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藥膳你還吃不吃?”她橫了他一眼。
“難吃。”他老大不高興地說。
“不好吃,你也得吃。”她比他更蠻橫,這人挑三揀四的毛病簡直要上天啊!
“哈哈!”她繃着臉的模樣引得他大笑,雙臂擁着她,笑得雙肩聳動。
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剛纔那張臉陰沉的都快滴出水來,如今又笑得無比暢快,她不是沒見過他高興的樣子,但此刻他的眼底沒了陰暗邪氣,也沒了諱莫如深的算計,只剩下清朗的愉悅之情,反而讓她愣住。
秦長安動作飛快地捏了一塊山藥糕,往正笑着的龍厲嘴裡一塞,粗魯地說。“吃。”
龍厲張嘴吃了下去,笑容斂去,面無表情地咀嚼了幾口,便吞了下去。
她又很快地將湯勺送到他嘴邊,連餵了好幾口豬骨湯,她纔將筷子往他手裡一放:“像個孩子一樣,你就不能自己好好吃飯?”
“你說本王像個孩子?”他眯起了森眸。
“不,我說錯了,你這幅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我四歲後就不過了。”她差點翻個白眼。“你還不如一個孩子。”
龍厲這才說了實話:“沒有你在一旁吃飯,本王的胃口就減半了,再看到這些滋味清淡的藥膳,自然提不起興致。”
她抿了抿脣,雙手卻已然又給他夾了一碗菜,他笑眯眯地看着她,摸摸她柔軟的頭髮,唯有在她面前,他的開心,是真的,而不是懷揣着陰謀詭計,以毫無溫度的微笑掩飾一切即將開始的血雨腥風。
“你四歲的時候,長成什麼樣子?成天做什麼事,本王很好奇。”
腦子裡馬上浮現出一個矮小的女娃身影,梳着雙髻,白白嫩嫩,眉心一點紅,宛若街上到處可見的那種泥娃娃。
她一句帶過:“我從來就這幅樣子,能做什麼事?每個月都會去山上採藥,回來背藥名藥性之類的——”
龍厲腦海裡的娃娃身影,又在背上多了一個裝藥的小竹筐,她一步步朝着山路上邁着小短腿,背影極爲可愛討喜。
想到此處,龍厲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突然將俊臉貼上她的,在她臉頰上親了口,沒頭沒尾地吐出兩個字。“可愛。”
他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態度把秦長安搞混了,一時之間不知該是笑是苦,是喜還是怒,但他眉目含春、和顏悅色的臉的確是讓她有些心跳如鼓,只能又在他腰際的硬肉上用力捏了一下,板着臉問。“這樣還可愛嗎?!”
龍厲不說話了。心裡的念頭則帶些甜蜜的憧憬,以前他從未想過有個孩子是什麼滋味,畢竟他也不認爲自己是個溫情的男人,但一想到若有個跟秦長安小時候那麼可愛的女兒,反而多了幾分期待。
飯也餵了,兩人吵鬧了會兒,秦長安總算等到他講正事了。
“李鬼是江湖裡聯絡殺手跟僱主的中間人,此人詭計多端、心狠手辣,只認銀子不認人,所以在這一行當上闖出了點名氣。有些僱主是大門大戶的貴族,一旦想剷除異己,往往不用自己的護衛,用江湖人的話,不必擔心刺殺不成反而被供出來,一切骯髒事,都能做的乾淨。而這些亡命徒沒見過僱主,只見過李鬼,就算嚴刑逼問,也無法背叛僱主。”
她點點頭:“李鬼招了?”
“在本王親自伺候下,能有人不招嗎?”他輕輕嗤笑了聲,垂着長睫,把玩着她柔弱無骨的小手,這個私底下的小習慣,卻是真真上癮了。
語氣中的狠勁,卻不讓她害怕,她似乎已經坦然接受龍厲這異於常人的癖好……誰讓他從來就不是個善良溫和的男人?誰讓她從小就見識過他嗜血的殘忍性情?
