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差點小產

另一邊,蘭康鎮上。

龍厲陰着臉站在屋內,整整三天了……向來自負驕傲的他,不敢想象他讓曹譯註派出了八百精兵,在蘭康鎮附近幾個鎮子找了三天,竟然還是沒能找到秦長安的下落。

氣氛極爲低迷。

賊人除了在三天前送來一縷頭髮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龍厲明知道對方不是單純的想要勒索銀兩,也想把最大的嫌疑人季慶東千刀萬剮。

但眼下最好的辦法,還是早一步找到秦長安的藏身之所。殺了季慶東,就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只是,一旦他殺了季慶東,另一方得到消息,在他的人趕去之前也把秦長安了結了,那麼,他就怎麼也來不及了。

他的心情格外煩躁,他不得不承認,秦長安當真成了他的弱點,因此,他這三天毫無胃口,即便到了深夜也毫無睡意。只要一想到她不知道被塞在什麼地方,不知吃了什麼,睡得好不好,他哪裡還有什麼其他的心思?

俊眉緊緊蹙着,他煩悶地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薄脣緊緊抿成一線,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彷彿心裡被人紮了一道,有什麼東西在緩緩地流出來,離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遠…。

他痛恨這種要失去的感覺!

他好不容易纔得到秦長安的真情真意,甚至馬上就要當爹了,怎麼能容忍上天再把她從自己身邊奪走?

從出生開始,每個人都知道他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的霸道性子,但不知道他在漫長歲月裡的孤寂和長久被病痛折磨的苦難……直到擁有了秦長安,他才明白什麼叫做幸福,只因世上有個人,可以無條件地包容他的任性張狂,爲所欲爲,更能堅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後,融化他內心千年不化的孤獨感。

“三郎……”他閉了閉眼,一抹痛苦在眉眼之處無聲化開,那是他們在私下無人的時候,她纔會那麼親近地喚他,用那種家人的方式。

秦長安對他而言,早已不再是一個喜愛的女人而已,她已經融入了他的身體,跟他骨肉相連,若是要她從他生命中消失,就像是用刀割開他的骨肉,強硬要它們分離,那種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

就在此刻,門外傳出敲門聲,謹言壓低聲音道。“爺,是我。”

“進來。”龍厲扶着桌子,無聲坐下,眼神依舊冷幽。

“剛纔有一個小乞丐送來了這一封信,應該是給您的。”

龍厲等不及地把信拆開,裡面只有剪短的幾句話而已,但是要求很簡單。

如果他想知道妻子身在何處,在明日天亮前,自斷兩條胳膊,並將斷手送到附近竹林的水井旁,這樣的話,他就會被告知她的地址。

反之,如果天亮之後他沒有看到他的斷臂,那麼,這就是最後一封信,而他也別再想見到自己的妻子。

謹言不小心地瞥到信上的內容,這樣的要求簡直就是瘋子才能提出來的,但是當他一擡眼,看到龍厲眼底的一抹深思,卻當真急了。

“爺,您可別衝動啊……”

龍厲卻勾脣一笑,露出令人心驚的笑意,嗓音有些低啞,跟往日的清滑截然不同。“謹言,你跟了本王這麼多年,何曾見過本王衝動過?”

謹言不知該說什麼纔好,的確,當初還是少年郎的這位親王,面對不少老奸巨猾的臣子,從來不曾露怯,用了各種辦法剷除異己。龍厲的性子暴躁易怒,但行事卻不衝動,更不意氣用事,他有着超齡的冷靜和從容,總能在最好的時機一擊即中,扭轉局勢。

但眼前的主子,哪怕臉上有笑,也是絲毫無法遮掩眼底的狠戾,那雙眼充滿血絲,只因這三天主子幾乎沒睡,最多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小憩片刻。

三天而已,卻是沒有傳來一個好消息,若是王妃對王爺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妻子,那麼,也許王爺還能談笑風生,完全不必憔悴成這樣。

可惜,謹言也是當年參與的人之一,他知道王爺一開始是喜歡惡整那個叫做陸青晚的小官奴,但不知道爲何卻玩出了火,甚至此生非她不可。這樣的感情,因爲在無情的主子上爆發,更顯得危險和沉重,一旦有人還想折磨王妃,王爺又會變成什麼樣?!

