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挺嗆啊,不過有個性,老子喜歡!”寨主哪怕被明遙掐住脖子,還是不改好色,鼻子出氣:“這就是你男人?也不咋樣嘛,哪裡有老子孔武有力?”
嘴巴臭的結果,就是被明遙加大手勁,脖子明顯出現紫色掐痕,腦袋險些充血窒息。
“寨主,別看我男人不夠魁梧,但他在牀上很持久。”她氣定神閒,拍了拍明遙的後背,語出驚人。
明遙的身軀顯然僵硬不少,面具下的那張臉,有着難以形容的表情。這女人還有什麼不敢說的?!可是……。他爲何很想在這麼險象環生的關頭狂肆大笑?!他本來就不受禮教束縛,持久兩個字,對於男人而言,不就是最大的稱讚?
“就算殺了老子,你以爲你們能活着走出黑龍寨?”寨主吃力地擠出氣音。
“不過是一些臭蟲,還敢稱龍?”黑眸閃動着冷冽的嗜血之光,明遙冷笑。
她搖頭:“寨主,我們沒想殺了你。既來之,則安之。不過,既然要錢,就該好好招待我們。”
“招待?”寨主嚥了咽口水,想想大把金銀,只能生生忍下腹內慾望。
“我跟他要一間乾淨的屋子,擺四個暖盆,再來些熱飯熱菜,休息好了,我們再談正事。”
“好,小娘子果然乾脆!老三,去準備!”寨主擠出一絲笑:“其他人都把手裡的兵器放下!”
明遙這才鬆了手,他看得出寨主那雙渾濁的眼裡閃過的算計,對方顯然是錢財美人都想要。
他們只是暫時安全。
走過荒蕪的院子,雜草叢生,纔到最後的一排屋子。被稱爲老三的男人推開門,面無表情地說。
“就這裡。”
她點了桌子上的蠟燭,這兒實在窮酸破敗,只有一牀一桌一椅,推開窗,山裡溼氣很重的寒風襲來,凍得她肩膀一聳,“砰”一聲關了窗。
“那個賊寇看上你這塊肥肉了。”明遙鬼魅般的嗓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你在擔心我嗎?”她深深凝望着他,眉間一抹罕見的愁緒。
他的心攸地一揪,憤懣地咬牙。“救兵什麼時候到?”
“這個寨子有百餘人,我們侍衛才五十人,況且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流寇,如果他們要到最近的府衙搬救兵,一來一回至少要四天。”她算的頭頭是道。
明遙冷笑,知道還心甘情願被綁來山寨?她腦子裡裝着什麼,又是以身爲餌?
“阿遙,我養你半年了,到你英勇獻身的時候了。”那雙晶瑩美目對着他,說的極爲動容。
明遙聽了想罵人。
“與其山寨頭子用盡手段把我吃幹抹淨,不如你替我去服侍他?”她慧黠地眨了眨眼。
“秦長安!”他強忍住掐她脖子的衝動,低喝一聲。
老三陸陸續續送來了飯菜和暖盆,這個破舊的屋子纔有了暖意,她解開身上的大麾,看了看桌上的菜色。
一道白菜,一道青菜,一大碗蘿蔔肉湯,一盤紅燒雞肉,她揚起笑容,眸子有光。“這年頭當山賊的吃的也不差嘛。”
明遙眼皮微跳,取下臉上的面具,這種破地方他實在無法忍受,偏偏她卻欣然接受,甘之如飴。
“有毒嗎?”
她以銀針刺入,沒有變黑的跡象,她彎脣。“沒毒。”
夾了一塊雞肉,送到明遙的嘴邊,他訝異於她這麼親暱的動作,卻還是張嘴咬了口。雞肉煮的很老,味道太重,無一可取之處。
她漫不經心地說:“但也許下了春藥。”
這句話說的太晚,那口雞肉,早已被他嚥下肚。他眼神陰沉,那張遍佈肉疤的醜臉更加可怖。
這女人真是上天派來的剋星嗎?!
他下顎抽緊,額頭的太陽穴隱約跳動,青筋爆出,這是他暴怒前的徵兆。
“阿遙,你真無趣,我說笑而已。毒藥這種東西可是極其稀缺的,我看他們買不起。”她不看他的臉,將唯一的雞腿放入自己碗內,吃的津津有味。
“你就不擔心裡面有春藥?”
