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溫如意的夢中人

蔣思荷搖搖頭,但過了會兒,卻又無聲地點點頭。“本宮是在一次回孃家的路上,遇見了這個賣身葬父的少女,見她被地痞混子看上,在街巷上鬧得無比悽慘,本宮纔給了她贖身的銀子,本沒有要她賣身當奴婢的意思,畢竟蔣家不缺丫鬟。只是這丫頭很是死心眼,追着本宮的馬車跑了幾里路,追到蔣家門口,還當衆跪求,要當牛做馬來報恩。本宮一時心軟,再說她已經被當地地痞盯上,本宮能救得了她一時,卻救不了她一世,還不如讓她成爲蔣家的丫鬟,那些地痞雖然混賬,但沒人敢惹上蔣家。”

“所以您就讓她成爲您的貼身丫鬟了?”

“不是。本宮本來就有用了多年的丫鬟,她一開始只是在蔣家當剛粗活的丫鬟,半年下來,管事對她讚不絕口,便升爲了二等丫鬟。又過了些日子,本宮身邊有個丫鬟年紀大了,向來忠心耿耿,就把她嫁出去了。正需要人頂替,蔣家的管事便推薦了做事勤快的舒燕,讓本宮先用着看,若是不喜歡再換人。說來也巧,相處下來,本宮發現舒燕居然還認字,心思細膩,也懂一些女兒家的小趣味,就把她留下來了。知道下毒的人必定是萬分親近的身邊人,但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是舒燕動的手,本宮還是萬分心寒。”

“我明白這種感受,您是她的恩人,她卻恩將仇報,甚至下了這麼歹毒的藥。”

“本宮滑胎之後,心中難受,卻又不想在寧王面前示弱,想表現的跟那些經不起打擊的柔弱女人不一樣。是舒燕絞盡腦汁蒐羅民間的笑花,在徹夜難眠的時候講給本宮聽,就爲了本宮一展愁容,是她陪本宮度過那段難過的日子。本宮記在心裡,在她二十歲的那年,爲她找了一戶好人家,還給了不薄的嫁妝。”蔣思荷咬緊牙關地說,臉色愈發慘白。“這幾年,本宮自認從未苛待過舒燕,她當然沒有背叛本宮的理由,除了一條……”

“舒燕其實是楚白霜的人?”

蔣思荷十分懊悔:“沒錯,本宮也是幾天前才知道,舒燕根本就不是什麼下等人家的女兒,而是楚白霜落魄的遠方表妹。先前一直寄養在楚家,跟楚白霜交好,從小就伺候楚白霜這位表姐,但很少出門,所以不爲人知。”

“您已經跟舒燕對質過了?”

“本宮做事向來公私分明,沒有證據的話,從不亂說,更不愛造謠。”

秦長安淺淺一笑,神態透着瀟灑。“我信。”

蔣思荷心中一熱,眼神黯然幾許,連自己都覺得詫異,從小到大,她過分老成古板的性子,就不得家人喜愛,被長輩看重是一回事,但兄弟姐妹全都跟她不親。甚至,連閨中密友都找不到一人,她在記事起就被灌輸了一個觀念,那便是她不必親近溫和,只要做好她該做的事就行。

朋友……她從未奢望過,也不覺得自己需要一個朋友。

但其實,只是她自以爲的,人,是需要有朋友的。

“本宮的病,還要多久?”她輕輕撫上自己的臉,有些懷念原本的容貌,即便她不看重美色,也知道不是憑藉美貌才坐上皇后的位子,但哪個女人能容忍自己被對手惡意摧毀?

“順利的話,半年就足夠。”秦長安據實以告。

“本宮要謝謝你。”

秦長安無言地望向她,雖然蔣思荷的臉上沒有掛着如沐春風的笑容,還是表情冷淡,反而顯得真誠。

“本宮對你刮目相看,你居然敢說出你就是善妒這句話,口是心非的人太多了,你真是一股清流。”

“我跟皇后不同,您是謹守女德的大家閨秀,我不一樣,我是平民出身,自然沒那麼多顧忌……嫉妒是人之常情,是跟七情六慾一樣再正常不過的情緒,特別是在夫妻之間,感情之間,本就不容別人插足。”

這一番理論,是蔣思荷頭一回聽人說起,畢竟她從小接觸的就是名門望族,出嫁後又是面對的那些後宮妃嬪和王府的後院,清冷的面孔上閃過一道迷惘。

“若沒有被楚白霜如此傷害,本宮或許一輩子都會認爲這是滑天下之大稽的謬論,是最可笑的笑話,如今聽着,反而讓心情好上許多。”

蔣思荷難得綻放一抹平靜的笑容,親自送了秦長安幾步,直到宮殿的門口,她才說道。“今日之後,楚白霜勢必要記恨上你,你難道不擔心?”