“你出去吧。”龍厲臉上的笑容斂去,又恢復成冷淡的模樣。

謹言應了一聲,但退出門外的時候,目光還是不免飄向桌旁,看到的便是龍厲若有所思的神態,他不由地面色大變。

謹言急匆匆地下樓,馬上找到剛剛帶領暗衛從城郊無功而返的弟弟慎行,一把拉住他,走到客棧的馬廄旁。

“大哥,也不知那些殺千刀的把王妃帶去哪裡了,我們把方圓十里的地方都找了,就差進山了……”慎行火急火燎地開口,披星戴月回來,臉上同樣難掩疲憊。

“慎行,王爺很不對勁。”謹言把剛纔的事說了一遍。

“你擔心王爺真的用自斷雙臂去換王妃一命?”

謹言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他很難形容內心的那種情緒是什麼,身爲武夫,他一向不善言辭。

“你還記得王爺身體不好的那些年嗎?你我小心翼翼地近身伺候,但只要病發,王爺就不像王爺了……”病發改變的不只是那個少年俊美無儔的外貌,讓他變得跟惡鬼般恐怖,同樣改變了龍厲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往日的龍厲雖然陰沉易怒,但卻是理智的,可是那些時候的龍厲卻是不受控制的,無論他下一瞬要做什麼,都是不可預知的。

危險。

那種感覺叫做危險。

慎行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氣:“大哥,我去看好王爺,王妃還沒找到呢,決不能讓王爺一意孤行,把一對胳膊砍了,不就成了廢人了嗎?”

無聲嘆了口氣,謹言擔憂地說道。“我擔心的是,他如今的樣子與當年儼然如出一轍,一旦受了刺激,只怕又要大開殺戒,我們決不能讓他有機會發狂。王爺表面平靜,但恐怕內心早已波瀾萬丈。王爺十分看重王妃,這麼多人找了三天還沒找到王妃的蹤影,恐怕已經達到王爺的極限。你難道忘記以前試圖調戲王妃的董智是怎麼死的?北漠的皇子、國舅爺,不都因爲王妃的關係而被王爺下了狠手?王妃就像是王爺體內的一張鎮魔符,如今符紙被揭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許久沒聽到沉默寡言的大哥一口氣說出這麼一番話,而且有理有據,極爲可信,慎行目瞪口呆,事情似乎更加棘手了。

“可是,這分明就是對方的奸計,是圈套,王爺豈能看不出來?”

“對方只是給王爺兩個選擇而已,如果王妃在王爺心目中的位置足夠重大,那麼,對方已經很清楚王爺會做的選擇。”

慎行不敢置信謹言的推斷,用一對手臂去換對方口中的地址,若是對方只是信口開河,砍下來的手臂可不能再裝回去了。退一步講,就算對方果真信守承諾,給了地址,他們也找到了完好無損的王妃,一向自負驕傲的王爺還年輕,以後的幾十年又如何度過?沒了一隻手還好,兩手全無,連他都不能再想下去了。

而王妃呢?王妃當然不是那種會背棄王爺的女人,可是她看到王爺那副殘廢的樣子,又如何能好過?恐怕要揹負着內疚過完一生了。

“大哥,你讓兄弟們看好自己的兵器,不管是刀劍還是匕首,決不能讓王爺輕易拿到。”慎行急匆匆地離開。“我去守着王爺,不能讓他做傻事。”

龍厲房間內的燭火通明,慎行守在門外,不管再累,還是敏銳地豎着耳朵,心想着裡頭一有風吹草動,他就衝進去,說什麼也不能讓王爺砍了自己的雙手,換來王妃的下落。

結果,這屋子裡的燈火就亮了一整夜。

房內,龍厲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這三天裡,不斷地有消息送來,從方圓五里的地方找到方圓十里的地方,甚至不停地往外擴展,從鎮子裡找到郊外,甚至搜到偏遠的小村落,可還是沒有。

這一夜,他感受到時光的一點一滴流逝着,彷彿心口被什麼東西給堵住,隱隱疼着。

他倒是小覷對方的厲害了。

曹譯註的人馬依舊把季慶東軟禁起來了,可是想來季慶東早有所準備,他沒有跟任何人聯絡,那是他三天前找人劫走秦長安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一切對策。

因此,就算把季慶東關起來,一天沒找到外面的那些劫匪,他們就不受控制,只會按照先前季慶東的囑咐來做事。

到了時候,若是真要他們殺人,他們會毫不遲疑地殺人。

季慶東給他兩個選擇,一個是砍斷自己的手臂,換來秦長安的消息,只要他去的及時,就能見到秦長安,但若是見到的是秦長安的屍體或者她已經被人傷害,他們兩人的人生全都毀了。或許,這纔是季慶東的真正目的。

