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沒有……奶水,何必大費周章請什麼乳孃?”在一個男人面前說那麼私密的話題,總是有些不自在,即便他是自己的丈夫,但兩人一旦固執己見起來,就是針尖對麥芒,她不想在此事上妥協。
他的眉宇之間一派清冷,徐徐說道,想用親身經歷說服秦長安。“本王便是喝乳孃的奶汁長大成人,宮裡的任何一個娘娘都是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乳孃,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秦長安雙臂環胸,一副談判的態度,不依不饒。“那是因爲你母妃德妃娘娘身體不好,我的身體很強壯。”
龍厲平靜的口氣添上了幾許陰森氣息:“不光是本王,宮裡哪個皇子公主,不是乳孃帶大的?”宮裡頭自有一套規矩,幾乎每個娘娘都不用母乳餵養子女,女人腦子裡想得便是如何更快地恢復懷孕之前的玲瓏身段和美麗容顏,更早地吸引皇帝的目光,重新拾起寵愛。
她哼了聲,俏臉上滿是漫不經心,不以爲然。
“你們皇家的人都是格外矜貴,但我想自己哺育羽兒,再者,從醫理上說,女人若能自己餵養孩子,對自己和孩子的身體都有益處——”她頓了頓,擡眼瞪了他一下,頗爲不耐煩地說。“反正你不懂,說了也是白說。”
龍厲默不作聲地聽着,臉上沒有喜怒,但潔白耳廓卻默默發紅。
早早地爲孩子找了乳孃,說起來,是有自己的私心。剛出生的孩子,晚上會因爲餓了而哭鬧,在他看來,若是秦長安自己餵奶,勢必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要圍着孩子團團轉,連晚上都要時刻關注孩子,還能分給他多少時間?
若是請了乳孃,便可以明目張膽地讓乳孃帶着孩子,多餘的時間,絲毫不會妨礙他們卿卿我我,單獨相處。
他抿着薄脣,若有所思,眉頭都不皺一下,可看起來就是十分不悅。
“龍羽睡在我們屋子,本王睡不好。”
秦長安皺了皺眉,什麼龍羽啊?連名帶姓的直呼其名,語氣硬邦邦的,這像是三天前纔剛剛當爹的人嗎?搞不清楚狀況的外人,還以爲龍羽這個人,是他的死對頭呢。
紅脣微張,本想馬上反駁,但龍厲卻搶在她前頭又說。“不光是本王,你也睡不好。”
說完,目光落在秦長安眼睛下的一圈青黑上,原本這個女人在懷孕的時候能吃能睡,一覺到天明,可是如今反而晚上動輒被鬧醒好幾次,甚至有一回,他還撞見她抱着兒子餵奶,卻抵不住睏意睡着了。
原來她這幾日太過疲倦,無法安睡,全部被他看在眼裡。對於他的關懷,心裡有點動容,秦長安的眼神微微柔和,但看他還是凜着眼,繃着臉,活像是有人欠他一萬兩銀子的表情,忍不住又跟他叫板。
“我本來就跟你提過,你睡在隔壁的屋子,我跟羽兒一起睡,不就不會打擾你了嗎?是你不肯的。”
他的臉頓時黑了。“本王纔是你男人!”因爲有了兒子,就不要丈夫了,說出去,他豈不是顏面無光?想着她抱着兒子睡在他們的大牀上,而他一個人睡,他的心情很壞,糟糕透了。
“王爺當然是我的丈夫,只是男人對於照顧孩子向來沒什麼耐性——”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言有所指。
目光裡又好奇,還有戲謔,也有掩飾不住的看好戲,看得龍厲臉上淡定,但黑眸裡隱隱閃爍着異彩。
這丫頭,就知道跟他唱反調,指桑罵槐的也太明顯了。
輕輕咳了一聲,他擡了擡這幾日總算能動的左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旁靠着,壓下馬上就要噴薄而出的怒氣,不疾不徐道。“既然是個男孩子,就該從小獨立,總是纏着自己的孃親,日後若是養成個軟骨頭怎麼辦?”