“皇后不是說要謝謝我嗎?”秦長安眼若寒星,輕忽一笑。

蔣思荷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下巴輕輕一點,轉過頭,“送送靖王妃。”

坐在回去的轎子裡,秦長安扶着額頭,閉着眼,若有所思。

蔣思荷跟楚白霜,若她要選擇一方,她寧可選擇鐵面無私看似清高的蔣思荷,至少,她不會兩面三刀,虛情假意作爲玩弄人的手段。

但想到自己曾經救過一次的楚白霜是那種女人,她的心中居然生出一股悵然。

白銀掀開簾子,問道。“主子,去哪裡?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在城內兜了一圈了。”

“去飛鴻場。”她眼也不睜。

飛鴻場,是京城最大供貴族的少爺小姐來學騎射的場地,一邊是跑馬場,養着幾十匹上等駿馬,貴族們閒暇時候,來這裡騎馬解悶。而另一邊則是射箭的地方,在金雁王朝,騎射在大戶之家頗爲流行,不論男女。

“哎呦,您是靖王妃吧,貴人來訪,有失遠迎,您的光臨,蓬蓽生輝啊……”飛鴻場的老闆急匆匆地跑過來,恭維地溜鬚拍馬。

“老闆,我們王妃只想安靜的射箭。”

“是,今日本來射箭場的客人也不多,小的給您安排一個特別清淨的位子,不知您善用什麼分量的弓箭,不如跟隨小的來挑選一下?”

須臾之後,秦長安來到了空曠的射箭場,她挑了一把男子用的弓箭,她雖然纖瘦,但力氣卻不小,所以能用弩箭,但不只是能用弩箭而已。

身邊的白銀也選了一把,當秦長安讓她也挑選的時候,她的確是大吃一驚的。

“主子,您真的要跟我比試一場?”

“對於你而言,不就是小試牛刀?”

白銀笑了。“您誇獎了,我是習武之人,但江湖人練武,俗話說,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那是絕無僅有的。練武,是一件漫長又枯燥的事情,往往要學個好些年纔有小有所成,擅長一件兵器就算不錯了。向我,從小練得就是軟劍,這是最拿得出手的,其次是暗器,最差的就是赤手空拳的拳腳功夫。至於這射箭,充其量也就是會而已,不見得是您的對手。”

“可是跟你比軟劍,可不鐵定輸了?我來飛鴻場,就是想贏的。”她朝着白銀眨了眨眼睛,定下了位置,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白銀見狀,也不再推脫,站在秦長安身側,望向前方的箭靶。

“先來個十局。”秦長安已然握緊了手裡的弓,準確地架上箭,話音未落,箭已離弦而去。

正中紅心。

白銀不慌不忙地跟上,箭朝着前方而去,雖然不到紅心,但也只是稍稍偏了一分而已。

秦長安的脣角無聲勾起,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向白銀。“也不賴嘛,再來。”

“跟您比,還是差了些。”白銀老實地說。“不過,我還是第一回親眼看您射箭,竟然是百步穿楊。”

“年幼學醫,必須靜下心來,背誦記憶幾百種藥材,冗長的藥理更是極爲無聊,畢竟是小孩子,誰不貪玩?幸好我二哥把我當成是弟弟一樣帶着,摸魚捉蝦、上牆爬樹,甚至還教我擒拿和射箭。在這些上面花光了頑劣和力氣,才能安靜地投入到學醫的枯燥時光裡去。”秦長安從腳邊的箭筒裡取出一箭,五月的陽光照在她的側臉上,柔化了她精緻的眉眼,眉心處那一點紅,熠熠生輝,猶如紅玉。

下一箭,又是不偏不倚,射中了箭靶中心。

白銀眼波一閃,沒說什麼,身爲習武之人,每個人都有勝負心,她倒是不懂迎合拍馬那一套,全力以赴,並不會放水。

十局下來,秦長安九中,白銀六中。

“還說不擅長,幸好我長了個心眼,纔沒輸給你。”秦長安笑眯眯地說。

“您是有心事嗎?纔想要用射箭來發泄。”白銀洞察敏銳。

“宮裡那些個女人,實在煩人,勾心鬥角也就算了,算計到孩子頭上去,每每聽到這種事,我就不能忍。”她眼神微微黯然,提起空了的箭筒:“我可不想走她們的老路,成爲她們一樣的人,這不是遷怒又是什麼?”

