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長安忍不住笑了,這張刻薄的嘴巴,說起情話來,卻也挺順耳的。
但是女人善變,很快又沉下臉。“哪家都有這種心懷鬼胎的下人!我還以爲蘇家能讓我享受幾天清靜日子——”趁着女主人懷孕服侍不了男人,前仆後繼往男主人的牀上爬,這便是她最反感的,想想都噁心。
龍厲的手掌撐着下顎,長睫微顫,在燭光下撲朔迷離,看起來格外的魅惑人心,氣定神閒地說了句。
“長安,你的脾氣變差了。”
他的口吻卻讓人有些可氣,她氣鼓鼓地說,很用心地諷刺他。“王爺,你脾氣好,哪兒都不缺主動送上門給你嚐鮮的,是該得意忘形了。”
剛纔還義憤填膺地對付那個找死的丫鬟,怎麼一眨眼的功夫,怒氣就衝着他來了?
龍厲優雅一笑。“是啊,若趁着你給本王懷胎十月的功夫,卻拉別的女人上牀,本王在你心目中豈不是豬狗不如的禽獸了?”
她無言以對,若是想要女人,龍厲的機會實在太多,大戶人家中的男主人一旦在女主人懷孕期間,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其他小妾那裡,完全不必禁慾,甚至還有女主人主動爲丫鬟開臉,充作通房的。
多數男人都是這麼過來的,正因爲他們覺得理所應當,女人娶過來便是開枝散葉,生孩子的機器,很少有人當真能體會孕婦的辛苦和孤獨。
但龍厲這麼肆意妄爲的男人,卻不曾犯下其他男人都會犯下的錯誤,九個多月來,他自始自終都只是守着她一個女人。
她心中動容,但卻不想看他洋洋得意的模樣,嘴上鬥不過他,只能隨口說道。“那個丫鬟如今在哪裡?”
“交給蘇家的管家了,是生是死本王還真是一無所知。”他又朝她笑了,笑的春暖花開,語氣是明顯的邀功。
秦長安不滿地哼了聲。“還是靖王府安生。”
龍厲聞言,感受到她毫不遮掩對靖王府的感情,在她嫁過來之前,靖王府的年輕丫鬟不少,但她嫁過來之後,他暗中讓管家把一些特別貌美的都換成了年紀很大的婆子,而且靖王府的規矩一向很嚴,丫鬟們就算少女懷春,也不敢真的有任何動作。
擡眸望向秦長安,漂亮的眼睛裡有濃的化不開的情感,線條分明的薄脣徐徐往上勾,一個一個字地慢慢詢問。
“王妃這是在嫉妒嗎?”
“你跟那個丫鬟睡了嗎?既然沒睡,我嫉妒她做什麼?”秦長安推了他一把,離開他的身體,沒好氣地說,雖然那個丫鬟的下場絕不會太好看,但她還是有些火氣,噌噌地往外冒。
“本王喜歡你的嫉妒,你越是嫉妒,就證明越是在意本王。”他得意地拉住她的小手,指腹暗示性地劃過她溫軟的手心。
“你這人……毛病真多。”隨着他的手指一次次地劃過她手心,彷彿心裡的怒火被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的癢,在四肢百骸不安增生。她只覺得臉有些發熱,避開他的視線,不去看他。
“像本王這麼坐懷不亂的男人,打着燈籠也難找,王妃的運氣實在是好。”
龍厲的胸膛貼上她的後背,手指不再在她的手心裡輕輕撓着,反而跟她纖細白嫩的五指勾勾纏,兩人靠的很近,這麼親暱的說話方式,彷彿是在說着悄悄話。
“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你比王婆還要厚臉皮。”什麼坐懷不亂,什麼打着燈籠也難找?這男人是要上天嗎?
秦長安被逗笑了,樂不可支。
“本王說的是事實。”龍厲一手轉過她的臉來,看着那張笑靨明媚的小臉,心微微一動,明白這個女人嘴硬心軟的性子,嘴上不肯承認,但內心一定早已有了共鳴。
“王爺拒絕了那個不懷好意的丫鬟,該不會又是想要討賞吧。”秦長安比任何人都瞭解他的套路。
“就看王妃願意賞什麼了。”某人的嘴角無聲勾起。
她佯裝神色淡淡,差點被口水嗆到,賞什麼?他想要她賞什麼?
龍厲凝視着她的目光愈發熾熱,裡頭隱約浮動着一絲勢在必得的情緒,讓她喉嚨乾啞,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放置在烤架上烘烤着的小乳豬,四肢被束縛着,不斷地哀鳴着。
這樣的場景,在她腦海裡一閃即逝,龍厲補充了一句,指尖劃過她脖子上的灰色貂毛圍脖,鑽進去解開衣領的盤扣,嗓音清滑中摻雜幾分低沉,變本加厲。“要不在書房裡休息會兒?”
