你。”髏影指了指門口，“我不殺女人，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蘭舟月轉身就走，邁出第七步的時候停
住了。這個人說得沒錯，她知道天誅的太多事情絕對活不成，他是爲了保護自己才這樣做的。
對於剛纔的事蘭舟月感到有點愧疚，再跨出兩步就到門口了。她能感覺到背後有雙眼睛在靜靜注視着，若是不走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髏影把視線轉回窗外，街上游散的幾個行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靜默了幾秒鐘，聽到身後女人的低語。
“是我錯怪你了，我……”蘭舟月想了想，沒有再說下去在椅子上坐定。
兩人各自沉默了一會。
“你應該是第一次來瀛國吧，爲什麼那麼想去雪牙呢？”
“算我沒問。”蘭舟月覺出這是他的私事，急忙跟了一句。
“我哥哥就死在那個地方。”
蘭舟月怔怔地凝視着他的背影，他的話音冷漠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
“其實我知道他是自殺的，因爲陪伴他的那個女人死了。”
“爲了一個女人真的值得他捨棄那麼多嗎？”髏影似乎在問身後的人，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走？”
“你說什麼？”窗前的影子微微動了一下。
“被你的同伴發現我會沒命的，所以……”蘭舟月懇求地看向他說，“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髏影明顯有些猶豫，他習慣了獨來獨往，身邊少有的同伴全是男人，兩人還完全陌生連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要顧慮的事情也就會更多。
“我說過的，我只想一個人去。”
“我認識路的，腦袋也機靈遇到麻煩又能幫到你，總歸對你有所幫助的是不是？”蘭舟月忙說，“你剛纔不也看到了。”
男人沒有應聲，蘭舟月忙說：“你既然把我抓來就該對我負責，我現在出去會死，等你走了隨時都會死，只是因爲我們見過面嗎？”
“好。我答應你。”
蘭舟月頓時眉開眼笑，又不便表露的太張揚，她甚至都忘記了面前這個男人是個很危險的人物。
“我、我還有個請求。”蘭舟月都覺得自己有點得寸進尺。
“說。”
“在走之前我想見一個人。”蘭舟月認真地說，“不知以後還能不能見到，總該告別一聲的，是不是？”
等了一會沒有迴音，蘭舟月斟酌着詞句，“不行的話，我寫一封信讓人送過去，這樣總可以吧？”
“給你半個晚上的時間夠不夠？”
“真的？”蘭舟月有點不敢相信，“耽擱不了多久，半個時辰就夠。”
“什麼時候？”髏影回過身來，劍眉微微挑起。
“出城的前一天吧，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髏影面容有了細微的變化，‘我們’這個稱謂對他而言極其陌生，聽起來有點彆扭不過倒也不討厭。
“後天晚上。”
“後天？”蘭舟月一驚，“那天會下很大的雨嗎？”
“不知道。那不重要，只是我有點等不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