若他不捨得送上一對手臂,過了季慶東跟那些賊人交代的時間,他們會直接把秦長安殺了,他會後悔一生。

不管他答應還是不答應,對他而言,都是一次重擊。只不過前者至少爲秦長安爭取營救時間,她有可能會死,但也有可能被成功救下來。

已經是千鈞一髮的時刻了,容不得他拖泥帶水,遲疑不決。

“長安……你要等我。”他幽幽地吐出了這句話,那一霎,他覺得自己好像花光了所有力氣。

他很清楚,四年前他對秦長安還沒有太深的感情,看着她在他面前墜江之後的那兩年,便過的鬱郁不快。而如今他對秦長安的感情已經深入骨髓,彼此都有過要白頭到老的承諾,若是因爲他的一時猶豫而失去了最好的營救機會,讓秦長安在絕望中死去,他又會如何?

他能保住自己完好無缺的四肢,卻能保住自己完整的心嗎?沒有了秦長安,他四肢健全,長命百歲又如何?

“慎行。”在天邊已經有淡淡的亮光浮現,龍厲朝着門外的身影喊了一聲。

“爺,有何吩咐?”慎行緊張兮兮地問道。“是要用早膳嗎?您昨天也沒怎麼吃,身子恐怕撐不下去……不如喝一點清粥,就算沒胃口也要吃啊,人是鐵飯是鋼,您若是倒下去,屬下就更不知道怎麼辦了。”

“把你的劍拿來。”沒想到龍厲會突然說了這麼一句,犀利的目光帶着深究,眼眸裡有什麼在跳動,慎行還沒有全部看清楚就被他的目光鎮住,再想細看的時候,龍厲的眸子裡一句一片平靜,再無其他。

“爺,您不能這麼做!”

“爲什麼不能?”燭光在龍厲的臉上跳躍,那張臉似乎跟平日一樣,並無任何改變,卻又好似完全不同了,幾道陰影橫布,生生地將他骨子裡的陰鶩勾勒出來,讓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覺得想要後退。

慎行被問的愣了一下,不解龍厲話裡的意思,三十歲開外的男人表情有些發傻,愣愣地吐了一句。

“爺,那可是一雙手臂啊!”

龍厲看着他一臉吃驚,帶着不敢置信的神色,卻只是勾脣一笑。“沒了一對手臂,會死嗎?”

“只要救得及時,不至於死……可是……”慎行臉上風雲變色,心驚肉跳地迴應,實在太過震驚,因此而語無倫次。

“本王不能失去她,手臂當然重要,但遠遠不及王妃在本王心目中的位置。”龍厲“最好的時機不能錯過,否則,沒有重新再來一次的機會。”

“可是,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見得非要王爺用這種方法,也許馬上就能得到王妃的消息也不一定——”

“四年前,她從懸崖邊跳下去,隨波逐流,倖免於難,已經是一場奇蹟。你覺得一個人能有幾次大難不死的機會?若本王用王妃的性命來做一次豪賭,但你我都明白,人的生死就在一線之間,性命比任何東西都更加脆弱,這樣的後果,本王不想承擔,也承擔不起。”龍厲的臉發白,但語氣依舊不容置疑,霸道專制,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慎行慚愧地低下頭,無法再迎上龍厲的目光,的確,他們已經找了三天,希望越來越渺茫,再拖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而此刻,拼的就是速度,搶得就是時間,可惜對方並不打算留給他們大把大把的時間,讓他們慢慢找,所以纔會送來了這一封信。

這一封信,就像是來自地獄的催命符。

慎行不由地想,如果他們可以在天亮前找到王妃的下落,那就可以扭轉被動的情勢,至於那些該死的傢伙,就算王爺不發號施令,他也會把他們一個個砍了!