“猜猜看,是誰想要殺了你?”他的語氣異常溫柔,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敏感的耳垂上,惹得她身子微微瑟縮了下。
“康伯府。”她紅脣微啓,吐出三個字。
龍厲黑眸一沉。“猜得真準。”
“我不認爲他們是來殺我的,我想那位大人的最初想法,是把我擄走。殺手弓箭上的毒藥並不致命,只是讓我吃了點苦頭。至於把我成功帶走後,下一步就是要衝着你來了,你在朝堂上的敵人不少,但一般人不敢輕易惹你,畢竟權勢壓人,很少有蠢的不自量力的,所以——”她頓了頓,擡起那雙如夜星般清冷閃爍的眼,不再兜兜轉轉。“你可以告訴我,猴年馬月跟康伯府結上樑子了嗎?”
他再度露出那副激賞的表情,她冰雪聰明,心思縝密,總能推敲的絲絲入扣。
“康建跟前太子龍錦的關係……匪淺,不過這傢伙終究是站錯隊了,他沒想到這皇位還能易主,更沒想過太子會落得那麼一蹶不振的下場。”
她沉默了會兒,最近又聽到一些風言風語,據說被趕到不毛之地的太子龍錦在幾年內很快地墮落下去,自暴自棄,花天酒地,醉臥美人膝,甚至連身邊的丫鬟都被搞大了肚子……但傳聞就是傳聞,不見得可以全信。
“龍錦會不會效仿越王勾踐,臥薪嚐膽?”若是如此,就不得不防。
“當初皇兄跟我之所以沒動康伯府,一是因爲康建跟太子之間走動的並不頻繁,而且此人做事很少留下痕跡,再者,康伯府曾經輔佐先帝登基,若在改朝換代之後馬上就滅掉一個望族,難免撼動民心,所以我們商量好了,等幾年再看看。不過康建是個有野心的老狐狸,太子一日未死,他絕不會這麼快死心——”
一個念頭飛快閃過,她及時抓住了,大驚失色:“他難道還想扶持太子,東山再起,捲土重來,奪取皇位?”
龍厲笑而不語,但眼底的笑,卻涼了三分。
如果康建當真存着這樣大逆不道的心思,那麼,他蟄伏低調的原因只是爲了養精蓄銳,要將龍奕從皇位上拉下來,首當其衝要對付的就是龍厲,畢竟,龍厲是龍奕的堅實後盾,更是他有力的左膀右臂。
朝堂的水,果然是深不可測啊,稍不留意,就會溺斃而亡。
那麼,把太子扶持上位後,康建就是得力功臣,而他之所以選上資質一般的龍錦,怕也不只是因爲什麼長幼有序這種幌子,而是因爲他的一己私慾。
康建的慾望,想必不只是想做一個勞苦功高的輔佐大臣這麼簡單……莫非,是想在性子柔弱的龍錦背後,垂簾聽政,當一個攝政王,把龍錦當成是傀儡皇帝操控在手,而他纔是金雁王朝真正把握江山社稷至高無上的王者?!
“哎,本王就是愛極了你這幅聰明樣。”他若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形狀美好的眼睛裡卻是滿滿當當的陰沉之色。
“康建遲早會對你不利,他大哥的壽辰你還要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說不定那就是一場鴻門宴呢!”
他的嘴角撩起一抹慣有的輕蔑和不屑:“有一點你說錯了,康建那老東西算什麼老虎?頂多算一隻臭蟲,一隻自以爲是的臭蟲,本王遲遲不踩死他,是怕髒了自己的腳。”
她有些不安。“那天,我也要去。”
“秦長安,這可不像你,你要當本王身後的跟屁蟲?”知道她心裡關心和擔憂,他心情大好,語氣戲謔,不太正經。
“我是你的王妃,這種場合,夫妻一道出席,纔是合情合理的。怎麼,你不願意?”這下子,皺眉的人換成了她,她很想知道他到底在秘密謀劃着什麼,在清楚康建的野心勃勃後,龍厲就不可能心慈手軟。
“還真是不願意。”他依舊笑着。
她的臉都要綠了。
“你想在康建壽宴上做什麼?”
“本王是去給他祝壽的,又不是去鬧事的。”他笑得很是無害,咧着一口白牙,更顯得薄脣殷紅似血。
她咬了咬牙,臉上一派恨意:“滁州的那所宅子,很可能是康達的授意,讓羅同這個邪醫圈養了那麼多無辜的孩子來煉成藥人,一旦證實,我孃的仇,我要親自來報!上次康建派殺手來擒我,讓我深受毒藥折磨,這一筆賬,我也要跟他算!”
