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潞潞的突然來電,把我從“異渡香魂”書庫裡五彩繽紛的圖相與文字的世界拉回了現實。
他要離開楓林島了,緣聚終究有散時。
還是那家“上燈良夜“燒烤店,依如往昔,相比其它店面,這家店還是顯得有點冷清,稀稀疏疏坐着三五人。
一進店門就看見了白潞潞與歐陽成成,這兩個人倒是形影不離的,也許,他倆看似很不一樣,其實彼此身上一定有某種極致相似的東西,這東西是什麼?我也說不太清楚,反正不是積極的東西,是一種讓人感到壓抑的,往下沉的東西。
“秋夢寒,今天看起來狀態還滿不錯的嘛,升職加薪了?”歐陽成成最先開啓了話題。
“升個鬼,飯碗都快保不住了,我感覺自己也要快被滾蛋了。”
“你這如花似玉的華年,是怎麼混得咯?這年代,稍有點樣子的女孩子混職場比男人容易多了,我不曉得你怎麼搞的,飯碗都保不住了?”歐陽成成帶有諷刺的語調說着。
“你說點人話好不好,有樣子?也需要有點真本事才能混得下去的,沒那麼容易的,請不要帶着有色眼睛看女人。”
“你少說她兩句,好不好?我懂看相的,秋夢寒往後會是一個富婆的。”白潞潞終於開口說話了。
“是正負的負吧。”
“是貧富的富。”
“多謝你老人家金玉良言,我也懂看相的,白潞潞往後會成爲富翁的。”
“哈哈哈。”我們三個放聲大笑了起來。
“白潞潞要去當保安咯,只怕與富翁無緣了哦。”歐陽成成說。
“保安,做保安?”我一臉驚訝。
“怎麼?你也職業歧視?”歐陽成成問。
“不是,我沒有說做保安不好,只是,白潞潞不是畫畫的嗎?去當什麼保安?”
“你夢還沒醒呢?”歐陽成成說。
“不醒纔好呢,那潞潞就可以一直畫畫了,我相信他以後會成爲大畫家的,我特別喜歡他的畫,他畫的畫沒有一點匠氣。”
“你們別吵了,別吵了,是我自己想去做保安的,畫畫又不能當飯吃,不現實的。”白潞潞說。
“哎,可是。”我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心裡充滿了惋惜,可又不知如何幫他,因爲我是相信天助自助者的,一個人只要有手有腳,身體正常就會有慾望,大起大落也屬正常,有跌倒的勇氣,就有爬起來的力量,只有這樣,人才會真正的強大起來的,所以,還是活好自己比較好,纔不想管別人那麼多閒事。
只是他那“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陰雨纏綿的。當保安至少要是一個表面看起來臉上洋溢着幸福,充滿陽光的人,纔好吧。
“兄弟,生存問題解決了,以後,還是拿起畫筆吧。”歐陽成成總算說了一句人話。
我凝望着白潞潞的神情,他的眼神充滿了無奈,可卻又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服務員剛好上完了最後一盤菜到桌面時,門口又進來了兩個人,我熟悉的面貌,是大緒和悅悅。
他倆手拉着手,看見我們時連忙又鬆開了,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我第一次在這家裡與他們相遇時,那時他們還不認識我,我就猜想他們會有故事。
今天上午林海還提醒我來的,說大緒最近心情不錯,戀愛了。讓我放開手腳幹活,別怕,
但我內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對於我來說未必是好事,總感覺我往後的日子會更加的不好過了。
“喲,歐陽成成,你們怎麼在這裡。”大緒果然與歐陽成成是老相識了。
“我們怎麼就不可以在這裡,你又找“馬子”了?”他像是話裡有話。
“這次是認真談的,悅悅,她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呢。”大緒一臉得意的表情,看得出來,他對悅悅的外在條件是十分滿意的。
“大緒,你看這些人,吃的比我們平常都好。”悅悅說。
“瘦死的駱駝比馬肥,成成啊,哥還是想勸你兩句,別再這樣下去了,只顧着吃喝玩樂的,活得像個男人吧。”