可惜,他們不分晝夜地找,分成六派人馬往不同的方向去找,已經耗費了最佳營救的時機。

“慎行,本王命令你馬上動手,你知道如何避開要害,斷臂之後,本王要依舊清醒。”一旦得到秦長安的消息,他要親自趕過去,要親自確認她安然無恙。

龍厲的聲音摻雜了幾分冷意,但聽上去卻讓人出乎意料的冷靜,在這個時候,主子還能把所有後續事宜佈置的這麼周全,慎行不由地心下一跳,猛地擡頭與他四目相對。

這一次,慎行沒有再勸說,只因匆匆一瞥,龍厲身後的窗外已經漸漸透出微弱的白色,他知道,約莫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天亮了。

他們沒時間了。

慎行的心情五味陳雜,若不是這次江南之行出了事,他絕不會相信王爺能爲了一個女人犧牲這麼大,可如今他親眼目睹,反而一股悲涼油然而生。

以前他總在暗地裡想,這個主子若能多點人情味該多好,原來,王爺所剩不多的一點真感情,卻全部給了王妃,也正因爲如此,這種感情更容易比一般人的偏執。

“爺,要不你砍我的手臂吧,反正他要的只是一對胳膊,不會看出來的……”慎行取來慣用的長劍,一臉凝重,彷彿要去趕赴刑場的英勇,突然靈光一閃,他丟下劍鞘,將長劍往龍厲手裡一塞。

“我說過,不會拿她的性命來開玩笑!”龍厲的臉陰沉的要滴出水來,眼底結了一寸寸的冰霜,他認識到了這件事的嚴峻,這一場局是靜心謀劃過的,若對方是用一對隨便誰都可以的胳膊就能糊弄過去的,事態就不可能發展的如此嚴重。

秦長安是他的女人,沒有任何人會更擔心她的安危,正因爲太在意、太緊張,反而每一環都不能草率行事。

見慎行依舊僵立着不動,龍厲從他手裡奪過長劍,下顎緊繃,緊握着那把沉甸甸的長劍,朝着自己的左臂用力揮下。

當場血花四濺,慎行眼看着那長劍已經深入手臂一半有餘,馬上要全部沒入骨肉之中,他還是不受控制地撲了過去,把長劍拔了出來,丟在地上,繼而封住龍厲的幾大穴道。

下一刻,慎行撕下衣袍一角,手忙腳亂地給龍厲包紮好搖搖欲墜的手臂,龍厲強忍着痛,已經是痛的滿身冷汗,他的臉色一陣青白,怒斥一聲。“慎行,你在做什麼!”

“王爺,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慎行聽得出龍厲嗓音下的隱忍,那條左臂剛纔搖搖晃晃,看上去已然是隻連着一層筋皮罷了,這竟然是王爺親手砍的,這得有多麼狠心啊!

“少轉移話題,把劍拿來。”龍厲徹底怒了,臉色蒼白如紙,左臂傳來的疼痛他已經無人用言語來描述,但比起他年少毒發時候忍受的那些來說,這一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真的!窗外有聲音!”慎行大步流星地走到窗戶外,猛地推開,剛纔聽到好似輕輕敲擊窗戶的聲響,可是這裡是二樓,怎麼可能有人敲窗戶呢?

窗戶一開,就有東西飛了進來,一道黑影飛快閃過兩人的眼前,那團東西最終準確地落在桌上。

龍厲定睛一看,攔住慎行的手,痛意正在一分分剝奪他的感知,甚至讓他的眼底一片灰暗,他強撐着自己的身體,才能確認這東西當真是那隻被起名爲“飯桶”的靈隼,是秦長安從一顆蛋養到已有一個男人手臂長的身形。

可是,靈隼和白虎都在王府內,爲何靈隼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從京城到蘭康鎮,就算騎千里馬不眠不休,恐怕也要十天左右,但靈隼是世上罕見的靈獸,甚至可以不遠萬里將稀有珍貴的藥材銜來帶給它的主人秦長安,可見它飛的很快。

龍厲突然眼神一沉,一切都在他的腦海裡迅速連接起來,他咬牙,惡狠狠地說道。“慎行,客棧還有多少人,全部跟我出發!”

話音未落,他朝着靈隼伸出右臂,靈隼直接張開雙翅,落在他的右臂上,他更確定靈隼的到來是某種預兆,不顧滿頭的冷汗和愈發虛渺的視力,快步走出客棧。

一出客棧,靈隼便朝着西南方向飛去,龍厲不顧衆人的阻攔,不肯坐馬車,只因馬車太慢,他怕趕不及。

在謹言慎行的幫助下,他翻身上馬,不顧口中溢出的鐵鏽氣味,用完好無損的右手用力甩動馬鞭,那雙黑眸在晨光中毫無光亮,比黑夜還要陰暗。

“給本王跟着靈隼!跟丟了提頭來見!”

