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就來罷,何必還要破費。”白於裳客氣道,示意雲清坐下。
雲清低眸掀袍坐下,輕聲言:“國師大人對雲清有救命之恩,與情與理都該來探望,何況姑姑總說受人恩惠自當涌泉相報,今日不過是些小小補品,不足掛齒。”
白於裳一聽雲清如此言重倒不好意思起來,只說:“都是白某的份內之事,無須言謝。”
雲清面頰微紅,不敢瞧白於裳一眼,又輕聲關懷道:“國師大人這幾日要好生保養纔是,聽聞回來之時受了些風寒,千萬更要注意。”
“有勞掛心,白某自會保養。”白於裳微微點頭,她雖說是嘴皮子很能磨的人,但遇上雲清卻總不知該說些什麼,或許是被人嫌棄慣了,便不適應有人對她好言好語,看來她這把骨頭也挺賤格的,竟歡喜未央對她的相處方式。
而降紫卻以爲是自己立在一旁才讓他們不能暢言,便悄悄退出了屋子,見到落粉端着茶過來便小聲吩咐:“放下茶就趕緊出來。”
落粉點頭應諾,只放下茶到雲清面前就退出了屋子,拉着降紫到一邊問:“這是作甚,他們孤男寡女在屋子裡也不太妥當吧。”
降紫似有深意的笑了笑,捂着落粉的耳朵細說了一句,而後就拉着她躲在窗口底下聽壁角。
“那日國師借雲清拭臉的絹帕還未洗淨,待過幾日再送到府上來。”雲清撒了個謊,他只想留下那方絲絹,且多看兩日也是好的,這樣一說也不過探探白於裳的意思。
白於裳也大方的緊,全然未想到其中的深意,只說:“也不急,府上更不缺一方絹帕。”
雲清一聽此言就樂開了花,連臉色也越發的紅了。
窗下的落粉及降紫面面相覷,忍不住偷笑起來,暗忖這叫絹帕傳情吧,他倆竟還有了定情信物,看來其中有故事。
“明日就是科試,你準備的如何了?”白於裳不過隨口關切一句,卻惹的雲清緊張起來,他想着若是科考不中就無顏面到國師府上說親,眼下還是回去用功要緊,便起了身子拱手作揖道,“天色亦不早了,雲清先行告辭,國師大人好生歇息。”
“我送送你。”白於裳客氣要送,雲清卻是不肯,只說,“大人請留步吧,雲清自行出府就是。”
白於裳見雲清如此也不勉強,便喚起了下人:“南山,替我送雲公子出府。”
南山放下手中活技,恭敬領着雲清出了院子。
而降紫和粉落這才進了屋子,好奇對白於裳問:“大人,他是哪裡府上的公子?似對大人甚有關心,平日裡就算病倒在榻上無法起身都沒個人來瞧,今日不竟來了一個,且還是個標準的人物,想來與大人關係非淺吧。”
落粉更是說的直白:“這位公子禮貌靦腆,生的又很是白淨,與大人配的及。”
白於裳懶得理會她們,只往屋子外頭去瞧那推牆的活到底乾的怎樣,發現那幫下人做事很有效率,此刻已是塌了半邊,又能從這處望到豔姬的院子了。
“大人怎麼不言語?”降紫略有些急,又問了一句。
白於裳曉得多說多錯,依舊不作聲,只往牆那邊走去,正巧就瞧見了剛從裡屋走出來的豔姬,與之相視一眼,還未來的及嘴角微揚打聲招呼,就見他已轉身進去了內院。
“他竟改了習性,往日還不知怎麼矯情呢。”落粉訕哼一句,本以爲豔姬會斥責,竟未聽到一句。
降紫冷笑:“他如今還敢怎樣。”
白於裳悶悶苦笑一聲,而後又想起了未央對她的告誡之語:“國師大人也該換回女裝,否則這美人計如何使,趁着豔姬對你還有愧疚之心就該趕緊讓他曉得點你是個女人,整日半男不女的能娶誰做夫。”
丞相大人這一次是真心實意在撮合白於裳及豔姬,總之他眼下是幫襯的挺樂意。
回到自己府上先是泡了個花瓣澡,崖下的日子過的悽慘,胸前那兩個水袋差點沒讓他崩潰,故而獨自一人在屋子裡頭呆了近兩個時辰。
直到外頭管家來叫門,這才讓他無奈的裝上水袋又往梳妝檯妝扮一番後才恩准他進屋,徑自又往榻上倚着閉目養神起來。
“大人,這都是您平日裡愛吃的茶水糕點,老奴就在外頭守着,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便是。”管家討好出言,讓下人們將茶水點心放置未央面前,在方桌上擺成朵花形了才齊齊退出了屋子。
未央撩袖拈起茶盞,脣畔纔剛沾着杯口便聽到窗外有聲響,卻未有任何動作,氣定神閒的只等來者現身。
原來是手下死士瑞英,往未央面前拱手作揖:“屬下參見攝政王爺。”
“近日淺蒼有何動靜?”未央微挪了挪身子讓自己倚的越發舒適一些,放下茶盞又伸手去拿了塊糕點,瞧了兩眼覺着色澤不佳便又放下了。
瑞英在一旁恭敬出言:“照舊以往,只是衛子虛奉陛下之命往攝政王府探望過王爺一次,言語客氣討好,對長公主亦是恭敬。”
“哦?”未央面無聲色,拿起另一塊糕點聞了聞終究還是放下了,突而又笑言,“誰都不敢往我府上去,倒是他衛子虛有膽識。”
“衛子虛對攝政王府及王爺一向敬畏,想來他並無二心。”
未央卻不以爲然,指尖輕拂着袖口淡淡言:“衛子虛兩面三刀,左右逢源,不是個善類,本王當日提拔他還真不知是利是弊。且他師出風穀子,已是非凡,再者風穀子門下三千弟子,就屬他的才識學術最高,那口才竟是連五個白於裳都比不及的。”
瑞英只低頭聆聽教訓,又言:“聽聞衛子虛與白於裳有婚約。”
未央詫異萬分,提着眉往瑞英那處打望,眯着眼問:“此事從何說起?”
