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下去，酒杯碎裂的聲音驚動了所有人。答話的人還來不及反應被一隻大手按在酒桌上，槍鋒近的近乎要刺入他的腦袋。
“告訴我，蛇崗山在哪兒？”
衆人嚇得目瞪口呆，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鬼娃一腳踢翻了身前的漢子，怒目大吼，“我大哥問你們話呢，誰要是不說我一刀宰了他！”
“在、在西面五里外。”
“往西邊走，穿過密林，前面就是……”
星夙猛地放脫手，急奔出酒肆。鬼娃策馬驅前，舉着一支火把。
“從未想過我可能會死在這種地方。”星夙笑了笑，“鬼娃，你在外面接應我，不要跟進來！”
“大哥……這可不行，裡面太危險了，刀山火海我都陪你闖過，這次怎麼可以丟下我。”
“我的話你不聽了嗎？天明一早我要是沒有出來，你就回清風寨去，不要想着替我報仇。”
鬼娃還是搖頭，竟然急的哭了。
“還真是個孩子。”星夙握緊長槍，“我自己的事，這一次我只想親自解決。”
蛇崗山，遠遠就能看到山上的營火。只有一條蜿蜒的山道通向山頂，山腳下搭建了數十個土堡，專門作爲哨塔之用。
一高一矮兩個漢子坐在大石上，大肆吐着苦水。其中有個人已經喝得醉醺醺的。
“他孃的，今夜本不該是我們來守夜，頭領成親，兄弟們都去湊熱鬧了。女人撈不到半個，好酒好菜至少吃上一桌。”
“別提了。頭領對一個女人新鮮勁夠了就丟給了兩頭目，山上這麼多弟兄，等我們都老死了也輪不到。”
有人從山腳下走來，兩人愣了一下，高個子男人按着腰刀，朝黑暗裡喊了一聲：“誰？報上名來！”
“聽說洪頭領今夜大喜，當家的吩咐我特來送一份薄利。”來者腳不停步，很快走到亮光處。
“送禮？你家頭領是誰？”
“兩位真是明知故問了。既然洪統領有心拒客，那我也只好告辭了。”
“等一等！”兩人急忙對了對眼神，沒準真是什麼大人物前來拜訪，他們不過只是小卒可別誤了大事。
星夙把短刀壓在手腕下，擡頭看着兩人，身份怕是要被識破了。他橫下心打算硬闖進去，緩緩地朝前挪步，再近一點便能成功施展瞬殺。
幾乎就在星夙要突然出手的剎那，高個子男人笑了一聲，“既然是拜會頭領的貴賓，快請進吧，宴席怕是已經開始了。”
星夙一拱手快步上山，進到裡面一切都安全了。近乎千人的營寨裡，看到一張陌生的臉孔並不奇怪。
他順利混入內堂，裡面只是些有身份的人才能進來。宴席已經開始了，獸皮毯子上有十幾位衣着裸露的舞女起舞助興。幾十張大桌上圍坐着人，吵吵嚷嚷的，雕金的大座上坐着個精壯的赤臉漢子，手裡抱着一個妙齡女子，腳邊還有兩個容貌豔麗的女人在侍奉。
星夙站在內堂外圍，沒有人注意到角落的陰影裡立着一個人。洪霸天一開口內堂頓時安靜下來，聲音粗重低啞。
“弟兄們這趟辛
苦了，有了這比錢又可以用來壯大勢力。近來總有些人不太服我，那我就乾脆把他們殺光。”
“除了蠍王嶺的萬頃痕和大哥有一戰的實力，其他人差的還太遠。”
周圍人跟着起鬨，無非是些阿諛奉承的話。
腳邊的女人跪在地上，雙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隻白瓷杯，白紗遮身透出玲瓏的曲線，論容貌在紅燭客棧算是上成。
“一會我把夫人帶上來給諸位瞧瞧，性子就像匹烈馬，竟然敢咬傷我！”洪霸天越說越氣，狠狠地一瞪眼。而後又笑了，“不過這樣的女人我更喜歡，給她柄刀真敢動手殺我，這樣的女人才配做我的夫人。”
女人聽到他一等低喝，嚇得一哆嗦，杯子裡的酒灑了出來，濺了滿袖。
洪霸天猛地皺眉，一扯女人的頭髮，還容不得她大聲呼嚎，一把扭斷了她的脖子。
“拖出去！”他像是突然變了個人，面目猙獰，內堂靜的沒有半點聲音。
二頭目繼續招呼衆人喝酒，這樣的場面他見得實在太多了。這位大哥喜怒無常，好在是大喜的日子，不然另一位侍女恐怕也活不成。
星夙暗暗打量着周圍，外面的院落裡也擺着宴席，很多人喝得爛醉如泥。如今棘手的是——內堂門口的護衛絲毫沒有放鬆警惕，而且星婉玉被關押在何處尚未可知。
一個女人被綁住了雙手，不情不願地被推進堂裡。星夙一驚，忍不住要撲殺出去，來人正是星婉玉，衣服上滿是泥漿，臉上的裂痕還未乾，她緊抿着嘴脣試圖讓自己鎮定，仍舊難掩臉上的驚恐。