“你別說了,別說了,我清醒着呢,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們這幾個還是沒吃過苦,沒受過窮,我想起我們上學那年代,真是窮啊,一雙解放鞋,穿出了幾個破洞了,還是捨不得扔,每天坐到課桌上都不敢走動,深怕被人發現了。上初中時,最大的願望就是考上鎮裡的高中,我老母親就可以獎勵我一雙波鞋,那種苦,你們是體會不到的。”大緒意味生長的說着。
“人啊,能上去的機會並不多,也就那麼幾年時光,上去了就上去了,沒上去,就只能被人踩在腳下了,到時可不要怨天怨地的。”大緒把目光瞟向了我。
“難怪哦,大緒經理,原來您是苦大仇深啊,還好,您現在終於脫離苦海了,我祝願您繼續往上升着,位高權重,財多妹子多,把千萬人狠狠的踩在您的腳下,您讓他朝西他絕不敢朝東,您讓他朝南他絕不會不敢朝北,否則,格殺勿論,來報你曾經苦仇之恨,最後您身邊這些活生生的人爲了保命會主動的將自己變成機器人,你手握遙控,指點江山,怕的是到時科技造的機器人與女人生的機器人大戰了,滿地都是機器人,我想那樣世界肯定比電影的世界還有趣呢。”我舉起酒杯,跟他祝着酒。
“秋夢寒,不是我說你,你太不懂事了,還一直活在夢裡,沒活在現實裡,打不醒,罵不醒,行了,那是你自己的人生,不希望你好的人才懶得管你,居然還給我講起什麼機器人理論了。”他還是給了我的面子,倒了酒店杯,一飲而盡。
“大緒,人家追求的東西跟你不一樣好不。”歐陽成成說。
我沉默了,沒有再爲自己辯解什麼。
“還有歐陽成成你,好好的日子,你不過,你看你現在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了,就這樣吧,好自爲之吧,你們的苦頭的還在後面。”
“大緒,你就少說兩句吧,人家喜歡吃苦,讓他們多吃點苦不就對了,我們坐那桌去,吃甜的。”悅悅有點不耐煩的說着。
“秋夢寒,你覺得苦嗎?”歐陽成成笑着問我。
“沒覺得。”我搖搖頭。
“你就儘管瘋吧,到時狗都不理你,先學會做人,再來做事,這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我對你們又沒意見,對所有同事都沒有意見的,是他們不喜歡我,看見我來了都躲着我,我有什麼辦法。”
“傻丫頭啊,你要明白人人都喜歡人民幣,喜歡安穩的生活,沒人喜歡愛做夢的人,沒人喜歡瘋子。”大緒拍了拍我的腦袋說着,這算是與我和解了嗎?
“安穩?人歸西后在墳墓裡可以安穩幾千幾萬年呢,急什麼?”我是笑着說的,其實我聽到大緒說窮苦經歷時,我就理解了他了,只是單純的想表達自己而已。
“往後再給你加點工作量,多吃點苦頭,你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從他話裡頭,我知道他暫時是不會開除我的了,好吧,能在這兒多呆一天就多呆一天,我這性子,到哪兒恐怕都會被掃地出門的,需要培養自己“賴皮狗”的精神。
“好啦,你倆走開,走開,談你們情吃你們的甜點去。”歐陽成成照樣不耐煩的向大緒搖着手。
我的思緒有點混亂了,如果堅定的按自己的所思所想一條道走到黑,倒也沒什麼?怕就怕在悅悅與大緒此類人的世界中,經不住誘惑,功力不夠,不知不覺的把自己給弄丟了,變得虎不像虎,貓不像貓,狗不像狗的,都認不清自己是啥東西了,那樣話肯定格外的慘了。
大緒是吃過大苦的人,與他們過招,他們的招數數不勝數,我哪裡是對手,我感覺自己今天說錯話了,嘴欠了,有種不祥的預感向我襲來,倒不是擔心工作丟了,是怕?往後的日子他們可能會不斷的給我加工作量,整趴我。
我再次把目光轉向了歐陽成成,他的眼神依然很淡定,這是從高處風雲中落下來的人,還是與我不太一樣的。
這頓美餐是歐陽成成買的單,白潞潞表情裡顯得有些愧疚。
“成成,下次再請你。”
“必須的,我可不想一直一直當別人的提款機,就等着你哪天發達了,請我吃大餐,請我環遊世界呢。”
“但願吧,你就別再提以前的事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當妹子的提款機了,除非她是我的老婆。”
我們目送着白潞潞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我依然有種不良好的預感,不知道他在這世俗的風雨之中,能立起來嗎?成爲他本來想成爲的樣子嗎?真的是有點難,連我都對自己沒有把握,一不小心就在“鎖鏈”下拌倒了,但願他能遇良人吧。