秦長安訝異地看向他,這男人爲了說服她,居然連這樣的荒唐理由都說得出來?
他們的兒子纔出生三天而已,這麼小的孩子無非就是吃喝睡覺,不纏着孃親,還能纏着誰?
她之前的想法,果然得到了驗證,龍厲實在當不了一個慈父。
“女人果然用母乳餵養孩子是最好的?”他沉默了許久,突然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
“當然了。”秦長安一句帶過,不想跟他繼續談論這種私密的話題,畢竟這男人不是個君子,就怕他的腦子裡又生出什麼古怪的想法。
“既然如此,本王就依你。”
秦長安雙眼一亮:“你答應了?”
“天黑之前,你可以親自餵養龍羽,不過,晚上他必須睡在隔壁,找個乳孃和丫鬟陪他,這樣你我至少能好好睡一覺。”
這麼一聽,龍厲是讓步了,但只是妥協了一半而已,畢竟他無法忍受夫妻分居,更加無法容忍有人打攪他的好眠,哪怕那人是他的親生兒子也不行。
正因爲從小就跟着龍厲,對於他在飲食起居上的一些毛病,瞭解的不少,知道他一旦睡不好,脾氣堪比惡魔。
“不同意?”龍厲挑了挑好看的濃眉,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也只能這樣了。”秦長安回答的很委屈。
龍厲彎起嘴角,右手攬住她的腰,她依靠在他的胸膛上,背脊貼着他,身上披着的外袍不知何時滑落,一股熱氣透過單薄的寢衣從身後傳過來,不知怎地,心思就亂了,呼吸也變得細碎。
“就算兒子晚上不跟我們一起睡,你也不能胡來。”
摟抱着她,軟玉溫香依偎着他,鼻尖又嗅聞到隱約的馨香,他這才驚覺,自己萬分懷念着久別重逢的擁抱,她的身軀柔弱無骨,窈窕有致。
“長安,你身上有一股奶香味……”他頓了頓,薄脣若有若無地擦過她的耳畔,雙臂不自覺地收緊,將她整個人都圈在自己的懷裡。“很好聞。”
她的肩膀瑟縮了下,也不知爲何,對他的觸碰格外敏感,她急忙轉過頭,認真地說。“待會兒三舅過來給我看剛做好的藥皂樣品,別讓人看笑話。”
知道他的情慾來的又急又快,就算如今只是調情,她也不想被他拉下水,免得待會兒更難拒絕。
果不其然,龍厲胸臆一堵,說不清滿溢在其中的是什麼滋味,只能悻悻然地鬆開了懷抱。“爲什麼答應跟蘇家一起做生意?”
“你不喜歡?”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他的神色依舊冷淡。
“可是我喜歡,反正你也要趁着這段日子,跟承平候商量鹽井的事,我也該找點事做做。老爺子提出這個建議,我覺得可行,不但能賺銀子,還能造福老百姓,沒什麼不好。”她嫣然一笑,美目晴明。清亮的嗓音擲地有聲,有着她一貫的堅定。
“你就不怕老頭子算計你?”蘇長林雖然早就離開官場,但可以說是一頭老狐狸,而且,既然要跟秦長安合作,製作那些她在北漠已經取得不小成就的藥酒藥浴之類的東西,爲何他們一直瞞着他?