他故意這麼說,秦長安一副大限將至的模樣過於可愛了,他一手擱在她的腰上,把人拖到榻上坐着,下顎支在她的肩膀上,悶悶地笑着。“看來王妃跟本王想到一塊兒去了。”
秦長安橫了他一眼,匆匆在他面頰上落下一個吻,就這麼打發他了,她預料中臨盆就在冬至前後,但離冬至已經有過去三無日了,比想的還晚了點,兩人的確不太適合做一些太激動的事。
感受到面頰上柔軟的的脣瓣碰了下,就算是親吻了,龍厲很不滿意,直接把她摟在懷裡,牢牢地封住她的脣,狂熱又強硬地掃過她溫軟口中的每一寸,貪婪又放肆地糾纏着她的舌尖,來不及吞嚥的口津漫過下顎,牽引出絲絲銀線。
龍厲放縱的攻勢,讓秦長安手足無措,只能雙手護住圓滾滾的肚子,微微撐大的水眸盯着他臉上的狂放,顫抖的睫毛掩飾不住眼底的迷亂,此刻,不知到底該推開他,還是將他拉的更近。
但是,她卻明知不該,還是想起了兩人無數個糾纏的夜晚,每一次的歡愛都是那麼的瘋狂,好似沒有明天的激烈。他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而她像是暴風雨中的一片扁舟,隨着狂風起舞,除非風雨驟停,否則她沒有能力躲過。
他忍了很久,因此今日的親吻中更加霸道狂烈,彷彿要把她摧毀一般,或者,要兩個人一起沉浸在這種滋味中不能自拔……那是因爲某人餓久了的徵兆。
一吻結束,她已然軟倒在龍厲的胸前。
瞧着她的嬌軟無力,他的心裡總算生出難以言喻的甜蜜,眼中的秦長安閉着眼,面頰泛紅,小嘴豐潤有光澤,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這孩子怎麼如此有定力,明明日子都到了,卻還不肯出世?”他理了理她稍顯凌亂的上衣,雖然許久沒碰她,手掌最終擱在她的肚皮上,語氣裡多少有些不快。
“我算的日子不是最精準的,差個一兩日是正常,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她嗔怪道,眉眼之間已然是嬌態畢露,是在心愛男人面前纔會不自覺流露的女子嬌羞。
“爺是急了,很急。”龍厲捏了捏她的手骨,稍稍挺了挺腰,要她感受到他的急迫。
秦長安的眼神一閃,嘴角惡劣的笑意一閃即逝,也對,他忍了這麼久,總算要修成正道了。不過,趁着孩子還裝在她肚子裡,她還能看看這個男人吃癟的樣子,豈不有趣?
轉了個身,眉眼誘惑地朝他一挑,手指在他胸前撩撥地緩緩移動,吐氣如蘭。“三郎,這幾日是不是很難受?”
龍厲的呼吸微重,她對自己的影響力太直接深刻,根本不需要她刻意挑逗,只要他一閒下來,他都夢寐以求可以早日把她吞吃入腹,現在她這幅魅惑的模樣,簡直就是他自以爲傲自制力的剋星。
他佯裝平靜。“熬一熬,就過去了,難不成真是個哪吒,要三年纔出來?”
她的手緩慢地往下游離,以前她要他停,他從來不停,一肚子壞水,總有用不完的陰謀詭計,現在他要她停,哼哼,風水輪流轉,她怎麼可能停止這種折磨?
“秦長安,你真是膽子大了,連爺都敢戲弄。”龍厲一把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眼神陰沉幾分。
“這算戲弄嗎?也不知誰說的,牀上的欺負不算欺負。”她笑的忍不住聳肩,嗤了聲。“想過沒有,你也有今天。”
這女人果然是個鬼靈精!
龍厲不想再受制於人,畢竟男人也是要面子的,拉了拉自己的腰帶,站起身來。“我讓謹言送點茶水。”
下一瞬,有人很不客氣地在他身後哈哈大笑,笑的腰都直不起來,她還沒使出殺手鐗,他就乾渴難耐了?
