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蠟燭無聲地滴下燭淚,櫃子無聲往兩邊打開,紅袍男人宛若夜間出沒的幽靈般,緩步走出來。
紅帳內的女人半坐在牀上,她身着白色寢衣,青絲垂在腦後,美目半合着,看不出是睡着還是醒着。
龍厲坐在牀畔,還未開始脫衣,已經看到她幽然睜開眼,靜靜地望向他。
“你來了。”
“今天有點晚。”他慢條斯理地扯下腰帶,卻見她跪坐在他面前,主動替他解開外袍,整整齊齊地摺疊起來,放在牀側的矮櫃上。
“今日,我遇見了凌雲。”她垂着眼,順手給他拆下腦袋上的流蘇金冠,此言一出,果然感覺到他身子變得緊繃。
“那個叫凌雲的,就是溫如意?”他挑了挑眉,問的心不在焉。
“你不知道?身邊的暗衛沒跟你報備我每日行程嗎?”她淺淺一笑,直接戳破了某人裝模作樣的一套,笑意透着滿滿當當的慧黠。“我還以爲你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全都查清楚了呢。”
“是查了一點,你想知道當年是誰埋伏在邊境處,讓他帶回的所有人全軍覆沒?”他輕哼一聲,俊臉依舊倨傲,懶洋洋地靠在牀邊的軟墊上,睨了她的笑靨一眼。
他當然是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暗衛的通報,雖然內心不喜她跟溫如意見面,即便是毫無安排的偶遇,也夠他心情不好的了。可是秦長安主動提及此事,毫不遮掩,光明磊落的行徑,由不得他在多心生疑。
畢竟,他已經得到秦長安的心,溫如意就不再是他忌憚的情敵了。
秦長安若有所思。“應該是南陽的皇族。”
他拉過她的小手,擱在腹間把玩着,神態慵懶,卸下了在外的陰狠氣勢,不疾不徐地開口。“不止一人,南陽是個崇尚多子多福的國家,宮裡的皇子歷朝歷代至少有十來個,雖說皇子裡頭多半是沒用的廢柴,但總歸也有一些對皇位虎視眈眈的。溫如意被送出去當質子的時候,那些兄弟就沒想過他有朝一日能回來,二十年後,溫如意居然憑着自己的本事讓金雁王朝開了個先例,讓正值壯年的質子重獲自由,就足夠那些傢伙擔驚受怕,輾轉難眠的了。”
因此,纔會對溫如意痛下殺手。
她的眸光閃爍,緊緊地鎖住龍厲的神情,緊追不捨。“當今的南陽國君,是以前的十一皇子,此人荒淫無度,酒池肉林,對南陽毫無貢獻。真是可惜了,若能讓溫如意回去,纔是南陽的希望,他絕不會把南陽百姓當成是魚肉來宰割。”
“王妃,你這麼晚還不睡,就是專門要說這些話給本王聽的?本王看上去像是耳根子軟的男人麼?”他似笑非笑地轉向她,那雙幽深的黑眸閃耀着冷厲的光芒。“休想讓本王管南陽的那些破事,當初溫如意接近本王,百般獻殷勤,無非是要本王給他在父皇面前說些好話。既然他得以有了重歸故里的機會,本王就跟他兩不相欠了,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看着龍厲躺下,已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沉住氣,嘴角綻放一道清麗的笑容,主動趴在他的胸膛上,傾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看着一顆小腦袋枕着他的胸口,青絲在微弱的燭光下散發着柔和的光芒,龍厲那雙幽深似海的黑眸之中,閃過一道幾不可查的驚詫。
難得她這麼主動恭順,乖巧聽話,他身爲男人自然受用,但一想到她不過是要他幫落魄的溫如意一把,卻又高興不起來。
他話鋒一轉,不再談溫如意,修長手指撩起她的一縷髮絲,纏繞在指尖。
“你放蛇把康如月嚇得魂飛魄散,康建非但沒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反而對這件婚事更加上心,據我所知,他已經跟皇兄談過了。而且聲稱這是意外,並沒有把過錯推到你身上,果然老奸巨猾。”
她擡起小臉,直直地望向他,冷聲道。“若他真心寵愛這個女兒,就該爲康如月的將來着想,可是爲了康家的利益,不管康如月受到何等驚嚇,他都不會改變決定。其實他心裡也清楚此事跟我脫不了干係,偏偏捉不到我的把柄,更何況約我出來是康如月的想法,不如說此事是意外,給康家一個臺階下,他倒是心意已決,勢在必行。”
“康建胃口不小,竟然想讓本王當他的女婿,也不怕折煞他。”他傲慢自負地哼了聲。
秦長安一手擱在他的心口,一手撐着下顎,素淨的臉上五官精緻,眉眼動人,紅脣邊笑意浮動,卻什麼話都不說。
“笑什麼?”他長臂一伸,捏住她的下巴,黑眸半眯,俊美無儔的臉上邪佞增生。
“什麼人才配當你的岳父?”
