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擒孟獲
諸葛亮自駕小車,引數百騎前來探路,前有西洱河,水勢雖慢,並無一隻船筏。
諸葛亮令伐木爲筏而渡,其木到水皆沉,諸葛亮遂問呂凱(先問後行可好?!),凱言:西洱河上流有一山,其山多竹,大者數圍,可令人伐之,於河上搭起竹橋,以渡軍馬。
諸葛亮即調三萬人入山,伐竹數十萬根,於河面狹處,搭起竹橋,闊十餘丈。乃調大軍
於河北岸一字兒下寨,便以河爲壕塹,以浮橋爲門,壘土爲城;過橋南岸,一字下三個大營,以待蠻兵。
孟獲引數十萬蠻兵,恨怒而來,將近西洱河,孟獲引前部一萬刀牌獠丁,直扣前寨搦戰。
諸葛亮乘駟馬車,左右衆將簇擁而出,諸葛亮見孟獲騎赤毛牛,口中辱罵,手下萬餘洞丁,各舞刀牌,往來衝突。
諸葛亮急令退回本寨,四面緊閉,不許出戰,蠻兵皆裸衣赤身,直到寨門前叫罵。
諸將大怒,皆來稟諸葛亮言:諸將情願出寨決一死戰!(諸將皆莽夫耶?)諸葛亮不許。
諸將再三欲戰,諸葛亮止言:堅守數日,待獲猖獗少懈,亮自有妙計破之。
蜀兵堅守數日,諸葛亮在高阜處探之,窺見蠻兵已多懈怠,乃聚諸將問:諸將敢出戰否?
衆將欣然要出,諸葛亮先喚趙雲、魏延入帳,向耳畔低言,分付如此如此,二人受了計策先進。
又喚王平、馬忠入帳,受計去了。
再喚馬岱分付:亮今棄此三寨,退過河北;亮軍一退,岱可便拆浮橋,移於下流,卻渡趙雲、魏延軍馬過河來接應。岱受計而去。
喚張翼言:亮軍退去,寨中多設燈火,孟獲知之,必來追趕,翼卻斷獲後。張翼受計而退。
諸葛亮只教關索護車,衆軍退去,寨中多設燈火,蠻兵望見,不敢衝突。
次日平明,孟獲引大隊蠻兵徑到蜀寨之時,只見三個大寨,皆無人馬,於內棄下糧草車
仗數百餘輛。
孟優問:諸葛棄寨而走,莫非有計否?孟獲言:料諸葛亮棄輜重而去,必因國中有緊急之事:若非吳侵,定是魏伐。故虛張燈火以爲疑兵,棄車仗而去也。可速追之,不可錯過。
孟獲自驅前部,直到西洱河邊,望見河北岸上,寨中旗幟整齊如故,燦若雲錦;沿河一帶,又設錦城。
蠻兵哨見,皆不敢進。
獲謂優言:此是諸葛亮懼獲追趕,故就河北岸少住,不二日必走矣。遂將蠻兵屯於河岸,又使人去山上砍竹爲筏,以備渡河;卻將敢戰之兵,皆移於寨前面,蜀兵早已入自己之境(凡事不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顧前不顧後。)。
四壁廂火明鼓響,蜀兵殺到,蠻兵獠丁,自相沖突,孟獲大驚,急引宗族洞丁殺開條路,
徑奔舊寨。
趙雲從寨中殺出,獲慌忙回西洱河,望山僻處而走,馬岱殺出,孟獲只剩得數十個敗殘
兵,望山谷中而逃。
見南、北、西三處塵頭火光,只得望東奔走,方纔轉過山口,見一大林之前,數十從人,
引一輛小車;車上端坐諸葛亮,呵呵大笑言:蠻王孟獲!天敗至此,亮已等候多時也!
獲大怒,回顧左右言:左右奮力前去,連人帶車砍爲粉碎!( 困獸猶鬥,何況人乎?)數騎蠻兵,猛力向前。
孟獲當先吶喊,搶到大林之前,踏了陷坑,一齊塌倒,大林之內,轉出魏延,引數百軍來,用索縛定。
諸葛亮招安蠻兵,並諸甸酋長洞丁——此時大半皆歸本鄉去了,除死傷外,其餘盡皆歸降。
諸葛亮以酒肉相待,以好言撫慰,盡令放回,蠻兵皆感嘆而去。
少頃,張翼解孟優至,諸葛亮誨之言:優兄愚迷,優當諫之。今被亮擒了四番,有何面目再見人耶!
