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片子,你年紀不小,口氣卻很大。”蘇長林那張經商多年已經是百毒不侵的嘴,正吐着犀利難以入耳的譏笑,聽得龍厲火氣直冒。
“老爺子您是雙耳不聞天下事嗎?長安本是北漠女神醫,她沒有大言不慚的毛病,既然答應了您能治得好,就一定能治得好。”龍厲一站起來,讓人感到脅迫,不怒自威的俊邪臉龐讓人肅然起敬,偏偏這樣的他,讓蘇長林看到自己外孫霸氣外露的一面,心中對他的不滿就更加深幾分。
“別當我聽不出來你拐着彎罵我是老糊塗了。”蘇長林哼了聲。
“本王哪裡拐着彎了?若您不信長安,便是真糊塗。”龍厲陰測測地笑。
“老頭子我還想多活幾年呢,你再寵媳婦,也不能讓她把我這個長輩當成是試驗的對象吧?”
秦長安不急不惱,見了那麼多病患,不配合的的確也不少,蘇長林顯然也是固執的一位老人,但因爲他是龍厲的長輩,她想盡一點力。
“這樣吧,今日我給您扎一下金針,明後兩日怕是要下雪,您的腿會很不舒服,若是在鍼灸之後,您覺得有所好轉,我再來,若您覺得沒什麼用,今日的話就當我沒說話。您看成麼?”
蘇長林不是不信眼前的年輕女子是女醫,但女神醫這個稱號實在讓人匪夷所思,別說北漠了,就連金雁王朝也少有載入史冊的女醫。
但跟秦長安對話了這麼久,有一點他是看在眼裡的,便是她極有耐心,他明明不是個慈祥的老人,但她的眉眼處從未泄露一絲的不耐煩,看上去嫺靜理智,說話很有自己的主見,能體諒他人,卻又能堅持自己的想法。
簡單而言,她很聰慧,進退有度,讓他挑不出毛病來。
那張蒼老嚴肅的臉上,總算有些鬆動。“你怎麼知道到了下雪天前後,我的腿會痛的更厲害?”
“因爲我這是切身感受,我的腿以前也不太好。”
龍厲將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以眼神示意她別再說下去,這樣的細節卻落在蘇長林的眼裡,他十分震驚,龍厲的眼光是十分挑剔的,前陣子還有傳聞說他不滿這位北漠郡主的善妒和兇悍,有了新寵。
但百聞不如一見,他眼裡看到的秦長安卻並無兇悍模樣,反而氣度不凡、聰慧冷靜,而他眼裡的龍厲縱然對任何人都不在意,偏偏對這個妻子多了幾分罕見的包容和疼愛,這些都不能作假。
秦長安轉過頭,朝着白銀微微一笑。“白銀,把我的針盒取來。”
小廝司漢幫老爺子捲起褲腿,秦長安仔細看了下蘇長林的雙腿,因爲幾年不走路,肌肉有萎縮的徵兆。
快準狠地紮下了十幾根金針,蘇長林的眼神稍變,不由地狐疑詢問。“你是何時學醫的?”
“四歲就學醫了。”秦長安頭也不擡,一臉專注。
這麼年輕的女子,竟然已經學了十多年的醫術?
蘇長林的眼神微黯,親眼見識過她的扎針技巧,遠超自己的想象,縱然他一開始是不以爲然的態度,也不由地欣賞起她來。
等秦長安收了金針,她神色自如,交代司漢。“明日你到我身前來,我教你一套按摩手法,有利於疏通經脈,若想老爺子以後還能走路,這腿就不能放任不管,等肌肉徹底萎縮了,誰都束手無策。等你學會了,每一天的早晚各按摩一次,時間不用長,一盞茶的功夫就夠了,貴在堅持,不能半途而廢。”
小廝司漢一臉老實巴交地點頭。“奴才明白。”
“累了嗎?”龍厲拉過她的小手,自從她懷孕後,他就不想讓她再給別人看病,畢竟孕婦最忌諱傷神,而行醫卻是需要長時間的專注,精神緊繃,更容易疲憊。
燈火通明,她本身散發着光芒,尤其是那雙靈慧動人的熠熠明眸,哪怕稍有倦容,也讓他的視線始終無法從她臉上離開。
“我先回去歇一會兒,你跟外祖父還有話要講吧。”她粲然一笑,從他的手掌裡不着痕跡地抽出小手。
“等我。”他捏了捏她的手骨。
目送着秦長安離開,直到她走入長廊,拐了個彎,再也看不到那一抹倩影,蘇長林纔開口調侃。
“你這個王妃,做事挺有能耐的。”
“我把她帶來給您瞧瞧,可不是讓您對她吹毛求疵的——”龍厲抿抿脣,始終壓不下那股說不出來的沉沉鬱悶。
“放心吧,我看人不會錯,她不是什麼小家子氣的女人,不會斤斤計較,睚眥必報。”蘇長林言有所指。
龍厲冷哼了一聲,言下之意,是他對於秦長安過於保護了?還是他斤斤計較,小肚雞腸?