……

天漸漸放亮。

領頭的男人似乎在等待什麼,反覆在篝火旁邊來回踱步,他叫宋光明,是知府大人季慶東的堂兄。

季慶東在三天前找到自己,他剛從賭坊裡被人趕出來,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了黑着臉的季慶東。

那個平日裡總是看不起他的堂弟,這回卻是二話不說,直接甩出三百兩銀子,還掉他的賭債,而且還交代了他做一件事,事成之後,再給他一千兩。

這就是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季慶東沒有贅述對付這個女人的原因,而他們兄弟原本就沒有多餘的感情,季慶東要人,他要錢,就這麼簡單。

待會兒太陽出來後,他就要帶幾個兄弟離開這個鬼地方,他摸了一把絡腮鬍,不耐煩地掃視一週,若不是衝着銀子的面子,他絕不會想踏入這裡一步。

這個石窟有點年頭了,不知道是兩百年還是三百年前建的,據說是在大興佛廟的年代,石窟修成,還曾興盛過幾年,直到後來周圍的村民毫無緣由地失蹤死亡,這個地方就被傳出很不吉利,周邊的村子就陸陸續續都搬走,最後空無一人了。

到了前朝開始,附近幾個鎮子上以乞討爲生的乞丐就把這裡當成是遮風避雨的地方,在鬧饑荒的年份,那些餓瘋了的乞丐甚至曾經把餓死的同伴分食了,因此,這裡就有了個可怕的名字,叫做“惡鬼窟”。

就算近年來江南不再鬧饑荒,“惡鬼窟”裡還是時不時會鬧出人吃人的事情,因此所有江南人都會敬而遠之。能夠留在石窟裡的乞丐,可不是市面上看到的一般的乞丐,他們毫無人性、兇殘無比,除了披着一張人皮,一個個都是瘋子。

但正因爲很少有人會來這個地方,所以石窟內到底是如何的可怕,鮮少有人親眼目睹,至於外地人更不知在繁花似錦好似遍地黃金的江南,竟然還有一個彷彿永遠都不被陽光普照陰暗骯髒的人間地獄。

“大哥,天亮了。”有人在他身後開口,他們在石窟外頭已經待了三天了,什麼都不做,但是風餐露宿的日子實在不好受。

宋光明蹲在篝火旁,天一亮,乞丐們就要出來活動,只要看到他們走了,乞丐馬上就會撲向那個女人……他隨手抓了一把土,撒在越來越小的火苗上,火光霎那間熄滅,只剩下一縷白煙嫋嫋而上。

“走。”宋光明一聲令下,所有人一臉歡喜,都去一旁牽了自己的馬,直接騎馬離開。

馬蹄聲踏碎了清晨的安寧,石窟內三三兩兩有人醒來,他們往石窟口探頭探腦,直到確定了那些手裡拿着刀的壯漢全都離開了,本該惺忪的臉上,一個個露出狂熱的表情。

秦長安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擡起了臉,她晚上不敢閤眼,有一次甚至聽到了鳥兒撲騰翅膀的聲響,彷彿就在自己頭頂,但是一看,自己身邊什麼都沒有,只有那些呼呼大睡的乞丐發出此起彼伏的打鼾聲。

她頭昏的跡象越來越明顯,身子冰冷,難道如今甚至要出現幻聽了嗎?

她以爲靈隼會感應到她的召喚,飛來她的身邊,可惜,這一切都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危險的氣息無聲地遊走在空氣中,她眼前的場景必定會讓她終生難忘,一個個乞丐甦醒,起身。

期間他們沒有說一句話,但是眼神卻是相通的默契,全都朝着她走過來,連幾個上了年紀的都步履蹣跚地跟在後面,彷彿生怕去的晚了,分不到一杯羹。

他們很少說話,在這三天內,至少秦長安幾乎沒聽過他們頻繁交談。他們彷彿早已被剝奪了身體裡的靈魂,猶如行屍走肉,麻木不仁地遊走在這個世間,腦殼空空,已經喪失了思考,只剩下野獸般的本性。

有人直接衝了過來,毫不收斂的力道,猛地把秦長安抓了起來,她靈巧閃過,對方沒料到她會反擊,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但一人倒下,卻激怒了更多人,又有兩個男人撲過來,一人抓住她的肩膀,她剛剛用解脫術躲開了對方的鉗制,眼前一黑,卻是一道真實的刺痛傳入她的四肢百骸。