白銀無言地望向她,沉默了許久,才問了句。“您自然不會,可是王爺知道您是怎麼想的嗎?”

秦長安不耐煩地揮揮手。“不談他。”一副還在氣頭上的樣子。

白銀誤以爲他們還在冷戰中,可是又不知該勸什麼,只能跟在秦長安身後,往外面走去。

迎面走來一人,白色錦袍,頭戴銀冠,宛若清風朗月般,玉樹臨風,氣質從容,只是比起以往,那雙溫暖的眼睛裡卻帶着三分漠然和疏離。

凌雲在不遠處看到了秦長安,本來不打算跟一個已婚少婦有過多的往來,但只不過匆匆瞥了一眼,目光就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她身着華麗典雅的衣裙,並未穿專門利於射箭的利落勁裝,長裙廣袖,出現在射箭場上,多少有些違和,好似是貴族夫人前來玩樂解悶,打發時間而已。

但沒想到她射箭的結果,卻是一支接連一支準確無誤地射中紅心,凌雲心中震愕,本打算離開的腳步,牢牢地釘在地上。

不但是結果驚人,而且她拉弓射箭的姿勢透着一種男子都望塵莫及的瀟灑和從容,哪怕頭上珠玉環繞,也不再像是那些奢華腐朽的貴族女子,彷彿讓凌雲瞬間置身於蒼茫的戰場,而眼前的也不再是個貴夫人,而是不愛紅裝愛武裝的女將軍。

當他的眼神定在秦長安的臉上,疏離褪下,閃過一絲激賞,他脣邊生笑,原本稍顯清冷的俊臉上,一剎那春臨大地,猶如溫煦春風拂面而來。

“陸夫人,真巧。”

生生嚥下“溫公子”三個字,秦長安將手裡的箭筒遞給白銀,示意她拿過去,她打量一眼今日的凌雲,雖然還是身着白衣,是個翩翩公子,但眼下有一團青黑,帶些憔悴。

“凌當家,你臉色不好,可是晚上難以入眠?”

一道深沉自眼底一閃即逝,他臉上笑意不改,依舊是溫聲問道。“陸夫人的這雙眼睛,可謂是火眼金睛,凌某這幾日的確太過勞累,睡得不好。”

“你向來被失眠症所擾?”

凌雲卻搖了搖頭,自如迴應。“並非如此,只是事務繁忙的時候,纔會如此。”

秦長安沉默了,看來他的確該是因爲失去記憶,改變了他身爲質子多思多慮的習慣,連帶着緩解了他較爲嚴重的失眠症。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沒了那尷尬的南陽皇子身份,不必參與到詭譎多變的皇權爭鬥之中,反而能讓他睡個好覺,也不會再讓他時時刻刻身處險境。

可是,當一個商人,真就是溫如意想要的人生嗎?

凌雲靜靜地望向眼前若有所思的女子,她看上去極爲年輕,許是還不滿二十歲,但那雙眼猶如一泓清泉,明亮的時候讓人心悸,絢爛的時候令人飛揚,黯然的時候又要人神傷……甚至,就這麼默然凝望的時刻,他的心裡油然而生一種奇異的感覺,彷彿他們曾經見過面,有些遙遠……

“陸夫人買下了凌某手下的幾百斤藥材,若是今日有空,凌某想答謝您,在酒樓擺一桌酒席——”

“凌當家,今日我沒空。”秦長安卻淡淡一笑,打斷了他的話,若是被龍厲知道他們私下一起同桌吃飯,那人的脾氣上來,足夠她頭疼的了。

凌雲心中溢出一股失望:“那實在是不湊巧,凌某五天後就要離開,若您在這五日裡有空,隨時都可以派人通知我,凌某隻是想聊表謝意。”

秦長安默默地想,眼前的男人明明是溫如意的身體,但給她的感覺卻不太一樣了,他雖然初入商場,但客套的語氣,很難再讓自己想起曾經被自己視爲世間一股清流的溫如意。

“凌當家是地道的北漠人嗎?似乎跟我見過的北漠人不太相似。”

“實不相瞞,我也不太清楚。”

“不清楚?”