蘇長林並不在乎龍厲臉上的冷漠,低頭喝了一口龍井,慢條斯理地問道。“這回可是真動心了?”
“您一把年紀了,問這些做什麼?”龍厲目露兇光,七十歲的人還要過問子孫的情史,是閒得慌嗎?
“你真是一點也不像我的女兒。”蘇長林擱下手裡的茶碗,斂去臉上最後的笑容。“若說皇上,性子溫和,還能看得出跟她幾分相似,你這幅易怒暴躁的脾氣,真不知道像誰。”
龍厲呵呵一笑,眼神卻無聲轉冷。“您還是這麼偏心。”
蘇長林手上的動作幾不可察的一頓,他跟這兩個外孫幾乎沒有過多來往,畢竟他們的身份實在太高人一等,但是內心的秘密,幾乎無人知曉,卻被龍厲一句戳破,他有種難以言喻的不適感。
“嚴格說來,不是偏心……”後半句話,卻說不下去了。
龍厲把玩着左邊手腕上的龍形手環,垂眼冷笑,長睫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薄脣掛着一貫的輕蔑。
他熟諳人性,龍奕跟他都只見過外祖父一面罷了,外祖父因爲一面之緣而對他們兩兄弟厚此薄彼的可能性太小,據說一開始外祖父不同意母妃入宮,畢竟是自己極爲疼愛的女兒,一進入深宮之後,半輩子出不來了。
“沒錯,您或許不是偏心,只是無非認定我纔是害死母妃的元兇,若不是我,母妃不至於紅顏早逝,讓您痛失愛女。”
這話尖銳的很,彷彿是一把薄刃,直接刺中了蘇長林的內心,他手一抖,忙不迭用膝蓋上的毛毯壓住。
“我勸過她,深宮不是人待的地方,她又不喜跟人爭搶,如何能比得上那些城府深沉的女人?”
龍厲沉吟許久,那雙眼裡早已匯入無邊無際的幽暗,嗓音低啞。“深宮的確是吃人的地方,可是母妃也並非生活在水深火熱裡頭,事實上,她得到了很多人都羨慕不來的寵愛。或許是少了點自由,但我不認爲母妃那些年飽受痛苦折磨。”
“若不是後宮裡常年受氣,鬱鬱寡歡,又怎麼會年紀輕輕就走了?”舊傷疤被突然掀開,心裡拔涼拔涼的,再加上氣急攻心,蘇長林朝着龍厲直接吹鬍子瞪眼。“白髮人送黑髮人,你懂這種滋味嗎?!”
皇宮和宮外,的確就隔着一道高大厚實的宮牆,但一面牆就可以隔絕深宮大部分的秘密,深宮當然不乏勾心鬥角,那是常事,但德妃生前因爲皇帝待她很好,至少這份寵愛持續了好幾年。
但他這輩子都難以原諒父皇的一事便是,父皇給了母妃承諾,但這份寵愛還是有變淡的時候,總有年輕后妃讓先帝眼前一亮,但除了林皇后敢在暗地裡使絆子之外,其他后妃還算對德妃客氣。
因此,傳聞中德妃因爲失去先帝寵愛而鬱鬱寡歡,甚至有了心結,身體越來越虛弱,又有了厭世的想法,纔會早早離開人世。
“母妃的死,不是因爲鬱鬱寡歡,而是被人下毒。”
“什麼?!”蘇長林重重一拍輪椅扶手,頓時變了臉,臉色鐵青。“是誰!”