“算賬,不急……”龍厲的指甲輕輕刮過她光潔柔嫩的手心,嗓音一柔,聽來彷彿帶着無盡的寵溺。
“我一定要見見那對康家兄弟。”她堅決地說。
龍厲思忖了半響,才下顎一點,故作高深地開口。“你執意要去,那就去吧。”
話音未落,秦長安便從他的腿上起身,吩咐翡翠把桌上的殘羹冷炙收拾了,正欲離開,卻聽得他低低地罵了句。
“過河拆橋的東西。”
她驟然回頭,冷眼看他。“你說什麼?”
“敢情你來見本王一面,就是爲了套話的?”他傲慢地哼了聲。
“就算是來套話的,至少我也付出了辛勤的勞動,這些消息是我應得的。”她斜睨了一眼,理直氣壯,指的是伺候最善於從雞蛋裡挑骨頭的挑剔男人吃飯一事。
“本王認爲,你付出的辛勤的勞動,還是少了那麼一點誠意……”他的眼神驟然變得火熱,在她的胸口流連忘返,言有所指。
“半個月後,若我輸了,我的身心全是王爺一個人的,到時候,任君處置。”
“任君處置……”他興致盎然地勾脣一笑,默唸着這四個字,笑意再度染上一片邪佞和春色。
他要的就是秦長安親口承認她喜愛他,他要她心甘情願的成爲他的妻子,而不是跟任何人、任何事有所關聯,想到短短半月之後就能用靖王妃的身份困住秦長安,她哪裡都去不了,只能跟他耗完這輩子,心裡的激動就極爲難耐,那雙眼宛若餓狼見了肥肉,飢餓又興奮。
不用想也知道此人腦子裡又全是一些不堪入目的想法,她索性眼不見爲淨,推開房門,快步走了出去。
三月初一,康伯府中,異常熱鬧。康伯爺康達六十大壽,着實辦的氣派,雖說他已經不在朝廷爲官多年,但大部分的官員還是來爲他賀壽,當然,其中萬衆矚目的那人,當屬靖王龍厲了。
宴席開始,秦長安坐在一堆女眷之中,都是朝廷命婦,大抵都比她年紀大上許多。即便初次見面,但她們知道秦長安的身份高人一等,態度恭敬謹慎,倒也沒發生什麼不愉快。
而另一桌,則有一道打量的目光,時不時地飄過來,她佯裝不知,任由那人肆無忌憚地看她。
吃的差不多了,衆人被請到了花園,唱戲臺子早已搭好,據說康伯爺最大的興致就是看戲,所以請來了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唱上兩段。
聽戲的位子,也是由東家事先安排好的,男人們在前面兩排,女眷則在後頭兩排。
什麼樣的身份坐什麼樣的位置,全都打點的細緻,由康伯府的丫鬟一個個領到位子前,井然有序,幾十人卻完全不見半點雜亂,可見大家風範。
自己右手邊的位子,在還未開始唱戲之前,始終都是空着的。
直到夜幕降臨,鑼聲響起,纔有一個年輕女子走了過來,奇怪的是她身邊沒有領路的丫鬟,她直直地走到自己的椅子面前,然後,坐下。
此女年紀尚輕,約莫才十六七歲,身着柳綠綾羅衫,石榴裙,長髮挽成團花髻,柔嫩的脖子上帶着一圈金燦燦的黃金項圈,髮髻上簪着一朵珠花,通身上下一派雍容婉約大方的世家女風範。
秦長安在心中暗暗一嘆。
“靖王妃?”美人轉過臉來,一開口,卻是將秦長安對她的好印象毀的徹底,他們初次見面,顯然對方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但問題就在這兒,能這麼隨便地跟她打招呼,似乎家教還不夠好。
她傲,秦長安比她更傲,只是笑了笑,卻連一個字都懶得迴應。
畢竟,在京城,她身上這個靖王妃的名號,是很好用的。就算在這種場合,都是別人恭維討好她,不用對任何人點頭哈腰,而龍厲性子張狂,有他在,就算她在京城橫着走也沒問題,絲毫不介意樹大招風。
這姑娘果真美的寶光流轉,令人情不自禁怦然心動,只可惜鋒芒太露,難免令其他女子不太自在。
用傲慢來凸顯自己的存在感,這種手段卻挺小家子氣的。