“若是被算計了,那就是我學藝不精,當年在北漠經商的時候,你以爲我一開始就能賺的大筆銀兩?我也曾經搞砸過幾次,也曾經遇到過巧舌如簧卻心懷不軌的合作對象,但最後我還是撐過來了。一個商賈,若是不知道什麼是失敗,也就不懂什麼纔是成功。”秦長安成竹在胸,眼波閃爍。
他瞪她,可惜他在北漠跟她相見的時候,她已經在商場上佔得自己的一席之位,沒能跟她一起扛過那些辛苦的日子,讓他有些內疚,墨眸陰沉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可她卻絲毫無懼,很堅決地握住他的手臂,迎視着他。
她比他還執拗。
“其實老爺子對你已經改觀了,這麼多天,他肯定想通了當年德妃的死,跟你並無關係,他不該遷怒你,那是毫無道理的。只是老爺子好面子,一時拉不下臉來跟你解釋。但是他允諾了我一大筆紅利,這是給我們孩子的壓歲錢。他不讓我告訴你,或許是怕以後見了面尷尬,但你不能否認,老爺子很想修復你們祖孫之間的關係。”
“你想做就去做吧,只要不累到自己。”龍厲終於還是鬆了口,勉強地擡起左手,揉了揉她的長髮,只是因爲他的左臂還是不怎麼能動,因此這個姿勢看起來透着古怪。
也不知哪裡來的衝動,秦長安只想討好他,只想哄他開心,或許這些天他的確備受冷落,不及思索就壓在他的身上,紅脣在他面頰上輕輕一啄。
龍厲震了下,一時弄不清楚她在做什麼。
“三郎,你要對我們的兒子好一點。”她故意放軟嗓音,軟綿綿的嗓音宛若羽毛,搔弄着他的心尖。
“本王對他還不好?”低啞的嗓音隱約有笑,還帶些無可奈何。
想起三天前,因爲第一次當爹,他甚至在冰冷的院子裡站了約莫兩個時辰,至今那一夜的回憶,彷彿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其實,那一晚,我不想讓你在屋子裡,是因爲我有點害怕。”
“害怕?”龍厲很少聽到這個字眼從她的嘴裡說出來,畢竟,她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是鎮定自如,泰然處之的。
“嗯。”她輕輕地應了一聲:“我擔心,因爲我的特殊,我們的孩子也是異於常人的……先前,關於藥人的記載少之又少,甚至沒有提及藥人還能生育兒女,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一個特例,但凡是特例,帶來的結果是好還是壞,都是未知的。”
龍厲眉頭深鎖,臉色難看。“你怕生下一個三頭六臂的孩子?”
她輕忽一笑:“或許吧,但看到羽兒的那一眼,我心都化了。他看起來很好,比我想過的更好,至少在外貌上來說,他跟其他孩子沒有兩樣,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怎麼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他一臉倨傲,說的理直氣壯:“本王的兒子,一定是人中龍鳳,聰穎無雙、貌比潘安。”
這一番話實在詭異,生生破壞了剛纔的氣氛,“噗嗤”一聲,她忍不住笑了:“我一直很好奇,你的這些自信到底是哪裡來的?”
笑過之後,她隱約明白,龍厲是想打消她內心的懷疑和擔憂,不免心中又淌過一陣暖流。
他笑了笑,不由分說地一把握住她的手。柔軟光滑的小手,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掌裡,意外地顯得相當契合,彷彿他們天生就該這般十指糾纏。
她怔住了,訝異地望着他,他眼神含笑,更顯得俊美無儔,有着天人之姿。心頭一緊,彷彿一波酥麻的電流由掌心直透入骨,她忍不住回握住他的手掌。
他低語:“長安,你仔細想想,我們兩個的命運,早已緊緊地纏繞在一起。若沒有遇到你,我或許無法活下來;一開始我們彼此都看不上對方,可是竟然在多年後成了夫妻;之前我們以爲你很難懷孕,但你卻給我生了個健康的兒子……你不覺得,我們一路走來這麼多故事,像極了一個傳奇?”
心情莫名地被平復,她笑着點頭,眼神溫柔,沒有打斷他,而是靜靜傾聽。
“羽兒跟其他孩子就算有些不一樣,我們也可以把他保護好,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秘密,對嗎?”