“在外遊歷的時候,常常有人說我像是小周國的人,只是我連自己是哪國的國人都想不起來。在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獲救,在大哥的凌家堡裡養傷——”他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坦然一笑。“大夫說我這兒受傷了,所以也許一輩子都想不起過去的事了,一轉眼四年過去,偶爾也曾有一些片段猶如水中月、夢中花在腦海中一閃即逝,卻也僅限於此。”

“那些是什麼片段呢?”

“有陽光,有花香,還有漁船從遠處的海邊駛來……”他莞爾,俊顏愉悅許多。“還有一雙手。”

她的眼神溫柔,只有她清楚,那是南陽國的景象,是他二十年裡夢寐以求的故鄉啊。但聽到後半句,她卻一頭霧水。

“手?”她愣住。

“一雙女子的手,替我泡了一杯桑葚水,每次我想看,到底她是誰,卻從來都無法看清她的容顏。”他的眼底起起伏伏,藏着很多情緒。“她給我帶來的感覺很奇妙,但每次做完這個夢,我便很安心——”

秦長安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說的人是她嗎?!她不就是給他泡過桑葚水的嗎?因爲南陽人平日喜愛以桑葚泡水,她在遊記上看到的,每次他來周家酒肆,她就專門用曬乾的桑葚給他沖泡,她記得每次他都很高興。

“沒有其他的了?”他所記掛着的皇權呢?他韜光養晦打算的復仇大計呢?全都在記憶最深處被隱藏了嗎?連一個片段都沒再浮現了嗎?

“沒有了,我甚至不知自己是否還有親人,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喜歡的女子,或者有沒有成親了,可有妻子孩子……但大哥懸賞了一年,無人前來跟我相認,後來也就這麼算了。”

秦長安無奈地想,凌家堡堡主在北漠懸賞有什麼用?還不如在金雁王朝,至少能有幾個人認得溫如意呢!到了北漠,溫如意不就是個誰也不認識的陌生人嗎?

她臉上的一抹了然和懊惱並存,卻盡數落在凌雲的眼裡,心中那一抹複雜古怪的情緒,再度無聲盪漾開來。

他脫口而出:“陸夫人認識凌某?”

秦長安不敢置信地撐大眼眸,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被他一句話擊打中心坎,腦袋轟然一聲炸開。

她很想告訴他,告訴他過去的一切,關於他的種種,可是……運籌帷幄,如履薄冰,重新投身到混亂不堪的南陽皇室,會比他如今當一個走南闖北的商人,率性而活更好嗎?他明明快要回到南陽境內,卻被伏擊,身邊的隨從沒有留下一個活口,既然不是龍厲下的毒手,又能是誰,對一個質子起了這麼重的殺心?她懷疑正是南陽皇族派來的,若對方知道溫如意沒死,想必不會善罷甘休。

南陽皇室各位皇子,都是荒唐而狠毒的,她尋思着,興許這些年大大小小的狙殺沒停過,但因爲溫如意要回國了,是最能撼動時局的一人,像這樣傾巢而出直接殺掉所有人的舉動,倒是罕見。

這麼急進,不管不顧在金雁王朝的境內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難道他們就不怕王朝追究?

可是四年來,此事終究是沒能給個說法,抓到了服罪的,據說只是劫財殺人的江湖慣犯,而這樣的結果,傳到南陽去,竟然石沉大海,根本無人在意。

她的心緊縮着,臉色一白,但還是低聲說。“不認識,只是有些好奇。凌當家,就算你回去凌家堡,也只是遣散衆人,凌家堡不復存在,你這個大當家名存實亡,何不在金雁王朝另起爐竈?”

凌雲怔怔地望向她,一言不發。

“我沒別的意思。”她笑着解釋。

他急忙說道。“陸夫人說到凌某心裡去了,其實我也覺得在北漠,自己沒什麼歸屬感,恐怕真的不是北漠人。這次來金雁王朝交接貨物,在這兒生活了一個月,反而看着京城的繁華景象,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也更適合這兒的生活。”

當然,你可是在這裡生活了整整二十年啊,哪怕記憶遺失了,習慣是深入骨髓的,一時之間改不了。

她又問:“若是有朝一日你知道自己是哪國人,而你並非是普通百姓,身上有很多麻煩事,甚至還有敵手想要取你性命,你會回去嗎?”