她清淺的笑容,將他的心一下一下地撓着,他無法控制心癢難耐,手掌撫摸上她的臉頰,嗓音微沉。
“陸家固然不是什麼高門大戶,但你父親陸仲醫術高明,爲人正直,比那些成天不擇手段只知道往上爬的官員倒是強上不少。只是他明明知道本王在孃胎裡就被下了毒卻一聲不吭,選擇自保,這筆帳,本王還沒來得及跟他算,他就在天牢裡自盡了。”
溫情的瞬間,在他們兩人之間,總是稍縱即逝。
氣氛瞬間就變了。
她聽的不快,板着臉,捏了他的腰肉一把:“有人對懷孕的后妃下毒,這本就是你們皇家的醜事,一旦見光,牽連甚廣。我爹小小的太醫令,他若開了口,恐怕早就被林皇后害死了。”
“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麼?”龍厲不忍見她生氣,笑着環住她的腰,將俊臉埋在她的肩窩處。“一碼歸一碼,到頭來,你父親還是把你留給了本王,這筆帳就算了,本王承認,他當得起本王的泰山。”
雖然暫緩了心中怒氣,但她還是變臉了。“你別自以爲是,我爹若還在人世,想必不喜歡你當他的女婿。”
龍厲此人太奸詐、太陰沉,又是個腹黑狠毒的傢伙,那些大戶人家不過是貪慕他的身份,但她爹卻並不愛攀附權貴,即便龍厲身居高位,也不會是他必須接受龍厲的理由。
“你這女人!”他眉頭一皺,環住她細腰的雙手也被她用力扒開,他不免有些氣惱,但氣惱之餘,卻並不想離開她,反而想更靠近她。
他果然被套牢了吧。
“本王告訴你一件事,當初陸家因爲被扣上的是通敵叛國的罪名,所以陸仲即便在天牢撞牆而亡,也被認作是畏罪自殺,在這種敏感的情況下,他的遺體是無法葬入陸家祖墳的。不過,當年本王動了點手腳,用另一個死囚替代了他,被丟到亂葬崗埋了——”
果不其然,原本氣的裝睡的秦長安頓時爬起來,用力搖晃着他的手臂,眼眶微紅。“我爹如今葬在何處?”
“在本王一個別院地下室的冰棺內。”
她美目撐大,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力道漸漸加大,心中的震驚久久不曾平息。當年父親出事,她纔剛滿九歲,實在無力做什麼,更沒想過父親的遺體會被安放何處。
龍厲無聲嘆了口氣,把她整個人抱到自己身上,兩人的面孔就在咫尺之間,他貼在她的耳畔,低聲說道。
“當初本王也搞不清爲何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或許是因爲他把親生女兒這個送到本王身邊,解決了本王的難題,本王就大發慈悲,讓他死後落個清靜。不過如今看來,一時衝動,反而是做對了。”
他閉了閉眼,多年前的那個景象,居然再度清晰浮現在他眼前。陸青晚那個小丫頭,趴在撞牆死去的冰涼屍體旁,她臉上的蒼白震驚、慌亂惶恐,無處可藏,而她繃得僵硬的小身板,卻透着一種詭異的感覺。
當他的視線落在她的雙手上,才發現她雙肩控制不住地聳動,右手緊握着什麼,五指裡滲出鮮血,一滴一滴,無聲滴落在天牢的冰冷地面。
鬆開。
鬆開手啊,蠢丫頭!蠢貨!