站在她身後的男人,手裡緊握着一塊尖銳的瓷片,深深地刺入她的後背,她的整個背上全部是血。

聞到真實的血腥味,衆人並沒有任何停手的頓悟,反而那一張張臉像是重新點上了的蠟燭亮了起來,眼神充斥着貪婪的光芒,咧開了嘴,張牙舞爪地涌向中央。

四面楚歌,她根本無力應對幾十個男人的圍攻,二哥教她的幾招擒拿和解脫術,也只能一對一,手上沒有任何兵器,只能赤手空拳。

漸漸的,她的氣息愈來愈混亂,喘着粗氣,臉色發白,出手毫無力氣,綿軟的力道再也推不開堵在自己面前的人。

她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手臂被人用力抓住,還有人從身後扯住她的長髮,她動彈不得,揚起有些髒污的小臉,惡狠狠地瞪着他們。

“嘭。”有人直接朝着她肚子揍了一拳,她頓時一陣虛弱綿軟,腰腹傳出劇烈的抽搐疼痛,她忍不住地低呼一聲,彷彿有什麼溫暖的液體,沿着雙腿間緩緩溢出。

不好!

她的孩子!

堅持了三天,如今體力用盡,背後受傷,再加上肚子被大力擊打,她一想到在她身上馬上要發生什麼,一種強烈的絕望襲擊了她。

誰也沒料到這個孕婦有這麼大的力氣,險些被她逃脫,被她打翻的幾人更是一臉兇悍地逼近,看她因爲那一拳而痛的臉色煞白,有幾人發出得意的笑聲。

一個臉上有疤痕的男人獰笑着靠近,再度擡起手,狠狠甩了她一個耳光。

因爲那一巴掌的後頸,教她的頭更痛,一股酸水涌上,直想作嘔。

就在下一瞬,身後揪住她頭髮的力道鬆開了,她咬牙使出最後一丁點力道,推開了旁邊鉗制着自己的男人。

還沒反應過來,忽見眼前有什麼一閃,一行七八人轉眼間屍橫滿地,頭顱亂滾,連臨死前的慘叫聲都來不及喊出。

“長安!”

因爲手臂上的力道鬆開了,她沒能馬上穩住自己的身體,狼狽地摔在地上,下巴磕在地上,似乎破皮了,但是那些細微的痛楚,已然無法讓她再分心了。

她不敢置信,會在此刻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她不久之前已經出現幻聽,該不會如今還出現幻影了吧?

吃力地擡起小臉,她眯了眯漸漸無神的眼睛,想把那個朝着她快步奔來的男人看得更加清楚,他依舊一襲紅袍,在寒冷晦暗的石窟裡如此鮮明。

那一抹紅,紅的耀眼,紅的張狂,彷彿他是這世上最特別的存在,獨一無二。

但眼底生出一層水霧,讓她無法看清他臉上的五官和表情,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的發不出任何聲音。

在一派人羣中,龍厲看到了她,狠戾冰冷的眼神總算有一絲緩和,但在落到秦長安身上時候,殺氣又現。

往日那明豔自信的小臉,如今卻蒙着灰塵,有些髒污,那軟嫩溫潤的脣,如今卻乾裂結塊,那璀璨明亮的她趴在地上,下巴磕破了,正在流血。

“殺!全部殺光!”他用右臂抱起秦長安,一雙眼通紅,薄脣勾起嗜血殘忍,咬牙切齒地逼出這一句。

他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暗衛手起刀落,人頭一個個被削飛,滾在各個角落,一具具只剩下破損的軀體搖搖晃晃,那一幕彷彿是深夜百鬼出行,幽靈動盪。

血光飛濺上石窟內壁隱約可見的佛教雕像上,半睜着眼悲天憫人的佛祖,無慾無求,卻在此刻染上一派血色,看上去透着一股詭異的陰森。

充斥在鼻尖的難聞氣味彷彿被他身上的沉香味道遮蓋了幾分,她根本無力再支撐,在龍厲的懷裡昏了過去。

“爺,全都處理乾淨了。”謹言利落地斬掉最後一個乞丐,疾步走了過來。“鎮子上最好的大夫就在外面,是曹大人派來的,王妃受了傷,讓大夫來看看吧……”