孟優羞慚滿面,伏地告求免死,諸葛亮言:亮殺優不在今日,亮且饒優性命,勸諭優兄。
令武士解優繩索,放起孟優,優泣拜而去。
魏延解孟獲至,諸葛亮大怒言:獲今番又被亮擒了,有何理說!獲言:獲今誤中詭計,死不瞑目!
諸葛亮叱武士推出斬之,獲全無懼色(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回顧諸葛亮言:若敢再放獲回去,必然報四番之恨!
諸葛亮大笑,令左右去獲縛,賜酒壓驚,就坐於帳中。
諸葛亮問:獲尚然不服,何也?獲言:獲雖是化外之人,不似亮專施詭計,獲如何肯服?
諸葛亮言:再放獲回去,復能戰乎?獲言:亮若再拿住獲,獲那時傾心降服,盡獻本洞之物犒軍,誓不反亂。
諸葛亮即笑而遣之,獲忻然拜謝而去,聚得諸洞壯丁數千人,望南迤邐而行。
兄弟孟優,重整殘兵,來與兄報仇,兄弟二人,抱頭相哭,訴說前事。
二、五擒孟獲
優言:只可就山陰洞中,退避不出,蜀兵受不過暑氣,自然退矣。(韜光養晦,等待時機,才能終成。)
獲問:何處可避?優言:此去西南有禿龍洞,洞主朵思大王,與優甚厚,可投之。
孟獲先教孟優到禿龍洞,見了朵思大王,朵思慌引洞兵出迎,孟獲入洞,禮畢,訴說前事。
朵思言:若蜀兵到來,令他一人一騎不得還鄉,與諸葛亮皆死於此處!
獲大喜,問計於朵思,朵思言:此洞中止有兩條路:東北上一路,就是獲所來之路,地勢平坦,土厚水甜,人馬可行;若以木石壘斷洞口,雖有百萬之衆,不能進也。西北上有一條路,山險嶺惡,道路窄狹;其中雖有小路,多藏毒蛇惡蠍;黃昏時分,煙瘴大起,直至已,午時方收,惟未、申、酉三時,可以往來;水不可飲,人馬難行。此處更有四個毒泉:一名啞泉,其水頗甜,人若飲之,則不能言,不過旬日必死;二曰滅泉,此水與湯無異,人若沐浴,則皮肉皆爛,見骨必死;三曰黑泉,其水微清,人若濺之在身,則手足皆黑而死;四曰柔泉,其水如冰,人若飲之,咽喉無暖氣,身軀軟弱如綿而死。此處蟲鳥皆無,惟有漢伏波將軍曾到(世事無絕對!前人能做到,後人亦能做到,只不過做到的機率大小不同罷了!);自此以後,更無一人到此。今壘斷東北大路,令獲穩居敝洞,若蜀兵見東路截斷,必從西路而入;於路無水,若見此四泉,定然飲水,雖百萬之衆,皆無歸矣。何用刀兵耶!
孟獲大喜,以手加額言:今日方有容身之地!又望北指言:任諸葛神機妙算,難以施設!四泉之水,足以報敗兵之恨也!
自此,孟獲、孟優終日與朵思大王筵宴。
諸葛亮連日不見孟獲兵出(偵察兵、間諜都到哪裡去了?),遂傳號令教大軍離西洱河,望南進發。
此時正當六月炎天,其熱如火。
諸葛亮統領大軍,正行之際,哨馬飛報:孟獲退往禿龍洞中不出,將洞口要路壘斷,內有兵把守;山惡嶺峻,不能前進(不應該根據情報而行動嗎?行動起來了,情報纔到,如果行動有誤,豈不有全軍覆沒之危?)。
諸葛亮請呂凱問之,凱言:凱曾聞此洞有條路,實不知詳細。
蔣琬言:徵之無益,不如班師回國。
諸葛亮言:亮軍一退,獲必乘勢追之,今已到此,安有復回之理!(如果總是半途而廢,你的生命也只能被荒廢)遂令王平領數百軍爲前部,教新降蠻兵引路,尋西北小徑而入。
前到一泉,人馬皆渴,爭飲此水,王平探有此路,回報諸葛亮。
比及到大寨之時,皆不能言,但指口而已,諸葛亮大驚,知是中毒,遂自駕小車,引數十人前來看時,見一潭清水,深不見底,水氣凜凜,軍不敢試。
諸葛亮下車,登高望之,四壁峰嶺,鳥雀不聞(鳥獸不存之地,人類亦不易存也!),心中大疑。
望見遠遠山岡之上,有一古廟,諸葛亮攀藤附葛而到,一石屋之中,塑一將軍端坐,旁有石碑,乃漢伏波將軍馬援之廟:因平蠻到此,土人立廟祀之。
諸葛亮再拜言:今軍士不識地理,誤飲毒水,不能出聲,萬望尊神,念本朝恩義,通靈顯聖,護佑三軍!祈禱已畢,出廟尋土人問之(入鄉隨俗,拉近關係,方易行事!)。
隱隱望見對山一老叟扶杖而來,形容甚異,諸葛亮請老叟入廟,禮畢,對坐於石上。
諸葛亮問:丈者高姓?老叟言:久聞大國丞相隆名,幸得拜見。蠻方之人,多蒙丞相活命,皆感恩不淺。(人命大於天!)