他的眼睛那麼黑,那麼亮,好似天上的煙花在綻放過後,碎成點點光芒,令她神魂顛倒,更別提,他此刻的嗓音,浸透着罕見的溫柔耐性。
她啞然無語,只覺得胸臆之間翻涌着一場風暴,又是激動,又是滿足,又是歡喜。下一瞬,她已然環住了他的脖子,彷彿漫步雲端,飄飄然起來。“我就知道你表面嫌棄,其實很喜歡羽兒——”
“虎毒不食子,我當然喜歡自己的兒子。”他驀然打斷她。“因爲,我喜歡他的孃親。”
“啊?”秦長安不敢置信地擡眼,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表白,又是怎麼冒出來的。
“我可能沒那麼喜歡孩子,但會對我們的兒子多幾分耐心,因爲他是從我心愛女人肚子裡蹦出來的,是我們生命的延續。更重要的是,他的存在,讓我更相信我們可以白頭偕老,就跟這世上平常的夫妻一樣。”
他知道自己娶的不是一個尋常女子,她是藥人,萬中無一的藥人,一個真實存在鮮活奇特的藥人,但他卻不願他們的結局,因爲她的與衆不同而有了巨大的變數。
“我希望羽兒是個平常的孩子,聰明也好,愚鈍也罷,只要他活的快樂就好。”秦長安趴在龍厲的肩膀上,如今沒了那一顆圓滾滾的肚子,兩人可以毫無間隙地貼合着,她發現,自己也很喜歡這般的親密相處。
修長的手指穿梭過她柔軟的長髮,他拂過她的後背,扯脣一笑,眼底的最後一絲陰暗終於被祛除的乾乾淨淨。“就這麼點要求?”
“你相信嗎?若是金子,遲早會發光的。皇家的那一套教養孩子的規矩,繁複至極,兩三歲就開智,琴棋書畫、騎馬射箭,恨不得樣樣精通,難道皇家就教出來許多青年才俊?”她頓了頓,又說:“不,我認爲只有當一個孩子知道他真正想要什麼,再加以引導,才能讓他走上正途。”
她認定陸家教養子女的方式,更加切合實際,陸家三個子女,哥哥練武,她學醫,雖然武學和醫術都是極爲枯燥的事情,需要堅韌不拔的精神纔能有所成就,但他們依舊不曾錯過豐富有趣的童年生活。
龍厲津津有味地聽着,秦長安雖然年輕,但顯然她的想法足夠成熟,陸家雖然是個小門小戶,但兄妹三人卻都能有堅韌的性格和一技之長,相反,皇親貴胄裡,卻多得是荒唐的人物,最不乏的便是感情麻木、自私自利又不學無術的例子。
“羽兒以後想學什麼,本王不會干涉。”他最終開了金口。
她的小臉瞬間亮了起來,皇族男子多霸道跋扈,骨子裡都是大男人,但此時此刻,她卻被龍厲的豁達所感染,將他的脖子抱得更緊。
“那晚上可以讓他跟我們睡一起嗎?”
龍厲眼波一沉,繞了這麼一大圈,敢情她還在想怎麼說服他,差點就上了她的當!他磨了磨牙,惡狠狠地拉開她的手,不讓自己心軟。“不行,秦長安,你遲早要習慣,孩子會長大,本王纔是要跟你共度一生的人。”
秦長安的眼珠子一轉,笑了出來。“你聽起來好像很哀怨。”
“怎麼能不哀怨?哪個晚上不跟打仗似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他陰測測的哼了一聲,瞧了一眼面前面頰粉紅,氣色很好的女子,意味深長地說。“更何況他在屋子裡,很礙事。”
若她還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秦長安便是個傻子,她氣急敗壞地推了他一下。故作兇狠地說。“坐月子不能有房事。”
他突然不說話了,當初周奉嚴也曾經跟他說過一些懷孕要注意的事,女子生下孩子之後,不方便伺候男人,好像確有此事,只是心情無端端沉入谷底,臉色變得難看。
“本王會注意的。”雖然他的確蠢蠢欲動,畢竟忍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等到她把孩子生下來,可是總是被她耳提面命,顯得他有多麼飢渴……
事實上,他是餓了,很餓很餓。光靠摟摟抱抱,是無法填飽他等待數月的胃口。
她抿了抿嘴角,隱約聽到外面翡翠的說話聲,想必蘇家三舅已經來了,給龍厲撫平紅袍上的褶皺,兩人這才分開。
龍厲一走出屋子,謹言慎行便迎了上來,他眉頭一皺,望向身後的屋子,冷淡開口。“去書房。”
謹言把門關上。
“爺,徐家遺孀帶着一雙兒女,把徐家的宅子賣掉了,回了孃家。徐巧斌的夫人是個小家碧玉,家裡並不富裕,只是在回到孃家之後,卻又買了一個三進院子,不但如此,還在街上開了一家胭脂鋪子。孫武信裡說,他跟蹤這位徐夫人多日,發現暗中見過徐夫人的,是宮裡的常輝公公。”
龍厲冷嗤,語氣極爲輕蔑。“因爲可以得到一筆更加豐厚的補償,所以纔對賀將軍家屬的賠償金不屑一顧,這愚蠢的女人可知道她拿下的錢有多燙手?拿到了好好藏着等過了個三五年且不說,反而大張旗鼓地買房子開店鋪,就不怕有命拿沒命花?”
