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望了一眼面前的屋子,房門緊閉,她走的時候還是燈火通明的,但如今只剩下一盞燭火,有些昏暗。她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再看看自己手裡端着的醒酒茶,想必這會兒功夫郡主也不再需要了——
郡主雖不曾提起那個男人的真實身份,但白銀隱約感覺到,此人並非是明遙,他的骨子裡透着狂妄和殺伐之氣,像個天生的霸者。
容忍他在這種緊要關頭還偷摸着進了郡主的屋子,郡主是怎麼想的?若是他一直跟到金雁王朝,被靖王發現,郡主會落得何等的下場?
這些連她一個小小婢女都能想到,白銀不信郡主心裡沒底,但爲何郡主能如此地縱容這個身份不明的男人胡作非爲?連那位名義上的靖王都不顧忌了嗎?
郡主不是不顧大局的女人,更不會被一時的感情矇蔽了雙眼,犯下這種在世人眼裡不可饒恕的大罪。
除非……
白銀臉色大變。
除非,這個男人的身份大過靖王,抑或是,此人就是靖王。
天漸漸放亮,清晨生出一層霧氣,把整個皇城都籠罩在迷霧之中,郡主府主屋門口的兩個婢女珍珠和翡翠,面面相覷,時辰到了,但顯然裡面還是很安靜。
“郡主昨晚喝了酒,要不,我們晚些再喊她起來吧。”珍珠問。
“宮裡把嫁衣都送來了,說等着我們伺候郡主試一下是否合適,若有不妥的地方,馬上要改好呢。這婚期定的這麼倉促,我們要忙的事可多了,再說宮裡來的公公還在外等——”翡翠小聲說,臉上滿是爲難。
兩人又小等片刻,才異口同聲地喚道。“郡主?您該起了,今日要試穿嫁衣。”
“真吵。”
牀上的男人一臉不耐煩,一身的惺忪睡意,那一對斜長入鬢的濃眉緊皺着,嘟囔一句,嗓音透着冷厲,彰顯此人不善的脾性。
“郡主!您醒了嗎?奴婢們準備好了熱水和早膳……。”門外翡翠的聲音繼續響起,渾然不知已經惹怒一頭暴躁的雄獅。
“找死嗎?把那兩個不長眼的東西拖出去斬了!”他咬了咬牙,還是不肯睜眼,手臂下意識地一撈,撈到錦被下一具光潔如玉的女子嬌軀,想也不想將俊臉深深埋入她柔軟的胸前。
後面還有什麼話,估計也好聽不到哪裡去,秦長安只是依稀聽到什麼“剝皮、鞭刑”之類含糊不清卻讓人悚然大驚的字眼,再怎麼睏倦,也只能悠悠轉醒。
一看到身旁的龍厲,而門外傳來的催促聲提醒了她已經是清晨,她匆匆瞥了一眼外頭霧濛濛的天色,坐起身來,卻發覺自己的腰背和下身痠疼的厲害。
她半坐起身,暗暗抽氣,昨夜他接近瘋狂的索求,一頁頁畫面飛快閃過她的腦海,她不由地渾身發熱起來。
“你怎麼還沒走?”她推了推他,他卻還是抱着她的腰肢,睡得很死,完全不肯掀開眼皮。“都什麼時辰了?你想被人捉姦在牀?!快起來穿衣。”
“不起。”雙臂宛若藤蔓般交纏在她的腰際,因爲她坐起身來,那張俊臉也慢悠悠地往下滑動,已然貼上她平坦的小腹,悶悶的聲音震動着她白玉般的肌膚。
“不起是吧?正巧她們要來伺候我,也一併伺候你洗漱吧。”她利落地掀開錦被,露出一具肌理優美的男性軀體,她清了清嗓子,朝外喊道。“珍珠,你們進來吧,我醒了。”
還睡得朦朦朧朧的男人不得不忍着巨大的睏意,半眯着那雙墨黑的眼,狠戾之色一點一滴地匯入。“你可真夠狠的。”明知道他最討厭別人碰他的身體,還讓婢女過來!
她神色自如地穿好裡衣,撿起牀上散落的衣裳丟給他,眉目之間透着冷淡,低聲道。“昨晚對喝醉的人還有那麼大的興致,你還是不是人?”