“林皇后,不過她最後死的也沒有很痛快,被賜了三尺白綾還是不肯赴死,她給母妃餵了毒藥,我就還她十倍。她喜歡用毒藥,我就讓她灌下三種劇毒,讓三種毒藥在她體內輪番發作,毒性相沖的那幾天,她痛不欲生,最終受不了了,用白綾懸樑自盡。”
這些話,就算是面對秦長安,他也不曾說的這麼鉅細無遺,一般人只知道林皇后被賜了白綾,卻不知道她死前受了如此多的折磨。而幕後主使,便是龍厲。
他終於不必維持臉上的沉靜,黑眸浮現厲色,某些無法分辨的紊亂情緒悶悶地充斥在胸臆間,還帶着難以釐清的怒火。
蘇長林沒想過自己女兒真正的死因是被人禍害,而禍害的那人曾經是一國之母,龍奕和龍厲最終把林皇后的兒子龍錦踩在腳底,林皇后沒有任何靠山,只能任人宰割。
但是他對林皇后完全沒有半點同情,這世上可惡之人,不分男女,自作孽,不可活。
本以爲女兒是因爲在體弱又厭世的情況下懷了這個小兒子,最終這個孩子卻把她拖垮了,她最終成了一朵在深宮裡苦命凋謝的鮮花,甚至最終連一句臨終遺言都沒有傳到蘇家來,就這麼孤零零地去了黃泉路。
而這個個性陰沉的不像話的皇子,其實也是受害者,早在孃胎裡就被人荼毒,因此纔會一出生就是個病秧子,不過眼前的年輕男子,看上去很健康,完全沒有許多年前看過的虛弱。
“你……”蘇長林說不出口,這個孩子雖然長在皇家,但從小的確吃了不少苦。比起皇兄龍奕,或許兩人境遇截然不同,因此才造成了性情上的天差地別。
“父皇的確很寵愛我,不過,興許是因爲他一時冷落而讓母妃遭人下毒,他對母妃有愧疚,對我也有愧疚……”龍厲神色冷凝地說。“當事者全都不在了,似乎沒有追究下去的必要,就算您再想念母妃,她也不可能死而復生。”
蘇長林指責道:“你若是不想走先帝的老路,就不要輕易給出承諾,白白害了好人家的女兒。”
龍厲冷笑了兩聲,眼神陰鶩,反問:“我自己看上的女人,又怎麼會害她?”
空氣一時凍結成冰,爺孫倆之間的氛圍極爲可怕,蘇長林這才發覺自己說錯話,他是太固執,誤以爲女兒的死,是因爲懷了這個兒子,再加上龍厲的性情不討喜,他的確並沒有想要親近龍厲的想法。
比如剛纔他對林皇后的報復,手段殘忍,毒辣狠戾。即便他是龍厲的外祖父,說實話,沒什麼長輩會喜歡這樣的小輩。
蘇長林認爲自己的話還是太重,即便,龍厲看上去堅不可摧,油鹽不進。
“還是您覺得我配不上長安?”龍厲此言一出,蘇長林面色微變,顯然是被說中了。
至少,在蘇長林的眼裡,哪怕對她不夠了解,但秦長安是個好人家的女兒,而他這個外孫,除了顯赫身份之外,一無是處。
“小子你激動什麼!我什麼時候這麼說!”蘇長林氣的臉發白。
“行了,反正我來江南,並不是期待收穫什麼不切實際的親情。這種東西在我眼裡,一文不值。”
龍厲再無耐心,他來之前沒有報過任何希望,沒有希望,自然也不會失望。俊邪陰沉的臉極爲冷漠,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懶得在跟人迂迴周旋,拂袖而去。
蘇長林一口氣梗在胸口,氣的怒髮衝冠,拳頭重重落在自己的大腿上:“這傢伙……連把話聽完的耐心都沒有,這就甩臉走人了?眼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外祖父?”
……
秦長安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龍厲,她將隨身帶的醫書都看完了,窗外的夜色深沉,可見時辰不早了。
她終於開口問道。“翡翠,王爺還在老爺子那裡談天嗎?你提個燈籠,去給王爺領路。”
過了一會兒,翡翠推開門走了進來,一臉迷惘。“王妃,王爺回來了。”
擱下手裡的書,她狐疑地問。“回來了?人呢?”