他聽到十四歲的自己,心中滿是不快的謾罵,但最終她昏倒那一瞬,伸手接住她虛弱綿軟的身體的,卻也是言不由衷的自己。
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他就已經下了命令,讓人把陸仲的屍體暗中送到一處偏僻的別府地下室,並用冰棺保護屍體不腐爛。
但此事,他很快就拋在腦後,畢竟他貴人多事,直到陸青晚的貞潔被他毀掉之後,他才偶爾有個念頭,想讓她知道陸仲的屍體在他手裡,便是想要她徹底臣服。
可是最終,他還是沒能說出口,只因他有着不同尋常男人的怪癖,越是刁鑽的女人,他越感興趣,她一次次激怒了他,他非要用自己的手段來把她馴服。
時光流逝,直到她在他面前墜江,他也沒告訴她。
如今,說出真相,龍厲從未有過的輕鬆,不知何時起,這件事也成了一塊懸在半空的石頭,直到此刻才落了地。
“搞定了康家之後,本王陪你一道把你父親送回陸家祖墳,讓他風光下葬,如何?”他忍不住憐惜之情,那是他對別人從未有過的心慈手軟,不吝再給承諾。
秦長安有些不敢相信地凝視着他,兩手捏着他的俊臉,啞聲道。“真的?”
龍厲再度點了點頭。
“真的。”
“三郎,你真好。”她沉默了半響,終於鬆開捏着他臉的雙手,心情複雜,極爲窩心。
“本王對你是最好的,這一點毋庸置疑。”私底下,一聲“三郎”就足以挑起他心中所有的柔情,龍厲將她緊抱在懷裡,他本以爲能給她一分喜愛,便是最多。
沒想過秦長安卻給自己帶來了更多的滋味,原本靖王府對他而言,只是一個遮風避雨的住宅罷了,即便華麗輝煌,卻從未讓他覺得溫暖。
不過,有了秦長安的靖王府,意義早已截然不同。
讓他在外跟官員周旋的不耐煩或是惱火之後,回來的路上只要想到她,就能迅速滅火。一旦解決了手邊的事情,無論多晚,他都會從書房下的地道通往芙蓉園,哪怕在牀上不做什麼,也要跟她同牀而眠。
而此刻,他那顆冷硬無情、甚至不屑世俗感情的心,好似被春水包融,那種暖意令人沉迷,一發不可收拾。
“既然本王這麼好,能不能當你們陸家的乘龍快婿,嗯?”他俯下俊臉,跟她鼻尖相碰,嗓音帶些低沉的鼻音,聽來好似來自一把古老的樂器。
“你我不已經是夫妻了嗎?”她笑着退後,他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臉上,有些癢。
龍厲的那雙眼黑幽幽的,好似一口深不可測的古井,能讓秦長安親口承認他纔是她喜歡的男人,極大地滿足了男性的尊嚴。而如今,她的笑容是透徹心靈的,是由內而外的,是真正愉悅,是一個正在愛人和被愛的女人煥發的光彩,甚至還有女子的嬌俏,而不再是過去那副麻木冷淡的樣子。
他的眼神一熱,心裡熱了,身體也迅速熱起來,雙手緊緊箍住她的手腕,整個人把她壓倒在柔軟的錦被上。
光是看到他那雙情慾滿滿的黑眸,秦長安就知道龍厲想要做什麼,她卻曲着腿,不讓他繼續逼近,白皙嬌嫩的那張臉上,一雙眼忽閃忽閃,慧黠靈動,好似藏着千言萬語。
“既然是夫妻,怎麼能丈夫看得到卻吃不着?”他的長指點上她的眉心,指腹按住那一顆硃砂痣,他的嗓音裡已然蘊滿慾望。
“你馬上要納妾的消息,確保沒有傳到西廂?我不想讓她難過,卻又不能太早告知真相,免得她以爲我遭遇冷落,我只希望她可以安安靜靜不被打擾地過日子。”
白嫩赤足抵住他的胸膛,柔軟富有光澤的長髮披散在腦後,宛若美麗綢緞,身上只着寬大潔白寢衣的秦長安,不知道在龍厲的眼裡,自己是多麼不加修飾卻又美的驚人。
他的手掌輕輕地扣住她纖細的腳踝,從腳踝緩緩向上,撫摸這她如今已經可以健步如飛完好無損的左腿,這種溫柔至極的撫摸,好似在她平靜的新湖內丟下一塊巨石,濺起巨大的水花。
聞言,他氣定神閒地說。“當然,西廂服侍的丫鬟,本就是拔了舌頭的。”
秦長安一怔,怪不得她幾次去西廂,都覺得那些丫鬟不怎麼說話,其實不是她們惜字如金,而是根本不能說話!