龍厲的俊臉一沉,迅速地穿衣,心中一團無名火,這女人拋下他跟家人過年也就算了,還說他不是人?
但他很快找到制服秦長安的方法,他邪氣地勾脣一笑,攬住她的肩膀,在她耳畔低語一句。“忘了嗎?昨晚你在本王身下是怎麼叫的?”
她猛地垮下臉,手掌已經揚起在半空,但還沒打上他的身體,從外室已經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龍厲趁其不備,捧起她的臉,飛快地在她脣上映上一吻,下一瞬,滿臉驕縱得意地朝她一笑。
她美眸怒睜,但因爲他那麼一個笑容,心卻好似被重重撞了下。
“郡主,您剛纔說什麼?奴婢沒聽清楚。”
她心一跳,真像是私自跟人幽會般,怕被人撞個正着,一轉身,翡翠已經走到內室了。
“我這是沒睡醒呢,自言自語。”秦長安一開口就後悔了,自己向來隨性瀟灑,何時也撒這種心虛的謊言了?
翡翠跟珍珠卻沒有任何疑心,熟練地服侍主子洗漱,秦長安試穿着宮裡送來的嫁衣,眼睛總是不由自主地往後飄,生怕在整理牀鋪的珍珠發現什麼痕跡。
其實,若是這些婢女都嫁過人,眼尖精明的怕是一進屋就能知道昨晚這牀上發生了什麼,但幸好,她身邊的婢女全是待嫁閨女。
“郡主,這是明公子的髮簪嗎?”珍珠突然問了句。
她眉頭微蹙,眉心的硃砂痣也亮起來,只聽得翡翠反應更快,朝着珍珠說。“肯定是明公子捨不得我們郡主,留下一件貼身之物,給郡主作爲留念。”
秦長安也懶得再解釋什麼,淡淡地說。“把髮簪放好。”
牀上出現了男人的束髮的髮簪,卻完全沒有人想到那男人是在她牀上過夜的,只是見翡翠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忍不住了,冷聲問。“想問什麼?”
“明公子離開好幾天了,您還留着他的髮簪,是否心中想念他?”
“你錯了,我一點也不想他。”
翡翠卻覺得主子冷靜的過了頭,生怕秦長安憋出內傷,不放心地又說。“明公子對郡主的確出自真心,奴婢們全都看在眼裡,只是,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也許那位靖王爺也會對郡主百般寵愛,也許靖王爺纔是您的真命天子。郡主,您得往好的地方去想,決不能想不開啊。”
秦長安頓時焉了,留着枕邊人的物件,保不齊她們全往信物上去想,睹物思人,情根深種,說不定還以爲她深夜對着這一根髮簪流淚到天明呢!
該死的龍厲,人都走了,還給她留下一堆爛攤子!
“翡翠,以後少看幾本小說雜冊,你主子都變成裡頭的苦情女主角了。”她沒好氣地說,手指點了點翡翠的額頭,雖是訓斥,卻並沒什麼怒氣。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奴婢不是擔心郡主因爲這一樁婚事傷心感懷嗎?畢竟那個靖王爺我們誰也沒見過——”
“剛纔不是還說靖王爺也許纔是我的真命天子嗎?你呀,自相矛盾。”
沉默半響的珍珠收拾好了牀褥,來到翡翠身邊,幫着秦長安套上裡裡外外好幾層的華麗嫁衣。“奴婢認爲郡主是個有福之人,那位靖王爺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看到郡主的好,對郡主好。”
白白胖胖的珍珠雖然不如翡翠那麼活絡精明,說的話也很樸實,但樸實的東西,往往最實在。
“若是他對我不好呢?”秦長安挑了挑眉,故意逗她。
“靖王爺若對郡主不好,還有奴婢們呢,奴婢們會加倍對郡主好的。”珍珠不假思索。
“你們都是忠心的。”她彎脣一笑,眸光宛若寶石般熠熠生輝,明豔逼人。“女子若是依附男人而活,活的太小心翼翼,太沒有自我了。就算他對我不好,我對自己好不就成了?我最看不慣那些個深閨怨婦,一旦失去男人的寵愛,整天自怨自艾,日子都不過了。”
翡翠也連連點頭。“對呀,郡主,最壞的情況不過是靖王爺不識貨,到時候郡主在金雁王朝找幾家旺鋪,奴婢們再幫你打下手,不就跟北漠的生活沒什麼兩樣嗎?”