當秦長安視若無物地繼續回頭看戲,姑娘臉上的笑容頓時沉下來,秦長安居然不理她?她那張無懈可擊的臉有些端不住了。
“靖王妃,那位是康大人的四千金,如月小姐。”左邊的一位夫人笑容可掬地提醒,不想看情況變得更壞,一個是從北漠而來的王妃,一個是京城驕傲的千金小姐,她兩方都不想得罪,不如出面當個和事老。
既然說是康大人,那就是康建的女兒了,康建有四個女兒,但最寵愛的便是最小的這個女兒。當秦長安看到康如月的姿色時,似乎能夠明白爲何她能獨得康建的寵愛了。
“原來是康四小姐,果然人如其名,美如皎月。”秦長安淺淺一笑,但笑容不達眼底。
溢美之詞人人都愛聽,康如月長得美,這些話從小聽到大,聽了足足十七年,早已沒什麼感覺了,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愛聽。
但秦長安的誇讚,似乎太流於表面,顯得有些敷衍。
但身爲大家閨秀,當然也要回敬兩句,禮尚往來。
康如月嫣然笑道:“靖王妃,您比如月想象中年輕多了,我還以爲北漠那麼蠻荒的地方,養不出水靈靈的女兒家呢。”
短短几句話,就讓秦長安在心裡冷冷一笑,女人最大的顧忌就是年紀,雖然她不在乎,但不代表康如月可以大咧咧地拿此事來襯托自己。她是比康如月稍長個一兩歲,可是知道自己臉面嫩,就算站在康如月旁邊,也是年紀相仿,卻活脫脫的被說的好似跟她足有十年二十年的差距似的。
美則美矣,但除了美貌之外,暫時瞧不出別的長處了。
她略微有些失望,又聽得康如月問道。“靖王妃,可知今晚唱的什麼戲?”
“不就是白蛇傳嗎?”
“是啊,許仙被白蛇迷得團團轉,今晚可是一處好戲,法海要來收了白蛇呢。”她瞥了秦長安一眼,媚眼閃閃發光,語氣之中有着義憤填膺。“人妖殊途,就算感情再好,終究是一時的光景,絕不會長久。”
秦長安扶着額頭,撇了撇嘴,無聲嘆了口氣,這康小姐能把話說的再明白些嗎?真是把她當成是死人了?
康如月的指桑罵槐,並非無中生有,只是秦長安想不通,她又怎麼讓這位康如月惦記上的,又是何時開始礙了康如月的眼?竟然恨不能指着她的鼻子罵她是妖精?
那個倒黴的許仙,該不會是康如月眼裡的龍厲吧。
白蛇傳的故事,秦長安早有耳聞,看戲自然不太專心,看似正襟危坐,但目光始終停留在第一排中央的位置。
龍厲今日會來,讓衆人都跌破眼鏡,連壽星康伯爺康達親眼見了龍厲,都極爲驚訝,驚訝之餘,又甚是自豪,覺得向來目中無人的靖王都來了,可見康伯府在朝中地位依舊。
看戲的時候,把最中間的位置讓給龍厲,而康家兄弟康達和康建,則陪在左右,可見靖王位置之高。
秦長安暗自審視這位壽星康達,他已有六十歲,身材中等,並不高大,略微發福,穿着一套栗色福字常服,臉上掛着麪糰子般和氣的笑容。跟傳聞中的形象沒什麼太大出入,看起來是個雖在高位卻很和藹的人。老伯爺已經沒有實權,長子也接下了康伯府的世襲爵位,他面目紅潤,似乎只需頤養天年,享受天倫之樂。
至於旁邊康達的弟弟康建,他四十八九歲,身量跟康達差不多,略瘦一些,一襲墨藍色常服,同爲兄弟,他的臉上卻凝重許多,一雙三角眼,眼皮有些耷拉,或許因爲是常年擔任兵部尚書的官職,縈繞着一股子不太容易親近的氣勢,簡單而言,是很有官威的一人。
看戲的時候,三人交談不多,康達搖頭晃腦地看着戲,左手轉動着兩顆磨得發亮的核桃,右手跟着絲竹聲的節奏,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大腿,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似乎真是一個癡迷看戲的老人。