從來沒人問的這麼具體,這麼有指向性,凌雲心中咯噔一聲,但面不改色,徐徐笑道。“即便如此,也好過做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吧。就算回去了是九死一生,但若那就是我的使命,是我的責任,我就沒理由當一個逃兵。”

那一瞬間,秦長安猶如當頭一棒,若他說不想,她必定會竭盡全力幫溫如意獲得富足安寧的生活,只求一個圓滿,幫他沒有太多理由,正如當年他也這麼對她。可是,他偏偏說了相反的答案。

但震驚之餘,她卻又難掩欣慰之情,似乎溫如意會這麼說,本該如此。

家國天下,使命責任,若他可以輕易拋下,就不會在金雁王朝蟄伏了二十年之久,還是心心念念動用各方力量,一定要回去。

那個腐朽而混亂的南陽國,是他心中無可取代的故鄉啊,他身爲皇子,即便是年幼就被拋棄,卻還是想要改變南陽的現狀。

秦長安這麼想着,心中無比動容,卻又交織着複雜的矛盾心情,久久地凝望着眼前似陌生又熟悉的溫如意,無聲地綻放脣邊的笑容。“你是個有擔當的男子,這樣,很好。”

這幾年來,雖然凌雲試圖按照收留他的凌家堡堡主的意願,幫忙打理凌家堡的事,而在堡主死後,他繼承了大當家的位子,想爲在風雨中岌岌可危的凌家堡再做一些事,好將堡主救他一命的恩情償還。但這種商人的生活,即便萬分忙碌,也無法填補內心深處無法言喻的空虛,甚至,他極爲迷惘,不知在凌家堡徹底成爲過去之後,他又該何去何從。

他沒想過會看到這樣的笑容,宛若撥開烏雲之後的那一縷陽光,將他在堡主死後慘淡無比的道路照亮,他心中一動,星星點點的暖意,侵入他的肌膚,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隨那雙帶笑的美麗眼睛,再多看幾眼,再看久一些……

下一刻,耳畔警鐘長鳴,他猛地收回了膠着的視線,不想被當成是貪圖美色的登徒子,可是對此刻的反應極爲震驚。

他根本就從未對任何姑娘家動過心,不是他有多麼清心寡慾,而是在未曾弄清身份之前,他不想在甚至不知自己名字年紀的情況下,倉促成婚,害了人家。

而眼前的女人,不過見了兩次而已,不過是生意上的主顧罷了,他們之間並無可能,更別說她還是有夫之婦。

絕不能再錯下去。

“凌當家,你也知道我是做藥材生意的,我認識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也許能治好你的失憶症。”她指的是師父周奉嚴,畢竟此事她要避嫌。

“凌某看過好幾個大夫了,但結論都是一樣的,更何況凌某幾天後就要走了……”他溫文有禮地婉拒。“不過還是多謝陸夫人的心意。”

秦長安的臉上浮現失望,同時清楚如果她過度熱情,不單會讓他懷疑,更會遭來厭惡反感,便淺淺一笑,點頭道。“如果你在走之前改變想法,隨時可以派人通知一聲,我很樂意爲你牽線搭橋。”

說完,她便跟凌雲辭別。

凌雲站在一旁,彬彬有禮地目送着她離開射箭場,來到金雁王朝,他險些懷疑前生是否便是在金雁王朝開始的,看着本該覺得陌生新奇的風土人情,卻是一派平靜,毫無波瀾。

一陣清風,將些許奇異的氣味吹到他的面前,那是很清淡的藥香味,而且——他似乎在何處,曾經聞到過這種味道。

他久久地佇立在風中,在腦海中搜羅,到底是在何時何地他嗅聞過?又爲何單獨對這種氣味記憶深刻?

他默默地閉上眼,清風吹起銀冠束起的長髮,那張溫潤如玉、俊秀疏離的臉上,突然因爲想起什麼,而陷入掙扎,雙眉緊鎖。

那股味道……似乎是他曾經在夢中感受到的,是那雙替他斟泡桑葚水的纖纖玉手的主人!是那個女子身上的氣味!

若是脂粉或是薰香,富貴女子身上幾乎個個都有,但是藥香味卻不常見。出現在經營藥材生意的陸夫人身上,的確是理所應當的,可是藥材的氣味也分千百種,爲何唯獨跟他夢中的那個看不到容貌年紀的女子相同?

一個大膽而荒謬的想法,飛快閃過腦海,他終於再也沉不住氣,轉身快步追過去,只是秦長安已然坐上馬車,離他有一段距離了。

馬車遠離的畫面,烙印在自己眼裡,一種這幾年始終都壓抑在心底的渴望,再也壓不住了,蠢蠢欲動起來。

他到底是誰?哪國人士?多大年紀?何種身份?在這世上可有家人抑或孑然一身?