“人在長廊下站着呢。”翡翠欲言又止,至今她不敢輕易接近王爺,雖然王爺最近對王妃很好,但對外人而言,王爺一個不善的眼神丟過來,她就忍不住雙腿打顫。
她微微一愣,這麼冷的晚上,他又無緣無故發什麼瘋,站在外頭吹冷風?
手肘掛了一件披風,她走了出去,果不其然,彩燈搖曳的抄手走廊下,龍厲背對着她,玉樹佇立,右手負在身後,燈光搖曳下,他的五官逆着光,無法看清此刻的表情。
將披風披在他的身上,秦長安跟他並肩站着,笑着問。“怎麼回事?跟老爺子談的不愉快?”
哪怕是深沉的夜色,也無法遮擋他眼底的冰冷,甚至還有一股子與日俱增的戾氣,他淡淡瞥了秦長安一眼,卻是一言不發地把她摟到懷裡,用寬大的披風緊緊包覆她。
“這麼晚還出來做什麼?不怕受風寒?”他的嗓音略微發啞。
“真怕我受涼的話,趕緊回屋。”她笑着拉過他,他的身上一片寒意,很顯然在夜色裡站了許久,定是有心事。
回了屋子,他定定地看向她臉上的笑靨,那笑容明媚溫暖,令他心中一動,突然發狠般地把她壓在門板上,毫無徵兆地吻住她。
他試着以舌挑開她的牙關,霸道的舌頭探入她口中糾纏,她因爲他的舉動而不適地扭動身子,想要躲開這毫無來由的親暱挑逗,奈何她還未開口,龍厲更是大肆地品嚐着她口中的甜美,帶些粗暴、帶些狂野,他已然難以控制自己體內的渴望。
這個索吻持續好久,久到她以爲自己快要窒息時,他才移開了薄脣,而他粗重的鼻息則抵在她的耳畔,而後又將俊臉壓在她的肩膀處,灼熱的呼吸噴薄在她的脖頸。
半響之後,秦長安才恍惚地睜開眼,眼神內已然恢復了平靜,他已經許久不曾如此粗暴地對待她,不知爲何,此時的情景,竟讓她想到好久好久以前。
若是四年前,她會毫不猶豫地推開他,厭惡他,但是如今,她卻好似面對着一頭受傷的野獸,讓她很想馬上找到他厚實皮毛下隱藏的傷口,爲他緩解痛楚。
“本王只有你了……”他低聲呢喃,將薄脣再度貼上她細嫩的脖頸,小心翼翼地留下一個硃紅色的吻痕。
秦長安總覺得眼前的龍厲,看來有些不同,那雙若有所思的黑眸閃爍異樣,那目光像是要吃了她似的教她全身泛起一股莫名的燥熱。
他此時此刻,彷彿很空虛,很寂寞。
雖然最終沒有得到龍厲的回答,但她隱約猜到蘇長林對龍厲的冷漠,傷了一貫傲慢的男人,他過去不懂親情愛情爲何物,與生俱來的拗性讓他懶得跟人打交道,身邊圍繞的又都是對他卑躬屈膝、屈服於他鐵血手腕的官員,他當然不知該如何跟家人相處。
即使,他表面上完全無所謂,也不把那一丁點血緣關係放在眼裡,但是她這個旁觀者卻是心裡酸酸的,她不覺得蘇長林是個壞心的老人,但是她想要軟化他的頑固不化。
她擡起雙手,給他脫下衣裳,這些天他左臂完全碰不得,因此寬衣解帶這件事,全權交給她。
感受到他的沉默,她佯裝不知內情,笑着說道。“果然是你的外祖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龍厲掀了掀眼皮,神情還是格外清冷,不爲所動:“這話怎麼說?”