感受到她熾熱的瞪視,他抓住她的左腿,勾住他的腰際,俊長的身軀往前一傾,龍厲懶得在節骨眼上跟她聊天。
兩人身體毫無間隙地貼合着,觸碰着,她眉頭緊蹙,任由他飽含感情地輕撫着,知道此刻已經不容她拒絕。
“我有話要說——”
“做完了再說。”
她很堅決。“不行,你先告訴我爲什麼要割了她們的舌頭。”
“爲什麼?”他皮笑肉不笑,停下手裡的動作,因爲壓抑而微微扭曲的嘴角,扯出一道詭譎的笑意。“因爲在高價的誘惑下,有人出賣了你母親的下落,而將消息賣給的那方,正是康家。你說這樣的下人,該不該剪掉舌頭?”
秦長安啞然無語,但源源而來的沒有驚詫,只有寒意冷絕,她幽幽地說。“沒錯,果然是康伯府,將那些孤兒養在一個見不得光的宅子裡,犧牲幾十條性命,只爲了煉成一個藥人。讓自己多活幾年,這種混賬,一定不能讓他死的太痛快。”
“康達早年被政敵暗算,喝下了一種毒藥,雖然很快解了體內的毒性,但還是留下了後遺症。因此,他不斷地蒐羅民間偏方,但非但沒有緩解他的痛苦,反而不可避免地傷害了他的身體,折騰了一兩年,直到他不知從哪裡,知道了這世上有一種存在,叫藥人。而他身邊親信,知道他的想法,介紹了他的一個老鄉,正是邪醫羅同,但是此事可大可小,一旦被人知曉,他身爲伯爺,皇親貴胄,卻草菅人命,自然不能把人養在京城。於是,他就在滁州暗中委託羅同,並派人從全國各地的人牙子手裡買來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從小豢養在偏僻的院子裡。”
“羅同的來頭,我剛剛查明,你還記得黑龍寨的那個從山上金梅果提煉毒物製毒的男人嗎?他也姓羅,叫羅象。”
龍厲下顎一點,對於此人,他有點印象。畢竟這世上的醫者不少,但精通毒藥的人卻很少,而秦長安也在這方面頗有造詣,所以他當時的確多看了羅象兩眼。
“羅同是羅象的老子?”他記得羅象其貌不揚,但那雙眼睛卻極爲陰鬱,看似平靜,實則透着一股子的瘋狂。
而羅同已經入土,很少有人記得他的長相,但豢養衆多孤兒只爲了煉出一個罕見珍貴的藥人的,必定不是什麼充滿正氣的大夫,一定有一顆瘋狂的心。
這一點,羅同跟羅象很是相似,若是一家人,有着相通的血液,那就能夠解釋一切了。
秦長安的眼神沉下:“羅象有五個兒子,羅象是唯一能夠繼承羅同衣鉢的,他年少輕狂,跟羅同爭吵之後一氣之下在外遊蕩。後來轉戰到了黑風山,跟黑龍寨的寨主一拍即合,他製毒,黑龍寨販毒,他嚐到了其中的利益甜頭,就留在了北漠。”
真是孽緣,她帶領官兵把黑龍寨的老巢剿了,當場死了一半,而藏身山洞的羅象被逮住了,抓回去秋後問斬,嚴格來說,羅象也是死在她手裡的。
真沒想到,羅象的老子羅同把她生母莊福囚禁壓迫了十幾年,把人當成是牲畜,把人的性命當成是草芥,他的兒子的性命,由她來終結。
這就是所謂的一報還一報,因果報應嗎?