還有……是否那位陸夫人,當真是自己的故人?若是,爲何她不跟他坦承真相?若不是,爲何一個陌生人能讓他的心裡產生軒然大波?

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飛鴻場的老闆正在門外收拾剛運來的馬草,看到凌雲目視遠方的身影,笑着打趣道。

“凌當家,你送來的兩匹馬不錯,北漠的品種就是優良,可惜數量太少。若是以後你還來金雁王朝,我一定跟你繼續合作。”

凌雲聞所未聞,還陷入在自己的思考之中,直到老闆走到他的身側,拍了拍他的肩膀,調侃道。

“你看京城的達官貴人、貴族男女,多的是來光顧我這裡,你是北漠遠道而來的客人,能在這兒見到同鄉,也算是緣分了。剛纔見你們在說話,我不好前去打擾,如今人走了,凌當家,跟我說說吧,你是怎麼認識靖王妃的?難道你也跟她做過生意?據說那位在北漠也是點石成金的,經商很有手腕。”

“靖王妃?”凌雲不敢置信,一把抓住他,非要問個清楚。

“你難道在外面待得久了,還不知道呢?你這可不行啊,我們當商人的,就要眼看四方,耳聽八方,消息一定要靈通啊。你們北漠的長安郡主,嫁到金雁王朝來當和親王妃,嫁給了我們的靖王爺,這可是一個半月前的事了。”

她是長安郡主?凌雲滿心混亂,既然她是秦長安,又是嫁給靖王龍厲爲妻,爲何偏偏在他面前,她卻說她姓陸?!

既然是靖王妃,就算替靖王爺打理名下的產業,多的是上等的進貨渠道,怎麼可能找上自己?雖然他對凌家堡的貨品有信心,但畢竟凌家堡在北漠的名譽毀損,靖王妃怎麼會突然找上自己進貨?

除非一個答案,她果然是認識他,而且關係匪淺!

058 沒人要的男人才看春宮圖043 爹和兒子的互動083 你這個重女輕男的壞傢伙074 是不是有被虐的癖好057 願意被你套牢018 教她殘忍043 爹和兒子的互動086 親手把禍害除了071 生出了白髮!(二更)035 忤逆他?064 我有你,就足矣025 再見二哥031 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028 誰叫郡主太美味?001 船上的放縱100 疑心生暗鬼003 是個瘸子095 無毒不丈夫076 地牢之行064 苗蠱037 光暖牀怎麼夠021 他的玩物060 知我相思苦041 算什麼男人?022 怎麼可能不心疼046 好戲剛剛開始099 我不討厭你026 皇后生了044 誰是十三爺?005 你是我的洛神087 你讓本王有種被寵的感覺060 下流的傢伙081 睡青樓?030 簡直反了099 跟他搶媳婦?057 你死了,我就去改嫁!067 嘴上說不要037 私會男人023 選妃是小事044 贈麒麟玉049 她的初吻048 吃的死死的013 奇怪的男人076 地牢之行064 我有你,就足矣052 誰是獵物067 借用你的身體?035 忤逆他?063 敵國奸細?044 體會真正的銷魂滋味073 跟本王相配就行018 滅門慘案063 撞牆自盡097 你不能抱我,我可以抱你002 中了情蠱033 陳年飛醋003 老虎屁股摸不得?020 砍死明遙051 不像王爺張口就咬人039 秦長安被認出來了067 找到葉楓的證物081 睡青樓?014 蠟燭裡的媚藥035 忤逆他?008 保他一命可好009 陸仲自盡020 到時候,任君處置084 誰酒品差066 你是誰?012 生孩子他會緊張?088 危險的佔有慾006 補補身子037 組團鬥楚白霜001 煥然新生066 永遠臨不了盆056 如果沒有她,會瘋掉的017 哀怨的男人086 真是個怪胎066 酸兒辣女?013 奇怪的男人093 沒讓她活着離開065 她要被燒死了?046 送了花,你是我的人092 人間地獄018 滅門慘案026 一起看春宮圖068 溫如意恢復記憶062 我的感情很珍貴080 眼睜睜看你上花轎?036 把你弄髒001 船上的放縱037 光暖牀怎麼夠041 配不配得上,本王說了算必看038 她懷孕了025 再見二哥034 無力反抗016 求神不如求己096 找什麼後孃?059 願者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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