“徐夫人對孃家說是朝廷給的安撫費。”謹言補了一句。
龍厲斜斜地靠在書桌旁,眼神落在謹言慎行的身上,無聲冷笑。“官員猝死,朝廷的確會給一筆銀子,撫卹官員家屬,不過,這筆銀子大抵是這個官員五年的俸祿而已。以徐巧斌的官職,他一年的俸祿約莫是兩百兩而已,五年也就一千兩,要想買的下三進院子和一家鋪子,這是癡人說夢。再者,朝廷付銀兩,有既定的渠道,常輝是皇上面前的紅人,這種小事怎麼可能勞煩他?”
慎行臉色發青。“爺,難道真是——”真的是皇帝的授意?
龍厲置若罔聞,話鋒一轉,眼神愈發凌厲冷銳。“讓孫武把這個徐夫人看好了,免得有人殺人滅口。”
“若是徐家遺孀當真給重傷的徐巧斌下了毒,害死自家的男人,得來這麼一大筆的銀兩,爲何她還活着?一旦她泄露風聲,對那位可是大大的不利。”
“徐巧斌剛死,他知道這個時候,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徐家人,賀坤又被抓住了,如果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死了,難保不讓人做出其他聯想。但徐夫人離開了京城,等同離開了衆人的視線,到時候再下手,就方便多了。”
謹言慎行兩兄弟聽主子這麼說,心裡一片寒意,曾幾何時他們都覺得這個主子實在內心陰沉,但如今看來,若主子沒有滿心城府,又如何應付這麼多仇敵?
“顧太山那裡還順利嗎?”龍厲沒有繼續糾結賀坤一案,他要做的事很多,既然對方懷疑他拉攏太多武將,那麼,他便當做不知道賀坤惹上的麻煩。
“爺,很順利,從東北方的山腳下,果然挖出來了。”慎行的語氣難掩驚喜,濃眉也高高擡起。
“有多少?”他語氣沉了下來,眼底並無任何喜色。
“保守估計,至少有兩千石。”謹言面無表情:“西南方的剛剛開挖,還未傳來消息。”
“讓那邊的人小心行事。”龍厲說完這一句,再無任何言語,謹言慎行無聲地離開書房,留下他一人。
顧太山。
沒錯,那是他買下的一座山,是給秦長安的禮物,山裡藥材品種多,山腳下溫暖溼潤,適合她開闢藥田。
不過,買下顧太山,卻不是最近的事,他告訴秦長安,他花了七萬兩的價格買下,但事實上,這是他在三年前就買下的山頭。
顧太山的山下,有鐵,數以千計無窮無盡的鐵礦。
鐵,表面上的價值或許不如金銀,但是另一個方面而言,卻勝過金銀不知多少倍。
除了這世上大量的農具是用鐵製作而成,戰爭,也離不開鐵,鍊鐵,打造兵器,再英勇善戰的將士,也不可能手無寸鐵地衝鋒陷陣。
這便是他的秘密。
除了金礦銀礦之外,鐵礦也是牢牢地控制在朝廷的手裡,是否開採,怎麼開採,開採多少,全都有嚴格的一層層關卡。
而他,是在一次意外之中,發現了顧太山山下竟然有鐵礦的事實。
他沒有任何遲疑,以七萬兩的價格買下,但是這兩年,一直讓山頭空着……直到幾個月前,龍厲才命令守在顧太山的手下把鐵礦石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出來,藏在附近的一個山莊裡。
沒想到顧太山,最終還是被他所需要。
如果可以,他寧願那座山一直空着,只是讓秦長安種下一些藥草,做成藥材,救人性命,而非染上這麼沉重的企圖,甚至被血腥纏繞。
天很快黑了。
他並未點燃燭火,彷彿已經很習慣一個人在黑暗中獨處,若是當真走到最後一步,他不必有任何惋惜,只因他原本就無心無情,不是嗎?