諸葛亮問泉水之故,老叟答:軍所飲水,乃啞泉之水也,飲之難言,數日而死。此泉之外,又有三泉:東南有一泉,其水至冷,人若飲水,咽喉無暖氣,身軀軟弱而死,名曰柔泉;正南有一泉,人若濺之在身,手足皆黑而死,名曰黑泉;西南有一泉,沸如熱湯,人若浴之,皮肉盡脫而死,名曰滅泉。敝處有此四泉,毒氣所聚,無藥可治,又煙瘴甚起,惟未、申、酉三個時辰可往來;餘者時辰,皆瘴氣密佈,觸之即死。
諸葛亮言:如此則蠻方不可平矣,有負先帝託孤之重,生不如死也!
老叟言:老叟指引一處,可以解之(萬物相生相剋!傳言:毒蛇或毒物的解藥的尋找方法之一——在毒蛇或毒物生存環境中尋找有生命力旺盛的動、植物,取其相應部位即可解毒。)。
諸葛亮言:老丈有何高見,望乞指教。老叟言:此去正西數裡,有一山谷,入內行二十里,有一溪名曰萬安溪。上有一高士,號爲萬安隱者;此人不出溪有數十餘年矣。其草菴後有一泉,名安樂泉。人若中毒,汲其水飲之即愈。庵前有一等草,名曰薤葉芸香,人若口含一葉,則瘴氣不染,亮可速往求之。
諸葛亮拜謝,問:願聞丈者高姓。老叟入廟言:乃本處山神,奉伏波將軍之命,特來指引。(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神鬼助之,因果循環也!)言訖、喝開廟後石壁而入。
諸葛亮驚訝不已,再拜廟神,尋舊路上車,回到大寨。
次日,諸葛亮備信香、禮物,引王平及衆啞軍,連夜望山神所言去處,迤邐而進。
入山谷小徑,約行二十餘里,有數間茅屋,聞得馨香噴鼻,諸葛亮大喜,到莊前扣戶,有一小童出。
諸葛亮方欲通姓名,早有一人,忻然出言:來者莫非漢丞相否?(未卜先知——高人之標配乎?)
諸葛亮笑問:高士何以知之?隱者言:久聞丞相大纛(讀音爲dà dào,指古代行軍中或重要典禮上的大旗。)南征,安得不知!遂邀諸葛亮入草堂。
禮畢,分賓主坐定。
諸葛亮告:夜來蒙伏波將軍顯聖,言高士有藥泉,可以治之,望乞矜念(拼音:jīn niàn,憐念),賜神水以救衆兵殘生。
隱者言:量老夫山野廢人,何勞丞相枉駕,此泉就在庵後。教取來飲。
童子引王平等一起啞軍,來到溪邊,汲水飲之;隨即吐出惡涎,便能言語,童子又引衆軍到萬安溪中沐浴。
隱者於庵中進柏子茶、松花菜,以待諸葛亮,隱者告:此間蠻洞多毒蛇惡蠍,柳花飄入溪泉之間,水不可飲;但掘地爲泉,汲水飲之方可。
諸葛亮求薤葉芸香,隱者令衆軍盡意採取:各人口含一葉,自然瘴氣不侵。
諸葛亮拜求隱者姓名,隱者笑言:乃孟獲之兄孟節是也。諸葛亮愕然。
隱者又言:節一父母所生三人:長即孟節,次孟獲,又次孟優。父母皆亡。二弟強惡,不歸王化。節屢諫不從,故更名改姓,隱居於此。今辱弟造反,又勞亮深入不毛之地,如此生受,孟節合該萬死,故先於亮之前請罪。
諸葛亮嘆言:方信盜跖、下惠之事(盜跖在傳說中是柳下惠的弟弟,乃是手下有着數千人橫行天下的大盜匪,打家劫舍,無惡不作,便是一般的諸侯見之也要躲避。下惠就是那個坐懷不亂,被孟子稱爲“和聖”的柳下惠,他被世人稱爲君子。),今亦有之。遂與孟節言:亮申奏禪,立節爲王,可乎?