秦長安但笑不語,若是成爲皇家婦之後,要想踏入商場,是需要得到皇家恩准的,不如她當郡主的時候自在。只是這些都是後話,她去金雁王朝,頭等重要的事並非衆人以爲的新婚,更不是要博取丈夫的注意和喜愛,而是要爲陸家翻案。
“如何?”她敷衍地轉了個圈,身上的嫁衣極盡奢華,光是繡花用的金線都不知道有多少,北漠如此看重,正因爲她代表的是和親,跟兩國政治和和平相關,是要進宮覲見金雁王朝天子的。只不過,國家的面子穿在她身上,未免太沉重,頭頂鳳冠,壓得人好似喘不過氣來,她急着要脫下這些煩人的累贅。
“美若天仙。”翡翠眼睛一亮,大放光彩。
“奴婢沒見過這麼美的新娘子。”珍珠坦然。
“嫁衣挺合適的,沒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脫了吧。”她毫無留戀,已經自己動手取下沉甸甸的黃金和無數寶石珍珠所打造的鳳冠,北漠重金,有錢有勢的人家嫁閨女,最大的氣派就在這一頂黃金鳳冠上,恨不能把所有嫁妝都融成黃金寶石,爲鳳冠再添幾分分量。
“你們說,鳳冠這麼重,會不會折了新娘子的脖頸?”
“郡主怎麼能這麼說?出嫁是大喜事,在北漠,新娘子只能說吉利話。”翡翠白了白臉,低聲提醒。
“嫁個人,繁文縟節讓人頭疼,麻煩。”她搖了搖頭,張開雙臂,任由婢女爲她一件件脫下嫁衣。
“郡主,您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吧?只有嫁給身份顯赫的男人,婚事纔會這麼繁複,尋常百姓娶親嫁人,不都是走個過場而已嗎?”翡翠笑眯眯地說,取來了常服,爲秦長安更換。
“你們兩個要記得,嫁給權勢遠不如嫁對了人。”她靜靜地說,直到如今,她也是看一步走一步,並不認定自己就非要一輩子被皇家牽絆。
龍厲對她的喜愛能持續多久?若只有三五年,難道她就要認命,守着這一點點感情嗎?她絕不,到時候,她一定會主動提和離。若是他能永遠待她好,那麼,她尚可再觀察觀察他能否當一個一往情深的人。
幾天的時間,過的很快,秦長安已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好了,臨行前沒有任何負擔。
隨行的人除了她要的貼身四婢之外,還有如意和奶孃,宮裡還派來幾個可以使喚的宮女,方便到時候教導秦長安一些宮廷禮儀。
秦長安匆匆掃過一眼,宮裡選出來的,全都是年輕貌美的宮女,至於這層上還有沒有上位者其他的心思,她佯裝不知。
“你們幾個到了靖王府再做安置,路上我身邊人手充足,不用你們伺候我。”
“是,郡主。”幾位宮女恭恭敬敬地行禮迴應。
秦長安揮了揮手,宮女們離開後,她才重新望入銅鏡中的自己,剛剛上完妝,峨眉宛若遠山,紅脣嬌豔欲滴,青鬢雪膚,可以說的上是花容月貌,嬌豔動人。
剛過年關,她又長一歲,如今是十九歲的女子了。
她跟龍厲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一出生之後,就有數不清的醫者鐵齒斷下他的將來,全都說他活不過二十歲。而她,因爲年幼就被喂藥成了藥人,雖然長相跟常人無異,幾乎無人知道她的秘密,但她卻知曉藥人多半不長命……這些全都是從久遠珍貴的藥典裡看到的隻字片語,沒有人斷定到底藥人能活多久,是三十歲,還是四十?!
這纔是真正折磨人的地方。
若是知曉自己的終點,她可以把想做的事安排好,生命雖然短暫,但她不認爲不能讓其絢爛多彩。
“你們都出去。”她的嗓音清冷,剛給她梳了繁複花樣髮簪的婆子被她身上的氣勢震懾住,連着兩個婢女,全都低着頭出了門。
從最底層的抽屜裡取出一個瓷瓶,從巫族回來,她把鄂婆婆答謝她照顧小夕贈與的那顆長生果磨成藥粉,以清水服下,一顆長生果的量,約莫要連服七天。
她目光幽幽婉轉,撫摸着光滑的瓷身,心微微抽疼,起身,倒了一杯溫熱的清水,打開瓷瓶倒出些許肉粉色藥粉。
長生果有延年益壽的效用,她何曾想過,還不滿二十歲的她,就要動續命的念頭了?!