龍厲下顎一點,他壓低身子,光靠右臂無法把秦長安整個抱起,此刻他扶着她後背的手掌,感受到不斷從這件土黃色的衣裳裡溢出來的溫熱血液,他小心翼翼翻過來一看,驚覺她背上的鮮血正在汩汩而出。

“爺,讓屬下來吧。”謹言於心不忍地說,憂心忡忡。“您也是,左臂的傷絕不能再拖了,您剛纔還騎馬——”

龍厲轉過頭,置若罔聞,緩慢地打量一圈石窟的光景,滿地狼藉,剛纔兇狠扭曲的衆人,早已四肢不全,身首異處。

然後,他蒼白的嘴角,無聲勾起,一道微弱的笑意冷酷又嗜血,在他的脣畔一閃即逝。

下一刻,他面無表情地發號施令。“把這裡燒了,燒個乾淨。”

謹言馬上答應,得到了王爺的應允,他才小心地把秦長安抱起來,走到石窟外的馬車,年過半百的大夫早已侷促地站在旁邊等待,一臉爲難。

陽光下,這個紅袍男人的左臂被草率地綁緊了,但因爲他執意要騎馬,傷口顯然變得更嚴重,即便穿了一身紅,左臂上的衣袖幹了又溼,溼了又幹……

大夫沒看過這樣的病人,瞠目結舌,這是打算完全不想要那隻手臂了吧,纔會這麼死命折騰?!

至於這個不苟言笑的護衛手裡抱着的女子,已經陷入昏迷,臉上除了磕破了下巴之外,並無其他明顯傷痕,只是衣袍下不斷低落的血液,讓大夫留意到她後背的傷,當機立斷地說。

“快,把夫人放到馬車上,小心,要側放,讓老夫看看她的背上。”

謹言把秦長安放下的時候,看了一眼旁邊的龍厲,試探地問了句。“爺,還是先讓大夫幫您看看吧。”

龍厲看也不看他,“少說廢話。”

說完就鑽入馬車,簾子放下,留下大夫跟謹言在馬車外乾瞪眼。

謹言低聲解釋:“大夫,待會兒幫夫人處理好了傷口,我們就馬上回鎮子上。若要什麼藥材,你儘管提。”

“當然,曹大人早就準備好了,等老夫看過夫人的傷勢,馬上就開方子。”

秦長安側躺在鋪着柔軟狐狸毛的馬車裡,龍厲解開了她身上那件破舊的袍子,讓她只着白色寢衣的身影映入眼底,這纔看清楚那一道傷痕,傷痕很細,看來是用尖銳的東西劃過,足有他手肘那麼長,從後頸蔓延到腰際上方,皮肉翻滾,傷的很深。

他額頭的青筋暴突,蒼白陰邪的面容上壓抑着隱隱冒出來的怒氣,等大夫進來了,他才移到秦長安的面前,握住她的小手,卻又危險地沉默着。

老大夫倒也沒有扭扭捏捏,直接給秦長安處理了傷口,擦拭了後背的血跡,再抹上利於傷口癒合的金牌傷藥,平靜地說道。“這位爺,夫人背上的傷並不嚴重,幸好背上沒有什麼要緊的穴道,只不過傷在背上,不太容易癒合,千萬要小心靜養。今天可能會發熱,出過汗就好了。”

見龍厲只是點頭,依舊不語,老大夫爲了保險起見,又伸出手替昏迷的少婦把脈,驀然面色大變。

“糟了。”

剛剛暫時放下心的龍厲猛地擡頭,眼神驟然恢復了剛纔的層層冷意,彷彿有人趁他不曾防備,給他一記悶拳。

他的嗓音鮮少如此緊繃:“怎麼了?”

“夫人剛纔動了胎氣,差點小產……”老大夫看龍厲那副渾身帶刺的模樣,也不好意思查看,只能指導龍厲。“您看看夫人雙腿之間,可有異樣?”