瑞英一五一十將事情的原委都一併交待,惹來未央一陣抑不住的譏笑:“原來白於裳急的如此就是爲了這事,實在有趣,有趣啊!”
“衛大人未必配不及她白於裳。”瑞英替衛子虛聲討了一句。
未央忽然停住了笑,細思量起衛子虛最後離開之時與白於裳交待的那番話,竟覺着這其中未必不是淺亦禮的主意,小皇帝看着遊手好閒,愛花弄草的無所事事,但誰曉得他骨子裡頭是如何作想,平白無故的派出個人物來絕非只是來有趣有趣的,雖說衛子虛是依着自己才登上這丞相之位,但被皇恩眷顧而倒戈相向也未必不可。
進獻一個男寵,再讓衛子虛與白於裳結親,爲其所用,不失爲一條掌控梧棲的好計策。
瑞英見未央許久不出言也不敢打攪,隻立在一邊靜等。
未央終於喃喃道:“他豔姬不是本王的人就是個麻煩。”
“王爺,府上那個傀儡總不是長久之計,是不是也該抽身回一趟淺蒼?”瑞英低聲請示,往未央臉上打望一眼,又低眸言,“且王妃近日似是身子不妥。”
“那就尋太醫,尋着本王也治不好。”未央言語的極爲冷淡,若說瑞英今日不提,他倒還忘了府上還有位王妃。
瑞英微點了點頭,只答:“是。”後又言稟,“近日有人來報,夜玥國太子微服出行,大概明日就能到梧棲。”
未央的指尖在方桌上輕敲,瑞英一見連忙將空杯斟滿,一面說:“夜玥的二皇子往淺蒼遊歷,後日便能面見聖上。”
“這些都是次要的,最要緊的事呢,辦的如何?”未央臉色不佳,語氣低沉嚴厲,他最爲關心此事,來梧棲也是首爲此事。
瑞英不敢答言,只低眸,許久才道:“屬下該死。”
“怎就能深藏如此呢,到底落在何人手上……”未央並未有怪罪,只是覺着疑惑。
“是屬下無能,線索斷了卻一直尋不出新的蹤跡。”瑞英一心想爲未央分憂,只可惜事與願違,一直未有好消息,但這人在梧棲是肯定錯不了的。
突兀的,屋子外頭傳來喧鬧聲,卻原來是朝中諸位大臣一道相約探望丞相大人,且還有一些平日裡暗戀明戀未央的仰慕者。
相比白於裳那處,此處真是熱鬧非凡。
管家曉得未央的脾性,便立在廊上對來者恭敬拱手作揖道:“多謝諸位大人的關懷探望,只是我們家大人眼下身子疲憊不便見客,還請各位大人改日再來。”
衆人面面相覷也不勉強非要見到未央,不過就是來討好討好,讓其曉得自己一片赤膽忠心,便一一告辭,卻有一位大人未有走。
他是刑部尚書衛清,衛大人。
管家走下臺階問:“衛大人先行回去吧,我家大人今日不見客。”
“衛清不是來送禮的,是有要緊事要與丞相大人相商,還請通告一聲。”衛清臉色凝重,還微福了福身子。
管家一見如此就往裡頭稟報,未央便喚衛清進了屋子。
屋子裡有股太陽曬青草的氣息,衛清再往裡頭走幾步,便見未央青絲散漫着慵懶倚在榻上,不禁讓她感嘆這位美人着實迷人眼,彰顯着比陛下還要威懾的尊貴氣質,拱手作揖道:“下官參見丞相大人。
“未某身子不妥不便下榻,衛大人見諒。”未央客氣出言,又吩咐下人去上茶,說着,“衛大人請坐。”
衛清也不客氣,往未央面前的矮凳上一坐,接過下人遞上來的茶放置桌面之上,見四下無人才言:“下官已查出一些線索,只是……近日斷了。”
“爲何斷,斷在何處?”未央挑眉問,放置手中杯盞在桌上。
“有一人,下官不敢提審,故此斷了。”衛清輕聲言稟。
未央明眸微轉,又問:“是何人?”
“此人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與丞相大人亦是有知遇提攜之恩,下官……不敢提審,故來向丞相大人請示。”衛清此人小心謹慎,更不敢越權,何況還是她惹不起的人物,故而將此事告之未央做決斷。
未央嘴角輕揚,當即就曉得此人是誰,沉靜片刻,便說:“有勞尚書大人,此事就交由未某吧。”
“多謝丞相大人。”衛清一聽此言才長鬆了一口氣,又起身道,“下官不敢多擾丞相大人靜休,這就先行告辭了。”
未央微點了點頭,又倚在榻上閉目養神,暗忖此事難辦,如此人物該如何應付,且說於陛下聽,怕也是要他拿出個主意來。
思慮一會,便吩咐下人進來。
管家踱步前來:“大人,有何吩咐?”
“去國師府上請國師大駕。”未央低沉出言,他眼下只能想到她,反正有了黑鍋讓她背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