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秦長安笑着走前兩步。
周奉嚴見別院門口站着人等候,沒想到真是秦長安,她並未穿的太過華麗,一如當年還是靖王妃的模樣,只是匆匆眨眼之間,兩人居然一年沒見面了,不由地,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寒冬臘月的,怎麼能讓娘娘在外頭等?”
周奉嚴面露擔憂,不是作假,一臉的不贊同,他雖然許久沒見到自己的徒兒,但也知道三個月前她剛生下一對龍鳳胎,雖然出了月子,但在寒冷冬日,還是應該凡事小心,更別提她如今是尊貴的皇后娘娘,就算是普通女子,在產後也該保護自己,免得種下病根,以後難以根治。
“師父,別囉嗦了,我們馬上進去吧。”她彎脣一笑,主動攙扶着周奉嚴,往正廳走去。“一路上還順利嗎?”
“挺好的。”周奉嚴淡淡一笑,等翡翠倒了茶水,他的確覺得口渴,雙手端起茶碗,正在那一刻,秦長安纔看到他左手少掉的兩根食指和中指,面色驟然大變。
感受到秦長安突然的沉默,周奉嚴喝了一口熱茶,急忙把茶碗擱下,沉聲道。“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娘娘也該放下了。當初他沒有廢掉我整個右手,對我而言,已經萬分幸運,否則,如今我連拿針都無法辦到……右手雖然少了兩個手指,但並未影響我的日常生活,也不影響我行醫救人。”
秦長安暗暗嘆了口氣,事實上她已經介懷許久,如今天子易主都已經一年了,龍奕也早已不問世事,跟蔣思荷過起了與世隔絕的日子,手中再無半點權力……眼下,她身居高位,應該是她來守護自己的師父,安享晚年了。
“師父身上的傷,也好了嗎?”她又問。
“全都好了。”他點頭,又說。“我年紀大了,養傷很慢,否則,這點傷算不上什麼,娘娘不用太擔心。”
秦長安端起茶碗,在手裡緩緩轉動了兩圈,話鋒一轉,眼神清亮許多。“師父,您在我心裡,這些年幾乎沒變。您還不老,可不能太早服老啊……”
周奉嚴聽出弦外之音。“娘娘還有事要讓我去做?”
“這麼說也沒錯,不過,我想不單是我的夙願,也是師父一直想做的事,更是造福金雁王朝數萬百姓的好事。”她的指腹劃過瓷碗上的精緻圖紋,手指上的永生花琥珀戒指美的炫目,幽幽地倒出一句。
“師父,金雁王朝的醫者,多半都是私人拜師學藝,但不同的醫者能力相差甚多,教出來的徒弟也往往參差不齊。這些人以後成了民間大夫,往往就容易變成庸醫,百姓若是栽在這些半吊子的大夫手裡,不單損失錢財,運氣不好的,會丟了性命。我想着,能不能建立一個書院,接受全國各地想要學醫的弟子,我們不看對方的家世背景,不看對方的年紀,只看他們的資質。哪怕是貧苦出身的孩子,只要勤懇好學,不單可以免去他們求學的費用,若他考試成績出衆,我們還能獎勵他一筆銀子,鼓勵他們競爭上進。”
周奉嚴仔細聽着,若有所思,半響之後,才端起茶杯又喝了幾口。
“娘娘的想法已經很成熟了,此事若做好了,的確是百姓的福氣。他們不會因爲半路出家的大夫而無辜受苦,而我們也能讓雜亂無章的醫術形成一個相對統一的體系,從這個書院出去的學生,無論是再去太醫院考試,還是去民間經營藥鋪,治病看人,至少比那些野郎中強上數倍。對貧苦學生加以獎勵,幫助他們,等他們學成歸來,也能回到鄉野幫助那些保守病患之苦的村民鄉鄰……”
