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晚再一次睜開眼,看到了朦朧的天色,彷彿昨夜肢體交纏的“審訊”方式,也只是夢一場。
“姑娘,你醒了?”
屋內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
她陡然坐起身,看着自己簡陋的小屋內,站着四個丫鬟,每個人都笑盈盈的。
“誰讓你們進來的?”她倉促地繫緊衣襟,還是瞥到一眼泛着淤青的左胸,眸色更厲,果然,昨晚一切是真的。
“王爺讓奴婢們負責姑娘以後的飲食起居,姑娘先洗漱吧,這些衣物,姑娘今天想穿哪件?”
原本空空的的衣架,上面排了二十幾套顏色各異的冬裝,她伸手隨意摸了把衣袖,比她在陸家穿的料子好了不知多少。
“奴婢擅長梳髮,京城最流行的髮式也難不倒我。”又一個丫鬟笑着說。
她看到老式梳妝檯上的珠寶盒,每一件首飾,美輪美奐,工藝精湛,幾乎閃瞎了眼。
“你們先出去,我不需要別人服侍。”那個男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四個丫鬟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動。
“等我問清楚了再說。”她眸光清冽,臉上雖然有笑,卻沒有溫度。
龍厲一點也不驚訝氣沖沖闖入屋子的人是陸青晚,卻見她依舊一身半舊衣物,好看的濃眉皺成一團。
“您想怎麼處置我?”精緻小臉上怒容鮮活。
龍厲心情不壞,那些恭順賢良的女人……早就看膩了嗎?反而覺得她生氣的模樣出奇的順眼。
“只有你認爲那些叫處置,在別人眼裡,那叫寵愛。”他慢條斯理地說,昨夜的情況,的確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
“堂堂靖王寵愛一個官奴?”她無聲冷笑,痛恨極了這種任由他擺佈的生活。
“不行嗎?”修長白皙的兩指暗暗摩挲光潔的下巴,嘴角勾起,欣賞着她豐富的表情。
“你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陸青晚一時氣結。
你?呵呵,連該有的尊稱都沒了,這麼膽大妄爲的女人!黑眸一眯,他不疾不徐地開口:“你認爲有人敢恥笑本王?”
陸青晚瞪着他,強忍着想要後退的心情。“王爺不需要做這些,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無力反抗。”就算他馬上把她扭送刑部大牢。
“無力反抗呵……”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薄如刀削的脣,陷入沉思,如墨般的眼瞳劃過一抹幽光。
他果然想逼死她!她不願受制,卻又不得不反撲。“王爺捏着我的把柄,我也藏着王爺的秘密,您不想玉石俱焚吧?”
龍厲饒有興味。“本王的秘密?你敢說嗎?”
陸青晚回以一笑:“不到萬不得已,我自然不會說。”哪怕宮裡的人都不知道,龍厲並不是多病,而是中毒……。更是在德妃有孕時就被下毒,追究起來,這不是一件小事。
“小母獅,收起你的爪牙,本王沒打算讓你的把柄見光,你費不着玉石俱焚。”他撩起一抹笑:“既然你我都捏着對方的秘密,不就扯平了?”
聞言,陸青晚緊緊抿着脣,眼若寒星,卻很難看穿他心中所想。
“你理應領情纔對。”他悠然起身,走到她面前,頎長身軀生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他將臉貼到她的耳畔,眼角勾起笑痕。“再讓本王看到這些陳舊難看的衣裳,就別怪本王一件件撕了當抹布用,既然是玩物,也該賞心悅目些。”
陸青晚不看他。“我不需要有人服侍。”衣物可以妥協,她更懷疑那四個婢女,是來監視她的。
“既然不得你的歡心,那就撤了吧。”他愉悅地眯眼,語氣很平和。“從今日起,本王常常要見客,你也在旁邊陪着吧。”
……。
兩個月了,陸青銅一如既往地待在柴火房劈柴,所有下人幾乎都無法跟他套上話,把他當成半個啞巴。
陸青晚沒能再爲他送上一日三餐,偶爾一次遇見,卻是見到她華服美飾,陪着那個高高在上的王爺,他的喉嚨涌出清晰的苦澀感。
劈完一天的柴火,他走去了陸青晚的小院,直到天黑之前,他才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二哥?”一回院子就看到陸青銅,陸青晚的嗓音夾雜着欣喜和愉悅。“你怎麼來了?快進屋坐。”
陸青銅沉默着打量眼前的妹子,藕色暗紋小襖,領口一圈白狐毛,石青色長裙,一撥長髮垂在胸前,行走間衣帶當風,竟讓人不再注意她的左腳微跛,是個年華綻放的佳人了。
他一聲不吭,院落偏僻冷清,屋子裡的傢俱卻是樣樣好的,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就算比不上主人房,這也絕不是一個下人該有的待遇。
她殷勤地給陸青銅倒茶:“我最近有點忙。”
他定定地盯着她燦爛笑靨,濃眉緊鎖,一開口,卻是冰冷嗓音。“你跟靖王到底什麼關係?”
手中的茶壺一晃,一滴滾燙熱水濺到手背上,她不着痕跡的移開茶壺,心也好似被燙着了。
“二哥難得來見我,就爲了質問我這些?”
陸青銅黑着臉:“整個京城都知道你是靖王的愛寵,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他語氣裡的憤怒和不快,刺的她如鯁在喉,她一擡眼,滿目的悲傷早已取代了往日的淡然。
“爹孃雖然都不在了,但我還知道顧及陸家的臉面。”
陸青銅滿心懊惱,卻又不得不狠下心來:“靖王怎麼會讓你見光?就不怕有心之人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嗎?”
她聽出陸青銅言語中的懷疑,面色微變。“你知道我——”知道她是藥人嗎?可是她答應過爹,就連親哥哥都不告訴的,爹按時喂藥的時候,也從不讓人看到。
陸青銅不自在地別過臉,點了頭。
“王爺城府之深,誰也揣摩不到他的用意,二哥的問題我回答不了。”她意興闌珊地說。
“對,我們是下人,他是主子,反正你別犯糊塗,自毀身價就成了!”陸青銅板着臉,突然擡高聲音。
陸青晚不怒反笑,只是眼底的一抹蒼涼,卻愈發清晰。“你我還有身價可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