“諸位，這就是我的夫人。”洪霸天站起身，像是炫耀寶貝一樣對衆人說道，“看看，比之前那些如何？”
沒想到的是，在這種情況下星婉玉還能叫罵出聲來，“誰要嫁給你？我寧願死！”
衆人皆是一愣，而後笑作一團。洪霸天娶過的女人不下幾十人，還從未有人在被捕當日敢在衆人面前辱罵他。
洪霸天大笑着拍手，“好。我就是喜歡你這兒性子，今晚你我洞房花燭，我看你能嘴硬到何時。”
星婉玉靜了一瞬，將手一伸，“要我答應也可以，你先替我把繩子解開。”
“怎麼？你認爲自己能逃走嗎？”洪霸天朝隨從打了個手勢，爽快地應允了。
雙手恢復自由，星婉玉忽然動了，她奮力撲向那名隨從。對方反應很快側身躲開了，不過女孩的目標並不是他，而是他腰上的佩刀。
她就地打了個滾，靈巧的身手遠超衆人的意料，這名護衛太過大意了，只覺腰間一鬆佩刀被盜走。
洪霸天逼上近前，動作還是慢了一步，星婉玉已將刀刃壓在脖子上。
衆人紛紛起身圍上前試圖勸阻，擔心女人受到驚嚇自刎當場，不敢靠得太近。
“你把刀放下，事情還可以商量！”
“不要騙我了，嫁給你還不如死。”
“你下定決心一死了之了嗎？”洪霸天冷着臉，扯開嘴角笑了起來，“我不信你有這個膽量。”
星婉玉被逼迫的連連後退，刀刃不知不覺已經割破了嬌嫩
的皮膚，她尚未驚覺只是用力握緊刀柄，身子很快抵在牆壁上。
洪霸天仍未有退卻的意思，直視着女人的眼睛，像是看到了她內心的猶豫和膽怯。他雖然好色，但也不會被一個女人所挾制。
“我知道你其實很怕死的，女人不過只會嘴上逞強而已。”洪霸天笑了，他伸手去奪女人手裡的刀，憑他的身手只需要短短一瞬間。
破風聲。
一道鐵光從角落裡飛出，衆人驚得大呼，洪霸天面色急轉，他就地一滾只覺後腰一涼，好在反應及時險些被暗算。
“有刺客！”隨着有人大喊出聲，堂內變得一片混亂。
一個黑影從角落裡竄出，擋在前面的七個人還未察覺接連中刀。酒桌翻倒一地，數盞燭火被踩滅，內堂暗了下來，衆人握着兵刃警覺地察看四周，刺客出手殺人後再次退入了黑暗裡。
“點火把。”洪霸天大聲喝道。
外圍巡視的護衛中有人發出了一聲悶叫，接連響起刀劍交擊的聲音，每響一次都伴着一聲慘叫。
“刺客跑了！”內堂裡的小頭目們急追出去，傳令下去守住山道。
洪霸天氣哼哼的，目光再次轉向女人，後背不由得一寒。
她不在那裡了，在衆人搜尋刺客的時候被救走了，還是……
他預感到有什麼不對勁，內堂裡剩下不到七個人。距離最近的是二頭目，他自打站在那裡就沒有移動過。
“二弟，你可見到那女人何時……”他的話卡在喉嚨裡再也叫不出聲來，剛一碰到二弟的手臂，他便歪倒下去。
不知何時他已經被人殺了，洪霸天殺戮半生一向張狂，平生第一次感到恐懼，他想大聲疾呼叫弟兄們都回來。可他不敢喊，內堂太靜了，他站在中心一小片亮光中，四周皆被黑暗所籠罩。
“三弟、四弟、五弟……”他用顫抖的聲音叫着，可沒有任何迴應。
“南蠍北蛇——名號叫的夠響，原來不過如此。”
低笑，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你一怒就要殺人，原來也會怕死啊。”
洪霸天只覺全身都僵住了，他雖然手握着刀，可連轉過頭的膽量都沒有。
“就算死，不想看看我的臉嗎？”
“你、你到底是誰？”
“那麼想知道，爲什麼不轉過身來。”
洪霸天漸漸鎮定下來，他清楚求饒已經沒有用了，想要活命唯有一拼。
他猛地轉身，向後急退兩步，長刀緩緩拉開護住胸前。
男人也走進亮光裡，帶着面巾，手裡持着一支鐵槍。
“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是我自己要來的。要怪就怪你抓錯了人，我不得不殺你了。”
“誰？”
星夙將長槍端成一條直線，“你不是也見到了嗎？”
“你、你是說……”他猛地一驚，槍鋒靜靜推出，破風聲如同獸嘯，他分不出那是風聲還是對方的怒吼。
長刀落地，他來不及揮刀槍鋒刺入眉心，在額頭上留下一個血洞，面目隨血肉都攪在了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