康建則端着茶杯,看了會兒就沒了耐心,但礙於龍厲還在場,只能再度擡起臉來看向戲臺,過了不久之後,又轉頭剝起了一旁的花生,閒不下來。
這兩人看起來都不是會濫殺無辜、草菅人命的,一個慢性子、一個急性子,一個和氣、一個嚴肅,不知真是他們習慣把殘忍的一面隱藏的極好,一個個全都是深藏不露的,宛若一般人,甚至連眼神裡都看不出半點殺氣。
她收回了視線,覺得有些口渴,正欲轉頭端起茶几上的茶水,卻瞧見詭異的一幕——康如月那張端莊俏麗的臉,一半隱沒在光影之中,但那雙眼睛卻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嘴角還有一抹抿着的笑意,細看下去,還有些嬌羞之色。
秦長安順着康如月的視線望過去,恍然大悟,原來康如月正在偷看龍厲,因爲她的位子不在中央,想必還能窺探到龍厲的側臉……
女子的心思,自然是不難猜的。
一般女人見了龍厲,總是被他那張妖孽般俊美的面孔迷惑,但一旦接觸幾回下來,見識過他真正的性子,就該把他認作是閻王爺,別說跟他講話親近了,縱然是多看幾眼都要嚇得瑟瑟發抖,回去了難免要做噩夢。
可見,康如月還在第一階段——少女懷春。
不過,她這個正妃就坐在康如月的身邊,康如月還敢明目張膽地覬覦一個有夫之婦,果然是康伯府裡出來的千金小姐,心思不但活絡,而且足夠貪心。
她不由地想起四年前的林寶琴,林寶琴的姿色也不錯,但比起康如月還是遜色幾分,但兩人的家世、身份,幾乎可以並肩。林寶琴驕縱跋扈,眼高於頂,但康如月性子裡有着世家女子的驕傲,少了點規矩,但不如林寶琴那麼潑辣。
可是有什麼好比較的?林寶琴敢算計她,自然不可能存活於世間,但龍厲是怎麼派人折磨林寶琴的細節,她沒有問,也不想知道。
當她託着下巴,浮想聯翩的時候,戲臺子上已經謝幕。一片紅色衣袍閃過她的眼前,龍厲已然朝着她走來。
旁邊的康如月不免歪了歪身子,那雙媚眼更是猶如黑葡萄一般,在不明浮動的明暗光影中熠熠生輝,亮的驚人,甚至還伸手正了正脖子上的黃金項圈。
然而龍厲卻是目不斜視,箭步走到秦長安面前,朝她伸出手來:“回去了。”
康如月臉上端着的笑容,不再無懈可擊,好似山洪襲來,瞬間崩塌,她這般的絕色姿容,怎麼可能有男人走過卻不曾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的眸子撐大,一臉不敢置信,但不管怎麼不願意相信,龍厲都是直接從過道上越過她,目光所及之處,也只是鎖住了旁邊的秦長安。
秦長安從思緒中抽離,沒多想什麼,將手搭上他的手心,被那隻大手牢牢地握着,就在還未散去的衆宴客眼裡,揚長而去。
一道嫉妒怨恨的目光,始終落在秦長安的後背,好似要將她灼燒出一個大洞。
走出了掛着大紅燈籠的康伯府,上了轎子,秦長安才輕輕吐出一口氣來。
“怎麼?無聊了?”龍厲隨即鑽進了轎子,跟她並肩坐着,似笑非笑地勾起薄脣。“我就說你無需來赴宴。”
“看完戲了,我見康家兄弟圍着你,你們說了什麼話?”她始終不信龍厲今晚是來單純赴宴的,此人心機深沉,腹黑的很,豈會把時間花在這種無趣的宴會上?
“當然是好事了。”龍厲一副趾高氣揚、如沐春風的模樣,他正欲勾住秦長安的肩膀,把她摟在懷裡,卻被秦長安拍下了手,他“嘖”了一聲,審視地看着她那張怒容鮮活的臉。
“我今天是看了一出好戲呢,康家特意把康如月安排在我身邊,不就是爲了讓我們彼此認識認識?以後好做一對虛情假意的姐妹?”她涼涼一笑,說的很不客氣。“你說的好事,不就是康家想把康如月塞給你?”
來之前,她還擔心是鴻門宴,卻沒料到康家早有安排,準備的不是殺氣四伏,而是軟玉溫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