“師父說的很對,當然,我們的學院一定要對學生十分嚴格,畢竟醫者的手下,稍有差池,動輒就是一條人命。依照不同的年紀和不同的資質,我們開三種班,分別爲三年、六年和九年班,但凡能完成學業的,頒發我們學院認證的證書。”
秦長安越說越激動,而周奉嚴的確十分感興趣,他前半生爲了周家而鋌而走險,用不凡的醫術接近了少年靖王,讓顛沛流離的周家人終於可以回到家鄉。他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收了兩個徒弟,一個是秦長安,她雖然是女子,但在醫術上的造詣卻完全不輸男人,甚至還精通製毒和解毒,更有忠義之心。另一個是初六,固然醫術差強人意,比不上他的師妹,但人本分誠懇,把他當成親爹一樣孝順,在周奉嚴斷指養傷,心情抑鬱的那段時間,初六精心照料自己,在他心裡,就跟自己的兒子一樣。
或許,他的這一身醫術,的確應該在他還未踏入墳墓之前,做一些讓自己不會後悔的好事,別白白浪費了。
看出周奉嚴的心動搖了,秦長安趁熱打鐵,粲然一笑。“其實呀,我也是有自己的一點私心,我來辦這家學院,但我畢竟不能拋頭露面,常常出宮,但是交給其他不相熟的醫者,我又放心不下,怎麼想,都只有師父有能力當這個院長。再說了,我想讓師父在京城多陪我幾年,等學院幾年後上了正道,到時候,我再把師父送到老家去養老,享受天倫之樂。”
周奉嚴笑着搖頭:“娘娘可別給我灌迷魂湯了,不過,這件事,我的確可以考慮一下。”秦長安畢竟還是自己的得意門生,但他是個開明的醫者,從未覺得自己的醫術必須藏着掖着,當初將畢生所學教給秦長安,而非自己的孩子。一,是因爲子女沒什麼天分,二,他的子女志不在此,他也沒硬逼着他們繼承自己的一套高明醫術。
但說到底,他除了一對徒弟之外,的確離桃李滿天下,後繼有人有段距離,有些可惜。
如果能教導更多想學醫術的孩子,哪怕很難再出一個秦長安,但至少,能提高這世間大夫的一個水準,不是所有人會幾種藥材,能拼拼湊湊背幾個藥方,像模像樣摸一下脈象,就說自己是大夫,這樣的亂象,或許不是靠他周奉嚴和秦長安兩個人就能徹底扭轉和改變的。
但,如果他們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嘗試,又怎麼知道不可行?
他們若是一年能救一百人,十年能救一千人,可是,如果他們教出了十個甚至一百個合格的大夫,他們就可以一起挽救一萬人甚至十萬人的病患……這樣龐大的力量,的確讓他不得不考慮,若是成了,不單造福百姓,更是造福子孫後代。
“我知道師父一定會答應的。”秦長安淺淺一笑,眼神愈發靈動睿智。“關於醫學院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醫善堂。”
“關於醫學院的教書先生,我倒是認識幾個經驗豐富的民間大夫,若是他們同意,我就跟娘娘推薦他們幾人。”
“好,太醫院也有一些年紀大了就辭官的,我也可以派人打聽打聽。術業有專攻,每個先生負責教授他們最出衆的那部分,不單不會產生分歧衝突,也能讓學生學到最精準高超的醫術。”
兩人談的很投機,在別院擺了一桌酒席,爲周奉嚴接風洗塵,席上,秦長安還喝了幾杯水酒。