瓷杯抵在紅脣上,她清楚她需要的是時間,更多的時間,哪怕長生果只能再多續一兩年的壽命,對她而言,亦是多了好幾百日。
仰頭,她將無味的水全部嚥下,眼底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光彩,宛若一對上等黑曜石,看似平靜,卻又有着源源不斷的力量。
門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誰?”
“奴婢婉容。”
她皺了皺眉,在腦海裡搜尋一番,纔想起這個名字似乎是幾個宮女裡其中一個,她不是已經讓她們下去了嗎?
“奴婢有話要對郡主說,是十分要緊的話。”
秦長安直覺不太對勁,但想着婉容是宮女,難道是皇帝讓她私底下來傳話?
她打開了門,婉容垂下眼,又是畢恭畢敬行禮,看起來很是規矩溫順。
“說吧,何事。”
“奴婢是來送口信的。”
“誰讓你來的?皇上?”
“是四皇子殿下。”
秦長安臉色一沉:“不用說了,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也是四皇子迎親之日,吉時快到,我沒工夫聽你來傳什麼話。你雖然是下人,但也得分得清好歹,算了,你走吧——”
她雖然心情不好,但也不想旁生枝節,畢竟婉容只不過是個傳話的,她再多刁難也不過是浪費時間。
婉容原本低垂的臉,緩緩擡起來,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此刻卻劃過些許幽光。
毫無徵兆,突然噗通一聲跪下來。
一絲不悅浮現在秦長安的臉上,她眯了眯眼,頗有些不耐煩。“你這是做什麼?耽誤了我出嫁的吉時,你擔待的起嗎?”
婉容的嗓音哽咽起來:“奴婢只需傳了話就好,郡主連聽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嗎?一旦皇子殿下震怒,奴婢同樣性命不保。”
“楚楚可憐在我這裡沒用,你既然是我的陪嫁宮女,離開北漠後,四皇子難道還能派人追殺你嗎?”她冷冷一笑,伸手拎起婉容的手臂,堅決不給婉容開口傳話的機會。“出去。”
她是還有一點時間,也可以聽上一兩句話,但秦長安知道一時的同情憐憫,只會帶來大禍。
若只是一般的話,四皇子在她出嫁前任何一日都能找個機會說個清楚,但這些天兩人沒再見過面,他何必偏偏趕在她出發前的時間讓人傳話?這件事有不小的破綻,這個婉容也很有問題,尋常的宮女聽從天子和后妃的命令,怎麼會給皇子做事?
“殿下太瞭解郡主了。”婉容已然止住了哭聲,嗓音中好似還有清幽的嘆息,纖細羸弱的身影在秦長安面前一閃,猝然到了她的面前。
秦長安甚至來不及皺眉。
此刻的她,肩胛骨旁被婉容輕輕一點,整個人卻頓時定定地站在原地,除了能夠眨動雙眼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這是——點穴?!
“你到底是誰?”