她斜了一眼。“不是還有你嗎?”情蠱和春藥,有什麼本質區別嗎?
他沉默着看她喝湯,不知爲何,多年前的記憶再度洶涌出閘,總是這樣……哪怕是粗茶淡飯,她會讓他覺得那是一桌珍饈美食。
“在牀上,我的體力真的很強?”
秦長安毫不客氣地噴了他一臉的肉湯。
黑衣下的男性身軀,滿是即將噴發的怒火,早已繃緊了每一條線條。
她訕笑地拿起絲帕給他擦拭臉孔,那雙猶如上等墨玉的眼瞳幾乎要把她灼燒,他真是氣得不輕。
“不說則以,一鳴驚人,阿遙,你還是少說話爲妙。”
他氣急,憤懣地走到一旁洗臉,這混帳女人!一臉油膩肉香味,對於潔癖的他而言,一刻都難以忍受!
“男人都很在意這種問題嗎?”她望着他憤怒的背影,無奈至極。“在這方面,夜清歌說你是他的手下敗將,不過我想你就算當不了佼佼者,至少也是中上水準。”
有人心情陰鬱地甩了擦臉的白布,很顯然,這話不中聽。
“夜清歌這種也算男人?不知被多少男人壓過。”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你脾氣真壞。”
他眼底飛快地閃過什麼,很快歸於平靜,脫下殘破的外衣,上身不少刀劍弄出來的新鮮傷痕。
“受了這麼多罪?”她從腰際掏出金創藥。
明遙不語,他的身體何其尊貴,卻因爲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傷掛彩,他想要一個女人,就跟權勢一般勝券在握,唾手可得,何必把自己搞的從未有過的狼狽?!
只是當她垂着眼,替他抹藥的時候,那臉上一抹淡淡的溫柔,令憤慨頓時煙消雲散,反而覺得承受這些全是心之所向。
這女人……根本就是一朵淬了毒的花,把他堂堂親王糟蹋成什麼樣了!
“好了,早點歇息吧。”
他的手輕輕地觸碰着她的臉,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眼瞼,細細地描繪着,望着她因爲他的戲弄而微顫的睫毛,手指繼續滑動下去,短暫停留在她的軟嫩粉脣上,一隻手指竟然不饜足地伸了進去。
最令人無語的就是這一點,明知道她有毒,他還是認作此生最大的挑戰!
在他的黑眸中看到一抹情難自已的火熱,明知還在四面楚歌的山賊寨子裡,心裡淌出幾分莫名的動容。她輕聲說:“阿遙,這裡不會是你我的終點。”
骨子裡的一股衝動,駕馭情慾之上,他長臂一伸,將她擁住,恨不能揉入自己體內。
等她入睡,他纔打開房門,門口把守着的漢子早已倒在地上,一抹黑影飛快閃現到他面前。
“爺,屬下來遲了。”來的正是驚雷。
“暫時別輕舉妄動。”他負手而立,瞥了一眼身後緊閉的房門。驚雷一直跟在隊伍後,在危難時刻並未現身,也是他的授命。
百餘人的寨子,就算血洗,也用不了一個晚上,只是如今顧及到秦長安,他有了別的考量。
“這家寨子什麼來頭?”他走向荒草叢生的深處,月光灑落他周身,卻無法融化那股邪佞之氣。
“黑龍寨的頭子叫章弋,本是個流放邊疆的囚徒,霸山爲王后,在此地殺人越貨,姦淫婦女,無惡不作。”
他挑起斜長的眉,沉吟不語。若是剿匪,北漠也該派軍隊來,何必用什麼賑災救人的幌子讓秦長安插手?他們被抓,說純粹是意外,也太巧了點。
翌日,黑龍寨的大廳,秦長安氣定神閒地坐着,好似她纔是寨子的主人。
“寨主,我就不羅嗦了。黑龍山上太冷,不適合常住。我要命,你要錢,開個價吧。”她雙臂環胸,眉眼間一派淡然。
“怪不得是皇城來的,爽快!你是郡主,那些大內侍衛傷了老子不少兄弟,問你拿一萬兩銀子,怎麼樣?”頭子章弋轉動着手裡的兩顆鐵球,滿手的粗繭,青筋噴起,淫邪的眼看向秦長安。
“很合理。”她微微一笑,“不過,此次我們是爲了救出山中被困的村民,身邊沒帶太多銀兩,寨主要麻煩手下去皇城郡主府走一趟。”
“去了皇城,老子的兄弟還能活着回來嗎?”章弋心懷鬼胎地問。
她當真垂眼,思考起這個問題來,好似壓根沒發現在一旁垂涎三尺的色目。
身側的明遙眼底卻有了不小的波動,章弋顯然動機不純,更別提那賤胚用下流的眼神反覆打量秦長安!他的心中再度萌生殺機。
她擡起清亮的眼:“送上我的親筆書信,寨主的兄弟當然能平安歸來,而且,能帶回一萬兩的銀票。”
章弋一拍扶手,面容猙獰:“老子不放心,不如讓你男人回去一趟,還有,我們不要銀票,要銀子!”