“康達知道了當初有個少女逃出來,生怕自己的罪行暴露,這二十年一直在派人追捕,不得不說你生母的運氣很好,好幾次都生生躲過了。”
她無言以對,生母莊福用的是接近孤僻閉塞不跟外人交流的二十年生活,才得以在金雁王朝的最底層活了下來,這樣的代價,可不是一般人能付出的。
“可是你說,如今康伯府知道我生母就在靖王府,難道不會懷疑嗎?”懷疑她跟生母莊福的關係,只要順藤摸瓜,就能查出她是真正的藥人。
“當然會懷疑,但懷疑的是我,而不是你。”他的指腹帶着微涼,暗示性地拂過她柔嫩的脣瓣,那雙黑漆漆的眼瞳,眸色幽深幾許。“他懷疑本王跟他一樣,也是因爲想要百毒不侵,想要長生不老,才把你生母困在靖王府,試圖找到把她煉成藥人的法子。”
“他已經懷疑,卻按兵不動,真沉得住氣。”她嗤之以鼻,一臉滿是嘲弄。
“他暫時不動手,並認爲本王跟他是一丘之貉,所以更放心地在皇兄面前推進康家跟本王的婚事,想看看本王是否能跟他同流合污。”龍厲的眼底有什麼一閃而過,大手從寢衣下襬鑽了進去,面不改色地問。“納妾沒那麼多講究,康家勢必要把康如月送進來的,過不了多久,靖王府就熱鬧了,到時候,你可不許冷落本王,知道嗎?”
怎麼反而倒過來了?
明明納妾的人是他,她該擔心的是他移情別戀吧,怎麼反而他還擔心她不待見他?
她故意輕咬下脣,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娶不娶妾室也不是我說了算,王爺想在康如月那裡當一回新郎官,嚐嚐嬌美鮮花的滋味,我難道還能阻攔?”
看着秦長安口是心非,有話難言的表情,他心裡一片明瞭,心情大好,難得秦長安還知道跟他撒撒嬌,他彷彿瞬間飄飄然,置身於雲霧中,騰雲駕霧。
“等除掉了康伯府,靖王府以後絕不會再進一個新人,本王今生只娶一妻。”
只娶一妻?
這話不是頭一回從龍厲嘴裡說出來,可見在感情上頭,他雖然霸道專制,但卻並不朝三暮四。
心靈深處鼓譟了起來,一根輕輕的羽毛,不重不輕地劃過她的心坎,升起一股莫名的騷動。
她又問。“是嗎?”
“是,你居然懷疑本王?”他很堅持,也很堅定,眼神幽然熾熱,壞壞地扯脣一笑。“看本王怎麼讓你口服心服。”
她的胸前一涼,寢衣已經被他拉開,她卻沒有拒絕,心口暖熱膨脹,彷彿有什麼東西滿的要溢出來。
龍厲是愛屋及烏的,正因爲喜愛她,纔會對她爹、她生母如此照顧,不讓爹死後不得安寧,不讓生母顛沛流離……
眼前的一幕,實在讓人臉紅心跳,龍厲埋在她的胸前,壓着她的身體,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如瀑般的黑亮長髮,映襯着她如雪的肌膚,黑白分明,相映成輝。
他滾燙的脣,從她的脖頸處緩緩往下,撩撥着她,她的理智緊繃着,突然那根弦崩落,整個人燙的宛若一個火球。
她的嗓音帶些壓抑:“不要。”
“真的不要?”他擡起了俊中帶邪的臉,嘴角生出勾人的笑意,眼神曖昧多情。“還是不要停?”