075 衝冠一怒爲紅顏038 她懷孕了075 一起蹲大牢034 怎麼配站在你身邊062 我的感情很珍貴057 願意被你套牢020 到時候,任君處置016 謀害皇孫094 差點小產027 你真的惹火本王了097 你不能抱我,我可以抱你004 同生共死039 陰陽調和062 看上有夫之婦?034 無力反抗033 我就是善妒,如何?042 打龍厲的臉045 竟敢私奔042 上癮了嗎009 冬至的審問025 老蚌生珠嗎?086 不許再上我的牀029 以色侍人072 兄弟攤牌025 老蚌生珠嗎?069 喊誰大舅子呢?067 嘴上說不要045 竟敢私奔004 這世上的女人都不如她063 說喜歡你,你還不信035 忤逆他?035 被人挾持028 到處都是秘密001 煥然新生060 她手裡有春藥075 憐愛之情?001 洞房花燭夜009 陸仲自盡036 及笄禮物078 命不該絕015 包子的誕生052 二十歲的童子雞?046 見招拆招085 在牀上,萬事好商量017 鬥智鬥勇020 砍死明遙023 以牙還牙005 你比劇毒還厲害011 特別的新年禮物056 家法伺候075 憐愛之情?033 守護本王052 誰是獵物087 男人的樂趣006 給的承諾069 喊誰大舅子呢?024 那人是他!043 爹和兒子的互動010 沒本事就別來勾引057 做一筆交易080 眼睜睜看你上花轎?089 爹跟兒子吃醋088 喝醉反而不好辦事097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003 是個瘸子084 魔煞星轉世005 你比劇毒還厲害048 吃的死死的029 新的寵物052 家花不如野花香002 這幾個姿勢用過嗎023 以牙還牙002 她是藥人041 賞他一夜002 雪地裡的擁抱045 火上澆油012 生孩子他會緊張?007 你在緊張?030 簡直反了072 兄弟攤牌026 我看上的,向來喜歡獨佔002 她是藥人039 想跟你翻雲覆雨021 他的玩物097 未卜先知的能力093 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062 我的感情很珍貴010 沒本事就別來勾引048 這才叫投懷送抱?009 冬至的審問039 秦長安,你對我下毒?089 你想被人捉姦在牀?054 葉楓的心上人060 她手裡有春藥067 找到葉楓的證物008 爺的嘴只有一個人能親007 南陽人名字都這麼溫柔嗎056 你把本王踩得太低了(今天有二更)031 本王要你長命百歲
075 衝冠一怒爲紅顏038 她懷孕了075 一起蹲大牢034 怎麼配站在你身邊062 我的感情很珍貴057 願意被你套牢020 到時候,任君處置016 謀害皇孫094 差點小產027 你真的惹火本王了097 你不能抱我,我可以抱你004 同生共死039 陰陽調和062 看上有夫之婦?034 無力反抗033 我就是善妒,如何?042 打龍厲的臉045 竟敢私奔042 上癮了嗎009 冬至的審問025 老蚌生珠嗎?086 不許再上我的牀029 以色侍人072 兄弟攤牌025 老蚌生珠嗎?069 喊誰大舅子呢?067 嘴上說不要045 竟敢私奔004 這世上的女人都不如她063 說喜歡你,你還不信035 忤逆他?035 被人挾持028 到處都是秘密001 煥然新生060 她手裡有春藥075 憐愛之情?001 洞房花燭夜009 陸仲自盡036 及笄禮物078 命不該絕015 包子的誕生052 二十歲的童子雞?046 見招拆招085 在牀上,萬事好商量017 鬥智鬥勇020 砍死明遙023 以牙還牙005 你比劇毒還厲害011 特別的新年禮物056 家法伺候075 憐愛之情?033 守護本王052 誰是獵物087 男人的樂趣006 給的承諾069 喊誰大舅子呢?024 那人是他!043 爹和兒子的互動010 沒本事就別來勾引057 做一筆交易080 眼睜睜看你上花轎?089 爹跟兒子吃醋088 喝醉反而不好辦事097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003 是個瘸子084 魔煞星轉世005 你比劇毒還厲害048 吃的死死的029 新的寵物052 家花不如野花香002 這幾個姿勢用過嗎023 以牙還牙002 她是藥人041 賞他一夜002 雪地裡的擁抱045 火上澆油012 生孩子他會緊張?007 你在緊張?030 簡直反了072 兄弟攤牌026 我看上的,向來喜歡獨佔002 她是藥人039 想跟你翻雲覆雨021 他的玩物097 未卜先知的能力093 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062 我的感情很珍貴010 沒本事就別來勾引048 這才叫投懷送抱?009 冬至的審問039 秦長安,你對我下毒?089 你想被人捉姦在牀?054 葉楓的心上人060 她手裡有春藥067 找到葉楓的證物008 爺的嘴只有一個人能親007 南陽人名字都這麼溫柔嗎056 你把本王踩得太低了(今天有二更)031 本王要你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