他曾經問秦長安,若有一天他不再是王爺,她在乎嗎?
她說她不在乎,只在乎他是否只愛她一人。
但是他在乎。
他在乎的是,他決不能讓自己在詭譎難辨的局勢之中淪爲落魄悲慘的下場,更不能因此而把自己的妻子孩子拖到地獄,皇子爭奪的戰役之中,壽王龍錦的死,是他一手促成,他更不可能重蹈覆轍。
什麼樣的地位,才能毫無破綻地保護秦長安的身份?才能讓她是藥人的秘密,長埋地下,無人得知,更無人貪婪地想要飲盡她的鮮血?
答案,很簡單,是唯一的。
黑暗之中,彷彿有一個少女的影子,瘦弱又堅韌,她緩步走着,是一個跛子。
龍厲靜靜地盯着她,許久,許久,那深若冰潭的黑眸終於漾開一絲波瀾。他上半身稍稍往後仰,悠閒地擱在書桌上的右手輕輕敲擊着,窗外鑽進一絲月光,映得骨節分明的手指更加細緻修長。
他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眼,屋內早已空無一人,耳畔傳來女子輕柔的呼喚。“三郎。”
龍厲沒有任何遲疑,直接朝着書房的門口走去,打開雙門,踏碎了滿地月光。
他雖然不是武將,沒有一身蠻力,他一向靠的是頭腦和算計,換言之,他最不能容忍的是,這一場戰役還未開打,就滿盤皆輸的結果。
……
皇宮。
蔣思荷休養了半個月,總算養出了幾分元氣,但是如今皇后有孕,是後宮最要緊的事,太醫院的太醫每日都來給皇后把脈,絲毫不敢怠慢,生怕這個孩子保不住,自己也同樣保不住肩膀上的這顆腦袋。
只是爲了保險起見,直到臨盆的日子,蔣思荷還是隻能躺在牀上靜養。
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男人照例來看望蔣皇后,說了幾句安慰貼心的話,事實上,半個月前的冬至,的確是他的那些話,激怒了很少發怒的蔣思荷。
蔣思荷變得沉默許多,十次見面,又九次她是捧着書看,很少看他一眼,眉眼盡是冷淡。
他們彼此都很清楚,他們中間隔着一顆火藥,說不定哪一日,火藥就會被點燃,爆炸,將他們努力維繫的感情炸的粉身碎骨。
他沒有再提及楚白霜三個字,而蔣思荷也沒有再談及,一切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涌,他們兩人擁有一種近乎可怕的默契。
蔣思荷的改變,龍奕看在眼裡,過去這個女人只是看上去清冷些,如今,眉眼之間卻有一絲哀愁和鬱鬱寡歡,怎麼都化不開來。
堅強的女人,不見得就不會被傷害。
比如此刻,蔣思荷坐在牀頭髮呆,容顏漠然,沒有掉淚,甚至表情沒有一絲悲切,但是龍奕就是覺得,她的眼神裡,全都是對自己的嚴厲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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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結束,我回來啦…。從今天開始,連續四天更八千左右,回家的路上雖然好累,皮膚也過敏了,但是還是牽掛小可愛們,打算熬夜碼子,有人歡迎我回來嗎哈哈,新年旺旺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