秦長安雙耳紅的要滴出血來。
龍厲得意一笑,再度埋下俊臉,一路往下。直到她控制不住身心的盪漾和酥麻的感覺,重重地按住他的後腦,身體在他脣舌的撩撥下無聲顫抖,他才停下來,將她緊緊抱住,宛若一頭大貓,親密無間地蹭了蹭她滾燙的小臉。
“這個姿勢,本王一直想試試,就怕你不肯。”
她閉上眼,不看他,只是他露骨火熱的話,還是讓她難以走出動情的境地。
她實在低估了在牀第之間花樣百出的他!他到底是看了多少春宮圖,才能對這種害羞的技巧沉迷其中,不能自拔!連自詡大膽的自己都覺得不忍直視,可偏偏跟他配合的對象是自己,秦長安有那麼一瞬間,不敢回想剛纔他對她的所作所爲,若是尋常的大家閨秀,興許早就找個房樑羞恥地自我了結了。
“夫妻之間,有什麼害羞的?”一連串低沉的笑聲,從他的喉嚨溢出,他自負地打量着秦長安臉上未曾退卻的紅潮,只覺得在歡愛中的她,格外嫵媚迷人。一想到她是爲他而動情,他整個人又再度僵硬起來。
“你對我做的這些招數,是尋常夫妻會用的嗎?”她總算壓下心頭的澎湃激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可是想到剛纔那種古怪奇異的技巧,卻當真讓她猶如置身於醉生夢死的幻境,她就不免慚愧起來。
龍厲絲毫不覺得做錯,一臉洋洋得意,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本王只想對你一個人這樣那樣,只想跟你一起享受閨房之樂,嚐嚐這靈肉合一的銷魂滋味,難道你不覺得高興?”
小臉冷若冰霜:“你以後少看那些春宮畫,你再這樣折騰下去,我可保不準哪天要翻臉。”
聽到這不快的警告,他卻頗爲不以爲然,但看着她雙目含春的神態,他再度心中一動,未曾得到宣泄的身體不自覺地貼近她玲瓏的曲線,低聲誘哄道。“我的好王妃,牀笫之間本就講究痛快淋漓纔好,何須條條框框?”
瞧着他纏人的姿態,那麼緊繃火熱的男性身軀磨蹭着她的柔軟嬌軀,她有些哭笑不得,自打她坦誠心中有他之後,心情果然有了很大的轉變。
以前他若是不知疲倦地歡愛,她總會激惱不快,如今卻很難拒絕他的求歡,畢竟要讓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禁慾,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小手主動掀開他的寢衣,雙掌輕柔撫過他腰腹間清晰堅實的紋理,頓時見他眸色深沉如黑夜,薄脣上揚,似笑非笑地睇着她。
她雙眸一熱,剛纔他所做的撩撥,有別於往日,她不禁有些好奇,男人對女人那麼做,能讓她感受到新奇又飄然的滋味,如果倒過來,女人對男人做,是否也會產生劇烈不凡的反應?
白雪般的嬌軀覆在他的身上,她的脣輕微地貼在他的喉結上,感受着肌膚下脈搏的跳動,果不其然,龍厲的口中溢出一道低不可聞的嘆息,身體也瞬間繃的宛若拉緊的琴絃。
抱着新奇的態度,她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從他的脖頸到好看的鎖骨,再到他的胸前,緩緩悠悠地往下移動……直到他的腰際。
就在此刻,她突然感受到一個很大的力道,從雙臂中傳來,把她瞬間壓在身下,只見他的臉上盪漾着狂野魔魅的光彩,薄脣殷紅似血,那種要吃人的眼神透着滿滿當當的慾望,看得她心跳加速,喉嚨乾渴。
“你這磨人的小妖精……”他徹底化被動爲主動,對她耳鬢廝磨,沒料到他常常嘲笑不懂情趣的木頭,不過是現學現賣,卻能令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