“師父,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可有回到周家酒肆去看看?”她搖晃着手裡的白玉酒杯,眼底水波盪漾,隨着熱過的酒水下肚,早已沒有任何架子,儼然還是過去那個在傷痛中迅速成長,堅韌的宛若野草的小丫頭。
“沒再去過。”周奉嚴沉默了半響,才輕輕嘆了口氣。
秦長安垂眸一笑,沒再說什麼,師徒倆就這麼一口口吃着菜,喝着酒,酒足飯飽之後,她在周奉嚴的目送中走出了別院。
周奉嚴望向桌上的酒菜,眼神變得深沉幾分,世事無常,當年那個他曾經因爲一己私慾而利用過的小丫頭,十多年後,居然成了金雁王朝的皇后。
只是,人一旦坐在高位,難免要割捨一些心裡的追求,而秦長安,也是如此吧。
馬車停在了宮門外,還有一炷香的功夫,宮門就要關了。
“皇后,您請上御輦。”
秦長安卻笑着擺擺手:“讓本宮自己走走。”
翡翠隱約察覺到主子的情緒有些異樣,但並不曾追問,只是柔聲說道。“主子,宮門馬上就要關了。”
知道這是翡翠的提醒,她回眸一笑,輕描淡寫地反問。“這不是還沒關嗎?走吧,撐着傘,陪我走幾步。”
“是。”這下子,翡翠不再多嘴,撐着手上的大傘,陪伴秦長安在宮門外緩步走着。
回來的時候,雪越下越大,很快路面上就有了一層積雪,遠處的屋檐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呼出的每一口呼吸,都會迅速在空氣裡升騰起一縷白煙,地上的白雪還未結冰,踩上去窸窸窣窣,秦長安自得其樂地踩在柔軟的雪地上,完全不覺凍腳。
整個世界,都變得很安靜,很乾淨,不曾停下的皚皚白雪,漫天飛舞,她忍不住走出翡翠撐着的傘下,仰起頭,望向幽暗的天空。
這樣的一幕,落在龍厲的眼裡,他並未走到前方去打斷她,心裡卻莫名多了幾分苦澀……宮門關閉有一貫的時辰,這是規矩,但當他遲遲等不到她,外面又在下雪,來到宮門看到的,卻是她在宮門外怡然自得地走走停停,甚至愉悅地欣賞雪花飄舞的景色,又瞬間的出神,他不禁想,讓秦長安甘之如飴地交出她的翅膀,抹殺她想當一隻翱翔天際的大鵬鳥的夢想,是不是太自私了?
可是,感情就是如此,人性也從來都有自私的一面,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會折斷她的雙翅,要她被困在自己身邊一生一世。
“娘娘……皇上來了。”翡翠眼尖,見自家主子遲遲不想進宮門,而宮門口卻出現了一道熟悉的明黃色身影,她心中悚然一驚,連忙壓低嗓音,提醒一句。
“來了就來了吧,你慌什麼?”秦長安抿脣一笑,淡淡轉身,再無半分停留。
也不知爲何,她興許是走的太快,腳下一滑,正在她以爲自己要狠狠摔下去的時候,一對有力的手臂從她腋下把她整個人拖曳過來,緊緊摟在自己懷裡。
虛驚一場,整個人都被他身上的氣息包圍,心跳如鼓,雙手不自覺地抓住他胸口前的龍形刺繡。
“這麼晚了還不回家,非要朕來接你?皇后,宮門都要關了,你倒是自在,站在外頭看雪,難不成想要夜不歸宿?”龍厲趁着摟住她的那一刻,在她耳畔吐出一句,隱約還能聽得到他的咬牙切齒,心中不快。
她臉龐更熱,他的身子倚靠過來,更近地包圍着她,她不露痕跡地推開他,確定自己站穩了,只是右腳踝有些微微的痠痛,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
“臣妾不是及時回宮了嗎?”夜不歸宿的帽子,是不是太大了點?