“寨主,我跟阿遙絕不會分開的。”她嗓音清冷,已有不悅。
她的回答讓明遙太滿意了。
“小娘們,你真以爲老子這麼好商量?”章弋的目光更加猥瑣,大步走到她面前:“你也不去問問,這條道上老子玩過多少良家婦女?”
明遙擋住她的身子,冷銳黑眸掃過一臉色慾的山寨頭子:“你最好不要對她有不該有的心思。”
“你們真以爲山下的大內侍衛能拉來救兵?”章弋仰頭大笑,姿態狂放。“白日做夢吧!”
秦長安眼神一沉,不動聲色,並未受到驚嚇。
“你不想要銀子了?”
“老子有了你,還怕沒有銀子嗎?聽說你這雙手點石成金啊,人養在我黑龍寨,白天給老子賺錢,晚上伺候老子,讓你這輩子都離不開老子!”他猛地抓住秦長安的手,感受着那柔若無骨的軟嫩,言語更加露骨。
只是不等他回味這種滋味,明遙早一步把她拉到身後,一派捍衛女人的姿勢。他眸子陰沉無光,冷聲說。“你真該死了。”
她眉頭微蹙,早就知道章弋是個有前科的逃犯,他的殘暴不仁可不是說說而已。她拉了下明遙的衣袖,不想看他硬碰硬,壞了她的全盤計劃。
“老子好怕啊哈哈哈哈——”章弋完全不把明遙的威脅放在眼裡。
張狂的笑聲還未持續,卻見明遙身影閃過,驟然把一個山賊踹一腳,抽出對方腰際的長劍,轉身朝着喜形於色的章弋揮去。
血色飛濺,一雙粗壯的手臂,落了地。
這回,連秦長安都坐不住了,心頭霍然一驚,站了起來。
“啊!老子的手啊!”章弋痛喊,臉扭曲變形,兩截切口平整的手肘不斷噴出猩紅血液。
一時間,所有人都震愕不已,整個大廳死一般的寂靜。
“快走!”她抓住明遙的手,衝向前方。
“走什麼?”他又砍倒追來的兩人。
“你想被當成肉靶,我可不想!”她一臉惱怒,眸子噴火。“我讓你砍人了嗎?”
黑眸一暗再暗,任由她在前頭疾步奔跑,他盡力斷後,這一路跑來,他從未有過的情緒在血脈中游走噴薄。
手腕處被她緊握着,身後追來的越來越多,不遠處的寨門已經慢慢合攏,遠方的青色山巒愈發朦朧起來。
身後衝出來一大羣山賊,他看向她,不自覺擋在她面前,明知單憑兩人的力量,無法闖出黑龍寨。
“給老子捉活的!老子要折磨死他們!”章弋發出痛極的怒吼。
“滾進去!”
被重重一推,她一個踉蹌,卻落在明遙的懷裡。身後的門甩上,還傳來鎖鏈摩擦的聲響,可見是被鎖住了。
“這下我們插翅也難飛了,都是你乾的好事。”她搖頭,無奈地說。
“他碰你,就該死。”明遙的嗓音沒有起伏,聽來有種殺人如麻的殘忍。
他的女人,就算是被別的男人窺探都讓他反感至極,更別提山賊頭還敢碰她的手!’
