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不知該把視線放哪裡好,但木已成舟,也沒什麼好害羞的。
她打量起他的身子來,昨晚都是他在賣力,她從未主動觸碰他,自然不知道他的身段居然……這麼無可挑剔。她誤以爲他該是文弱書生那種偏瘦無肉的單薄身材,沒料到他寬肩窄腰,胸膛的肌理分明,增一分減一分則沒那麼完美,沒有常年練武的可怕肌肉,卻也不至於被風一吹就倒。
雖然毀了容,身軀卻沒有任何被責打過的疤痕,皮膚也比一般漢子來的細緻白皙,也對,毀掉他引以爲傲的俊朗面容,是爲了讓他對現實低頭,認清身份。但如果連身上都是傷,就失去了伺候男人的本錢,誰要一個從頭到尾都是醜陋疤痕的小倌啊,花錢辣眼睛嗎?
她這般想着,回過神來,目光竟然落到了他的下身——腦袋哄一聲炸開來,怪不得昨晚她腿間極爲不適,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她不是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千金小姐,她是醫者,就算對牀事不精通,也不可能懵懂無知。不過,她從未見過男人完整的裸身,更未曾見過男人的那活兒。練習扎針的金人上有這個部位,做得很粗糙,沒有活人看着這麼生動。
她皺着眉頭,它偃旗息鼓的時候都這麼壯觀,她又是如何承受這種可怕的壓迫?不禁有些好奇,他在小倌倌裡,是被人壓還是壓人的角色?
他這麼倨傲被動,理應是被人壓的那個吧,所以昨晚,算是一展拳腳,一雪前恥?
目光重新回到他的臉上,他的黑髮披在腦後,銀質面具泛着微光,她不知怎麼的突然伸出手去,但卻遲遲沒碰上那副面具。
她笑着收回了手,這麼一看,明遙大咧咧地佔據了大半張牀。恐怕是因爲擺脫了小倌倌那種骯髒地方,沒了心事,纔會睡得這麼隨性。
既然是第一次,那就由着他吧。
把錦被蓋回他光溜溜的身體上,下了牀,只是她不曾留意到,牀上的男人側過身子,臉朝內側,那雙冷然黑眸驟然睜開。
她剛纔想做什麼?
想要拿下他臉上的面具?
她一落地,雙腿險些軟下,都說女人第一次纔會痛的撕心裂肺,原來不是一回生,兩回熟啊。
倒了一杯涼水,她緩緩喝了幾口,靜默不語地穿衣,起身前往隔壁的淨房洗澡。
在熱水裡泡了會兒,才消除身體的疲憊,她回了屋,見他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圓桌旁等她了。
翡翠貼心地端來一碗避子湯,往明遙面前一放,表情難看。
“喝吧。”
藥味濃烈,他垂眸沉思,只是正襟坐着,卻沒動手。
她卻伸了手:“我來喝吧。”
翡翠臉色通紅,大呼大叫:“郡主!這是他應該喝的!哪能讓郡主喝藥,他卻佔了便宜,樂的自在?”
這個丫頭是在給她樹敵嗎?她對明遙好,是希望明遙體會到她對他的用心,不找她的麻煩,所謂禮尚往來,各取所需。
她展露笑靨,語氣暗中加重:“避子湯,男女都能喝,我沒吩咐你,你卻煮好了,翡翠,你真乖。”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翡翠頓時有了笑容。
她奪過這一碗湯,一口氣喝完了。
“郡主!是藥三分毒!”
秦長安不耐地掃過眼:“別囉嗦了,下回你再煮給明遙公子喝吧,這次我喝了,也算是跟公子患難與共,同甘共苦。”
翡翠被堵住了嘴,不懂主子爲何要對一個娼妓那麼好,掛着臉出去了。
她從容不迫:“公子不必頭痛,我體質異於常人,這輩子都不容易有孕。”
他怔住,眼底蒙着一層深不見底的黑霧,不容易有孕是什麼話?
是因爲……她在年少時候沒打好基礎就被用最激進的方法喂藥,還是因爲被射中重傷,又或者是落到江裡寒氣入體?
秦長安眯起美眸,把玩着手腕上的金絲手環,他身上的情緒濃重的化不開來,是她的錯覺嗎?他似乎大爲震驚。
就算她終身不孕跟他有什麼關係?
“以後她再送避子湯給你,你就做做樣子收下,等人一走,就把湯倒了。”她說的夠明白了吧?
“公子不高興?”她不瞭解他肚子裡的彎彎繞繞,避子湯有些苦味,她順手拈了塊蜜餞,神色自如地咬了口。“纏綿悱惻的時候,不必擔心會因此懷上孩子,沒有後顧之憂,反而輕鬆。不挺好的嗎?”
明遙若無其事地別開眼。
是啊,他爲什麼不高興?還是……他應該高興?
世間男子多不重情,身邊女人雖多,但除了抒發慾望之外,就是爲家族開枝散葉,如果只爲了風流快活,沒什麼男人希望孩子來插一腳。
但同樣矛盾的是,不孕的女子卻又成爲衆矢之的,別說是在等級森嚴的貴族大戶無法存活,就連在一般的家庭裡,也是遲早落得個被休的結局。
“公子……”她不太在乎他的沉默寡言,廣袖一揮,直接起身。“昨夜過後,我們就不是外人了。往後,我喊你阿遙。”
“郡主有小名嗎?”一絲淡笑掠過他的脣,面具後的臉毫無表情,但深邃的黑眸卻將她黯然的思緒納入眼底。
一抹怪異的感覺,從心頭油然而生,就算他曾經是官宦子弟,罪責加身爲奴爲娼,他卻依舊不改驕傲?後院人,地位猶如男人的侍妾,他真把自己當成是她的丈夫來了?
“沒人的時候,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她的手已經搭在門上。
“長安……”
那兩個字,好似在他舌尖反覆咀嚼了百年般,輕聲呢喃,糾纏不休,送入她的耳畔,卻讓她平白無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從沒人把她的名字念成這樣纏綿悱惻……她踏出門檻,拍拍衣袖,抖落一身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