節言:爲嫌功名而逃於此(功名多向窮中立,禍患常從巧處生!傳言:佛祖釋迦摩尼出家前爲王子,甚至有繼承王位的資格,榮華富貴皆爲日常,方易放棄功名。),豈復有貪富貴之意!
諸葛亮乃具金帛贈之,孟節堅辭不受。
諸葛亮嗟嘆不已,拜別而回。
諸葛亮回到大寨之中,令軍士掘地取水,掘下二十餘丈,並無滴水;凡掘十餘處,皆是如此,軍心驚慌。
諸葛亮夜半焚香告天:臣亮不才,仰承大漢之福,受命平蠻。今途中乏水,軍馬枯渴。倘上天不絕大漢,即賜甘泉!若氣運已終,臣亮等願死於此處!
是夜祝罷,平明視之,皆得滿井甘泉,遂安然由小徑直入禿龍洞前下寨。
蠻兵探知,來報孟獲言:蜀兵不染瘴疫之氣,又無枯渴之患,諸泉皆不應。
朵思大王聞知不信,自與孟獲來高山望之,見蜀兵安然無事,大桶小擔,搬運水漿,飲馬造飯。
朵思見之,毛髮聳然,回顧孟獲言:此乃神兵也!
獲言:獲兄弟二人與蜀兵決一死戰,就殞于軍前,安肯束手受縛!朵思言:若獲兵敗,朵思妻子亦休矣,當殺牛宰馬,大賞洞丁,不避水火,直衝蜀寨,方可得勝。
於是大賞蠻兵,正欲起程,忽報洞後迤西銀冶洞二十一洞主楊鋒引三萬兵來助戰。
孟獲大喜言:鄰兵助獲,獲必勝矣!(危難之際,突降大援,當慎之!)即與朵思大王出洞迎接。
楊鋒引兵入言:鋒有精兵三萬,皆披鐵甲,能飛山越嶺,足以敵蜀兵百萬,鋒有五子,皆武藝足備,願助獲。
鋒令五子入拜,皆彪軀虎體,威風抖擻,孟獲大喜,遂設席相待楊鋒父子。
酒至半酣,鋒言:軍中少樂,鋒隨軍有蠻姑,善舞刀牌,以助一笑。獲忻然從之。
須臾,數十蠻姑,皆披髮跣足,從帳外舞跳而入,羣蠻拍手以歌和之。
楊鋒令二子把盞,二子舉杯詣孟獲、孟優前,二人接杯,方欲飲酒,鋒大喝一聲,二子早將孟獲、孟優執下座來。
朵思大王卻待要走,已被楊鋒擒了,蠻姑橫截於帳上,誰敢近前。
獲問: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獲與鋒皆是各洞之主,往日無冤,何故害獲?
鋒言:鋒兄弟子侄皆感諸葛亮活命之恩(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無可以報。今獲反叛,何不擒獻!各洞蠻兵,皆走回本鄉。
楊鋒將孟獲、孟優、朵思等解赴諸葛亮寨來,諸葛亮令入,楊鋒等拜於帳下言:鋒等子侄皆感亮恩德,故擒孟獲、孟優等呈獻。
諸葛亮重賞之,令驅孟獲入,諸葛亮笑問:獲今番心服乎?
獲言:非亮之能,乃獲洞中之人,自相殘害,以致如此。要殺便殺,只是不服!
諸葛亮言:獲賺亮入無水之地,更以啞泉、滅泉、黑泉、柔泉如此之毒,亮軍無恙,豈非天意乎?獲何如此執迷?獲又言:獲祖居銀坑山中,亮若就銀坑山擒之,獲當子子孫孫,傾心服事。
諸葛亮言:亮再放獲回去,重整兵馬,與亮共決勝負,如那時擒住,獲再不服,當滅九
族。
叱左右去獲縛,放起孟獲,獲再拜而去。
諸葛亮又將孟優並朵思大王皆釋其縛,賜酒食壓驚,二人悚懼,不敢正視。
諸葛亮令鞍馬送回。
未知孟獲整兵再來,勝負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