秦長安擡了擡眉,在地窖裡轉了一圈,堆着女兒紅和一些雜物,牆面有一扇小窗,可惜成人是無法爬出去的。
她敲了敲石牆,全都是紮實的石塊堆砌而成,這才寒聲說。“這個地窖相當於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就算是喊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我們。”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打算告訴我你的計劃?”他靠在牆上,雙臂環胸,冷幽地問。
秦長安笑了。“什麼都瞞不過你。”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想逃離山賊窩。”他眼神一凌。“而且,要去救災民,據我所知還能走另一條路,你到黑龍寨,必有其他目的。”
“既然你猜出來,我就直說吧。黑龍寨不是尋常的山賊窩,這裡也是一個製毒銷毒的窩點。這裡偏遠閉塞,或許官匪還暗中勾結,這兩年不斷有高官被毒害,死於一種無名毒藥。這件事,朝廷很看重。”
“北漠是沒人能用了嗎?讓你一個女人獨身涉險?”他嗤之以鼻地冷諷。
“錯了,霸山爲王沒什麼,真要剿匪,出動一個軍隊就能讓這裡血流成河。麻煩的是,這種毒不止能殺人,還能操控人,一旦被投毒,每個月都要依賴對方給的毒藥,染毒之人跟平常人平日看來沒有異樣,卻不得不暗中爲虎作倀。”
“朝廷想要的,其實是被這種毒控制的名單吧?染病的野獸,就算再強壯,也要割掉身上的腐肉,否則,遲早會死。是什麼讓他們不得不肅清朝堂?難道是——被投毒的涉及到皇族了?”
秦長安但笑不語,心中卻毛骨悚然,此事相當隱秘,知道的人寥寥無幾,明遙卻輕而易舉地推敲出來,一個落馬高管的子弟,爲何對皇室的顧慮這麼精通?
皇室派她來,一來可以鬆懈對方的防備,二來正巧她有賑災的名頭,經過黑風山的時候被擄獲,三來她是製毒用毒的行家……這一切看似意外,實則都是精密的安排。
“我要摸清無名毒藥的制度過程,才能找到一勞永逸的解毒法子。”她展脣一笑。“也許,我們要在這兒住一段日子。”
他眼神暗下,地窖怎麼能住人?他明白她的決心和固執,但夜間的寒涼,本就是最能折磨人的,更別提他們在山上的地窖。
果然,山賊的陰狠不是謠傳,一日一夜沒人來,無水無米,陰冷的地窖讓人渾身冰冷。
淡淡的月輝從狹小的窗戶中穿透進來,秦長安盤腿而坐,閉目養神,長髮如美麗的水藻披在身後,月光映在她的五官上,使她的臉看來分外柔美動人。
“還受得了嗎?”他撫上她的肩,低聲問。
她沒睜眼,淡淡一笑。“沒事。”
明遙從背後環住她,她懶懶地靠在他胸膛上,汲取從他身上傳來的溫暖,繼續說。“你砍掉山賊頭子的一對手臂,緊急關頭,他們卻沒讓我去醫治他,可見黑龍寨裡藏着一個不露相的真人。”
他下顎一點,黑眸厲光乍現。“能製毒的人,肯定不是我們所見的那些山賊。”
“此人藏得很深,誰也不知他的長相和名字,我想,他遠比山賊陰險。”
明遙將她圈的更緊:“皇室真正懼怕的是這個人,一旦這種毒藥深入皇宮,這人相當於成了人人震懾的地下皇帝,的確不得不除。”
“有人來了。”她猛地睜開眼。
鐵鎖被打開,兩個山賊惡狠狠地朝着裡頭看了一眼,在外看守,一個婦人提着竹籃緩步進來送飯。
秦長安眯起眼,婦人約莫二十四五歲,容貌美豔,只是神情哀切,更讓她震驚的是,婦人大腹便便,已有身孕。
從竹籃裡取出一盤饅頭和一大碗米粥,她突然抓住少婦的手,沉吟許久,才說。“九個月,快生了吧。”
少婦聞言,非但沒有任何動容,反而如臨大敵,臉色煞白,雙眼泛紅,眼底藏不住的嫌惡和反感。
秦長安隱約察覺到什麼,湊到她耳畔:“這位姐姐,如果你知道製毒窩點,告訴我,我能保證帶你離開黑風山,讓你下半輩子安安穩穩過日子。”
少婦頭也不擡,將筷子擺放整齊,佯裝聽不到,挺着大肚子蹣跚離開。
“派來的估計是個啞巴聾子——”明遙用筷子挑開白饅頭,沒有要吃的意思。
“她或許就是被強擄上山的無辜女子,還記得嗎,山賊提過一個叫紅葉的女人?”她以空碗倒了一點米粥,投入一顆藥丸,顏色未變,才放心喝下。
“是章弋的女人?不怕她告密?”