“對不住了,郡主。”婉容的食指再度點上她的脖頸,這下子,秦長安連一個字都無法說出來了。
秦長安死死地瞪着她,一時之間,那股英氣迫人的目光也讓婉容無言以對,如鯁在喉。她只能繞到秦長安的背後,在她後頸一點,臉上的柔弱之色瞬間崩塌瓦解,取而代之的只有精幹漠然。
一陣疼痛敲擊了她,秦長安眼前一黑,身子軟了下來,婉容順勢抱住她。
北漠和親嫁郡主,排場實在不小,真應了皇帝所說的一切比照公主出嫁,十里紅妝,更別提前是金雁王朝的護衛隊,後面是北漠的送親隊伍壓陣,黑壓壓出動了幾十輛馬車,近千號人。
“走了大半天了,要停下來休息嗎?你去問問郡主。”秦峰穿着日常的鎧甲,脖頸露出裡面的紅色內袍,手持紅纓銀槍,魁梧壯碩的身子端坐在黑色駿馬上,望着前面悠長的隊伍,整個人心情有些說不出來的焦躁。
他一轉頭,對着身邊的副將丟下一句,副將領了命令,策馬揚鞭,疾馳而去。
副將靠近秦長安的馬車,白銀跟馬伕坐在車外,聽了副將的問話,白銀才朝着車廂問道。“郡主,您累嗎?將軍問要不要停下片刻。”
因爲是隆冬,馬車口不再是掛着一張單薄的簾子,而是用了厚實的兩道門簾,裡面縫進很多棉花,起到最好的保暖效果。
北漠有規矩,新娘子要坐的馬車,必須是她獨身一人,避免喜氣被人衝撞,所以即便白銀也只能坐在馬車外。
“不用了,我只是坐在馬車裡,有什麼累的?若每日都爲了我而停下,何時才能到金雁王朝?”秦長安的嗓音從裡頭傳來,依舊清冷平和。
白銀不疑有他,朝着武將搖了搖頭,對方領會了意思,馬頭一轉,往後方奔馳而去。
“郡主說她不累。”武將老實說。
秦峰刻刀般的濃眉擰了一下,很快恢復成往日的冷酷神色,暗自鬆了一口氣。“繼續走。”
一路上,秦峰都沒見到可疑的人,難道龍厲先一步回去了?
但怎麼想,他都不認爲龍厲是那麼安分守己的男人,或許,龍厲就藏在那三十多個護衛隊的隊伍中,伺機而動,勢必是熬不住一個月的時間,就要偷偷摸摸跟長安見面的。
就爲了防着狡猾如狐的男人,秦峰纔要求親自護送秦長安出嫁,心底有個想法,是要殺殺龍厲的銳氣。
揚起棱角分明的下顎,他驕傲地望向遠處的天空,身爲主帥的氣勢磅礴如雲。“通知前面的蔡統領,兩個時辰後停下來,就地安營紮寨,冬日天黑得快,寧可少走一段路,也不能誤了紮營的時辰。”
“是,將軍。”
……
痛。
頭痛的很,除了頭痛,身體四肢也有不同程度的痠痛傳來。
牀上被錦被包裹着的女子嚶嚀一聲,眼皮下的眼珠轉了轉,及其吃力地掀開眼皮來,但眼神卻極爲渙散。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能定神看清這間屋子,光看擺設物件,就知道是富貴人家,但對她而言卻極爲陌生。
無數個疑問,漸漸在她腦海裡積聚起來,她不是已經出嫁了嗎?怎麼還在府裡?
但很快,她馬上意識到,這不是她的郡主府。
身體好似被掏空,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她綿軟無力地又躺了會兒,突然聽到遠處傳來的喧囂聲,人聲鼎沸,歡聲笑語。
她抿了抿乾澀的脣瓣,又不受控制地發了會兒呆,昏昏沉沉地躺着,不免再度不敵睏意,想要閉眼睡覺。
遠處的喧鬧透着喜氣,但很快被衝散,她歪着腦袋,意識頻頻被吞噬,她覺得不對勁,卻又無力抗拒。
頸後的酸楚,讓她睡得很不舒心,她伸出手摸了摸,錦被下的手臂露在空氣裡,很快沾染上些許寒意。
她陡然睜開眼,牢牢地鎖住那一隻光潔毫無遮蔽的玉臂,只剩下手腕處的黃金手環,這個鳳形手環有個特別的開關,外人不知如何解開,只有她才明白。除此之外,臨行前被戴上的那些玉鐲戒指什麼的,全都消失無蹤。
理智一點一滴地匯入腦海,她想起自己最後見到的是那個不明來路的婉容宮女,然後就是一片空白。
那個婉容不是宮女,她的點穴功夫,絕不是一兩日能練成的!
秦長安很生氣,這幾年來,她還沒被人暗算過呢,即便自己沒有武藝,但一般人想拿捏她,輕易無法得手。
她吃力地掀開錦被,想要下牀,這裡到底是什麼龍潭虎穴,她必須探個究竟,才能找到離開的出路。
掀開來的時候,她卻是瞪大了眼,徹底怔住了。
錦被下的身體,是光溜溜的,非但沒有嫁衣,連肚兜和褻褲都不翼而飛——
她的腦袋轟一聲炸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