“還能走路嗎?”龍厲一臉冷漠。
“能走。”她沒好氣地回道,話音未落,就看着他徑自轉身,高傲冷淡,只留給她一個背影,走到御輦的位置,才停下腳步。
“上來。”龍厲留給她身側一半的空位,手掌拍了下軟墊,俊目偏邪,一副霸道專制的模樣,毫無商量餘地。
“臣妾剛纔吃多了,想多走兩步消消食,皇上先行回去吧。”秦長安望向遠處夜色中的雪白,緩緩道出一句,徑自往前走,縱然右腳有些不舒服,但走路的姿態優雅中依舊帶着幾分咄咄逼人的英氣。
跟周奉嚴談的事,剛剛起了一個頭,她真是想冷靜下來仔細部署。這些天她跟龍厲各自忙碌,他幾乎只是把棲鳳宮當成是睡一覺的客棧,而她研製出新的幾味藥茶,除了給龍鳳胎餵奶之外,整日都泡在煉藥房,夫妻倆直到晚上才能碰面。
她有種奇異的感覺……龍厲好似是故意對她避而不見,畢竟,這會兒不比他剛剛登基上位的時候,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他不得不忙,付出大量的時間和心血。此刻,跟西郎國結束了戰爭,西郎國甘願成爲金雁王朝的屬國,眼下馬上就要過年了,到處都是一片溫暖祥和的氣氛,沒道理他這位帝王,反而在年關將至的時候,卻忙的連人影都瞧不見。
前些天,她親自甄選了四位女官到宮裡,這些女子雖稱不上是美人,但容貌清雅秀氣,都是官家出身,端莊大方,做事也伶俐,讓秦長安很滿意。
自打他們前些天鬧了一次後,龍厲表面上像是個沒事人一樣,繼續跟她同牀共枕,但她總覺得他心裡有個秘密。那套被他誤會的綵鳳館的衣裳,被她壓在衣櫃最底下的那一層,本想等有朝一日,他們的關係緩和了,她就讓龍厲嚐點甜頭,可惜今晚見他又是冷着一張臉,她的脾氣也上來了,拒絕跟他同坐。
“跟上。”龍厲的眸光冷幽,嗓音冰冷。
秦長安在前頭一步步地走着,他坐在後面的御輦上目光緊隨,不遠不近保持一段距離,漸漸的,他看出她走路姿勢的細微遲鈍,猛地低喝一聲。“停下。”
她不知道他爲何突然就走下御輦,大步流星地攔住她,皮笑肉不笑道。“朕會吃人嗎?還是你想把自己的腿扭斷了才高興?”
美目瞪着他,可是礙於旁邊還有太監宮女在場,秦長安暫時壓住自己心底的火氣,涼涼一笑。“皇上這是想陪臣妾走走?”
“免了,天寒地凍的,靠你這麼走,回到棲鳳宮至少是半個時辰後了,折騰自己有意思麼?”他毫不客氣地潑涼水,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橫抱起來,往御輦上一丟,蠻橫地下令。“快走。”
秦長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側臉,雖然一路上都有宮燈,但光影在他的臉上交錯,反而把他好看的五官勾勒在深深淺淺的光影裡,只是他故作平靜地目視前方,連一眼也不看她,實在是……
他這人啊,拐着彎想要留她,卻又傲又嬌,連一句好聽話都不肯說嗎?
他脾氣不好,陰陽怪氣的,不喜歡別人挑釁他,小心眼,睚眥必報,做事手段還狠得要命,性子真是不好,可他對她卻不是沒心的人,他不喜歡把承諾掛在嘴上,說的情話不多,多半是在牀第之間讓人臉紅心跳的葷話。
“穿這麼點也敢到天黑纔回宮?”察覺到秦長安的目光久久地膠結在他的臉上,某人猛地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一下她身上的裝束,神情一瞬變得高深莫測,語氣也變得異常陰狠,下一刻,高高在上地朝她開口。“把手伸過來。”
“做什麼?”她雖然是這麼問,但還是迫於某人的淫威之下,把右手伸過去,他表情清冷地掃了一眼,大手牢牢地包覆住她的小拳頭。
兩人相視一眼,秦長安有些尷尬,這才輕笑着解釋。“我今天跟師父一道喝了點酒,所以一點也不冷,真的。”
雖然他這副彆扭的反應,她還是挺難以抗拒的,在寒冷冬夜,能有這麼個小小的暖心關懷,或許比那些漂亮的甜言蜜語,更加受用,更加動容。
龍厲的確發現她的手是溫暖的,完全不像前幾年,到了冬日她就十分依賴他的存在,他知道那是她體質大爲毀損的徵兆,於是這兩年很用心地爲她調養。如今,秦長安不單髮梢的髮色恢復成墨黑,畏冷的身子也開始好轉,說不定他們當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經歷了那麼多分分合合,坎坎坷坷,終於要迎來平靜甜蜜的好日子了?