“你太小瞧女人了。”她冷冷一笑。“如果她心甘情願當壓寨夫人,就不會被喂毒了……她被章弋強迫纔有了身孕,你以爲她想要這個孩子?不過是想用這個藉口不再被人蹂躪。她是我們的機會,同樣,我們也是她逃脫生天的機會。”
身後的男人身子猛地緊繃,他的冷眸匯入更多暗色,一瞬間深不可測。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回眸,粲然一笑:“她會告訴我們的。”
一絲措不及防的痛感,襲擊了他,明遙深陷在她眼底的明亮中無法自拔,連她的輪廓都模糊起來。
依舊只有那個大着肚子的少婦來送飯菜,但她的眼神落在饅頭上,眼底泛着淚光,好似作出了重大的決定。
等她一走,秦長安立即拆開每一個饅頭,果然找出信條。
“她說製毒的原料就是山上的金梅果,沿着後山的石階走到山頂,那裡有個山洞,裡面全是製成的毒藥。毒藥必須用酒喂服,而製毒的人叫羅象……”
“羅象。”明遙念着這個名字,眼底閃過一抹冷意。“既然套出話來了,我們也該走了。”他握住她冰冷的手腕。
“怎麼走?”她笑。
“到晚上再說。”
他目光如炬,直視前方,大門就被人用力踹開,久違的月光涌入其中,外面一個異常魁梧的身影,看來有些眼熟。
“是我的小廝,放心吧。”他攬住她的腰際,大步流星朝前走。
她低頭看向兩個被扭斷脖子的山賊,再看看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小廝驚雷,跟着這對主僕行走一路,纔看到在後門守着的少婦。
“那混蛋命硬得很,斷臂還沒死,你們從這裡下山,千萬要小心!”少婦雖然憤怒,但眼裡卻燃起異常期待的火光。
秦長安平靜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帶你一起走。”
“不,我要親眼看這個寨子怎麼毀滅,才能消我心頭之恨。”她牽扯出一抹絕望又悽楚的笑容。“你們快去抓羅象,他狡猾的很,別被他溜了!”
秦長安沒有遲疑,直接離開,在山中溪谷旁遇到帶兵而來的謝琦,他帶着五百精兵而來,一半去往山洞搜查羅象,一半趕赴山寨。
緊接着,是一場廝殺。
“羅象正在洞內煉藥,我們已經生擒他,郡主。”謝琦報備。
她揚起臉,一大片的樹上掛着金澄澄的果子,這些就是金梅果,看似尋常,實則害人不淺。
秦長安眸子泛冷。“把這片金梅燒了。”
謝琦領了命令,手下舉着火炬,不多久,這片山頭都被火光覆滅。
她走回黑龍寨,寨子滿地狼藉,威風凜凜的黑色旗幟迎風飄揚,但安靜的可怕。官兵正在清點屍首,拖行着一具具屍體,地上血流成河。
“謝琦,幫我找一個孕婦。”
“郡主,她……”謝琦欲言又止,一臉爲難。
“說。”
“我們衝進去抓章弋的時候,發現章弋已經被人用剪刀紮了十幾道,那個女人倒在一旁,手握染血剪刀,臉色青白,快不行了。”
秦長安不等謝琦說完,衝入屋子,果然看到少婦閉着眼,臉上一團死氣,動了胎氣加上毒發,命不久矣。
她搭了下脈搏,心情一派頹然,拿起金針刺入少婦的穴道,對方纔緩緩睜開眼。
“還有什麼話交代,我一定替你完成。”
少婦苦苦一笑,用盡力道抓住秦長安的手腕。“親手殺了這個禽獸,我死而無憾。當年我跟夫君經過此地,雖然夫君被殺,但我生是公孫家的人,死是公孫家的鬼,夫君的骨灰都在我牀底下,等我死了,請您把我們一道送回卞州公孫家。我的夫君叫公孫旭,我叫紅葉。”
她點頭:“我答應你。”