站在他的面前,在熱水中浸透柔軟白布,眼下是寒冷冬夜,但他實在愛乾淨,以前是必須日日沐浴,雷打不動。哪怕現在受傷了,每天睡覺前,還是要替他擦拭身子,她捲起衣袖,已經很自然地面對他的赤身裸體,微微一笑。
“你的脾氣不像溫柔的德妃娘娘,但你又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今天見到了老爺子,總算知道你這臭脾氣隨誰了。”
龍厲被伺候的實在愉悅,眼前的她,宛若一隻乖巧的小貓,白布帶着溫熱,遊離在他的胸膛上。
沉默許久,他才冷淡地開口。“早就跟你說過了,當初不讓母妃進宮的,便是老爺子,他說蘇家不需要一個妃子來發揚門楣,只是當初先帝給蘇家施壓,母妃最終還是點頭答應。”
“這件事不能看得如此絕對,凡事都有兩面,更難兩全。你母妃若不是心儀先帝,當然不可能無緣無故舍棄一輩子的自由,爲了心愛的人而割捨一些東西,願意陪伴他走下去,便該用心去適應有他的世界,必然是甘之如飴的。嫁入深宮得到榮寵之外,必當也有困擾,可是嫁到一般人家難道就沒有煩惱了?那些女人難道就沒有傷心事?”
他薄脣微微揚起,好整以暇地問道。“這算親身感受嗎?”他詫異於哪怕整個世間無人能夠知道他在想什麼,秦長安總能跟他想到一塊兒去,這讓他不再感覺到剛纔佇立在寒風中的孤寂感。
能讓秦長安心平氣和地說出這一番話,他爲她自豪,同樣的,也爲自己感到驕傲。若不是把她的小心肝捂暖了,她恐怕死也不肯成爲皇家的媳婦,但是爲了陪着他,她願意收起背後的翅膀,也願意放棄一些自由。
秦長安垂着眼,解開他左臂的紗布,大半個月過去了,因爲服用生骨丸的關係,裡面斷裂的骨頭開始重新生長,雖說以後左臂恐怕不能再用力,但不會影響日常生活。
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神色一柔,眉眼之間摻雜着一片柔情。“雖說我沒見過你母妃,但我想,她在後宮的這些年,收穫的東西應該很多,絕不止有傷心欲絕,必然也有歡喜的時刻。再者,她對你的疼愛那麼明顯,無法親自照顧你、教養你,看着自己的兒子長大爲人,她比任何人都要惋惜不捨。”
“是嗎?”他啞着嗓子問,右臂緊緊貼在她的腰際,把她逼向自己的方向。
他一直是這麼過來的,不管多少人想要他死,多少人對他厭惡透頂,哪怕這個江南的外祖父也沒給他多餘的驚喜,這些他都習慣了。興許德妃是愛他的,卻也只是陪伴他短短几個月而已,而他對那個女人,卻毫無印象,興許那是第一個不需要理由就能對他好的親人,也是最後一個。
“外祖父只是沒放下自己女兒的死,纔會遷怒於你,你們常年沒有往來,感情生疏是一定的,我們要在這裡待幾個月,以後就會親近了。”她忍不住伸手貼上他的面頰,耐心地開解,她並不希望除了她一人之外,再無任何親人。既然蘇長林那麼看重自己的女兒,要移情到外孫身上並不太難,她或許該試一下當個中間人,他們祖孫的感情好了,她在蘇家也能過得更順心。
若是換了別人,他根本沒有耐心聽完這些長篇大論,緊緊地盯着她,溫言軟語的她不知道有多麼誘人,他的雙眸蘊着濃烈的情感,薄脣終於染上一絲笑意。
“過來給我抱一下。”
她一愣,再看看他黑眸神情凝視,眉眼含笑,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窩在他的胸口。
被她揭穿心思,在秦長安的凝視下第一次覺得狼狽,卻又不曾惱羞成怒。只因她的反應看起來很溫柔,既沒吵也沒鬧,可被那雙平靜的眸子凝視着,心裡不由地懸起來。
她看得太透徹,讓他解釋都顯得多餘。
“至少,老頭子並不討厭你。”他扯脣一笑,一臉雲淡風輕。
“如果他對你不好,那我會讓他討厭我的。反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粲然一笑,朝他眨了眨眼,俏皮一笑。
龍厲的臉一僵,他可是高高在上的龍子,怎麼到她嘴裡卻成了雞狗?眼神陰測測的,心裡想,等她生完孩子,決不能輕饒這個越來越膽大妄爲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