算了,她還是不再折磨他了,否則,這頭餓狼等她一把孩子生下來,恐怕就要把她欠的全都清算,而且還要償還利息……
想到此處,秦長安笑不出來了,想想以龍厲有仇必報的個性,她還是悠着點爲妙。
趁着龍厲走到外面去吩咐的時候,她走到書桌旁,這些文書放的實在散亂,看不過去,她整理成兩迭,這才發現最底下的一本文書下面,壓着一張紅紙。
有點好奇,紅紙上寫滿了字,她拿起來小心地看着,本以爲是一份名單,裡面寫着幾十個名字,左側如下:
龍柏宇。
龍子鈺。
龍棲庭。
龍俊明。
龍浩辰。
……
右側如下:
龍世媛。
龍言鶯。
龍清歡。
龍秋韻。
龍希菡。
……
秦長安一開始認爲是朝野上官員的名字,但好奇心驅使下看清楚,不管左邊右邊全都是姓龍的名字,畢竟龍是國姓,只有皇家才姓龍。
她的心思頓時活絡起來,左邊的像是男子的名字,右邊的則是一連串女子的名字……而紅紙上的字跡的確是龍厲的,她絕不可能認錯。
字跡早已乾涸,又是壓在一大堆文書下面,可見前幾天就寫了,原來他早就在想爲馬上到來的孩子起名字了。
心頭一暖,她繼續將所有的名字全都看了一遍,懷胎九個多月,她從沒有爲孩子的名字擔心過,畢竟名字起的好,並不代表這個孩子就能養的好。不如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如何教養孩子的身上,不讓孩子被寵壞了,養廢了,纔是最關鍵的。
不過顯然龍厲在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尚且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雖說是個男孩子的可能性大了點,但他內心還是不肯放棄對女兒的最後一絲希望,所以連女孩子的名字也一道想好了。
龍厲悄無聲息地站在不遠處,自己的確在冬至前就開始爲孩子起名,想好的名字全都寫在那張紅紙上,不知不覺已然將那張紅紙填滿了。
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溫柔,就這麼靜靜地凝視着她,看着她垂眸微笑的面容,心中溢出更多的滿足。
有一個妻子,有一個孩子,對他而言,都是很陌生很新鮮的感覺。
若是擱在以前,他絕不會相信自己只是爲孩子起名字這種小事,能浪費好幾天的時間,這不像是他做得出來的。
面對這個女人,越瞭解她,他就越喜歡她,只是默默地觀察她,他都覺得十分歡喜,病態一點說,他甚至享受起這樣一種安靜地看着她的感覺,只是看着,就覺得生命是豐盈的,心裡全都是滿滿的。
兩日後的黃昏。
秦長安照例睡了一個午覺,午覺醒來,突然鎮痛,兩個接生婆就在蘇家老宅,馬上趕了過來,貼身四婢一盆盆熱水端進去,而龍厲則在屋外站着,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
還沒生嗎?
龍厲話不說了,可是耐不住心裡的燥,站在院子裡的樹下,樹蔭遮蔽了他頎長的身影,他一臉幽暗地等着。
天漸漸黑了。
慎行等了一會兒,屋子裡還是沒傳出嬰兒的啼哭聲,但顯然在燈籠下主子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不得不擠出笑容,勸道。“爺,您放寬心,女人都是要這麼走一遭的,我媳婦兒第一胎足足生了三個多時辰呢,這會兒才一盞茶的功夫,這纔剛開始呢……”
只是,慎行好心的勸說,沒有任何成效,反而,一轉眼就看到主子黑沉的臉,慎行自知說錯了話,緊閉着嘴巴,不再多言。
自家婆娘是生了一晚上還是整整一天,顯然不是自家主子所關心的,主子關心的只有王妃,他還沒眼色地說所有女人都要受這種生產的苦,豈不是讓主子的心情雪上加霜?
不單沒讓人心情變得輕鬆,反而更加擔憂了。
第一個時辰過去了,裡面還是隱約聽到女子的痛呼聲,但一聲聲斷斷續續的,不像是慎行自家媳婦撕心裂肺的吼叫聲,扯着嗓子直叫喚,讓人聽的頭髮都快豎起來。
果然,王妃是個能忍的女子。
終於,門打開了,走出來的是白潤的胖丫鬟珍珠,她一臉着急。
“裡頭怎麼樣?王妃快生了嗎?”慎行一把抓住珍珠,代替臉色陰沉的王爺詢問。
珍珠臉色發白,搖了搖頭:“還沒呢,先前王妃在屋子裡走了好幾圈,後來才痛的越來越厲害……不過王妃生的累了,婆子也說要保持體力,讓奴婢去煮一碗雞蛋麪,服侍王妃吃下去,免得王妃到後面沒有力氣。”
“快去。”龍厲廣袖一揮,冷聲說。
珍珠應了一聲,小跑着離開院子,龍厲的臉部肌肉緊繃着,腦子裡是一片混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她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沒事。
經歷了惡鬼窟事件之後,秦長安雖然當時動了胎氣,但畢竟性子堅韌,自己又注重調養,很快就把消瘦的身子養好了。在蘇家,龍厲還不放心,請了大夫來看過好幾次,都說大人和孩子都很好。
可是即便如此,真到了這一日,龍厲還是從未有過的不安和緊張。
珍珠再度出來的時候,端着空了的瓷碗,順便跟龍厲抱了個好,說王妃在用力了,也許很快就好了。
慎行了然地說道。“王爺不必擔心,王妃還能吃得下東西,可見一切順利。”
龍厲卻並不聽得進去,秦長安自己就是學醫的,對於女子生產的情況,必然瞭解的很多,不會大驚小怪,他幾乎可以想象到屋內的情況。秦長安雖然痛,但是並不慌張,喊得累了餓了,還能吃下大半碗雞蛋麪,可見她的心情是平靜的。
負在身後的雙手,緊緊交握着,他沒學過醫,貴族男子從不過分擔憂女子生產之事,甚至不會踏入產房一步,只因女子生產會留大量的鮮血,而且民間有種說法,男人不能進去,是因爲屋內有穢氣,對男人不利。
無稽之談!
------題外話------
哪吒終於生出來啦!普天同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