“還有……我雖恨這個孩子,死到臨頭,還是不捨,畢竟他也是我的骨肉。您是我的貴人,也是孩子的貴人,如果他命不該絕,往後就讓孩子跟着您,一輩子服侍您吧,千萬讓他走上正道。”
“好,只要他活下來,我會爲他解毒。”
此言一出,她感受到少婦的手指漸漸鬆開,臉上遍佈死氣,嘴角卻抿着淡淡的笑。
秦長安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把我的藥箱拿來,我要剖腹取子。”
屋內的燭光,一直亮到天亮。
明遙倚靠着長廊,長身玉立,身後的黑色大麾隨風飛舞,滿身肅殺之氣。墨色眼瞳翻滾着不明的情緒,直到屋子裡傳來嬰孩的啼哭聲,他才歸於平靜,推門而入。
地上的孕婦已經被蓋上白布,秦長安走到一旁洗淨雙手,襁褓裡的孩子瘦小乾癟,皮膚皺巴巴,整張臉都是紫色的,若不是還有微弱的氣息,險些讓人以爲是死嬰。
“一看就是短命相。”他冷淡地開口。
“只要我想救,就有一線生機。”她略顯疲憊,抱起嬰孩,仔細打量,眉眼染上幾分柔軟。“是個小子呢,往後就叫如意吧,生來帶毒夠可憐的了,希望他往後能事事如意。”
明遙近乎兇狠地瞪着她,目光灼灼,幾乎把她燙傷。
“怎麼?”她擡眼。
他蠻橫地從她懷裡奪過嬰孩,嗓音透着彆扭。“這小子真難看。”
“在孃胎裡中了毒,能好看到哪裡去?孩子他娘都死了,能保住這小子,已經極爲不易。”她微微一笑。“我想好了,收他爲義子。”
明遙的眼底險些噴火。
“說定了,往後你就跟我姓,叫秦如意吧。”她彎脣一笑,朝着孩子低聲呢喃。
孩子那張不好看的臉上,唯獨那雙眼睛清澈明亮,毫無陰影,宛若一灘清泉,見她垂眸微笑,他也咯咯地笑。
明遙實在看不慣這幅慈愛場面,不悅地將手裡的燙手山芋丟給秦長安,胸臆中一股無名之火,燒的很旺。
衆人在一日後回到黑風山下臨時建立的災區,秦長安帶着一干御醫,留下半月,治癒了不少凍傷的村民,御醫們親眼見識了她的高超醫術,態度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秦長安特意找了個剛生過孩子的村婦,給如意哺乳,她親自調製瞭解毒的藥湯,在如意身上花了不少心力。
漸漸的,有人看不下去了。
“到了皇城,一定給小子找個奶媽。”明遙不冷不熱地說,語氣不容置疑。
她挑了挑眉,將如意抱給村婦,這纔回了屋子。
門關上的一剎那,明遙在身後抱住她,雙手不停在她嬌柔身軀上游離,下顎抵住她的肩窩,兩人緊密貼合。
“阿遙,你怎麼跟狗似的,總是喜歡蹭人?”她忍俊不禁,輕輕推開他。
不跟她計較,明遙重新把她攬入懷裡,接觸的剎那,奔騰的騷動也隨之在體內涌起。
這回,她沒再推開,窺見明遙幽暗不明的目光,感覺到他勃發的情感。今晚到日子了,蠱蟲早已在血脈中蠢蠢欲動,她任由他解開綢緞小襖,只剩下一身素白裡衣,他壓低身子,將她抱上大牀。
當他的大手貼上她的胸口,她感受到比往日更強烈的溫熱,她眯起美眸,順着他的手臂往下摸,泰然自若地問。“你的小廝是個高手吧。”
“保護主子,是他應盡的責任。”明遙輕描淡寫,一句帶過,黑眸中情慾糾纏,生出一抹豔色。
“可我看他的招數有點狠啊。”她不讓最後的理智渙散,緊抓不放。她曾經親眼看過驚雷殺人的樣子,沒有多年訓練,是做不到的。
“長安,你話太多了。”他捏住她的下巴,刻意縱容自己恣意佔據她。“就算你好奇,在牀上也不是個問話的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