這些天,他故意不讓自己頻頻往秦長安面前湊,慎行的話雖然像是玩笑,但還是不知不覺影響了他,他想着把秦長安晾幾天,說不定她就會主動貼上來。
結果,秦長安在煉藥房的時間,一天比一天久。
因此,她對他的態度讓他有些生氣,他若不出現在她的面前,分的的時間還不如三個孩子多,她忙起自己的事,往往就廢寢忘食,總是不主動向他靠近。他是她的丈夫,有時候卻備受冷落,好像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一樣,這種感受,縱然淺淡,還是令人心中難忍。
“一身酒氣!朕早就聞出來了!”他氣惱地推開她的手,現在她的手都不涼了,而他彷彿也就失去了一些被她所需要的價值,兩人原本就有點距離,此刻,彷彿像是隔着一座山一樣,讓他迅速變臉。
秦長安笑而不語,當了數年夫妻,她越來越能遊刃有餘地應付他的脾氣。每當他故意疏遠她,一定有着不爲人知的原因。跟龍厲相處,就跟給人看病差不多的道理,他看上去很難招架,刁鑽惡毒,但只要摸着脈象,找到癥結所在,就知道他爲何突然發病。
往他身邊輕輕挪動幾寸,她把臉埋在他的肩膀處,鼻尖輕輕磨蹭他頸部的肌膚,壓低嗓音問道。“怕我發酒瘋啊?”
沒料到她會靠過來,身畔的空氣瞬間一暖,這般的親暱,已有好些天沒感受過,龍厲心頭有些暖流淌過,但臉上還是一派清貴淡漠,眉眼不動。
“皇后知道自己的酒品一般就好。”
她酒品差?這算不算拐着彎罵她人品差?秦長安暗暗地磨了磨牙,跟龍厲相處,當真是一門學問。
有時候,她恨不得帶着孩子扭頭就走,跟他分道揚鑣,再也不回來;但有時候,偏偏又覺得跟這人耗一輩子,也算是一種修行,若能度化了他,也算是功德無量,免得他繼續禍害人間。
回了棲鳳宮,兩人之間的氣氛依舊透着古怪的味道,秦長安稍稍洗漱過後,便坐在牀上,輕輕按揉右腳的腳踝,本以爲只是崴了腳,但沒想到剛纔下地的時候又抽了筋,她無聲嘆了口氣,這兩日她恐怕是不能再出宮了。
龍厲擡手,揮過紅色帳幔,直接坐在她的身畔,把她的腿架在自己的膝蓋上,用力一按。
“痛!”她沒想到龍厲會下狠手,小手重重拍打在他的手背上,“啪啪啪”三聲脆響落在耳畔,一點不客氣。
在下人面前,她給他留足面子,畢竟他是九五至尊,但如今在牀上,他就只是她秦長安一人的夫君,他明知道她的腳在雪地裡崴了下,還按的那麼痛!
她還敢喊痛?就要她狠狠地吃痛纔好!
這麼想着,龍厲的手勁愈發粗魯了,一雙俊眸猶如野獸般透着血色,眼神犀利而狠戾。
她驚得一顆心撲撲跳,彷彿喝酒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她瞧着他的手背被她拍打得通紅,只能收回了手,任由他親手宰割。
見她老實了,龍厲的嘴角才勾起冷冽的弧度。“知道朕在做什麼麼?”
秦長安抿了抿紅脣,無言以對,她也是在不久之前,纔看出他是幫她揉散了筋脈,否則,此刻說不定還抽着筋呢。
剛纔,她的確錯怪他了。
待他好不容易揉散了淤血,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竟然鬼使神差地往上挪移,撫弄着大腿那片滑膩的肌膚。
她猛地從他手裡抽出了自己的腿,這般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倒像是他是哪兒來的登徒子呢。
他心裡一沉,這會兒是真的不痛快了。
龍厲卻不再容許她逃避,兩手撐在她的身側,頎長的身段不斷地往前靠近,那沉重而緊密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那麼熱燙,誘惑着她睜開眼。
睜開眼的一瞬間,他攫住了她的嘴,那一瞬,他只看到他眼底泛着濃重的黑,深深的情慾引着秦長安身不由己地掉進了那一團黑中,找不到出口,只能隨着嘴裡的舌頭不住地吸氣、輾轉,然後在他的身下妖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